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挨罚的!”……
    待两人远去,步随云抱著瑛儿转到回廊前。他面色深沈地站了一息,慢慢往玄天赐的书房而去。见到玄天赐,他只说瑛儿要找水邱静,再未多说一辞。
    玄天赐看他神色如常,也没起疑,只让人送他回後园。
    一路上,他细细思忖,前些时日因为心情沮丧诸事不问,现在细细想来王府中确实有很多怪异之处。而秋宁出走,其实也有诸多疑点,所以他即便亲见秋宁与墨钦亲热,心底始终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假如秋宁真的回来,正作实了他最初的猜测。
    步随云越想越坐不住,趁人不注意离开後园,颇费了心思气力才悄悄出了王府,直奔苏忠住处。
    苏忠没想到会见到步随云,大惊之下也有些矛盾。到底是为保步随云性命而成全他的婚事?还是如实告诉他秋宁之事?想起秋宁消沈得只剩一副躯壳,也是快没命的样子,他的护主之心占了上风,将秋宁索要无冬草,直至现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步随云静静凝听,脸上像戴一副晶石面具,平滑得不见丝毫表情的变化,然而他的眼睛里如有风暴回旋,一时震惊,一时心态,一时内疚。
    待苏忠说完,他轻声呢喃道:“原来如此。”他的声音飘渺如雾,像是被抽尽水分的枯叶,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忠心有不安,叹道:“先生……王爷和步夫人原是一片苦心,是我家公子想不开……”
    步随云看向他,眼中恢复了清明决断,还带了些愉悦,“谢谢忠叔!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解决,还望忠叔替我遮掩一二。我,会给阿宁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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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明天恢复隔日更,停更一天。
    ☆、倾国太监(八十六)自由行
    秋宁睁著眼躺在床上,眼望窗内窗外的月色,耳听静夜里的更漏。他已经不眠不休地躺了两天两夜,身体轻飘飘的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长生居然留下书信,说是去为步随云找母蛊。这个傻孩子!不知道苏忠能不能把他找回来。
    这也许就是命!他不挣了。挣也挣不动了。他打算过几天独自去东边刺杀齐行忌。不成是命丧黄泉,成了也是孤独终老,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怪不得神佛要绝情绝欲,情和欲真是天下最磨人的东西,能把人磨得死去活来。
    他听到窗外传来轻微异动,并没在意。声音来到窗下,蓦地眼前一黑,一条人影翻进窗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秋宁腾地坐起来,直直地瞪著眼前的黑衣人。
    面巾拉下,露出那张魂牵梦萦的笑脸。
    秋宁几乎要疑惑自己是在做梦,然而下一刻便落入那人温暖的怀抱,嘴唇被霸道地含住。虽然唇齿冰凉,但拥抱是稳定而充满力度的,秋宁瑟瑟地抖起来。他的嘴唇舌尖被吮咬得疼痛,终於放了心。
    不是梦!不是梦!
    秋宁伸手紧紧抱住步随云,整个人压到他身上,用力地回应他的亲吻,舔著,含著,咬著,要缠进他的骨血里。
    他们在床上翻滚,差点儿掉下床。
    步随云稳住两人的身体,轻轻放开秋宁,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你受苦了。”
    秋宁再撑不下去,忍了这些天的委屈决堤而出,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顺势趴进步随云怀里呜呜哭泣。
    步随云把他紧搂在胸前,一面轻拍他的脊背,一面轻声安慰。
    等秋宁哭得差不多,步随云捏了捏他的脸颊,爱怜地道:“再哭天就亮了。”
    秋宁揉著眼睛赌气道:“我晓得天亮你就要走。”
    “是啊……”眼看秋宁又要掉泪,步随云马上补充道:“你要和我一起走。”
    “走……去哪里?”秋宁此时才回过神,惊疑不定地看著步随云。
    步随云眉开眼笑地道:“阿宁,我们私奔吧。”
    “你不结婚了?”
