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现在就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他能够猜到,一旦知道了前因后果,很多事情串联起来,那么他也会明白南郁城最终选择这么做的原因。
    而明白之后,他必然也将会失去等待的勇气。
    ☆、chapter 15
    那一天林珩最终还是离开了。
    因为震动引来附近居民的恐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警察赶来之前,顾崎远终于说服林珩坐上了车。
    他将林珩送到了林家老宅,林泽承见到林珩突然回家十分诧异,被顾崎远拦住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林泽承对林珩异常的表现一句也没问,只是陪着林珩坐了半夜,时不时的闲聊几句,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林珩偶尔回应,态度略有些冷淡,林泽承也不生气。
    后来几天,一切如常。顾崎远替林珩向警局请了长假,林珩就安心的在家里住下来,每天看书、偶尔外出散步。正好这段时间林泽承因为身体原因也暂时闲了下来,俩父子难得有时间聊天,林珩虽然话不多,但是还是会配合林泽承谈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这样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林珩的情绪看上去基本恢复,林泽承也开始忙于工作,林珩便独自一人又搬回了南郁城的家里。
    回到南郁城家的时候,楼下的保安找到林珩,说是有一封信要转交给他。林珩握着信愣了半晌,回过来神立刻拿着信猛地冲回家,拆信的时候连手都在哆嗦,眼眶早已经红了,然而等信一展开,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信是桂琪写来的。
    看信上的时间应该是一个月前寄出的。那个时候林珩刚回林家不久,桂琪应当是不知道林珩回了林家老宅,因此将信寄到这里。如果不是林珩这次回来,恐怕这封信还会在保安室滞留更长的时间。
    信并不长,大意是向林珩作一个简短的告别。
    之前桂琪为了短暂的延续生命,同时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以此找到克制顾家唤醒怨灵体的方法,不顾一切启用了某种禁术,这种禁术虽然可以让她短时间内继续活下去,却会在禁术到期后让施术者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桂琪在大限来临之前给林珩写下了这封信,信里却丝毫没有提以前的纠葛,只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便向林珩告别。
    在桂琪的这封信中,提到了一点让林珩十分的在意。
    当初林珩落水后,桂琪其实一直没有走远。她亲眼看到顾奕带来的人将林珩从水中救了出来。桂琪一人之力单薄,无法与顾奕对抗,只能暗中跟随。后来在工厂发生的事情,桂琪也从头到尾看在了眼中。甚至连林珩和顾崎远离开后,南郁城如何独自对抗怨灵体,她也统统都看了个清楚。
    她并没有向林珩细说当日的情况,只是在信的末尾,提到当日怨灵体在反击南郁城的时候被阿澈挡下了一击。之后的事情因为地面震动过于剧烈,周围的建筑都在崩塌,桂琪自身难保无法再看,只能先行离开。等事情平息后,她第一时间返回到现场,却没有找到当时在现场的任何人的踪迹。
    她在信上猜测,南郁城当时因为阿澈的帮助,虽然躲过了致命的袭击,但很可能又因为另外某种原因而被迫消失。桂琪顾念以前与林珩作为同事的交情,又或是人之将死,信上的口吻也温情了许多。她告诉了林珩根据她后来这段日子里查到的一些关于南家的线索,希望能为林珩提供一些帮助。
    信的末尾附上了桂琪查到的南家古时的地址,是在南部某个偏僻的小城镇中,距离林珩所在的城市大概有两天的车程。
    林珩看着信上那一串陌生的地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个月以来,他生活在信息闭塞的环境下,没有再听到任何关于南郁城的消息。顾崎远有几次试图跟他提起后来的情况,他都一再的拒绝。他不愿意知道真相,又或者,是他太过相信临走前南郁城那个欲言又止的、不祥的眼神,因而早就已经默认了事情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林珩已经不相信自己身上还会再有奇迹出现,所有的美好戳破之后都是满目疮痍,他无法去面对事情背后的真相,甚至连听到真相这两个字,他都会觉得恶心。
    因此这么久以来,他也并不知道在事情发生之后,顾崎远是如何处理后续事宜、甚至在事故的现场,有没有任何发现,他统统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始终抱着一种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期待,仿佛他这样一叶障目假装一无所知的过下去,某一天就会有某种出人意料的转折出现。
    当他在楼下听到保安说有一封信寄给他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等到了这个转折。
    因此当他几乎是失控地迅速拆开了这封信,却发现来信人是桂琪时,那一种仿佛在冬日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的滋味,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他知道桂琪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当初林珩在湖边的那一跃。虽然林珩落入湖水前已经没有了自杀的想法,但无论如何,他肯为桂琪迈出那一步,桂琪都值得为此对林珩表示无限的感激。
    桂琪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来为林珩查明了这个地址,虽然她没有明说这个地址的作用,但想来定然是有特别的意义。
    林珩知道,这很有可能会是一个机会,但是他却在一瞬间感到非常的迟疑――明知道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不敢踏上前去把握机会的道路。
    大概……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就真的再也没有别的期待了。
    林珩甚至想过就这样将这封信放在一旁,永远不去证实信上所说的内容,也许自己就可以一直抱着幻想过下去。
    可是,甘心吗?
