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个时空下来,一个只会做早餐的半吊子,倒是跟着各位目标恭眼熟地剽了不少手艺。
    颠勺,可以。
    调羹,也可以。
    简一言捏着小勺子,尝了点儿汤味儿,笑了笑。
    恭律余光瞥了她一眼,拿上餐具摆餐台上。
    “恭先生,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分啊?”她忽然问。
    恭律:“不是你死缠烂打么?”
    简一言:“……”
    卧槽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吧。
    就好像,她是什么不要脸地追求者一样,拜托她真不是啊。
    “我那是,那是觉得我们俩一见如故。”简一言纠正道。
    一见如故?
    恭律仔细琢磨这几个字,淡淡地笑了一下:“再见陌路。”
    简一言:“……”
    妈的这男人就是毒舌吧,就是故意的吧,是吧是吧。难怪活到28岁了还单身呢,活该啊。
    不是为了投胎,她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过了一会儿,开饭了。
    两个人五菜一汤,有点儿年夜饭的味儿了。
    简一言刚刚坐下来,一拍大腿哎呀道:“忘了买红酒!”
    “你这儿有酒么?”她又问。
    恭律擦着筷子看她一眼,并无多少面部表情:“没有。”
    “啧。”简一言轻轻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儿,想起了什么:“有了有了有了,等等哈。”
    她去冰箱拿了两瓶酸奶,就是此前在超市买的那个:“没有酒,酸奶刚好能凑合一下。”
    恭律没吭声。
    不过举杯庆祝的时候,他倒也拿了酸奶意思喝一口,虽然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庆祝的。
    她的嘴巴也不歇歇,一会儿说什么微博照片:“清洁大妈和乞丐大爷的绝美爱情故事,就是和你长得很像的那个乞丐,你看!”
    一会儿又说:“我们上辈子真是有缘啊,这辈子也是。”
    筷尖儿咬在她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而放在餐台下的脚却慢慢地从他小腿往上蹭。
    恭律不动如山,任由那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终于看向了她:“食不言,或许你可以选择出去吃。”
    简一言对威胁充耳不闻,试探意味儿明显:“我觉得,我们就不应该买酸奶回来,应该买两瓶听装的百事可乐或者雪碧,喝完了直接回收利用。听说每个成功的画家所拥有的艺术细胞都高于普通人,比如说易拉罐,我们普通人只想着当废品卖掉,艺术家不同。他们会在表面画画,也会用罐子拼图。”
    说了这么些,但凡和那位乞丐恭沾些关系,就不会无动于衷。
    只要他有一点儿破绽,她绝不会继续循循善诱。
    早些完成任务,早些了事儿。
    恭律笑了一下:“听你这么说好像亲眼见过?”
    他表情分明在笑,可简一言却生出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默默地把脚从他腿上撤下来,夹了块爆炒鱿鱼须给他,讪讪说:“这倒是没有,大概我在梦里见过吧。”
    不能怪她怂,主要因为目前对他还不了解。
    总得先搞清楚这个男人有没有社会危险再说。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送了小命。
    电视上,艺术家们把仇人塑成浮雕的新闻也不是没有。
    晚上十一点多钟,外头的烟花开始漫天绽放。
    收拾完了厨房,简一言来到落地窗前,朝他伸出手。
    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三颗蓝莓味儿的薄荷含片。
    恭律拿了一颗,拿的时候指尖轻轻地触碰掌心,痒痒的。
    “我睡哪儿啊?”她问。
    夜空烟花四散,窗户玻璃上宛如映着十八世纪时的彩色光影。
    恭律看着光影中的她,目光似乎是温和的,但说出口的话却没什么风度:“每一层楼都有椅子,地板很干净,你自己看着挑。”
    简一言不生气,思考说:“恭先生,你觉得这样怎么样,我不喜欢睡地板,不喜欢睡椅子睡沙发,我看你也不是个计较的人,这儿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卧室。不如我们凑合凑合,你一半,我一半?”
    恭律口吻冷淡:“你一直都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吗?”
    “啊?”
