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要求自己带着乐仪明天就回启汶,永远不要回来,和昌国公府再无瓜葛。好个王文靖,居然绝情如斯。抛下自己犹自可,连女儿都不要了,姚舜英恨得几乎没将被褥抓烂。他王家之前不是摆出一副极端稀罕女孩儿的姿态,怎么这会子连女儿都不想看到了。不用说,肯定是那位高贵的温晴郡主不想一进门就当后妈给王文靖母子施加了压力,只是乐仪的两位祖父回来问起,看他母子二人怎么解释。怎么解释,自己已然被休,乐仪已经被自己带走了,昌国公府没了乐仪这个孙女,往后自有从郡主肚子里爬出来孙女承欢于他们膝下。姚舜英觉得自己很可笑,人都要走了还在替王文靖操心。
    天气开始变冷,晚间的风吹在树梢上发出尖利的回响,使这静寂的夜晚愈发显得寒凉。姚舜英的心情渐渐平静,甚至开始思考起将来是回启汶还是听从二哥二嫂的安排去东胜州开始新的生活。有了前世跟着被父亲抛弃的母亲一道生活的经历,姚舜英对于未来一点都不担心,甚至想着怎么跟侯三哥还有吴国贤他们告别。可是乐仪,乐仪怎么办啊。怎么跟乐仪解释呢?怎样才能让孩子幼稚的心灵免遭伤害。乐仪,自己的心肝宝贝,一想到她将要承受的东西姚舜英便心如刀绞。横竖也是睡不着,她索性披衣起床,笼灯去碧纱橱看女儿。国公府的主子本来都有丫头守夜的,姚舜英讨厌睡觉的时候有陌生人离自己太近,乐仪更是不习惯,所以馨梅院的下人们到了晚上都是歇在自己屋子里。这样也好,没有被窥伺*的担心。
    乐仪睡得正熟,鼻息浅浅的。因为被子拉得较高,整个小脸几乎被埋住了。一张小脸捂得红彤彤地。姚舜英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熟睡的孩子似乎被打扰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嘴巴咂摸了两下然后继续呼呼大睡。随后嘻嘻居然笑出了声,八成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美好的。可是总有人要残忍地打破摧残这种单纯美好,这个人还是把孩子带到世界上来的最亲的人,这真是极大的讽刺。前世的父亲是这样,今世的王文靖又是这样。姚舜英握了握拳头,有一种冲过去质问王文靖的冲动,想了想又觉得不值得,分手之时不管是哭哭啼啼还是脸红脖子粗都是落了下乘。
    对方希望自己尽早离开。她自己更不想在王家多呆,姚舜英干脆回房收拾东西。有些女子遇上这些事,为了强调自己的自尊,负心汉家的什么东西都不要。她才没有那么傻。为什么不要,孩子是两个人的,凭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养。往后的日子要花钱的地方多,穷装什么硬气,硬气能当饭吃?文氏对自己的开销掐得紧。她这个二奶奶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二十两,出了几趟门,买东西都是婆子们付账,主子不会自己揣着银子的。幸好刚到的时候国公爷偷偷给了自己和乐仪一千五百里两的零花银子。姚舜英将银钱归总后,接着收拾首饰衣物之类的东西。能打包的都打包。
    不过翻到那日报恩寺乐仪得到的那些赏赐,姚舜英还是嫌恶地将之丢到一边,她就是再要钱也不想拿情敌的东西来膈应自己。慢着,看这些东西大长公主府并没有嫌弃乐仪的意思。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下,昌国公府的女儿自来难养活,乐仪在两位祖父心中的分量想都想得到,就是文氏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孙女的。王文靖已有自己这个发妻已有乐仪这个女儿这件事在整个京都可不是什么秘密,就算王家休了自己也没道理连孙女都不要了。不过一个女儿,养大了一副嫁妆打发了事,何必为此遭人诟病惹恼昌国公兄弟。大长公主老得成了精,没道理犯这种低级错误。文氏是知道大伯子和丈夫有多宠爱孙女的,她更不会,那就是王文靖的主意了。
    王文靖为了讨好温晴郡主,怕乐仪在她跟前晃悠膈应到了她?姚舜英本能地摇了摇头,王文靖也许会背叛自己,可女儿是他的亲骨肉,况且乐仪又这么乖巧可喜,大长公主府又没逼他,他没道理抛弃亲骨肉,那他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呢?姚舜英收拾不下去了,干脆灭了灯爬回床上拥被而坐。事情有点蹊跷,她得冷静下来好生理一理思路。灭了灯她才发现窗口有一道明显的影子,馨梅院拥有这么高大的身影除了王文靖还有谁呢。影子的手举了起来似乎想敲可停在半空没敲下来,举了半天又放下了,显然是在纠结彷徨。
    姚舜英将两个人的过往仔细回想了一遍,那些温馨美好甜蜜是实实在在的,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慕尊重怜惜也是实实在在的,到了国公府他更是百般维护自己,昨日都还好好地没道理今日说翻脸就翻脸。今日在大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文氏和大长公主一家想撮合王文靖和温晴郡主这是毋庸置疑的,可王文靖之前明明白白地说过不稀罕。假如自己是文氏会怎么达到目的呢?大伯子和丈夫不支持,她肯定不敢明着逼迫儿子。可要是能有什么法子叫儿子自己主动休妻呢?
