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之脑袋上被敲了好大一个包,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床上。
    那银发的女冠也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有些苦恼地看着刘庆之。她一根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似乎很苦恼怎么摊上这么个小崽子。
    她斟酌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是南华。”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刘庆之敏锐地感受到这个漂亮的银发大姐姐容光焕发。刘庆之记得这种变化他曾经在某些老党员的脸上见过,那是一种名为信念名为理想的东西。
    刘庆之从来都不记得管好自己的嘴,曾经他是个优秀的逗哏。但他还是很注意时机的,于是他嘟哝了句:“啊,南华还是称号有一代代传下去的啊。”
    他后面还有半句,咋整的和火影一样。但他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压力,可怖的压力笼罩了他。似乎是刘庆之的态度激怒了南华,随之而来的是非凡的力量。
    刘庆之曾经是个相信科学,信奉“核平”的优秀唯物主义者,但他被莫名卷进了这个在他看来有些错乱的时代之后,开始认真的考虑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这一刻他坚信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并且第一次迫切地希望获得它。
    刘庆之的身体内仿佛被灌满了铅,沉重,阴冷,黏滞无比,他想要呼吸,但每吸进一口空气,一同带来的不止是空气,还有如同刀割般的疼痛之感。他痛苦地弯下腰,想要在床上翻滚,但是忽然间痛楚如同潮水般退去,夏夜凉爽的空气灌进他的肺里,他贪婪地喘息着,一个小小的孩童贪婪地吞进空气,仿佛刚刚破壳的鸟,不管不顾。
    “你很聪明,但聪明地过了头,为什么不把有些事情烂在心里呢?”南华淡漠地开口,仿佛刚刚的一切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刘庆之一边喘气一边用力地点着头,同时将面前的这个人归入狂热分子的范畴,并决心再也不在有关信仰的方面撩拨这个漂亮大姐姐。但他有种直觉,这女人只是要他难看罢了,无论什么理由都可以作为发飙的原因。
    南华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但那种柔弱的神色一闪而逝,并没有被刘庆之捕捉到。她从怀里掏出三本小册子,放在了刘庆之的身旁,“我来此本为了结一桩因果,《太平经》予你,还望好生参悟,以保汉祚不绝。”
    言毕她轻轻一挥手,画了一个圈,倏忽消失不见。刘庆之没有心情去感叹这一手大变活人,他心有余悸地晃了晃脑袋,拿起一本小册子读了起来。
    “太平者,皇天之下,百姓侍其君,服其劳役,供其赋税,乃至献女卖命,乐此不疲,则可称太平。”刘庆之看到这开头的一句悚然一惊。他迅速地往后翻了一遍,发现整本小册子用简练的语言地讲述了统治阶级应当如何调动民众的积极性,以及各种权谋攻伐之术。
    他又翻开另外两本小册子,一本小册子竟然是地理志,记载了天下山川险要,并有各地风土人情,民俗物产,乃至各地望族,无所不有。
    最后一本小册子最厚,则是记载天文,并有禳星之法,周易之学,望星占课,奇门八卦,机关奇术。
    这三本小册子分别以天地人为名,正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刘庆之大略翻完不由感慨难怪张角能够裹挟百万,对抗朝廷,气吞万里如虎。
    以《天卷》装神,以《人卷》驭众,以《地卷》攻城略地,安能不无往不利?
    若张角长寿,则可据hb略辽东,夺关中,拓中原,如此则王霸之基定也,皇甫朱儁二人联手,就算无何进辈掣肘,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神器更易,天下换主。
    这三本薄薄的小册子可谓是化龙之基!刘庆之并不打算去深究为何他这个汉王朝的残党获得了这样的奇书,他也没有幼躯一震,就此立下弘愿,扫清寰宇,重复汉室山河。他只是觉得莫名蹊跷。但不管怎样,对于自己有用的知识总是要吸收的,总要先学习,等能力到达一定水平再来确立目标。
    若说什么直接揭竿而起倒是不可能的,如今天下三分,乱中生定,直接使用武力颠覆政权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只有以曹篡刘,晋代魏这样温和的方式才能够不引起剧烈反弹。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刘庆之这样想着,将三本小册子小心地收好,就此睡去了。他太过劳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消失的南华向着禅陵前进。她无声无息地前进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若是被人瞧见,只怕以为是这禅陵闹鬼,一个女鬼,银发的漂亮女鬼。
    一路上许多队甲士在巡逻着,但这些甲士仿佛看不见南华就从他们身边静静走过一般,仍旧循着固定的路线前进着。
    南华缓缓前进,终于来到了祭祀用的高台。
    高台上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壶酒,一只白玉酒杯,桌边有一张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个自斟自饮的男人。
    南华静静地立在那男人的背后,虽然没有低头,但却恭敬无比,甚至可以说有些温顺和依恋,就好像一个女儿,侍立在他的父亲背后。
    男人又饮了一口酒,开口问道:“东西交给庆之了?”在得到了回答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很快皱起了眉毛,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有些生气,他决定惩罚,于是沛然无比的伟力掐住了南华的喉咙。或者说一只手掐住了南华的喉咙,然而这并不是那男人的手。
    他的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执着酒壶,他的手都占着。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南华的脖子,并将她提离了地面,南华的双脚开始微微抽搐,她的双眼开始泛白,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意识正在离她而去,她将要就此陷入黑暗。
    忽然间一松,她被摔在了地上,她的冠摔落了下来,她大口喘着粗气,她热泪盈眶,她又获得了生命。南华并不敢动作,她无法阻挡这恐怖的伟力。
    “以此略作惩戒。记住,在不久的将来,当他准备好了,那时你便不再是自由之身,你属于他,他是你的主子,你的肉体,你的生命,乃至你的灵魂都属于他。犯主之人,我只得代他教训。”那男人又一次开口,话语间是不容置疑的无上权威,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暴君!
    他站起身,将酒壶中的酒倒在地上,又一口饮尽杯中的残酒。他看着巨大的陵墓摇头叹息,转身踏月色而归。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张酷似刘协的脸,但是却丰神俊逸,年轻无比,想来刘庆之将来也会长成这个罢?
    他忽然狂歌:“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惊起一林飞鸟,而那些甲士们,仿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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