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又急切的响起,山坡上闪出了一溜身穿灰军装的人影,借着机枪的掩护,冲了下来。但机枪虽猛,但会误伤骡马,所以他们就只有派人下来抢了。
    护商队的带的两挺机枪也架了起来,开始准备对射,既然对方这么蛮横的不留余地,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不过敌人是居高临下,占了地利,相比之下马会是仰攻,没什么优势。若是让政府军冲到了身前,护商队还有马脚子和这么多骡马货物的拖累,就更加施展不开了。
    赵家坤骂道:“驴日的,连马会也抢!”
    段大爹无所谓的道:“很正常,马会也并不多什么保护。”
    事后我才知道,这天抢劫我们的缅甸政府军,是早就被打残的部队,在山里游荡,看上过路马会的马匹和武器,再加上以为我们是已经收了货的队伍,这才紧咬着不放。
    冲下来的缅军越来越近,一颗流弹夹着风,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打中了身边一个正探出身还击的雇佣军。
    子弹打穿了他的脖子,顿时多了一个血窟窿,热血飞溅,喷了肖毅一脸,用手一抹,又黏又腥,还带着热意。那个人倒在地上一阵抽搐,很快就不行了。
    一个大活人,只是一眨眼就倒在地上变成了尸体,虽说那个枪手跟我只是刚认识不久,但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同伴在身边死去。
    这种冲击,是看到尸体,或者目睹段大爹杀人那种情景所不能比拟的,让我一时有些发楞。
    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的滚落到我们身前不远处。正嗤嗤冒着烟。
    “趴下!”我还在发呆,段大爹的一声大喊,把我拉了回了现实。手榴弹眼看就要爆炸,躲是躲不开了,肖川一把抓起了刚才死掉的雇佣军的尸体,咬牙扔了过去,盖在了手榴弹上。
    “轰”的一声,尸体刚刚落地,手榴弹就炸开了,尸体登时腾空而起,四分五裂,像一朵人肉做成的花。但因为死尸挡住了飞射的弹片,所以没几个人受伤。
    一股气浪刮过,残肢断臂落在了周围人的身上和脚边,我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看着身边几块模糊的碎肉,甚至还冒着烟透着焦熟的味道。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恶心,胃部一阵痉挛,捂着嘴直想吐。
    “你不会白死,哥哥这就给你报仇。”段大爹就算是久经战阵,但亲眼看着兄弟死在身边,自己还拿着他的尸首去压手榴弹,心里刀搅一般的疼。
    他两眼泛红,一拍肖川的肩膀:“看好骡子,还有他们几个。我去把老缅的机枪搞掉。”说完,缩着身子一窜,跑上了山坡。一串子弹顺紧贴着他脚后跟落下,扑扑扑带起了一蓬土。
    马会这边几个枪手看出了段大爹的用意,如今他们被政府军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只有夺下山坡上的机枪,才会有转机。当即举起枪,突突突的向山上射击,吸引着缅军的注意力,火力掩护段大爹。另有几个枪手也跟了上去,可惜有一个不如段大爹的运气好,中枪倒在了路上。
    段大爹的身影在密林中时隐时现,像一只潜行的野兽,躲避着子弹和敌人的目光,迂回着向缅军的机枪摸过去。
    枪林弹雨中,我从刚才一直的惊恐,直到如今已经麻木的叫不出声,我的心里只有肖川身上刚刚收的枪伤,行动不便只好转头看过去,血还在不停的流着。万胜还是趴在路边一片洼地的草丛里,不敢抬头,看起来像个脓包。
    肖川这时候扎住了大腿止住血,简单的包了一下。意识到这里就是战场,而他必须弄把枪才行,而那把五六式半自动自从被拿走后,就没再还给他。侧头一看,发现一把卡宾枪正躺在不远的地方,是刚才死去的枪手掉下的。
    距离那枪还有点距离,于是他微微侧了下身,探出身子伸手去够,指尖刚刚要碰到枪带的时候,突然几发子弹正落在手边,便又连忙收回了手。
    “别,危险!”我在旁边看到了他的动作,担心的阻止道。
    但是无奈我和肖川中间现在还隔着一段距离,我想要过去,又恐这身边的枪林弹雨。
    可谁知肖川一咬牙,竟然猛跑过去,手一探捡起枪,又向前紧跑两步,躲在了刚才段大爹藏身的大树后边。坐稳之后,冲着对面的我晃了晃手上的枪,笑了笑。
    冰冷的枪身上还带着血,又黏又滑,肖川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对这种东西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一看就知道这是把美国的m1。