    林珩问自己。
    他不甘心,没有办法甘心。
    虽然无数次的对着周围的人说自己没事、他很好,但只有在夜晚独处的时候,那一种痛苦才会像是深海的妖魔从心底慢慢地浮起。那种感受,是林珩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是失去、绝望、是近似于窒息的悲伤,混合在一起而产生的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痛苦。
    很多次他想要释放,想要宣泄,试图让自己从这种窒息的环境中走出来,可是当他对着手机想要拨出某个号码时,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最想要打给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每当这种时候,那种失去的痛苦才清晰地开始在林珩的身上来回的凌迟,将白天所有的伪装都切割成碎片,让他避无可避。
    因此当桂琪的这封信摆在眼前时,林珩犹豫了。他无法彻底的拒绝这封信所带来的诱惑,同时,他也无法面对背后的真相所可能给予的打击。
    林珩对着那封信发了一整夜的呆,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洗了把脸,收拾好行李,给顾崎远发了一条短信,踏上了寻找信上地址的旅程。
    信上所提到的那个小镇虽然位置十分偏僻,但林珩曾经听南郁城提过数次。当时并不知道南郁城的用意,现在想来却觉得也许冥冥中南郁城早已经有预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珩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坐了一趟火车,又转了两次汽车便到了。
    林珩抵达小镇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坐了两天的车已经让他十分疲惫。尽管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循着信上所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小镇人不多,但都相当和善。大部分是多年代代传承下来的原住民,对这一代的历史传闻都十分清楚,林珩一问及当年南家的住址,便有不少老人都知道,还说出了许多关于南家当年的事情来。
    林珩虽然对他们口中的旧事十分感兴趣,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因此问清道路后,谢过众人的好意便匆匆的离开了。
    南家的院子修在小镇的西边,靠近城外,周围绕了一圈古时的护城河。院子很大,城墙是古旧的红色砖墙,饱经多年的风霜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意味。门口挂着半块牌匾,被侵蚀腐朽得模糊了上面的文字,但仍然能隐约看出其中的气派来。
    林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几次,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听那些老人所说,南家的这幢宅子虽然看似荒废,但多年来一直都有人在默默地守着。守宅的人大部分是外地来的,从二十岁起一直守到五十来岁,年龄到了就又换一批,如此反复,守宅的传统已经延续了数百年的时间。
    这么多年来,小镇上的人也曾经试图打探过究竟是什么人将这些守门人一代又一代的送到这里来看守一个破旧的宅院,然而那些守门人却从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时间久了,小镇上的人也渐渐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再加上他们自从来到小镇上,一向行事低调,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林珩敲了三下门,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性,短发,皮肤有些黝黑,一双眼睛黑黢黢的,半个身子藏在门后,警惕地觑着林珩。
    林珩不好意思地笑笑:“打扰了。我是来这里找人的,请问您这里有没有一个……一个叫南郁城的年轻人?”说到后来,林珩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那男人一愣,随即便猛地点点头,接连点了三四遍,而后迅速的闪身让出道来,一只手拼命地朝里面招呼着,让林珩进门去。
    林珩迟疑了一瞬,便大步跨了进去。
    院子很大。虽然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这个宅院的规模,但真正踏进去时看到宅子内部的面积仍然让林珩吃了一惊。
    那个人见到林珩似乎十分高兴,激动得手舞足蹈,他的双手不停地比划着,一会儿指指宅院内部的某处,一会儿又指指林珩。
    林珩一头雾水,看了半天才隐约摸到一丝端倪,小心翼翼地道:“您……不能说话?”
