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在莫斯科度过的第七个冬天了,现在的胡易进入了一种较为稳定理想的生活状态:每天坐小巴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市场之间,白天帮付嘉辉打理生意,心无旁骛;晚上和娜塔莎温柔厮守,无忧无虑。
    集装箱市场依然在持续发展之中,繁荣程度与前些年不可同日而语。随着莫斯科及周边其他城市居民的消费需求被不断深挖,这个超级商品集散地的辐射范围也越来越大,入住的商家越来越多,各种生意越来越好做。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付嘉辉也准备趁此机会再接再厉,争取上一个经营新台阶。
    梦萱娜在年底前经历了最后一次分家,经过这两年来不停的折腾,如今企业的股东只剩下他和父母一家三口,又回到了嘉辉父亲最初创业时的状态。
    不过除了第一次与大伯分家比较伤筋动骨之外,后来几次分出去的都是小角色,没有造成实质性影响。如今梦萱娜的生意与两年前相比不遑多让,又少了许多分肉喝汤的股东,日子反倒更红火了。
    就在最后一次分家时,付嘉辉经过与父亲反复商量,决定赠送一小部分干股给胡易。
    “老胡,你在这边帮我们家干活快三年了,跟我和整个梦萱娜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中间几次分分合合,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说明你跟我们家缘分不浅。”付嘉辉说的情真意切:“这一点股份虽然不算多,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不要。”胡易拒绝的十分干脆:“梦萱娜是你们家的生意,我还是继续给你们打工就行,股份的事儿就别考虑我了。”
    “为什么?”付嘉辉十分意外,不甘心的劝道:“咱们梦萱娜现在的情况你是了解的,成了股东你就能跟我们在一口锅里吃饭,今后挣多挣少都有你一份,难道不好吗?”
    “我这个人喜欢简单,一旦拿了你们的股份,有些事情…就要考虑的比较多了。还是干多少活拿多少钱心里踏实。”胡易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冲付嘉辉咧嘴一笑:“我现在对自己的收入状况挺满意的,没必要再分你们一杯羹。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只要你付嘉辉在集装箱市场一天,我就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留在梦萱娜干活。”
    “噗,你这个人呐,真是...嘿嘿...不思进取,太容易知足了。”付嘉辉先是紧锁双眉,直到听胡易说出最后一句话才展颜笑道:“既然你这么讲,我也就放心了。但是话说回来,你转过年就二十五了吧?总不能只帮别人干活,也该有一摊自己的生意了。正好最近市场上行情挺顺,我看你不如留心寻觅个地方,我出钱帮你搞只箱子起个摊位,怎么样?”
    “行,我也正有此意,等有时间找找看吧。”胡易当即答应。对他来说,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摊位比接受付嘉辉的股份馈赠更有吸引力。
    其实胡易并非对股份不感兴趣,只是梦萱娜近年来几次分家都被他看在眼里,虽然不是很了解其中各方的是是非非,也说不清到底谁错谁对,但以他的性格,哪怕仅仅冷眼旁观也还是感到些许寒心。
    当然,付嘉辉一家人对他是非常好的,胡易说死心塌地留在梦萱娜肯定是真心话。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愿意去掺和股份的事,以免为今后埋下龃龉的种子,即便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干股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参与经营决策的机会。
