?zj杭州传媒学院。
    今天是毕业生离校的最后一天,时旅收拾好行李,最后环视一下空荡又有些凌乱的宿舍,说了声:“拜拜,我走了!”
    六月底,盛夏,林荫还是青翠的绿色,而不舍已经悄悄蔓延。
    再看一看吧……
    那赫然相对的男生楼,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曾硝烟四起。
    窗外的晾衣绳,飘荡着不知哪个宿舍落下来的白衬衫。
    插着爱护花草牌子的草坪,记不清什么时候被抄近路打水打饭的兄弟们踩出了一条近路。
    绿油油的小湖,那尾放生的小鱼是否还欢快地游动着……
    时旅最后来到这个被无数学生吐槽不够大气的学校大门,放下塞得满满的行李箱,举起胸前挂着用了四年的单反,对着校门按下了快门。
    追风的脚步,轻狂的嘴角,放肆的时光,在这一刻定格。
    ……
    时旅,今年23岁,身高175cm,男,至今单身。
    他的五官略微有些清瘦,一头浅棕色的细碎短发,颇显阳光帅气。
    就读zj传媒学院摄影专业,现已毕业。
    时旅乘上动车,历经3个小时,回到老家台州黄岩。出了车站,看到父母以及妹妹站在门口早早等候。
    妹妹向时旅使劲地招了招手,父亲从时旅手中接过行李箱置于汽车后备箱,母亲在旁边笑着嘘寒问暖。
    “漫漫,你也放假了啊?竟然也知道来接你老哥。”时旅笑着对妹妹时漫漫说道。
    “你毕业了,我放暑假了,这很正常。还有我可不是特地来接你的,顺道而已,可别会错意了。”时漫漫甜甜地笑着,却毫不留情地打击时旅。
    “哇!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可是你亲哥啊!就算不是来接我的,假装一下也好啊!”
    时旅有些抓狂,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对方可是“天真无邪”的时漫漫啊。
    “呵呵……”时漫漫还是甜甜地笑着,却更令时旅抓狂。
    时旅捂脸,决定不给妹妹继续打击自己的机会,岔开话题道:“爸,妈,店里生意很忙吧,其实你们不用来接我的。”
    “没事,再忙也要来接你。你爷爷在家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你最爱吃的。”
    时旅的爷爷和奶奶开了一家酒楼,叫做寻梅酒家,寻梅二字取自爷爷和奶奶名字中的各一个字,现在酒楼基本上由父母接手管理,由于做的东西好吃,所以到了饭点都是座无虚席,生意很是红火。
    天还没完全暗下,寻梅酒家的一个包房内,聚集了时旅一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饭桌上放置着许多道让人垂涎欲滴的菜式。
    时旅不由得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准备去夹菜。
    “啪!”
    时旅还未得逞的右手被另一双筷子打了一下,吃痛下手一缩,转头对着身边的罪魁祸首时漫漫怒目而视。
    “你干嘛?!”
    “没礼貌,爷爷还没来呢,你就吃上了,这是有多饿啊?是不是在学校都吃不饱饭的?”时漫漫甜甜地笑道。
    “我……我就想尝尝,是爷爷做的菜太诱人了,好久没吃到了。”时旅有些底气不足。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等爷爷!”
    过了一会,爷爷端上最后一道菜,入座,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一家子都沉浸在美食与亲情的氛围里。
    ……
    酒饱饭足后,时旅与爷爷一起走在乡间小道上。
    夏日的夜晚,暖风徐徐,星光微亮,虫鸣起伏。
    “小旅,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爷爷背着双手问道。
    爷爷时寻,已至古稀的他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
    “我想做厨师来着,可爷爷你不让。”时旅从小跟着爷爷学做菜,深得真传,不同于妹妹只爱吃不爱做,他喜欢美食也爱料理美食,但奇怪的是爷爷教他手艺却不来不支持他当厨师。
    时旅也曾多次追问原因,但爷爷只是说做菜只可为爱好,不可为业。
    “君子远庖厨,你一摄影专业的当什么厨师,要不家里给你开个照相馆?你拍拍照,旅旅行不是挺好。”
    时旅心中腹诽,选择摄影师专业那也是你的“建议”,君子远庖厨,是你说的,美食可以给人们带来幸福那也是你说的,合着我就不可以成为那个给人们带来幸福之人,只好安静地做个远离庖厨的“君子”?
    “那我就成为大摄影师好了,让作品受世人观摩,流传于世!”时旅有些大言不惭,但心里的真正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听到时旅的回答,爷爷时寻松开微皱的眉头,轻轻点头。
    ……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天有些灰蒙蒙的。
    在清凉的竹席上熟睡的时旅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哭声,喊声,救护车声……
    时旅揉揉有些混沌的脑袋,睁开惺忪的睡眼,捂住耳朵,想要将外面嘈杂的声音隔绝。
    突然,心悸的感觉贯穿全身,使其惊醒。
    这是……怎么了?心……有些空荡荡的。
    不对劲!有事情发生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时旅顾不上洗漱,胡乱套上衣裤下了楼,就看见奶奶满脸泪水被母亲搀扶着,父亲擦了擦眼角来到时旅面前,有些崩溃又强自镇定说道:“小旅,你爷爷他……”
    “爷爷他,怎么了?”时旅慌乱无措地问道。
    爷爷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他在心里不断地祈祷。
    “你爷爷他,去世了。”父亲艰难说出的话,瞬间摧毁了时旅的所有幻想。
    跟随着千涯下楼的妹妹也听到了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扶墙掩面痛哭。
    爷爷他……去世了?怎么会?爷爷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健康吗?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去世了?