    那男人点头,神态天真而喜悦,丝毫没有被触到缺陷时的尴尬。
    林珩摸了摸鼻子:“我确实不懂您想要表达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您把要说的写下来?”
    那男人一愣,猛地一拍脑袋,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破旧的本子。又在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磨得只剩下小指大小的一截铅笔,在本子上唰唰地书写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将本子举起来,凑到林珩面前。
    林珩个子略比男人高一些,他低头一看,就见本子上潦草的写道:“南哥让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他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看到“南哥”两个字的时候林珩心头剧烈的一颤,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男人被林珩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又下意识的比划起来。比划了半天意识到林珩看不懂,又急忙低头在本子上唰唰的写。
    林珩等不急,也凑过去看。就见那男人写道:“南哥很久没有回来了,是以前的一些东西。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个像你这样的青年来问起他,就把那些东西全部都交给你。”顿了顿,他又补充写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林珩没有吭声,看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像是猛地被人从高空狠狠地摔了下去,方才那一刹那的喜悦在这个时候也变成了成倍的痛苦向他袭来。
    他闭了闭眼,感觉到鼻腔内一阵酸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那男人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打扰,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林珩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好意思,情绪有点激动。让您久等了,麻烦您带我去看看吧。”
    男人带着林珩去了后院的阁楼内。
    那是一个藏书阁。大概两层楼高。按照宅子的历史程度来推测,这座小阁楼应当也有数百年的历史。林珩踏进去的时候,能够清楚的闻到从屋内传来一股陈旧的、带着些许霉味、纸张腐烂的味道。光阴的厚重感向扑面而来,他甚至能够想象南郁城在这些书籍中穿梭行走的模样,莫名地,他竟觉得有些好笑。
    男人将他领到了阁楼的二层。相比第一层里密密麻麻堆放的书籍,阁楼的二层要显得空旷许多,除了楼梯右侧的书柜上摆了一排泛黄的书籍外,竟然再没有别的东西。
    男人走到那堆书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又指了指林珩。
    “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林珩轻声问。
    那男人点点头,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书桌,做了一个翻书的动作。
    林珩问:“你是让我到那边去看?”男人又点点头。
    林珩沉默了。
    原本他来到这里时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以为能够在这里找到南郁城的踪迹。毕竟按照桂琪所说,如果南郁城当时侥幸逃脱未死,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联系自己,那么他也许会回到这个地方。
    但当林珩见到这个男人,知道南郁城留下的话后,林珩反而不认为南郁城会在这里了。
    眼前的情形,反倒像是南郁城多年前就为林珩备下的一份秘密礼物,等待着林珩意外的发现――如果林珩不是因为收到桂琪的那封信受到启发,那么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来到这里,而南郁城留在这里的东西,也就成了永久的秘密。
    林珩看着那堆泛黄的书册,心情十分复杂。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带领他上来的男人已经悄悄地退了出去。
    林珩叹了口气,去书柜上随意抽了一本,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一翻开,林珩便意识到这并不是书,而是许多年前南郁城写下的日记。
    日记记录的时间已经不可考,但从纸张的损坏程度来看,距离现在应该至少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
    林珩随意翻了一页,看到了这么一段话:
    “这几天又开始频繁梦见以前的事,不能睡。一闭眼就是他的惨状。
    偶尔会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撑不住了,他就这样永远陷在轮回里,一无所知,究竟算不算坏事。
    大概是人活得太长,时间久了就会开始怀疑从前的做法。