    “你和每个同室共处的男人都说过这句话么?”
    “不是……”
    恭律笑:“你怎知我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
    “我……”简一言开始怀疑自己试探错了。
    不过这个传言中的lsp画家,真的会对女人的主动无动于衷吗?
    她长得不丑吧。
    打扮打扮的话,也不比他那些美女员工团差啊。
    唉。
    虽然被他毫不客气地损了,被他拒绝了,但当他穿着浴袍从卫生间里头出来,看见她躺进沙发,却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更可以说无视。
    简一言扬声儿:“晚安!”
    灯熄了,恭律没回复她的这句晚安,身体躺平,闭上眼睛。
    梦里的简一言睡得并不踏实。
    她仿佛梦到了阎王爷给予她时空任务的那天。
    鬼界的夜很黑,但月亮很亮。
    阎王爷如松立在窗前,合上手中的那书本,转过身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月光在他身后,她仰起头只能看见藏在昏暗中的脸。他戴着表的那只手伸过来,覆盖住她的眼睛,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传递暖暖的热量:“别让我等太久。”
    简一言,别让我等太久。
    别让我等太久。
    别让我……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回荡在耳边,视野中白光一闪,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头顶上方一把刀,握刀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简一言头皮炸开,喉间短促地尖叫了声,身体弹起来往后退:“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室内的大灯还暗着,墙壁上点着小型照明灯。
    光线微暗,恭律手中的刀泛着冷白光泽,眉头微蹙,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吃不吃?”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拿着一个青苹果。
    但这间房里根本没有苹果,他们在超市也没买苹果,那么他这个苹果又是哪来的?
    简一言只觉得毛骨悚然,就怕他举着刀扎过来,当下拼命摇头缩进沙发角落,为了让自己镇定,胡乱问了几个问题:“你梦游啊?你怎么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拿着菜刀削苹果啊?现在几、几点了?”
    问完一室安静,呼吸可闻,恭律答非所问:“晚安。”
    他竟直接转头离开房间。
    关门声传来之后,简一言一头雾水地看了眼墙壁上的钟。
    ——02时:17分
    妈的!
    小命差点儿吓没了。
    那天晚上她窝在房里,愣是没有跟出去偷偷看他做什么了。
    而自那日后,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头,不是画家恭拿着刀笑容阴森森地指着她,就是阎王爷抱着作家恭的孩子冷冷地看着她。
    连着半个月吃不消了,早起就感觉有些精神衰弱。
    小乌送来了早餐,小吕送来了驾考报名。
    简一言咬着小笼包,喝了一口牛奶没精打采说:“冥币,水果,点心和蜡烛什么的准备好。”
    小吕愣了一下:“小姐,现在离中元节还早着呢。”
    简一言:“别问那么多。”
    小乌点头应了一声“好”,拽着小吕一起去办事儿了。
    最近的小姐有些奇奇怪怪,搞不好是要提前祭拜简家两位长辈求求平安康健什么的。
    如果让简一言知道他们是这个想法,肯定要呸。
    她只不过想召唤孟婆罢了。
    但事与愿违,夜里的蜡烛亮了很久,阴气森森的风鬼喊了将近两个小时,孟婆都没来。
    她失魂落魄回到住处,发现几通来电未接和未读短信。
    陌生号码:【你好,我是二子画廊的前台工作人员。如果你有工作意向,请快点联系我。或者,将你本人的资料,直接添加微信发给微信联系人:xxxxxxx】
    她之前倒是很想进来着,但现在就有点儿兴致缺缺。
    简一言去了浴室冲澡。
    须臾出来后,复制了短信里的微信号,请求添加。
    对方通过是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时,她还趴在被窝里,搜寻更多画家恭的事迹。
    微信那人的昵称叫“mr常”。
    简一言猜测是助理常春:【请问你们招的是什么职位?】【有什么要求?】【包住宿吗?】
    发完了,她就捧腮等回复。
    想着如果对方“这么说”那么她就需要“这么说。”
    mr常:【清洁。】
    简一言(雪碧):【清洁是清洁工的意思么?】
    mr常:【你需要负责六楼的所有清洁工作,高薪水,包住宿。但你必须注重个人形象。不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一个字“美”。】
    简一言心想我去你妈的,哪个长得美的甘愿做清洁工?
