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主仆关系。交谈的内容,具体他也听不清,气氛是客客气气的。暖觞不知怎麽地就不愿再听下了。
    他看到不远处有小童过来,和黎儿一般大的年纪,便先撤步离开了。
    “暖公子,老爷请您去饭厅,我给您带路。”暖觞点点头,看来待会儿该直接和黎儿挑明了,才得问出个七七八八来。
    一顿午饭吃得还算祥和。
    老阁主一个劲地给白衣男子夹菜,仿佛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男子嘴头虽嗔怪了几句,却淡然微笑著吃下了南宫烈夹过来的所有饭菜。满含著幸福的样子,看来他也是深爱著老阁主的。
    黎儿已经回来了,也不多响,径直坐在了他的暖觞哥哥旁边,也一个劲得给他夹菜,暖觞被搅得不好意思,毕竟他们是客,哪有客越主宾之理?
    而沈逸风依旧和老阁主热烈地交谈著,无视老阁主一直落在男子身上的目光和无意交谈的态度。男子也不冷场,自如地和沈逸风说些什麽,不过多半是西域之事,暖觞不甚了解,冷在一旁。就好像他们三个人本是一家似的,其余剩下的便只是陪衬品。
    而男子对暖觞的态度却大不一样,冷冷的,也不愿意多看一眼。暖觞自知和他不熟,不好多问,纵使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只能往心里咽。至於此“杨”是不是彼“杨”,只能待到他得了空,再好好一探。而得空不得空呢,就取决於某位大祖宗的心情了!
    这世上的事儿还真奇妙。
    午後,南宫烈说要不到镇上去转转,他带路。沈逸风摆手拒绝,他还得去看某位尊神呢。南宫烈立即投来万份同情的目光,不知是对他,还是对他口中的那个人。沈逸风意识到杨骞还在,噤了口,杨骞却笑笑,对他说了声加油。沈逸风便心情大好,有了杨前辈的鼓励还不马道成功!
    在场的恐怕只有暖觞心里跟糨糊似的,不清不楚吧。他也谢绝了老阁主的好意,主仆之分他还是有的,让一个长辈给自己做向导,说什麽在暖觞这种传统思想熏陶下的人心里,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再者,黎儿这孩子身上的秘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章廿十六
    章廿十六:
    沈逸风出了小镇,向驿站租了匹骆驼,便一人去了更远的沙漠。都说沙漠是个无底洞,进去容易出来难,一头扎进了魔窟,就等於向阎王爷借了半条命。沈逸风却没怎麽怕,一个人,哼著小曲儿,心情正乐著呢,一想到那魔头傻愣著痴呆的模样,别提有多开心。
    不多会儿,影子就消失在一望无垠的黄沙之中,变得不再真实,仿佛从未出现这样一个“旅人”过。
    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毫无消息,暖觞都有些急沈逸风的安危了。他从未来过大漠,却听过大漠的骇人之处。宅子里的主人却不以为然,仿佛是极其平常的事儿,不足挂齿。
    趁这段时间,暖觞也好好找黎儿聊上了一段。知道的事,不多不少,正好震诧到他罢了。
    暖觞也没多绕弯子,把疑惑问了出来,黎儿先是愣了愣,随後配合地点点头:“我的确是公子的侍童。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可以说他是我的师傅!”
    “哦,这麽说,你进无机阁是另有目的的?”暖觞细眯起眼,开始有些不相信这个世界了,原先身边信任的人,都是假的,一转眼,即成路人。这世界本没有什麽可以相信的,就连自己这个人,有时候,多半是假情假意。
    黎儿耐心的点点头,开始了他冗长的叙述。“其实,暖觞哥哥,你别看公子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心里也一点也不好受,一只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少主。老爷一再向他保证少主这边没事儿,有沈公子看著,不会出大问题,公子就是放不下心,叫我也摸进无机阁好好帮衬把。”
    “於是你就想出那种烂招?差点死了知不知道?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可曾想过……”暖觞忍不住敲了敲黎儿的小脑瓜子,总是捉摸不透这家夥的想法!