    “不结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再不走就真走不掉了!你想不想跟我走?想的话就别问了。”
    秋宁把心一横,点点头,真就不再说话,由著步随云打理。
    步随云打开带来的包袱,拿出衣服给秋宁换上,拿一顶大皮帽遮去了他一半的眼睛,外人只看到毛茸茸的帽子,看不到他的紫眸。步随云则换上行商爱穿的皮袄,粘上胡子和麻子,扮作年老的行商模样。
    步随云看秋宁瘦骨伶仃,皱眉问道:“好不容易养了些肉也折腾没了。你可有力气翻墙走路?”
    语气里的关切疼爱让秋宁心情大好。他握紧步随云的手,笑嘻嘻地点头,心里竟生出一点冒险的兴奋雀跃。
    步随云和他一道翻墙出院,然後七拐八绕地走上定州的市集。市集角落有一家天食人的商号,门前停了马队正在装货,步随云上前与掌柜嘀咕几句,便拉著秋宁上了一辆马车。
    当太阳升上天空时,他们俩人已随天食商人的马队出了定州城。
    马队走了大半天,步随云向马队付了钱,单独赶一辆马车往西而行。这时他取了脸上的麻子,秋宁也摘下皮帽。步随云赶车,秋宁则紧挨他而坐。
    “忠叔早上要给我送饭,发现我不在一定会担心。”
    “忠叔知道你跟我走了,院外的守卫还是他放倒的,要不然我们哪能那麽容易跑掉。”
    “啊?忠叔早知道了?”
    “我去找过忠叔,才知道你已回定州,还有……你吃的那些苦……”步随云牵过他的左手,摸著断指处,心疼到不行,“还疼不疼?”
    秋宁心里泛甜,笑著摇头:“不疼。”
    “你不疼,我疼!”步随云把他的手按在心口,轻声道:“这里疼。”
    秋宁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得天高地阔,到处是自由天地。
    “我们这样跑了,王府会不会派人追我们?”
    “有人追才算私奔啊。”步随云笑得一脸不正经。
    “萧神医怎麽办?神龙谷必不会善罢甘休。”
    “人生在世总会有辜负别人的时候,算我对不起她,只能下辈子还她。”步随云敛去笑容,眼神变得幽深起来,“我纵负天下人,也不愿负你!所以,阿宁,陪著我,直到我死,好不好?”
    秋宁按住他的嘴,嗔道:“不许胡说!不活到七老八十,你不准死!”
    步随云呵呵笑道:“好,你不让我死,我就不死。”
    “你说萧神医替你压制了蛊虫,到底能管多久?”
    步随云的笑容里有阴霾一闪而过,“大约要管一、两年。”
    “我们先安顿下来,然後一起去南疆,那是金家的老窝,一定能帮你找到母蛊……长生也在找,我们可以找天玑阁帮忙……”
    步随云看著他认真盘算的模样,心头柔情翻涌,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头顶,转过头面向前方挥舞皮鞭,马儿吃痛,撒开蹄子跑起来。
    秋宁一路和步随云说说笑笑,全不管他们越走越偏远。他把整个人交给步随云,任是天涯海角都跟定了。
    这样不管不顾地做一件事,还是他十多年来的头一遭,能够抛去肩上的重担,能够不管责任不问恩义,居然如此轻松容易。
    秋宁歪著头凝视步随云。说起来,步随云真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对玄氏可谓尽心尽力,多数时候都是以大局为先,然而在感情一事上,他执著得近乎偏执,竟然说抛去一切就毫不犹豫地抛掉。这样一个重视责任的男人,有时候又洒脱任性到目空世俗的地步。
    步随云对他挤挤眼,道:“看什麽?为夫有那麽好看吗?”
    秋宁撇撇嘴,把他的脑袋扭正,“就没见过比你脸皮厚的人。”
    步随云哈哈笑道:“脸皮不厚能拐到你麽?”
    秋宁垂下眼睫,静谧一息,低声道:“你会不会後悔?”
    步随云目含深情地注视他,并不回答,反而提问道:“猜猜我最崇敬的人是谁?”
    秋宁想了想,迟疑道:“小祖爷爷?”