    肖川拉开枪机,看了下里边还有子弹,调了下瞄具,端起枪,准星罩住了一个政府军士兵的脑袋。
    肖川手里的枪瞄准了又放下,来回几次,却怎么也抠不下扳机,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可能是顾虑我在旁边,不想让我看见这样的一幕。
    这时旁边的人一声闷哼,又一个护商队的枪手倒在了缅军的枪下,肖川咬着牙,拿起枪瞄上了一个缅军。
    可还没等开枪,马会这边突然爆出一阵欢呼,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段大爹他们得了手,已经夺下了一挺机枪,调转枪口开始朝缅军射击。后院起火,山路这边的压力顿时小了。而段大爹的神勇也激发了护商队所有枪手的士气,几个枪手野兽一样怪叫着,迎着缅军冲上了山坡,开始奋起反击。
    一时间,形势开始向有利于马会的方向发展。抢货的政府军军本来就是败兵,士气不高,欺负老百姓是还算厉害,但没想到护商队还有如此的战力,这时山坡上夺下的机枪与路上的护商队同时开火,军心一乱,阵脚开始松动。
    肖川扶着树站了起来,想跟着护商队一起冲上山坡,可旁边的瓜皮一把拉住他,大着舌头大叫:“缅人,多,打不过。让跑,押货,人死,货不能丢。”
    护商队收钱是为了保货,不是打仗。
    缅军虽然被段大爹抢来机枪打了个翻盘,但人数仍旧是比护商队多,武器也占优,而且根本搞不清他们的底细。络腮胡子下令分出人手在山坳里拖住敌人,而马帮带着货物先撤。政府军只是想谋财,并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应该不会为了这点东西穷追不舍。
    于是整个马会又开动了起来,马脚子们枪声中赶起了骡马,在肖川那帮私人雇佣军的掩护下,开始玩命的往山坳的出口跑去。只要跑过了山坳,前边是一段峡谷边的单边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只要守住路口,政府军就追不上来。
    蹄声杂乱,马铃声带着焦急的意味,又开始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骡马驮着沉重的货物,打着鼻响,吃力的迈着步子。
    商杉把趴在地上的赵家坤拉起来扔上了骡背,牵起骡子跟着另外几个马脚子向前跑。赵家坤在骡子背上,回头大喊让万胜跟上快走。
    肖川掂起枪,跟在商杉后边,看到路边马会留下的不少人马尸体,连我心里都不是滋味。肖川大腿上受了伤,走一下疼一下,咬着牙一瘸一瘸向前跑,痛的一抽一抽的,倒吸凉气。我心里难受的紧,也只能问两句怎么样,会不会很疼,但我知道这样的询问都无用,并不能帮他缓解疼痛哪怕一丝一毫。
    肖川看到我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安慰道“没关系,我自己的腿我自己知道,肯定没有伤到里面的筋骨,休养两三天就好了。”
    我没说话,不想让肖川这个时候还要分神来安慰我。但是他也说了是要休养,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种环境,哪里有条件让他休养。
    本来伤势并不重,可在这林子里面继续折腾个几天,怕是伤口都要溃烂发炎,到时候可就不是小伤了。
    突然“嘘嘘嘘——”一阵尖利的哨声划空而过,几发炮弹像一群大黑鸟从天而降,落在我们的身边,“轰隆隆”的一串爆炸。我只觉得眼前火光飞溅,天地变色,周围土石和树木都被炸飞了起来。马上滚倒趴在地上,大喘着气,听着身边的爆炸声,一时有些发懵,没想到他们还有炮。
    几发炮弹正好把我们两个和前边的马队隔了开来。看着前边硝烟中商杉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我不敢掉队,赶紧拉着肖川追上去。
    没想到又是“嘘——”的哨声,一颗炮弹正落在前边不远,一声爆炸,一棵大树被拦腰炸断,我只觉得脑门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胸口一闷,凭空一股大力把他一下掀翻,飞出了几米,落在了路边的一个小沟里。
    周围的炮声枪声仍然不断,地面还在随着炮声一下下震动,可我却突然听不到了声音,周围变得很静,除了嗡嗡的耳鸣,什么都听不到。
    我意识不清的叫着肖川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回应,我感受不到其他,只感觉眼皮却异常的沉,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再也睁不开,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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