    到底是是什么使得王文靖叫自己带着女儿赶紧回启汶,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和昌国公府有任何牵连呢?丈夫躲闪的眼神,八年多的夫妻情分,王文靖待自己的种种好……轻抚自己的肚子,就是为了孩子她都要赌一赌!姚舜英深吸一口气,摸索着下床套上鞋子拉开房门。外头王文靖还在,姚舜英一把拉起他往书房走,王文靖乖乖地跟在姚舜英身后进了书房。“把灯点上!”姚舜英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王文靖依言点亮了灯。桌上摊着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儿:休书。下头的正文却一个字也没有,地上更是乱七八糟地躺了十几张纸团。
    姚舜英冷哼了一声:“能入得了简先生法眼的王三郎写个休书居然那么难,要不要姚某人捉刀代笔啊?”王文靖将头扭向一边。姚舜英沉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话。”王文靖始终不回头,姚舜英不耐烦地伸手过去扳过对方的脸一看,却忍不住吓了一大跳,王文靖的眼睛通红眼眶肿胀分明是恨恨地哭过。“切,这年头怪事可真多!我这个弃妇都没哭,你这个负心汉倒掉起了金豆子!”姚舜英没好气地甩开了手,心里却越发认定事有蹊跷。
    当下也不多话直奔主题:“王三郎,你老实告诉我,今日在大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何事。”王文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发生什么事情?”“没发生什么事情那你好端端地发什么疯?明明前几日都还替我抱不平,让我忍着,说是公公和国公爷回来一定替我告状,还说一定要考取功名让我这个妻子能挺起胸膛做人。人家都说温晴郡主长得好,可再长得好也不至于让你王三郎那么快变心!”
    “温晴郡主,干她何……”王文靖愕然抬头,可沉默了一瞬后接着道,“我,我为什么不能变心快,人家比你年青又是出身高贵的郡主娘娘。你,你跟她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我又不是傻子!”王文靖眼神躲闪,话也说得结结巴巴。那一瞬间的愕然自然没逃过姚舜英的眼睛,自己说到温晴王文靖吃了一惊,那就表示他没有对温晴动心,之前想的他是不是中了圈套不得不对人家负责的可能性不大。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货没有和别的女人发生苟且之事,她姚舜英是有洁癖的,王文靖真是中了圈套上了当她自然会原谅。但抿心自问,往后想起这事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她心里舒坦,嘴上却讥讽道:“理由倒是蛮充分,可你既然打定主意且谋得佳人该高兴才是,你哭成这样子又算怎么回事儿啊。”王文靖一愣,跟着一梗脖子:“谁说我哭了,我这是喜极而泣懂不懂。”姚舜英哂笑道:“还喜极而泣,拜托王三郎自己去照照镜子,喜极而泣能将一双眼睛泣成两只桃子?”王文靖无话可答一味沉默。姚舜英急道:“你还记得国公爷之前在启汶跟你说过的话吗?他说你遇事不要自作主张,凡事跟我多商量。你心里有事说出来,咱们两个一道想法子。你要记着,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天大的事儿咱们一道扛,咱们扛不了,不是还有国公爷还有乐仪她祖父吗?”
    国公爷父亲,没用的。这事情太大了,眼看全家都活不了了。趁着事情没闹开之前让英娘带着乐仪离开国公府才能保全她两个的性命,可是自己的打算不能跟英娘妹妹说啊,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肯抛下自己的。自己这辈子对不起她只能下辈子偿还了。王文靖捂了捂脸,涩声道:“你少自作多情了,分明是我嫌弃了你想另娶温晴。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明早带着乐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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