    “小祖爷爷当年是有实力问鼎天下的,但他只选在西疆偏安一隅,因为他觉得大祖爷爷太老实,一旦卷入朝堂争斗,即便能保全平安也一定不开心,他宁愿守著大祖爷爷在这里终老。我也想像他那样,给你一方自由天地,再不受打扰,只做你喜欢的事。可惜,我还是要让你承受那麽多……”
    秋宁没留意到他语气里的沈郁,以为他还在说成婚之事。他挽紧步随云的手臂,柔声道:“像现在这样就够了。不想以前,不问未来。”
    步随云拢了拢他的散发,在心里暗道:“阿宁,对不起,我把这样一副重担交给你!想给你自由,却给了你一个牢笼,你会不会怪我?请原谅我的自私,成全我的心,却牺牲了你……”
    ……
    玄王府,萧玖兰坐在窗前。她身穿一件月白交领夹袄,外罩兔毛比甲,脸色苍白,眸光冷淡,在窗外冰雪的映衬下,宛如雪塑,令人望之心生寒意。
    小芙拿过她大腿上冷掉的熏笼,碰到她冰凉的手指,忙往熏笼里填了炭火再塞回她手里。
    小芙望著萧玖兰摇头叹息──自从步随云跟那阉货跑掉後,姑娘就是这幅模样。
    步随云真是太欺负人了!还有三天就要成婚的,谷主和谷中管事的人都来了,他留封信跟人跑了!任谁遇到这种事都要气到呕血,何况姑娘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
    谷主发怒,差点和玄氏翻脸,完全是看著步夫人的面子,才勉强没和玄氏绝交。所有人都想著姑娘再也不会管步随云的死活,没想到姑娘竟坚持留在王府,还是不肯放弃。唉,也不知图的什麽?
    小芙正在腹诽,无尘抱著一团雪白的东西推门而入,对萧玖兰恭敬道:“师叔,回来了一只雪鸽。”
    萧玖兰抱过那只鸽子大小的雪白鸟儿,摸了摸它凌乱的羽毛。
    “放出去这麽多只,只回来这一只,应该是找到了。时间赶得好,再晚几天那蛊就发作了。师叔是不是即刻启程?”
    萧玖兰撇了一眼窗外,眸光冰冷的可以将人冻起来,“再等等……我倒要看看,步随云你是不是真敢赌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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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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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国太监(八十七)阴阳路1
    西疆九阳山绵延数百里,山势奇崛,支脉纵横。
    秋宁跟著步随云穿过曲折迂回的小路,来到一个隐匿在九阳山山腹的天食人部落。
    这个部落百年来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来往。当年玄昀老王爷与他的情人打猎时偶然发现,因喜它民风淳朴,鲜有纷扰,便主动与部落族长交好,每年都要到这里住上些时日。步随云童年时一直跟随在玄老王爷身边,也常常到这里玩耍,成年後虽然来的少了,但不曾断过联系。
    这个地方隐秘,玄、赵两家的孩子除了步随云,其他人并不知晓,如今正好成为他和秋宁的安身之所。
    这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满天阴霾里露出头来,部落里的人全走出土屋晒太阳。
    步随云和秋宁借住在族长家闲置的小楼里,说是小楼不过是两间土屋带一间厨房,屋顶可以当平台使用。
    步随云搬一把长凳在屋顶,背靠土墙,一条腿搭在长凳上,手执竹笛随意吹奏,目不转睛地盯著不远处与一群孩童玩耍的秋宁。
    秋宁自到了这里便玩兴大发,变成了孩子头,成日带著一群小孩打雪仗、捉雪兔、堆雪人,有一次居然耍赖使用轻功玩捉迷藏。他不懂天食话,和孩童在一起咿咿呜呜的,竟也能交流。
    步随云想,阿宁其实一直是有童心的,只是他身为王长子不能随心纵性,後来国破家亡沦落为奴,更迫使他一夜之间长大,深深埋葬了他的纯真。
    步随云回想起两人初识那个夜晚,秋宁独自一人坐在荒丘上流泪,见到自己忙擦掉眼泪,一脸的倔强。便是那无助又不甘的眼神打动了自己。自己有幸由祖爷爷教导长大,既被赋予了责任,同时也保留了个性,在遇到阿宁之前一直都过得自由而随性。阿宁的苦让他从心底怜惜,而阿宁的情让他无法不疼爱。从那时起,他心甘情愿套上了情爱的枷锁,只为能见到阿宁快乐的笑脸。