    而关于自己目前的收入状况,胡易的确是打心眼里感到满意。此次回到莫斯科之后,付嘉辉话复前言,将他的工资提高到了两万五千卢布,之前那些常委托他夜间提货的老板们也又重新找上门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工作干活也是同样的道理。以前胡易上学时每次提货都处理的毫无差池、井井有条,让花钱的老板们十分省心。他一离开市场,这些人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一到晚上需要提货时就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一个个不情不愿的。
    现在胡易又回来了,而且天天全职守在市场上,老板们顿觉重新有了依靠,越来越不耐烦亲自去跟那些粗鲁无礼的巴恰们打交道,恨不得每次都想找胡易帮忙。
    于是于叔率先垂范,主动将自己箱子里的提货工作一股脑全部交给胡易,每个月付给他一万卢布作为酬劳。按照他们家的到货频率来算,平均每次大约合四五百卢布。
    胡易欣然应允,一手包揽了于叔的提货工作。从此于叔每天下午只需把运费清缴单和当日各项开支往胡易手里一交,便能一身轻松的回家歇着,小林子也有了更多时间去玩网络游戏。
    附近几位相熟的老板见状纷纷效仿跟进,根据各自的到货情况按月向胡易支付固定薪酬,少则五千六千,多则八千一万,只求聘请胡易接手这份耽误时间的枯燥工作。
    胡易对他们的要求统统来者不拒,如今除了付嘉辉的梦萱娜之外,他还负责着八个箱子的日常提货,很快成为了周边一带的提货大总管,偶尔也会有其他老板委托他夜间帮忙。
    这样一来,胡易每个月至少能多出七八万卢布额外进账。再加上两万五的工资和亚巴洛夫替他节省的运费回扣,以及各种小打小闹的外快,月收入妥妥突破了十万卢布。
    当时卢布汇率较前几年变化不大,十万卢布大约可以兑换三千美元。这个数字已经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了,何况娜塔莎也能在安娜那里挣一些钱,两个人就算顿顿吃香的喝辣的,每个月还是可以攒下不少积蓄。
    除了收入之外,胡易现在的工作状态也是既轻松又愉快。他包里装着九个箱子的钥匙,每天少说也要提走七八十只货包,在亚巴洛夫等巴恰眼中绝对是响当当的大老板,不折不扣的vip级人物。每天胡易的身影一出现在停车场,巴恰们便争先恐后的围过来问候请安,有的饱含真诚和感激,有的充满谄媚与讨好。
    亚巴洛夫则当仁不让的以亲信身份自居,站在胡易身边维持秩序,亲自安排人卸货、装车,按照运费单仔细清点无误,然后恭恭敬敬的请示:“安东,没问题了,我们出发吗?”
    “出发!”每到这时,胡易就感觉自己像是古代军队中的粮草押运官,身后几十个巴恰前呼后拥,推着一队大板车浩浩荡荡走出停车场开赴新太阳,场面蔚为壮观。
    所有货包整整齐齐码进箱子之后,亚巴洛夫还要亲自带五六个巴恰跟随胡易前往车站,直到看着他登上回家的小巴才挥手离去,以免这位大老板在路上遭遇不测。
    每天下午带着板车大队提货,又在巴恰们的簇拥下离开市场,胡易总是能引的沿途众人侧目称奇,叹为观止,知名度得到了极大提升。以至于后来许多中国人虽然不认识他,却都听说过新太阳8区有一位威风十足的“安老板”,而熟悉他的人则戏称他为“安大总管”。
    胡易这几个月全心全意做他的提货大总管,李宝庆则一直在向着更为远大的目标努力前进。他倒腾各种货已经有一年多了,虽然在胡易看来足以称得上是小有起色,可他自己却并不满意,认为挣钱的速度还是不够快。
    究其原因,大概主要是因为他处于货主和批发商之间的流通环节,利润空间有限,只能靠走量挣钱。可是他初始本钱太少,出货渠道也不够丰富,所以数量一时间上不去。
    不过李宝庆是个挣钱欲望很强、又比较有耐心的人。他并没有对缓慢的起步阶段感到焦躁,而是一边尽快完成自身积累,一边静待好时机到来。
    与大多数同龄人——包括胡易在内——相比,李宝庆此时绝对算是十分富有。然而他手头却没有太多积蓄,除了之前曾经给家里汇去五千美元给父亲治病调理之外,其他的钱大部分都押在了货款上。
    转过年来的寒假,李宝庆弥补了自己去年夏天未能回国的遗憾,回家陪着父母亲人度过了春节,并且又带回一万美元给父亲作为医药费,希望他能住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补品。
    而当春节结束,李宝庆心情复杂的返回莫斯科后,他和许多人所一直盼望的时机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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