    黎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嘻嘻,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谁叫少主有这麽个怪癖。若是没有遇见暖觞哥哥,我把戏演足了,自会找个地方把身子养得棒棒的,再令寻他法。公子交由的任务可是一定要完成呢!不过话说回来,暖觞哥哥还真是个好人呐!”
    这娃儿谈正紧事的时候还不忘给他扣帽子,拍马屁,真是个机灵得紧的家夥!“那你怎麽就呆在了我的身边。”暖觞虽不是女人,但直觉告诉他,事情远远不是那麽简单。
    “嘿嘿,还不是暖觞哥哥人好呗。黎儿想呆在少主那坏脾气身边还不如呆在暖觞各个身边呢,人又温柔,对黎儿有好。黎儿可是很喜欢暖觞哥哥呢!所以暖觞哥哥要相信我哦,我曾说过,永远不会背叛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而且……”
    这小兔崽子嘴巴还真甜,“而且什麽……”
    “而且我们大家都说暖觞哥哥制住住少主,所以我可要好好给你加把力!这会子回去,暖觞哥哥一定要帮咱们家公子的忙好好的劝劝少主想开点!”
    什麽?!暖觞被搞得莫名其妙,什麽叫自己可以制住主上,明明就是他……记忆如棉絮般一再塞满了他的脑海,抽不走,缠缠绕绕的,剪不断,理还乱。这帮家夥一定误会了什麽!在心里做著激烈的斗争的同时,暖觞并为察觉他本是黝黑的脸上布满了一丝来路不明的红晕。
    “嘻嘻,暖觞哥哥脸红了是吧!”黎儿瞧著信任危机解除了,也不忘调侃起暖觞来。暖觞抬起纤瘦的右臂,狠狠地一拳砸在黎儿的身上,算是发泄,看你们以後还敢不敢开他的玩笑。
    那些不愉快、屈辱的、野蛮的回忆突然间也变成了不是那麽不堪入目的东西,谈笑间,一切灰飞烟灭,存留的,只是具空荡的躯体罢了,而这具空壳怕是也不会被世人记得。
    黎儿和暖觞就这麽打打闹闹围追著天井跑,玩笑间,已是夕阳西下,大漠的黄昏,昏暗的阳光透著一丝血色,苍茫而壮观,悲凉又充满希望,不正像人的生命吗?
    暖觞和黎儿背靠在天井坐著,仰望这同一片天空。
    “黎儿话说回来,你家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如此高深莫测!”暖觞还是忍不住大厅关於杨公子的事情。
    “你说公子阿,他可厉害了。暖觞哥哥,你知不知道西域的‘玉面罗刹’,其实就是指公子呢!”
    “玉面罗刹?”暖觞不是个知晓江湖的人,而这个名讳曾经在私底下听沈逸风说起过多次,看他一脸崇拜的口水样,今日看来,果真是非一般的人。这样的圣人,不至於和黄易那种俗人扯上关系,姑且作罢。
    “嗯。话说回来了,暖觞哥哥,回去,你得帮咱们好好劝劝少主,少主的事儿定不下来,咱们大家都不安心。”
    暖觞想也对,纵使现在提到南宫尚这个名字,还像好几百只蚂蚁在身上爬一般,直痒痒,但人家的境遇如此,的确值得同情的。和他一个从小就失了娘亲,只剩下一个混日子过的老爹一样,同为苦命的孩子,该算是同病相怜吧,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加之,对著这麽多双期待的眼睛,他就暂且放下成见和不快的记忆,有力出力吧!
    但话说回来,他小小的一个侍者,能帮上什麽忙?
    第三日,沈逸风回来了。一脸的春风得意,沙漠的风沙丝毫没有吹蚀他的脸庞,该多欠揍依旧多欠揍!