    可是老天作弄,只给了他这麽多时间,多希望可以再多活几年,让阿宁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步随云胸口一疼,气息凝滞,他忙用真气去压制体内作乱的蛊虫。喉头腥气蔓延,一口淤血从嘴角流下。他侧过身,迅速擦去血迹,还小心检查了衣服,确认没留下痕迹。
    他闭上眼长叹一声,最近蛊虫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而气海里的真气渐渐流失,所剩无余。
    “随云……”
    步随云忙转过身,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秋宁并未发现他的异样,笑嘻嘻冲他扔来一个雪球,步随云伸手接住,勉强提起气将雪球掷回。秋宁躲避不及,被蹭掉帽子。他哈哈大笑起来,索性顺势躺在雪地上。
    看著这样快乐的秋宁,步随云心如钝刀搓磨,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已经没有时间了!也许,某一天太阳升起时,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这张笑脸。
    步随云从屋顶上下来,大步走到秋宁面前,伸手捞起秋宁往肩上一扛,风一般钻进了小屋。
    秋宁捶著他的肩膀埋怨道:“干嘛?我还没玩够……”
    “没玩够那就陪我玩。”步随云将秋宁往炕上一放,边调笑边去脱秋宁的衣服。
    “哎,你啊……”
    步随云将他放到腿上,两人面对面。秋宁的发簪被抽去,一头黑发倾斜在肩头,衣襟大敞,露出白皙如玉的胸膛,两点赤红茱萸如冰雪中含苞的红梅,引人去采撷。
    “我怎麽啦?”步随云撩起他的头发,眯著眼看发丝从指尖如水般流过。
    秋宁没有回答,捧著他的脸,俯下头去亲吻。黑发如雾般罩下来,遮去了所有光线,变成了一方小小黑夜,而那漆黑天幕上有两颗明亮的星子,是秋宁的眼。
    步随云脱下他的衣服,唇齿辗转之间,手指时轻时重地流连。秋宁本就敏感,对於他的触碰更是没有半点抵抗力,不由在他手掌中颤抖如风中之叶,嘴里也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嘤咛。
    怎样爱他都不够。怎样的姿态都是撩人。步随云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东西,全部思想都被这个人,被眼前的风情所占据。
    秋宁在步随云狂野难耐的热吻中昏眩,身体最深处仿佛被钉入了楔子,一下一下要击碎他的灵魂。他不由自主地把脖颈往後仰去,把身体弯成弓一般去接受。疼痛,伴随著刺激的快感,如浪潮一样涌上来。他们在欲海中载沈载浮,紧紧纠缠,像是要到地老天荒……
    步随云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放开他。
    在床上翻滚,正面进入,背面进入,一次又一次几乎要窒息的热吻,不知疲倦地的深入接纳。累了,交颈而眠。饿了渴了,在床上混乱解决。天地间只剩下抵死缠绵这一件事。
    最後的一次,秋宁在步随云激烈起伏的动作下,终於忍不住啜泣出声。
    因为他的泣求,步随云才肯放过了他。
    疯狂而热烈欢爱过後,秋宁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靠在步随云的怀中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感觉到步随云身上的冰冷,和那渐渐迟缓的心跳。
    他仰起头,见步随云脸色青白,额上却有细密的冷汗渗出,整个人完全失了往日的精气神。
    “你脸色恁差……”
    “你把我都给榨干了。”步随云有气无力地打断秋宁的话,唇边带著床笫间常见的散漫笑容,“怪不得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秋宁气得一嘴咬在他胸口。
    “我要是死了,一定是精尽人亡。做鬼也是风流鬼……哎呀,疼、疼……快松开!”