    不过只负责六楼一个楼层,这倒轻松。
    雪碧:【ok】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啥玩意儿?
    mr常:【你需要负责六层楼所有清洁工作,高薪水,包住宿。但你必须注重个人形象。不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一个字“美”。】
    雪碧:【。。。】
    “六楼的”改成了“六层楼”真他妈有你的。
    简一言咬牙切齿回复了一个眯眼笑的表情,说“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新一年的二子画廊,好像比去年年底那会儿还要忙碌些。比如学院的学生们组织前来展览,比如什么什么艺术交流联谊会。
    画廊里的学员也变多了,由本来的六间教室,又添了五楼两间。
    清洁的工作量蹭蹭地往上涨。
    一开始,她还能每天忙里偷闲转来转去。现在可好,坐在马桶上都能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不过这会儿,二子画廊的工作群里已经炸了。
    【人呢,电话没人接,油画室急急急!】
    【@简,右厅展览室来一下,小女生尿裤子了。】
    【卧槽他妈谁中午喝酒,茶水间吐成那死样!@简,来!】
    【五楼来一下,墨翻了。】
    【@简……】
    “笃!笃!!”忽然有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简一言被吓醒了,一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边应了句说:“来了来了来了,催什么呀。”
    为了掩饰自己睡觉,她摁了冲水键才开门出去。
    不过没想到门外竟是恭律,他依旧西装笔挺,眉眼冷淡。
    简一言添了一下唇,对方什么都没问呢,她就有点心虚了,清了清嗓子说:“有事儿啊?”
    恭律:“你在里面做什么?”
    一个大美女,说蹲坑什么的那多不雅呀。
    简一言:“洗马桶。”
    恭律越过她往里面看了眼:“洗这么久?”
    不仅洗这么久,而且洗的还是他的房间的马桶。
    为什么呀?
    因为没人敢来他的房间找。
    简一言心里笑嘻嘻的,摸了摸鼻尖说:“你要用吗?我好了。”
    恭律垂眼盯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转过身:“五楼有间空房已经简修好了,你可以搬进来。”
    进职的这半个月,她都住在附近的宾馆,当然房费是报销的。
    简一言屁颠颠地跟上去:“你家住哪儿啊?”
    恭律取下挂钩上的风衣:“跟你有关系?”
    “问一下呗,万一那什么我晚上一个人坐电梯被困了,也好打电话让你过来救我呀。”她说。
    恭律:“你可以走楼梯。”
    说完,他在简一言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抬手指了一下落地窗帘那儿,说:“擦干净,一粒灰尘都别有,我明晚要用。”
    简一言:“窗帘都不开的破窗户有什么好擦的。”
    恭律走到门口,听了这句嘀咕停下来回头看她,眉峰拧起,透着淡淡地不悦和严肃。
    简一言露出敷衍假笑:“擦擦擦我一定擦干净哈。”
    晚上八点多钟,画廊里依旧灯火通明。
    然后从第一层开始熄灯,一直熄到六层。
    简一言瘫坐在六楼台阶,拖把丢到一旁,摸出手机叫了个外卖。
    工具栏上有条新的微博动态。
    恭律v:分享图片
    图片就是一碟菜肴,但却不是拍照拍出来的,是画出来的,不过也勾得她愈发饥肠辘辘。
    简一言转发了这条微博,义愤填膺地配上两个字:坏人!
    恭律发现她的微博账号,已经一个小时后了。他之前发完微博又健身半小时,冲了个澡,点开手机时还是微博页面,随手刷新了一下自己的主页,然后就看见了被顶到前排第二的热转评论:坏人!
    她的微博id毫不遮掩,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进来她的主页,看到了显示12分钟前她发的新动态。
    简一言:我他妈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
    配图是餐台上的外卖。
    但这个餐台,不就是他休息室里的餐台吗?
    她没回去?
    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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