    回去的日子也该到了,暖觞沈逸风带他来的此的目的依旧不甚清明,就已莫名其妙的站在南宫烈大宅子的门前,做著临别前的饯行。老阁主,依旧抚摸了他的额头,好似他是他的宝贝似的,对他宠溺有加。“暖觞,可要好好活著啊!”
    暖觞顺从地点点头,不明就里,糊里糊涂的,一路下来,他算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敢情自己整一个就被绕进去了!
    而杨骞,依旧是一袭白衣,冷然的看著暖觞那幸福迷糊的模样,和沈逸风寒暄了几句,便噤上了嘴。直觉告诉暖觞,这个男子其实并不喜欢他。
    一路远行,驾马启航。路途依旧遥远,暖觞心中的谜团变得更加复杂起来,缠缠绕绕、此起彼伏。他看看一旁心情大好的沈逸风:“逸风,你说这一行你带我来是做甚?”
    “当燃是叫你来帮阿尚除心魔的呗!义父没和你说?”
    “我行?”暖觞有些不置可否。
    “小觞觞,你当然可以!”说话时还不忘暧昧地看看他,再看看黎儿。
    这两个家夥难道狼狈为奸了吗?!暖觞顿时一阵冷汗,今後的日子可不好过咯!
    半月下来,无机阁的影子已是尽在眼前,暖觞抬起头,这座建筑,依旧威武庄严,一如他的主人一般。而他的主人,正“等待”著他们的回家……
    ☆、章廿十七
    章廿十七:
    南宫尚的脸色不算好,直勾勾的盯著回来的几个人。沈逸风似看出了对方的来著不善,笑著调侃道:“阿尚,这麽早就回来了。那帮老家夥没为难你吧,今年该不会又有推你做盟主了吧?”
    “你们干什麽去了?”南宫尚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看来这正是他生气的原因所在。眼前的场景怎麽看就怎麽怪。按说暖觞和逸风关系好是无可厚非,但也不用他前脚刚一走,後脚就开溜吧!这麽长时间,难保这两人发生什麽。脑中不断出现一幕幕两人相亲相爱的场面,连南宫尚自己都在责备怎会生出如此怪异的想法。
    他本不是为这件事而生气的,现在却忘记了该生气地原因,
    “这啊,还不是我闲著无聊骂,让暖觞陪我走走,你不会这麽小心眼儿吧,借个人都不肯吧?”沈逸风哈哈一笑,每次阿尚别扭的时候,还总得他出马。真是从小缺乏关怀的孩子,养成了这麽个怪脾性。
    “哦?什麽地儿值得你沈大少爷玩得这麽尽兴啊!”
    “呵呵,还不是西域呗,你不是知道我……嘿嘿……还不是那魔头……”
    “西域?你和他?”南宫尚细眯起眼睛打量一旁一语未发暖觞,以及旁那个他看了就出气的男孩子。一个月多不见,暖觞似乎还在生气的样子。南宫尚忽然意识到什麽,豁然开朗,他担心人家个什麽劲啊,我乐得,你这个小东西伺候了我还是你的福分呢。
    没来由,一月多来的乌云密布顿时阳光明媚。不知是身边这个人又在了,还是因为……
    “对啊,就我和他,暖觞他也没出去过远地儿,我就带他去见识见识。咱先不说这个,阿尚你那头有啥好玩的事儿发生。沈逸风故意将话题扯远些,深得这家夥又神经兮兮地对他唠叨东、唠叨西的。
    南宫尚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本就心情不好的原因,一个小小的陪从,怎麽可能影响他如此呢?影响他的只有他觉得重要的人罢了。“我看见墨楚了。”
    “墨楚?他过得还好吧?你可别再对他凶了,大家不都是好兄弟吗?”听到“墨楚”二字,沈逸风的语气明显急迫起来,显然是很关心这个人,
    “哼!谁和他是兄弟了,做出这麽不要脸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现在竟然还活的这麽潇洒,真是老天无眼!”南宫尚说的咬牙切齿,暴怒得很。
    “阿尚,可别那麽说,墨楚爱上的只不过刚好是男人罢了,没有什麽要不要脸的,要是我是他,也会这麽义无反顾的。”沈逸风正色道。
    “你?你敢!”