    秋宁见他讨饶,终於放开他。刚才用了全身力量,竟然在心口上留下一圈牙印。
    两人又说笑一会儿,秋宁终於抵不住疲倦的侵袭,睡了过去。
    步随云从床上小心爬起来,抱了柴火把炕烧暖。蹲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嘴角不停的涌出鲜血,有的糊在衣服上,有的滴在地上。步随云咬著牙烧完炕,随後从自己的衣服堆里翻出一只小小的瓶子,沾了一点药粉放到秋宁鼻子下。这样他至少可以再睡一天一夜。
    他爬上炕,低头凝视著秋宁。秋宁闭著眼,眉头舒展,嘴角挂著一丝甜笑,像是梦到什麽好事情,还轻轻地笑了两声。
    步随云亲了他的脸,亲了他的额,亲了他的唇,最後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
    真是舍不得啊!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要留他孤独地去面对这样一个乱世。
    他伏在秋宁耳边絮絮叨叨地低语──要注意穿衣服,少吃一点冷的东西……像要远行的父母,事无巨细地叮嘱自己的孩子,怎样都是不放心。
    说到无话可说了,便只是静静地注视,要将那容颜深深镌刻进灵魂最深处一般。
    步随云感到眼前阵阵发黑,生命力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掉,那种窒息般的黑暗渐渐将他攫住。血,还在不停地流,连成一线滴落到秋宁颊上。除了血,擦不掉的还有一点点透明的泪。
    他断断续续地轻声道:“你放心,到了奈何桥……我、我会等著你……等不到你……我就、就不喝孟婆汤……所以,你别急……好好活著,做我未做完的事……要是有、有机会,找个人……照顾你。我不吃醋,真的……我以後再不吃你的醋……只要你、你好好的……”
    他费力地说完这些话,趴在秋宁旁边大口喘气,可是能吸到空气越来越少。
    他苦笑了一下,道:“对不起,留你一个人……”
    然後伸手紧紧抱住秋宁,亲昵地和他靠在一起,任由眼泪濡湿他们相贴的皮肤。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洒在两个亲密相拥的人身上,金色的粉尘将他们包裹,变成了一道飘渺的剪影。
    秋宁在沈沈的梦中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盘旋:“阿宁,我爱你。”
    end if
    作家的话:
    小秋和皇帝还会见面。正文里滴肉就酱紫啦,以後在番外里补大餐。
    ☆、倾国太监(八十八)阴阳路2
    秋宁觉得自己睡了好长时间,睁开眼时四周一片黑暗,伸手去摸身旁,空空如也。他惊得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车厢,身下垫著厚厚的褥子,还盖了棉被,可是车厢的窗子和门紧紧关闭,只露进几丝微弱光线。
    他去推门窗,全是由外面锁起来,推不开。衣服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触手发硬,是干涸的血迹。他心慌起来,到底出了什麽事?步随云在何处?这血又是怎麽回事?
    他大力拍门,扯著嗓子喊,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最後在他准备用内力震开车门时,外面传来一个漠然的声音:“我等奉步夫人之命送公子回王府,请公子莫让我等为难。”
    秋宁听後,稍微松了口气,忙问:“步先生在何处?”
    外面沈默一息,答道:“待公子回到王府自会知道。”
    秋宁无法,只得安静地蜷坐在漆黑车厢里。他叹了口气。终於还是逃不掉,随云大约会有办法处理……心脏没来由地一疼,随後急速地跳起来。秋宁用手按住胸口,把头埋在膝盖上,有种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慌乱。为什麽心会这样痛?为什麽会有想流泪的感觉?
    ……
    马车日夜兼程,只花了三天便回到定州。秋宁照旧被送到以前住的小院。步凌波始终未露面,秋宁再三要求见她或玄天赐,侍卫只让他耐心等待。他说想见步随云,侍卫干脆不答话。秋宁无法,只得乖乖待在小院里。
    隔了两日,步凌波终於出现了。
    她浑身缟素,脸色灰白,眼睛红肿,见到秋宁时,未开口就湿了眼眶。
    秋宁只觉不祥,颤抖著声音问:“阿姐,随云呢?”