    近来我总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听从安排被调离,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被顾家人带走;又或者我没有相信南依的说法,也许我就可以追到顾家,就算与他一起死了,大概也比现在这样的情形好过太多。
    现在想来,当初的种种明明有无数条路可走,最后却偏偏被我走成了这样。
    ……”
    这段话的最后还有几句,已经被涂改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林珩仔细辨认了几遍,眼睛都看花了还是没能看得明白。
    字迹在岁月里模糊成了一团深邃的黑色,像是结在林珩心上的一个疤,也悄无声息的结在了这本泛黄的册子上。
    林珩发了一会儿呆,又回到书柜前,开始认真的翻找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漫无目的地看,而是将所有的书册全部按照时间顺序列在了一起,从最早的一本开始看起,一点点地读下去。
    书册很多,每一册都代表了林珩的一世。但书中记录的内容却并不多,很多地方只有寥寥数语,语焉不详,但林珩却能够大致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他读着这些册子,像是读着南郁城千年的心境,不知不觉的竟然有些痴了。
    林珩在藏书阁里一坐就是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了,屋内的光线暗淡下去,连书册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他才不得不停止。
    他决定在这个地方住下来,这些书册太过古旧,无法经历旅程的颠簸,他只能在这里将它们读完。
    跟守宅的男人协商之后,林珩便安心地住下。宅子里清静,守宅的男人名叫阿柱,性子老实,他替林珩在藏书阁附近收拾了一间屋子,每天一日三餐定时给林珩送来,除此之外基本不会来打扰。
    林珩这一住就住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将南郁城留下的所有书册从头到尾看了数遍。从这些书册中,他得知了这么长的光阴里南郁城的所有变化,以及他针对顾家实施的整个计划。书册上的内容一直延续到南郁城和林珩第一次在公交车上相遇就戛然而止,之后的事情虽然没有再记录,但林珩也大致可以想象南郁城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
    他看完这些书册,默默的沉思了很久,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经无比渴望了解南郁城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往,但是当他真的一寸一寸地把那些他所错过的光阴重新读回来以后,他却忽然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这样的一个人,默默地为他等待、守候了近千年的时光,亲眼看着他无数次的坠入轮回重生,不断地记得、忘记,那一种举世皆醉的清醒,林珩光是想想就觉得痛不欲生。
    而直到这一刻,林珩才真正地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是的的确确地失去那个人了。
    不是因为从这些书册中得到了确凿的消息,而是因为看到了南郁城这一路走来的历程,甚至连林珩自己都觉得,也许对于南郁城而言,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书册中记录的这一切。读完之后,他在阁楼中整整待了三天。三天后,阿柱破天荒的跑到藏书阁楼下来敲门,把林珩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林珩下楼去,就见到阿柱满脸疑惑地向林珩指了指院子的门口――
    屋檐下,光阴斑驳。一个瘦削的少年背着身站在屋外,半个身子落在阴影中,似真似幻。
    听到动静,那少年回过身来。见到林珩的瞬间,他清澈的脸庞上绽出了毫不掩饰的笑意,他咧开嘴角:
    “小哥哥,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
    之后有一个第五卷的番外(虐?)。
    然后是一个比较长的番外?归来(甜!)。
    喜欢be或者开放式结局的亲们可以停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番外?归来卷里面就是甜蜜蜜的生活以及对之前正文里没有解释清楚的谜团进行一个汇总的解密。
    这段时间为了赶在国庆前写完正文每天跟骡子一样的码字,好累tt
    所以番外更新可能频率不会像以前那么高,可能做不到保证每天定时更新,但是我会尽量日更的,就算做不到也至少保证隔日更!
    尽快把全文完结,握拳!
    ☆、番外
    “四百七十五,四百……七十六,四百七十……八,四百――”裴风珩脱力地趴在地上,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滚下来,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手去擦拭。看着坐在一旁美滋滋喝着小酒的南郁城,裴风珩一咬牙:“你别得意!下次一定赢你!”
    “是么?”南郁城笑着抿了一口酒,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肥美香脆的烤鸭来,弯下腰在裴风珩的鼻子下过了一遭,笑道:“想吃吗?谁让你输了呢?伏地挺身连五百个都做不到……”他“啧”了一声,满脸嫌弃:“我下次还怎么敢带你出去?”