    “阿尚,要是我也这样,你还认我这个兄弟不?”
    “这样的人我见一次打一次,你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南宫尚不曾想过,如若沈逸风也如此的话,他将会如何得孤独!
    “你……也罢。阿尚,等你这辈子也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我们是无理取闹。甚至是你的父亲……”
    “住口!你别在我面前提他,我没有那样的父亲!再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南宫尚的怒火很好地被沈逸风挑了起来,每次一提他的父亲,以往冷漠的形象总是克制不住地被颠覆,他没有这样的父亲,他更恨那个毁了他们一家的男人!“
    南宫尚不想和他多吵,话多无意,还不如大家先冷静冷静比较实在,“张总管,带沈公子下去休息,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今日之事我不准你再提。”
    沈逸风无奈地笑笑,他的阿尚什麽时候才能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啊!
    暖觞一直低著头,也随张总管下去了。忽然想起那一日,沙漠上的一番醒悟,主上这个人,恐是被伤的重了,心封起来,便什麽都是冷的,什麽都是无情的。就连他这个人也是……
    这,不正和自己很像吗?一个是无情无欲,一个是再也不爱。
    沈逸风偏偏说还有什麽要和暖觞聊聊,径直拉他去了临风阁。暖觞让黎儿先回屋去,黎儿眨眨眼睛,笑著说:“暖觞哥哥别忘记咱们的约定哦!”说著还不忘超沈逸风使了个颜色,後者完全接受,暖觞忽然觉得,他或许就这麽被身边的一票朋友给卖了!
    “逸风,墨楚是什麽人?”还没进屋,暖觞便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你说墨楚啊,本是阿尚手下的得力干将。我们还从小玩到大的哩,算是好兄弟!”
    “哦?那主上为何如此厌恶这位墨公子。”
    “阿尚这人其实就是太偏执。本来我们三算是莫逆之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种,也不分地位高低、身份贵贱。朋友嘛,一辈子能有几个真心的!这事儿其实不怪墨楚。有天墨楚突然跑来说要给咱介绍个人,我们也都挺开心的,多一个人,无机阁就热闹点,每天被阿尚弄得冷冰冰的无机阁,来几个人,大家都开心。”沈逸风呷了口茶,继续道来。
    “你也应该想到了,这人是个男子。不单单是普通的男子,还是江南男欢馆里的名妓。”暖觞一听,嘴张得老大,怪不得主上大人要动怒了。
    “我们都知道墨楚的为人,挺憨厚老实的,虽然表面上浮夸的像个贵公子,背地里,比谁都好欺负。阿尚一听这人的身份,自当是不同意了,一方面怕玷污了无机阁的名声,另一方面,怕墨楚给骗了。当时阿尚还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自然是找阿楚谈。阿楚,我也说了老实人一个,全全白白的袒露出来。人是他赎出来的,自是无家可归,求南宫尚先让那男欢合他一起住。其实阿楚也知道阿尚的品行,弄死了这麽多男宠也不是没看过,那个男的把阿楚地魂斗勾走了,你让他怎麽办?只得兵行险招。”
    “所以主上把他们赶走了?”暖觞迫不及待想知道後面的故事。
    “嗯,阿尚这个人平时很冷静,处理这方面感情的时候,又像是火山爆发。在他看来,这些感情,都是所谓的虚假和肮脏,哪有真心可言。阿楚求著阿尚别对那男倌下手,他是真的爱上他了。那男孩子,平时看上去粉粉嫩嫩的,一副勾人狐狸精模样,关键时刻却真不含糊,死都要和阿楚在一起。阿楚想要打赢阿尚恐怕很难,这家夥冷冰冰的,不是在琢磨武艺,就是在琢磨无机阁的事儿,连点人的感情都没有。不过好在阿尚还是不忍心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将他们赶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那後来呢?”暖殇也被勾起了兴趣,他没有爱过别人,纵使不是痴男怨女的感情故事,这样的经历亦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吧?别人的故事好比一场梦,梦醒了,他又是现实中的那个自己。