    步凌波用衣袖颜面,边流泪边轻声道:“萧神医说找到你们……我们赶去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在睡觉,後来才发现随云他已经、已经……萧神医说他没救了……”
    宛如晴天霹雳在秋宁耳边炸响,顷刻间,他眼前发黑,双耳无闻,身体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步凌波忙伸手扶住。好容易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失神地喃喃道:“不……不可能……”
    步凌波心痛难当,呜呜咽咽地低泣道:“随云他,逃婚那天,便没想活下去……他这是在拿命表明,宁死也不负你啊!”
    秋宁胸口如刀剜般大恸,眼里一片模糊,犹如末日来临,举目四顾茫茫无岸。
    他双目愣愣地望著前方,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脸颊,神智恍惚地反复道:“我不要他死!他成婚也没关系……我不要他死……”
    步凌波看他这个样子越发心疼,勉强拭去泪水劝道:“你,节哀……这是随云自己的选择……”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推到秋宁面前,“在随云身上发现的,你看了便知晓他的心意。”
    秋宁慢慢低下头,拿出信纸,展开细读。步随云在信上剖明心迹,绝不愿为苟活而背叛秋宁,另外请玄天赐让秋宁接替自己的位置,协助玄氏夺取江山。除了一番肺腑之言外,他详细分析了秋宁的擅长,说明将重任委托给秋宁的种种好处。
    步凌波边拭去泪水,边幽然道:“随云这样做,既是要求玄氏善待你和你的族人,又是给你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从今往後你便是玄氏麾下重臣,谁还会因为你的过去而轻视你?他用心如斯良苦,阿宁你可明白?”
    秋宁紧紧捏著信纸,流著泪笑道:“他将这样一副重担放到我肩上,是怕我想不开……可是,他成全了自己的真心,却留我独活於世,这算不算狠心?”
    “他若不是这种人,你又怎会爱他?”步凌波伸出双手握住秋宁的手,低声道:“你现在是随云的未亡人,去送送他吧?”
    ……
    秋宁披麻戴孝,怀抱七弦琴,缓步踏入玄王府内的灵堂。
    他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表情,紫瞳深澈晦暗如幽海,身形挺拔如修竹,一步一步稳稳地踩在黑色玄岩地面。他穿过层层飘舞的灵幡,宛如穿过时光的迷障,慢慢的走向他的爱人。然而,他的脚步最终被黝黑的灵柩挡住。
    不过一层薄薄的棺木,却将他们生生阻隔在阴阳两端。
    秋宁静静地注视著写著步随云名字的灵位。紫眸里逐渐泛起水光。令人骇然的是,那光影里竟漫开殷红,看上去仿佛他的眼里含著的不是泪,而是血!
    他盘腿坐下,将琴置於膝盖上,清越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如水过山石,奔腾入海;如朽骨生花,春回大地;如云开霁散,雨过天晴;如生命之流,奋力向上……如世间一切不可说,不可避,不可挽回的事物消逝,生生不息。
    水邱静揉著眼睛悄声问身旁的苏忠,“这是什麽曲子?”
    苏忠表情肃穆地答道:“我族的安魂曲。”
    秋宁长睫轻阖,黑发从鬓边垂落。他的神情专注,好似是在用灵魂演奏一般。
    琴声在安静的灵堂里盘旋回荡。渐渐地,一阵低泣响起,随後哭声越来越大,在场诸人都掩面哀哭,尽情宣泄著对死者的悲思。
    随著众人逐渐止住哭泣,琴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曲终。
    两道w红的血泪从秋宁闭著的眼中缓缓流下。
    靠得近的女眷忍不住惊叫出声。
    苏忠快步过去扶住他,关切问道:“公子,你的眼睛?”