    时旅整个人懵在原地,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与色彩。
    “时寻老爷子是郁结心头,积郁成疾,今天早上突发心脏病而导致的死亡。”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对家人说着爷爷死因。
    “积郁成疾?不可能,爷爷精神一直很好的!”时旅不能接受如此荒谬的理由。
    奶奶强忍悲痛,带着哭腔对着不愿相信爷爷就这么去世的时旅说道:“小旅,张医生没说错。你爷爷他其实一直都患有抑郁症,暗地里都吃着抗抑郁的药,他不让我和你们说,怕你们为此担心。他只有和你一起做菜的时候,才能感到快乐,他其实一直都很痛苦。没想到,抑郁症还是带走了他。”
    时旅难以想象对美食怀着极大热情的爷爷,竟是抑郁症患者。
    更加难以将教自己做菜时热情洋溢的爷爷,与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抑郁患者重合在一起。
    原来,爷爷一直受抑郁折磨,一直那么痛苦。
    ……
    灵堂哀肃,时寻硬朗的遗像高悬,蜡烛长明,时旅与家人披麻戴孝站立两旁,候亲友吊唁。
    突然,有一群人着黑衣前来,为首的是一位老人,华发斑驳却一丝不苟,眼窝深陷,双目炯炯,其气质更见从容与刚健。
    “中华食王石铎前来吊唁!”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食王石铎?就是那个蝉联四届,中华饮食界唯一的王——石铎?!”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真的是他,我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有人笃定。
    “食王怎么来了?他和时寻老爷子什么关系?”有人疑问。
    ……
    这般言语,层出不穷。食王的到来,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掷下的石头,惊起波澜。
    石铎无视旁人言语,只是神色复杂地望向时寻遗像,接过一柱香,径直走向堂前。
    “站住!这里不欢迎你,时寻也不会想见你,请你马上离开!”出声的是奶奶,一向温婉的奶奶此时却一脸怒容。
    “时寻是我兄弟,今他往生,为他上香天经地义,我为什么不能来!”石铎神情肃穆,不顾奶奶阻拦,上前躬身,嘴里念念有词,礼毕上香后转身离去。
    时旅不清楚他与爷爷的往事,但从奶奶愤怒的神情来看那一定不是愉快的过往。
    待亲友离去之后,时旅问及奶奶食王与爷爷的往事,才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年,爷爷与石铎是中华饮食界,最夺目的料理天才双子星,他们两人厨艺相当,关系莫逆,在十年一举的食王争霸赛上会师决赛,但爷爷的食材却出现了问题,这直接导致爷爷败北,屈居第二,而石铎则登顶为王。
    自那时起,爷爷就郁结心头,无法平息,而后双子星分崩离析,渐行渐远。
    爷爷多次在酒后提及当年疑点,却因为当时打击太大,没有深究,再想平复却已来不及,一切痕迹早已烟消云散。而爷爷细想了当年多处疑点,发现一切都指向他的好兄弟石铎,这个发现使得他愈加抑郁。
    没有证据,只能缄默。
    无法挣脱失败的阴影和怀疑手足兄弟的背叛让爷爷心灰意冷,回到家乡以酒度日。而加冕为王的石铎则意气风发,构筑了自己的饮食帝国,并史无前例的成为四冠王。
    正是在爷爷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奶奶始终不离不弃,为了不让爷爷就此沉沦,帮助他一起开了这家寻梅酒家,爷爷虽慢慢走出了低谷,却始终郁郁不得志,一代天骄就此泯然于世。
    时旅也从奶奶那得知,为什么爷爷如此热爱料理,将一身厨艺相传,却始终不让自己成为厨师的原因,是因为爷爷觉得中华饮食界变了,变得没有以前纯粹了,害怕自己也步上他的后尘。
    ……
    三日后,爷爷出殡日,食王石铎早早来到,执意要送爷爷最后一程。
    石铎注意到神情哀伤的时旅,至其身旁,和蔼问道:“你是时寻的孙子?”
    时旅摸不清他的来意,被徒然问到,身体骤然绷紧,戒备地看着他,冷声应道:“是的。”
    “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毕业了吗?”石铎并不介意时旅冰冷的目光,以长辈的身份接连着问出三个问题,睿智的双眸紧盯着时旅,神态和蔼,问的却有些不客气,但却给了时旅一种自己一定会回答的压迫感。
    “时旅,今年23岁,刚刚毕业。”时旅虽有些不舒服,但却毫不避让地与之对视。
    “不错的名字,现在毕业工作不好找,来我这里,我可以给你一份满意的工作。”石铎也不问时旅专业,直接说出来意。
    “这是什么?施舍?”食王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触怒了隐约了解真相的时旅。
    “不,不是施舍,只是对故人后辈的提携,你无须多想。”意料之外的反问让石铎愣了一下,随后猜测到可能自己无意中刺痛了面前年轻人的自尊,哑然失笑。
    “那你也无须多说,我身体健全,可以自食其力,不用依靠他人!”时旅怀着敌意,认定面前老人在惺惺作态。
    石铎深深地看了拒绝自己好意的时旅一眼,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多少年了,可以拒绝自己好意的人能有几个?这故人之孙真的明白自己嘴里“满意”的意义?希望他日后不悔。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对世界的理解自然不同。一个世界的王给出的善意,又岂是寻常人可揣度其厚度的?
    看着离去的食王背影,时旅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民以食为天,你虽为食王,但并不是天,凭什么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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