    “阿楚好歹在江湖上也是个大侠,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会儿江湖上传得挺盛,说他被狐狸精迷得魂都出了窍。一时间弄得个身败名裂。那时候不盛男风,那男孩子又是这种出身,你知道得……不过我却觉得值了,人一生得其所爱之人,何其幸哉。现在嘛,听阿尚说不是过得好好地吗?这麽多年了,还这麽相濡以沫,连我都没想到。”
    他又顿了一顿,最後总结性的来了句,“所以啊,可怜的不过只是阿尚罢了。”
    ☆、章廿十八
    章廿十八:
    逸风已经走了很久,再之後他们又聊了些什麽,暖觞记不太清了,八成又是些没正经耍宝的话语。这些他也没听进去太多,墨楚的故事他虽替他们感动,亦没记下多少,毕竟是别人家的故事,别人家的悲欢离合,和自己毫不相关,记了,只是平添些愁绪罢了。
    这点,他和南宫尚却是极像的。沈逸风一句可怜人,轻轻松松的就总结了一个人,而暖觞自己把他们归咎於一类人,还真是贴切!都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和南宫尚两人,好比是两个极端,一个是矛,一个是盾。一个用尖锐把自己武装得很坚强,一个用茧蛹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一个攻,一个守,怪不得那家夥别人不挑,偏偏什麽气都撒在他身上。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吸引力吗?寂寞的人,总是因为一个人变得更加寂寞。而寂寞的两个人可以接著彼此的温度相互依靠吗?
    暖觞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弄糊了。脑海里再次充斥著大片大片的回忆,童年时候的不快,一直以来的一个人,以及大漠上、一路以来每个人对他莫名的拜托,他是不是真的该去找阁主好好谈谈。纵使他以为自己居心不良,纵使以一个下属的立场,纵使那个人是他不愿触及的古曲,看在他们是同类人的份上,他是不是应该……
    暖觞便如此鬼使神差的去找南宫尚了。平时就不怎麽喝酒的他拿了一壶小酒,让黎儿下去烫了下,便去了越震轩。
    南宫尚正巧在阅读探子送上来的现报,眉头微紧,应该是出了什麽岔子,或是有什麽难处。加之早上和沈逸风的不愉快,总觉得事有蹊跷的他,虽交待下给探子,然他们查明汇报,但心中还憋屈得很。他没有错,男人和男人,论理论德都不成会事儿!
    暖觞见他在忙,犹豫著是否要进去,微弱的鼻息声,却已经被南宫尚捕捉得个正著。这家夥平时躲自己能有多远就多远,不顶撞自己的时候就是摆出一副“我是你属下,没必要和你走得太近”的模样。特别是发生不愉快的那夜,暖觞生病的那段日子、之後不见面的那段日子,赤裸裸的对他“冷战”!而今儿个,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了?别不是来找碴吧?再不,难道又是一以大堆义正言辞来扰他清静?
    “来都来了,进来说话。”南宫尚忍住自己一大堆疑问,毫无感情地让来人进来。
    “是。”暖觞最终还是鼓了鼓勇气,大大地呼了口气,将酒盅搁置於桌上,退到了一边。
    “这是什麽,今儿个找我别不是又来‘教训’我的吧。”
    暖觞咬咬嘴唇,颇为游移,“这是我温的小酒,有些话,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和您说。若是您想听,我想今夜和您彻头彻尾地聊一聊,抛却过去的不愉快。若是您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我这就退下,当我没来找过您。”
    暖觞语气来的真诚,南宫尚顿生兴趣。暖觞这模样他真没见过,愤怒的、恭顺的、冷漠的、有趣的,各色各样,就是没见过这麽真心实意的。不愉快的事儿,他们之间多了去了,他也没这麽自诩暖觞这家夥会关心他。那究竟是什麽事,让他肯抛却成见,如此诚恳?他放下手边的要件,退了周围的奴才,示意他说下去。
    “主上,如若您不生气的话,我话就这麽说了。我觉得我和您是同一类人,虽然有些越俎之嫌,我请您听下去。”
    “哦,怎麽说?”什麽‘同类人’,笑话吧!