    秋宁摇了摇头。挽住他的手,缓缓站起来,平静地道:“过两天就好了。”
    忽然灵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窈窕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高声叫道:“随云哥哥!”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震惊──来人竟是据说已经薨了的辰妃,玄若霞。
    玄若霞不顾诸人惊疑目光,扑到步凌波身前,急急问道:“阿嫂,这是这麽回事?我在西州时还听说随云哥哥大败墨军,这才几个月啊,怎麽人就没了?”
    一名高大男子从身後拉住她道:“你别急,有话慢慢讲。”
    玄若霞摔开他,吼道:“走开!”
    那男子被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说话语气仍旧温和:“这种事当然要慢慢讲。”
    玄天赐还算冷静,也知道玄若霞那时是诈死,於是上前道:“我们到後面去说。”
    步凌波对秋宁点点头道:“阿宁也一起来。”
    几个人来到玄天赐的书房,玄天赐将事情简略说了,玄若霞当即失声痛哭。
    胡子男抱臂靠墙,一下一下揪著胡子,眉头深深蹙起来。蓦地,他目中精光一闪,眉头舒展开来,问道:“大姐,我表妹呢?”
    他这话是向步凌波说的。步凌波愣了一愣,仔细打量他一番,迟疑道:“你是……”
    胡子男拍了拍额头道:“我这幅模样难怪你认不得。我是萧玖龄。”
    萧玖龄与步凌波乃同父异母的姐弟,虽未相认,私下里都心知肚明。
    此时萧玖龄直白地捅破,步凌波很是别扭,客气地道:“原来是神龙谷萧大公子……萧神医前两日已离开定州返回神龙谷了。”
    萧玖龄一拳击到手掌上,道:“不对啊!”
    玄若霞抬起泪眼哽咽道:“什麽不对?”
    “你忘了你是怎麽离开皇宫的吗?”
    玄若霞的瞳仁猛地放大,著急道:“你是说……随云哥哥是……假死?”
    步凌波和玄天赐惊疑不定,异口同声道:“怎麽可能?”
    “我见到随云的时候,他确实是没气了,也摸不到脉搏。”步凌波道。
    萧玖龄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表妹有一项绝技,名叫‘七星回天针’。只要人还没死透,她只要用这种针法护住心口一丝阳气,便能起死回生。她的神医之名不是白得的。她爱极步随云,变著法儿想要嫁给他,就算他真死透了也要用‘七星回天针’试著救一救才是,不可能试都不试便急著离开,这不合情理。再说人死没死透,原是只有懂医术的人才能判断。”
    听他这样一说,步凌波回想起萧玖兰对於步随云的死似乎并不太悲伤,至少与她想嫁步随云的热切不相称。步凌波原以为她是气步随云悔婚才匆匆离去,现在想起她竟像是在躲避什麽。
    萧玖龄又道:“我当初能给若霞服用假死药,再把她偷出皇宫,难道她就不会偷步随云吗?”
    玄若霞腾地一下跳起来道:“开棺!”
    步凌波与玄天赐交换一个眼神,玄天赐咬牙道:“那就开棺验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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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国太监(八十九)阴阳路3
    玄天赐将闲杂人等打发走,命人将棺椁抬出来放到灵堂中央。
    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後低声命令道:“开棺!”
    有随从拿了工具上前。这棺椁自封上後便不曾动过,此时撬动榫头却并不结实,几下撬开,众人凑上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哪有步随云的影子?
    玄天赐沈声道:“果然!”
    秋宁的身体晃了晃,阖上紫眸轻轻叹息了一声。
    玄天赐面容沈凝,吩咐亲随道:“传令各关卡严查,不得放萧玖兰一行人通过,并派右近卫把他们追回来!”
    亲随正准备出去,被秋宁拦住:“王爷且慢!”
    他上前两步道:“萧神医既然带走随云,又岂会耽搁?她在西疆深得敬重,一路必是畅通无阻,此时拦截只怕为时已晚……再者,听萧公子所言,那‘七星回天针’虽能保命,然随云身种蛊毒,或许需要什麽特殊法子方能救治,萧神医带随云回神龙谷未必是坏事。”
    玄天赐看向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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