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这范禹又在想关于那人的那些事,想着想着,就实在抵不住困倦,朦胧睡去了。

    ☆、第 55 章

    第二早,范禹他们山上吃过了早饭了,山上院子里的人就都忙了起来。范禹因近来心事重,对一些生意或家宅中的事情也没有十分地过问与上心,只是忽然瞥见宅里的老伯做活都十分勤快,他也就关照了一句,不要做那么多的事,慢慢做也够了,别一天把三天的事都做了,到了这年纪了,勤快也是可以的,可若是做得勤苦,倒也真犯不着,每日做半天、歇半天也行的。他们还问他歇半天要做什么,他那时带着他这一向脸上时常都挂着的一副木讷神情,对老伯们说:“那就下下棋、打打牌。”他们说他们不会,那他就说学一学也就会了,他们哦了一声,就又去做活了。

    范禹拿了一些红发菜出来,先是看了看,想着这些东西虽是不起眼,可是要真把它们做成洋菜粉——就是能起到鱼胶粉一样功用的洋菜粉,可真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程,且在这世界里的用料一概都有限。不过再有限他也是得去弄来的,市上有的就买来,没有的就找东西来替,总之也是能让他做出来的。他对自己这一点上头有信心。

    他找来了一张纸,把要用到的东西与做这粉子的步骤都约略地记了一下。

    在这处地方做这东西很复杂。应该得先是用去了豆粒的雌皂荚树的皂荚与它们同煮,因雌皂荚树结的皂荚碱性比雄树的更强,而豆粒并不能合在里面一起煮,因皂荚的豆粒也是胶性的,煮出来跟银耳羹似的,到时若于红发菜煮出的胶糊在了一起就弄不清爽了,毕竟红发菜胶最终能经过“提胶制粉”这些工序,而皂荚豆煮出的胶并不能提胶;再是用清水将煮开了的有些发粘的红发菜洗净;再用去了豆粒的雄皂荚树的豆荚捣出来的汁将那些已发粘的红发菜浸泡以来漂白;再是用提纯的醋酸去将已发粘漂白过了的红发菜浸泡得再膨胀数倍,就是说不能用热水煮让它来发胀开来,而是得用醋将它浸得发胀开来;跟着才是提胶、冻干、制粉这一系列的事情。

    这样复杂,他约略地将重点写在了那张纸上后,就看着那张纸,想着这一整套^弄下来怕得是要十数天才能最终制成。

    他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本想将纸折了纳入襟口里的,后想了想,就又再看了一遍,跟着索性将这纸烧了。然后他就在院子里交代了些事,之后他就自己往山下去了,想着要把事情一样样地做起来。

    哪知下了山去,刚走过了城南的他的那条马车队小吃摊后、往一家铺子要拐进去时,就远远地见到了夏侯乙,竟又是与他那个也不知哪一房的堂妹走在一起,手里又是提了一堆的东西,想是陪着他那堂妹在街上买东西的。

    他远远地那样看了一眼,头略闷着,也没有举眼与夏侯乙的眼睛对上,反倒像是较为关注他手里提着的那些东西似的,眼神在那些油纸包上停留了那么片刻工夫,到底还是移开了眼去。又扭回了头,照样走他的路,原本就是要进他面前那铺子去的,现在就迈开了步子往里走去。他也不知夏侯乙看没看见他,他这会儿心里有一点点凉凉的,觉得那人看没看见都好了,也无所谓了。

    只是他再不承认都好,他脸上都一直是有一副怃然的神情,就因一回来就眼见了这样的事情,说没有些落寞失望也是在骗人的。他忽然在眼下这一刻发觉他简直不能允许夏侯乙有什么别的生活,他最好夏侯乙的生活里只能是有他的影子存在——他不在他身边时,也最好只是想着他而不去过任何别样的生活才是。他忽然觉得那人与任何一个其他什么人走在一起都是会让他心里一空的事情。可夏侯乙又怎可能没有别的生活,夏侯乙的生活中一定有许许多多除了他之外的人或事,他又怎能只把夏侯乙臆想成是只与他随时独处在一起的。兴许只不过是有太多的事没有叫他亲眼见着,而过去绝大多数时候与夏侯乙见了面也只是见他独自一人的,就把他想成是一个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了其他人事物的人了。

    这样一想,这竟然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心理。范禹这会儿稍稍有一点被现实讽嘲了的感觉,想着自己不仅不能够自作多情,看来还得加上不能自以为是这一条。

    而夏侯乙虽起先眼睛没与范禹的对上,可当范禹正巧以略低着的目光在看他手里拎着的那些东西时,他也刚巧转过头来看到了范禹正在看向他们这边,还尤为关注他手里拎着的这些东西。于是也打量了范禹一下,只见他略闷着头,脸上神情也只能依稀辨识出三分,因毕竟隔得有些远了,跟着就见他把头一扭,朝前方铺子里走去了。

    夏侯乙是想着:看吧,又吃醋了。

    他转了头去对他那堂妹说:“你过两个月就要嫁了,要去那城里住着,也不知习不习惯。”他堂妹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说也没什么习不习惯的,住惯了的话,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他这堂妹是他父亲的三弟的二女儿,是这样近的堂亲,自然是没有办法做亲的。纯是范禹想多了,且他之前那一回也没有细问过关于这女人与夏侯乙是近的还是远的的堂亲,夏侯乙索性也就没有解释过。

    而他这堂妹再过两个月也就要嫁了,嫁去另一座城邑,这两个月在家里采买些东西,就找了他这堂哥作陪。

    他们这处地方的嫁娶等事的礼俗倒也是怪异得很。到了大婚那天,竟是要新娘子穿着大婚当日穿的礼服由自家宅子走去男方那里。也就前面有一个老婆子一直说些吉祥话,后头跟两个小丫鬟。就这样,既没有轿子,也没有什么红盖头,一路上谁爱看就看,总之是要靠新娘自己一双脚走过去。

    夏侯乙在自己堂妹嫁人前也出力帮着采买采买。

    他这一趟将东西与他堂妹都送回了她宅子后,就在想着那个范禹,想着那人吃醋的样子也真是好笑。许久没见他吃过醋了,上一回是在大半年前,也是见他与他这堂妹在一起走着、手里还提了些油纸包裹,那回见他也是一脸的不痛快,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倒也没见他再那样吃过醋。这么一想来,兴许是没再让他见过他与什么惹人误会的人走在一起过,他也就没再端起那一副在吃醋嫉妒着的脸。而这一回他刚由盘充城“野”回来了,一回来就叫他见到了这样一桩误会的事,就又吃起醋来了。

    夏侯乙哪里知道,上一回的那个“吃醋”根本就不算,那回范禹是真没在吃醋。不过这一回,他倒也没料想错,这一回,范禹是真地在吃醋了。

    心里面酸得要命,脸上还要强作镇定不在意。

    夏侯乙错了一回,又对了一回。不过他这一回心里是想着,他这副样子也真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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