    “我和您是一样的,从小就是没有关爱长大的孩子。虽然你不爱听,我明白您的童年并不快乐。”
    “逸风和你说的?他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阿!”怎麽又扯到他童年的事儿上来,明知道这是他所不能触及的伤痛!
    “这事儿您别怪他,我在无机阁这麽多年了,不说知道什麽,看总归也看多了。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失掉对亲情的信赖了,起码您曾经拥有过,我却什麽得不到。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说这些恐是不妥,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偏巧我在您身上找到了我的影子。”
    “你懂什麽!”南宫尚此生最厌恶的便是人在他面前提他那早已不当他是他父亲的男人,以及那段看似美好的童年。人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最痛苦的是你得到了却偏偏不是永远。他操酒壶,灌了满满一盅,一杯下肚,酒入愁肠愁更愁。
    暖觞叹了口气,不知什麽时候他染上了“自来熟”的毛病,就这麽径直的坐下。南宫尚扫了他一眼,也不介意,兀自借酒消愁去了。
    “阁主还真是任性的小孩阿!”天晓得没喝酒的暖觞竟说出这麽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咯咯地笑了下,也径自端起另一个酒盅,反正酒也是他拿来的,他哪有不能喝得道理!
    “我从小就没有娘,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记事以来只有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偏偏不知道怎麽养活自己的老爹。我也就这麽有一顿没一顿的跟著这个老爹。本以为这样相依为命纵然苦也算亲情,一张卖身契彻底打碎了我的念想。亲情这东西其实挺廉价,没几个钱的赌债就可以换来。我打小被卖进无机阁当杂役,这麽多年下来了,早已麻木了,所以主上,选择忘记,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忘记?”南宫尚泯了口酒问道。是吗?可如果他就是忘记不了呢?
    “对,忘记,亲情,真他妈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暖觞哈哈大笑三声,一杯又一杯的酒入了肚肠,舌头开始打了结起来,一向文明的他,连市井的低俗之语也漫於口中。
    “不值钱,哈哈,果真是不值钱啊,为了个破男人,一个抛下儿子什麽都不管,一个竟忍心就这麽走了,就算死,为什麽你不带著孩儿一起去阿,孩儿真的很痛苦……”南宫尚不满血丝的双眼显得通红无比,浸润著水渍,在十指间,流下泪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每每提到他挚爱的娘亲,他总忍不住流下心痛的泪水。
    “既然都说了不值钱,哭什麽哭。”暖觞边把酒,边用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没大没小地拍拍南宫尚的肩,示以安慰。後者拂开他的手,朝他亦是哈哈大笑三声。“你还不是,眼睛和两桃子似的,丢人现眼。”说完两人便很没形象地继续大笑起来,好好放纵一回,既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过去的种种不欢,有的只是同一种心情,同一份愁肠。
    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夜已很深了……
    ☆、章廿十九
    章廿十九:
    酒,这东西能助人,亦能害人。都说酒後误事,喝得老高的两人,四下里瞧著五人,便不分尊卑地躺倒在羊皮做的大毯子上,一杯接一杯地猜著拳。
    眼前花糊的一片,南宫尚不顾身边是谁,模样什麽早已分不清了,伸手摸摸,软软的,有体温的。这点零星的温度带给他的,仿佛不再是他孤寂一人。唠叨了一晚童年不快的他,心冰凉得和身子一般,打焉似的,只想找个人靠。平时多麽强势的南宫尚,说到底只是个空有虚表的可怜虫罢了!
