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衡能理解自己恩师熊知县此时的心情,他看得出来,自己这位恩师虽然脾气暴躁但其实为官很谨慎,第一次做此违背常理之举,自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也就是很多官员需要幕僚,将帅需要军师的原因,不是主官不够睿智,只是有些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需要有人从旁提醒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严衡此时与其说是知县熊绣的学生不如说是他的幕僚,知县熊绣更像是他第一次参与官场的辅佐者,他必须尽可能让自己的主官处于更有利的局面,并获得更大的利益。
    以下犯上从来都是官场忌讳,这一点严衡是深知的,后世的海瑞就因此得了个海笔架的称号,而弄得百官怕他又不容他,使得他一直坐冷板凳。
    严衡也不想自己恩师熊知县落得如此结局,他建议自己恩师熊知县此时应该立即回分宜县衙,且主动取下头上乌纱,脱下官袍,放在正堂之上。
    只有这样做,就相当于告诉整个江西官场,作为知县的熊绣自知自己的举动是有悖于官场规则的,犯了以下犯上之罪,所以取下冠带,不等朝廷旨意,先罢了自己的职!
    “这样的话,上面的人就会理解恩师如今这样做只是无奈之举,只因为民请命才不得不这样做,不是不知礼数的莽夫,这样才能让朝廷只记住您的正直而忽略您的冒失”。
    严衡说后,熊知县深以为然地点头,说如此甚好,先承认错误总比让别人指出错误强,且反而更加容易得多上面的好感。
    “事不宜迟,本官这就骑快马回分宜,那本官挂冠带于正堂后,该何去何从?”
    熊绣又问道。
    “周游天下!”
    熊绣有些愕然,此时的他哪有心情去周游天下。
    只听严衡解释道:“学生已经给恩师计划好了路线,恩师应该先去浙江淳安以座师之礼拜见商阁老,然后去南京见闲居的大司马王恕,再乘船回湖广见师公黎淳黎公,接着回恩师老家等待朝廷旨意即可;
    对外宣称自然不是周游天下,而是拜师敬父母,合乎孝道,天下人听了就更加敬重恩师的品德高尚;今陛下最重情义,闻听恩师自去官职不悲不伤,淡定从容地尊敬师长,孝顺父母,必会刮目相看,进而委以重任!”
    说着,严衡就又补充了一句:“另外,这样做也是高调向知府王通和背后的人宣布,恩师您的后台到底有多硬,从阁老到尚书再到当世大儒都是你的关系,我想那王知府知道后肯定会后悔曾经那样对你。”
    知县熊绣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感慨自己是有好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恩师了,听严衡如此说,他觉得还可以见见几位在浙江和湖广等地做官的朋友。
    严衡对此是表示赞同的,但建议熊绣别见同年李巡按,此时越要表现的与李巡按无亲密关系是最好的,熊绣自然也表示赞同。
    不过,严衡见自己恩师熊绣还是面露难色,待看见他衣襟下的补丁后才明白了过来,忙笑道:“学生已经为恩师准备好了周游的盘缠和准备见面礼的银钱,就当学生敬师之礼,还往恩师不要推辞,以全学生孝敬之心。”
    主动送钱还得表现出恳求的样子,严衡对此也是无语,但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位恩师要面子呢,他要面子,自己只得给他面子。
    熊绣听了果然很感动,主动拍了拍严衡肩膀,饱含热泪地道:“为师他日若果真青云直上,必不会忘你,此去拜师访友,也会提点提点你。”
    “多谢恩师!”
    严衡说着见熊绣要登轿离开,便忙又拦住道:“恩师且慢,学生有句词,恩师题在县衙正堂,或更为有效!”
    说着,严衡在熊绣耳边嘀咕起来。
    熊绣听后大惊失色:“此词极好,是你写的?”
    “它现在是恩师的作品”,严衡笑了笑后就躬身送离知县熊绣。
    严衡回到了客栈,却不料刚好见到受老爹严准嘱托赶来府城看严衡两兄弟并拿金0瓶梅后续章回的徐德明。
    “你来的正好,立即回分宜县,这几日务必在刊载金0瓶梅报刊下面登载分宜县父母官熊绣为民请命参劾知府王通的事,请个会吹的先生,务必要把恩师熊绣宣扬的无比正直;
    另外,再让家父回一趟七里村,组织乡民们来县城城外为恩师送行,来为本县父母官送行的都送一把伞,文曲书斋还得出资为恩师熊知县准备一把万民伞,再通知给欧阳家以及其他分宜县乡绅大族,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这样做,反正我们严家得表现一下,这样日后才能得到官府照拂。”
    严衡说后,徐德明便立即赶回了分宜县。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热闹的袁州府此刻静谧的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严衡坐在窗前,开始研墨,不过他没打算默写经文,也没有打算写金0瓶梅,他在构思如何写几篇短文,替恩师熊绣写几篇去拜访商阁老、王尚书等人的游记。
    到时候好及时发在文曲书斋的报刊上,最好让王知府和江西的官员们看见。
    这是严衡第一次大胆尝试将自己的原创文章发给当今的世人看,他虽然自诩也有些文采,但也不敢断定会比当世之人好,为了不太丢人,他只能好好斟酌,当然他不会写自己的真名为作者名的。
    几篇稿子写好后他便带着严嵩去了刚在府城开好的文曲书斋店铺,店铺掌柜是欧阳进的管事,之前也见过严衡,知道严衡才是文曲书斋的大老板,便忙将严衡请了进去,也表示会遵照严衡所托到时候会按照严衡安排散布知县熊绣的消息。
    “哥哥,你是在做什么大事吗,为何神神秘秘的?”
    小严嵩很好奇地问着严衡。
    严衡拍了拍小严嵩身上的雨渍,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复习功课,其他的事不用管,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大局已定后,哥哥会把这次的经历都告诉你。”
    “哥哥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得到,哥哥是在帮恩师升官,也是在帮小嵩儿,还在帮你自己”,小严嵩说着又道:“父亲以前说过有的人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是不知道恩师和小嵩儿是不是烂泥。”
    严衡不由得有些愕然地站在原地,他都没有想到小严嵩能看出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想这时候的小严嵩才五岁就能看破自己的目的,要是等他长大后且经历宦海沉浮后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可怕存在。
    严衡不想继续和小严嵩讨论这样费脑的话题,也不想让小严嵩提前参与到这个世界的算计与阴谋之中,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安安静静的学习。
    所以严衡岔开了话题,笑道:“父亲以前说的是烂泥是说的哥哥我吧。”
    小严嵩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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