    裴风珩不屑地啐了一口:“我才不稀罕!”说完,便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哎呦”了两声,一个翻身仰面倒在地上。头顶的槐树正好被风拂过,落下的花瓣刚好掉在他的鼻尖上,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唉。”二十五岁的南郁城用脚踢了踢瘫软在地上的玩伴,正色道:“你听说没,下个月咱们家要派一部分去清缴北边那片儿的邪教余孽。”
    “听说了。”裴风珩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搭在眼皮上,头顶的日光晃得他有些眼晕:“我打听了一下,这次应该会让你去。现在南家年轻一辈里你是翘楚,这一次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锻炼你们这批新锐。”顿了顿,他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我应该是不能去的。”
    “你不去我也不去。”南郁城又喝了一口酒,靠回到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我也没想过继承南家,得过且过吧,你都不去,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裴风珩听到这话,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神色有些严肃:“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啊,可别告诉别人。听见了可不好。”
    南郁城无所谓的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都知道咱们俩一对儿,还总上赶着把咱们拆散。毛病,惯着他们呢!”
    裴风珩绷了半晌没绷住,“噗”地笑了,起身踹了南郁城一脚:“尽扯淡,谁跟你一对儿,我可还等着娶媳妇呢!”
    南郁城斜了他一眼,日光下,因为方才的运动裴风珩的脸颊有些湿润,汗水顺着额头上的发丝滴下来,越发显得他的五官清秀而挺拔。南郁城打量了几眼,掩饰性地低下头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轻声试探道:“你不觉得……其实咱们俩在一起挺好的?”
    裴风珩心头一颤,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不屑的“嘁”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拿过南郁城的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盏,一仰头喝了,抹抹嘴:“挺好又怎么了?俩男人凑在一起像什么样?”顿了顿,又瞅瞅南郁城:“你能给我生孩子么?”
    南郁城表情严肃,一抿唇:“有难度。”
    “那不就结了!我还指望传宗接代呢!”裴风珩大笑,眼中却闪过一抹无奈。他推了南郁城一把:“行了别扯淡了,好好想想吧,我觉得这次你还是该去。”
    两人正说着,一旁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远处插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要去哪儿?”
    裴风珩循声望过去,就见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站着一名粉衫少女,正歪着头看着看他们。
    见到来人,裴风珩脸上的戏谑神色收了起来,有些不自在的坐直了身子,笑道:“南依来了。”
    南依是目前南家当家的小女儿,从小就是整个南家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性子骄纵,对于一没背景、二没能力、三还得靠着依附南家的裴风珩一向有些看不顺眼,却又偏偏喜欢南郁城得不得了,每次三人碰在一起,总是会有一些小摩擦。
    南依对裴风珩的招呼视而不见,径直越过他走到南郁城旁边:“郁城哥哥,你是要出门么?能带上我吗?”
    裴风珩对于南依对待自己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南依的父亲对裴风珩有收留养育之恩,面对南依时,裴风珩总是不自觉地有些忍让。因此见到这种情形他也不觉得生气,只摸摸鼻子,自觉地挪到一旁去。
    但南郁城可不会忍。
    见到裴风珩跑到一边去,他立刻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一个姑娘,怎么成天想着往外面跑,像什么样子!”
    南家一向奉行族内通婚,南郁城跟南依虽然是表兄妹,但同时两人出生前就早已定好娃娃亲。南依面对南郁城时,多多少少便带了许多小女儿的娇羞情态,每次见到南郁城总忍不住黏上来。偏偏南郁城除了对裴风珩外,对待其他人一向态度冷淡,被缠得烦了有时候还会不管不顾的发一通火,南依见他有些不痛快,便也不敢再说,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过几天就是元宵花灯会了,郁城哥哥会去吧?”
    南依挨着南郁城坐下来,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南郁城的胳膊,南郁城不耐烦的抽了几次,还是没能抽出来。无奈的转头去看裴风珩,见对方正半侧身子肩膀微微耸动着,明显是在偷笑,顿时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
    注意力一转移,自然也就没太注意南依的问话。南郁城从鼻腔里敷衍地“嗯”了一声,脑子还在琢磨着之前的事情,便转头对裴风珩道:“要不然你这段时间抓紧锻炼一下,回头我去跟他们说说,去清剿的时候把你一块儿带上?”