    暖觞酒也喝得老高,身子热热的、酥酥的,不排斥别人的接触,特别温顺。都说男人要刷酒风,可这两人却特默契。南宫尚借著这份温暖,贴得严严实实,没几下儿,便像头受伤的野兽钻进了暖觞的好怀里,手里还一个劲地撕扯著,露出哀怨忧伤的眼眸。
    约摸是酒的後劲的关系,皮肤微弱的接触,便擦起了火花,酥酥麻麻的漫灌全身。暖觞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残缺地挂在身上。要是往常他定会誓死捍卫,如今夜,同样的气味,给了他放纵的诱惑,他竟然将自己微热的皮肤缓缓地靠近那片冰凉,细细摩擦起来。
    冰与火的融合。
    受到如此挑逗的南宫尚,哪还能做前人柳下惠,即使眼前还是一片朦胧的时候,一个个亲吻便如数落下。疾风暴雨般的吻,恰似一声声悲鸣,重重地砸进了进了两个人的心田。
    暖觞的身子本久好看,不同於他的脸蛋,借著微光,更是泛起了一层妖w的淡粉,一个个紫蝶在这片肌理上跃然而起,翩翩起舞,竟把南宫尚看迷了。
    他虔诚地膜拜著这具躯体,如获至宝般地小心摸索著。
    葱白指尖泛起点点涟漪,暖觞情不自禁闷哼起来,他不知道眼前男子的心思,如此被小心的、更是被诚挚的对待著,的确是第一次。他,一个侍者,没有必要扮演贞烈烈妇,就让他好好的放纵堕落一次,一次就好,起码,今天,因为这个人,他也可以寻求心灵上的慰藉,追寻一份心灵上的水乳交融……
    南宫尚确实醉了。他像是个刚及弱冠的清涩少年,毫无技巧可言地一心一意地呵护著身下那人的身子,除却了暴戾的影子,对待挚爱的恋人的模样,恐怕也不过如此罢了。
    今夜,没有雕花华丽的大床,没有侍婢的服侍,更没有虚情假意地迎奉,所谓的花前月下,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如此吧!温润柔软的羊绒毯子上,细细的茸毛摸索著两具身躯,纵使过去多少横眉冷对,也可以成就灵魂上的滴滴升华……
    暖觞迷醉间微微皱皱眉,虽然是如此像是的爱恋,但依旧极难适应那种异物充斥的感觉的他,大口大口的呼著新鲜空气,使身体放松下来。他抓著南宫尚的强而有力的胳臂,配合著身体里的律动,进进出出,深深浅浅……
    满满一夜。
    暖觞本就是个早起的人,数十年如一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已经起来做活。翌日一早,同样的时刻,暖觞眯著眼睛打量周遭的一切。身体还是维持著紧密缠绕著身旁男子的模样,难舍难分。幸好佣人们不会擅自闯入主上的房间,否则让他们看见现在这副“活春宫”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细细回忆起昨夜的点滴,影像如洪水猛兽一般,咆哮而来,啃噬著他的心,心境的确沈重,还有些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东西,怎麽也道不明、认不清。
    暖觞干脆放下这一分层杂,由於是宿醉的关系,脑袋里养了几千只蚂蚁一般,嘶咬著、叫嚣著,好不头疼。怕弄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南宫尚,暖觞忍著一头的眩晕,掀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臂膀,也顾不得私处的酸痛,小心地退出双脚的纠缠。
    起身整理好衣裳,将裤腰带紧紧打了个结,定下心来,又找了块步巾,拭去绒毯上的斑斑浊浊。待到一切搞定後,屋外的公鸡已打鸣得正欢,本想将南宫尚抬回床上休息的他,一方面怕吵醒这只沈睡的狮子,又碍於自己的腰酸背痛,趁著南宫尚还在倒头大睡的间隙,遛出了越震轩。
    他暖觞还真是窝囊呢!
    暖觞哈欠连连,回了自己的屋补眠,梦里大段大段的画面,奢靡却又美好,让他不得不回头去面对自己做的蠢事儿。明明是寻求安慰,明明是去安慰别人,怎麽就傻子般的将自己也同羔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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