    见到南郁城的反应,南依在一旁恨得咬牙,忍不住又瞪了裴风珩一眼。裴风珩接连收到两个眼刀,顿觉十分无辜,摆摆手道:“我还是不去了。就我这战斗力,上去不是给你添麻烦?上次去祁连山的事情你忘了我还没忘呢,你背上那道伤疤我现在瞅着都不舒坦。”
    几个月前南家曾经派南郁城和裴风珩去祁连山一带执行任务,原本是很轻松的任务,却因为中途有人倒戈,出现意外,南郁城为了保护裴风珩在背后被阴兵抓了一把,背上从此留下了一道半米长的疤痕,每次裴风很看见心里都觉得难受。
    这次的清剿行动据说声势浩大,对方也不是好对付的善茬,因此裴风珩更是不愿意去当个累赘。
    一旁听着的南依愤恨完,眼珠子一转,又道:“你们是在说去北边儿清剿的事么?这个我知道,爹爹前天谈这事的时候我听见了,郁城哥哥是一定要去的。”说着,她眼神在裴风珩身上敷衍的一转,语气便带了些不屑:“不过,风珩哥哥么……大概就去不了了,我听说让你留在家里,也是有别的吩咐呢。”
    裴风珩没吱声,南郁城道:“什么别的吩咐?”
    “我也不清楚,听爹爹他们说得含含糊糊的,应该是好事儿吧。”南依无所谓的道,说完,又缠上来:“好哥哥,你就陪我去花灯会吧?去吧去吧?”一边说,一边拽着南郁城的胳膊左右摇。
    南郁城还在琢磨着她口中的“吩咐”,一时间被她摇得烦了,便道:“去去去!你先把手放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一旁看着的裴风珩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几天后,元宵花灯会上。
    天色暗了,街道上的花灯渐次点亮,灯火燎起了半边天空,星幕下人群熙攘,街道上一派热闹景象。
    南依带着两名贴身的侍卫当先在前面看路,跟在后面的南郁城和裴风珩无奈的对视一眼――就因为前几天南郁城随后的一句“去去去”,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陪着南依在这一条街上反复逛了三个时辰。
    又走了一段路,裴风珩便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因为头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他已经开始打起瞌睡,走到一半脚步便有些挪不动,南郁城回头一看,就见他耷拉个脑袋,像是斗败的小狗,忍不住笑了笑,退回去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困了?”
    裴风珩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南郁城瞅了瞅前面正在仔细看着小摊上饰品的南依,见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凑到裴风珩耳边道:“不然……咱们溜了?”
    裴风珩眼睛一亮。但想到南依的脾气,还是有些迟疑。
    “大不了回头再哄哄她。”南郁城知道他顾忌什么,无所谓的笑笑。说完,也不等裴风珩点头,便将人拽住,身形一闪,瞬间便不在了原地。
    两人到了城外的小山坡上。
    南郁城不知从哪去顺了一壶酒出来,两人在山坡上找了个平坦的位置躺下,提着酒壶你一口我一口的往嘴里倒。
    “唉,你以后真的要和那丫头成亲?”裴风珩喝完一口酒,将酒壶递给南郁城。南郁城接过来,摇了摇酒壶,无所谓地道:“不知道,没想过。”
    “那你想过什么?以后的事情……你考虑过吗?”裴风珩问道。
    “顺其自然吧。”南郁城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这日子不是挺好的?何必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以后的事……呵,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裴风珩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无垠的星空,轻声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不是被你带回了南家,我现在会在哪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会不会很早就饿死在了外面?”
    “你想那些做什么?”南郁城不耐烦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你饿死?”
    “可是我当时确实是快要饿死了啊。”裴风珩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当时的出现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迹,我本来都已经不报希望了。”
    南郁城转过来看着裴风珩,见他神色安详,嘴角微微扬着,忍不住心头也软了下来。他伸手在裴风珩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整天胡思乱想。”
    “哎。”裴风珩翻了个身,趴在南郁城面前:“问你一个问题。”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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