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道:“走走走,我去开车。”
    无忧瘫坐在床上,语气不冷不热:“哪也不想去。”
    陆万劫放下大衣,同时瞄了一眼电脑屏幕,还是很想看电影啊,但是把无忧晾在一边好像也说不过去。于是陆万劫就把无忧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起看电影。
    无忧瞄了几眼屏幕,见里面打打杀杀的,也瞧不出什么因果,就拿起手机,自顾自地玩游戏,随口说:“你要是腿麻了和我说一声。”
    陆万劫沉迷在电影世界里,看完一整部电影后,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头一瞧,无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机掉在地毯上,游戏才打了一半。
    陆万劫心中一暖,将无忧抱起来,放回了床上,扯开棉被盖在他身上,又低头亲了好几下,然后关上灯,悄悄地出去,高高兴兴地找朋友喝酒去了。
    林、心二人从游乐场回来,时间还不算很晚,无心嘟着嫣红的嘴唇抱怨说腿疼,林铁衣将他抱到沙发上,柔声说了几句话,又说给他拿好吃的,然后轻手轻脚地上楼,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轻车熟路地按亮了电灯,坐在床边,屋内空气温暖洁净,带着一点安宁的味道。
    “沈贤。”林铁衣轻声道。
    沈贤掀开棉被,看到林铁衣,鼻子一酸,伸开双臂抱住了他,脸颊依偎在他的肩膀处,只是一言不发。
    林铁衣蹭了蹭他的脸颊,察觉出一点湿意,柔声问道:“吃过饭了吗?”
    怀里的人默默点头。
    林铁衣松了一口气,抬手一点一点地抚摸沈贤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开口:“沈贤?”
    “嗯?”
    “你……你搬到客房里睡吧。”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很久,沈贤点点头,声音依旧是沉闷的:“嗯。”
    林铁衣松开了他,坐在一边。
    沈贤掀开棉被,赤着脚下床,拿起床尾的衬衫和裤子,一件一件地穿上,然后套上拖鞋,抱起自己的枕头,打开衣柜,拿起自己寥寥几件半旧的衣服。他两手抱着这堆东西,手指勾住桌子上属于自己的茶杯,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客房位于走廊的另一头,林铁衣一手摸索着墙壁,站在走廊上,听着脚步声慢慢变轻变远。
    忽然咕咚一声,像是茶杯掉落在地毯的声音,林铁衣心中一顿,急道:“沈贤,你没事吧。”
    沈贤蹲在地上,伸手去抓地上滚落的茶杯,但是视线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满心凄楚、满心绝望,一股剧烈的疼痛贯穿了脊背,蔓延到全身,停了一会儿,他握住了茶杯柄,重新站起来,声音低而沙哑:“我没事啊,你……你早点睡吧。”
    林铁衣送走了沈贤,去冰箱里拿了一点面包,递给楼下的无心。无心很失望,连声说不想吃,然后两手攀着林铁衣的脖子,被林铁衣抱着上楼去了。
    两人洗过澡后,先后躺在床上。在漆黑的房间里,无心像一条小虫子似的,往林铁衣的怀里拱,轻声说:“抱抱,抱抱。”
    林铁衣刻意打了一个哈欠,把无心抱在怀里,低声说:“困了,早点睡。”
    无心被传染得也连连打哈欠,便有些不情愿地睡了。
    一大早,无忧和沈贤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无忧心情不好,沈贤比他更加糟糕。两人做了咖啡、煎蛋和火腿,又煮了米粥,做了咸菜。无忧忽然叹气,轻声说:“我想要个孩子。”
    沈贤一抖,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头。
    无忧又道:“我和万劫虽然是同志夫妻,但是骨子里都很传统,儿孙绕膝,天伦之乐,谁不向往呢。”他有些意兴阑珊地靠在流理台前,淡淡地扫了沈贤一眼,道:“我跟他当初那么好,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感情这种事情,不需要太较真,他今天说喜欢你,也许明天又说喜欢别人了。他说的话自然是真的,只不过心意一直在变化。”
    沈贤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说:“我知道。”
    停了一会儿,无忧又说:“客房里的空调坏了,我今天找人修一下。”
    沈贤低下头,两滴泪水落在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沙哑地说:“嗯。”
    无忧扫了他一眼,沈贤相貌粗犷,心智蠢笨,性格木讷,好像是很不讨人喜欢,但实际上,他是一个非常温柔无害的男人,这种人你说不上喜欢他,但是也不会忍心伤害他。
    ☆、他的心
    两人将早饭端上餐桌的时候,楼上的三人才陆陆续续地下来,陆万劫宿醉刚醒,满脸带着迷茫又欠揍的笑容,他第一个坐在餐桌旁,开口道:“无忧,给我泡一壶茶。”无忧绷着脸,自顾自地收拾桌子上的杂物。陆万劫讪讪地一笑,浑不在意。
    无心永远都是一副青春活泼的模样,他拽着林铁衣的手,蹦蹦跳跳地下楼梯,小腰一拧,冲着厨房方向抽动鼻子,开口道:“好香啊。”又笑着说:“谢谢无忧哥哥。”停顿了一下,又望着厨房里忙碌的沈贤,眉眼一动,礼貌地说:“大块头叔叔也辛苦了。”
    沈贤疑惑地抬起头,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于是勉强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切面包。
    林铁衣牵着无心的手坐在餐桌旁边,声音平淡地说:“他叫沈贤,你叫他沈贤也好,沈叔叔也好,别乱起外号。”
    无心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说:“知道了。”他又凑到陆万劫身边,闻了一下,用手扇着风道:“陆叔叔你喝酒啦?”
    陆万劫低头闻闻自己的衣服,推开椅子站起来,去卫生间里洗澡。无忧刚好在卫生间洗手,两人打了照面,陆万劫随手关上门,把无忧推到墙上抱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含糊地说:“对不起。”
    无忧心平气和,声音冷冷淡淡地说:“你要是每次这样晚上出去喝酒打牌,早上回来跟我说对不起。那也没什么意思。”
    陆万劫一时语塞,说了几个“我、我……”又沉默不语了。
    两人的身世背景不同,无忧性子安静,平时喜欢待在屋子里看书看电影,或者去旅馆里照顾生意、记账。而陆万劫完全是一个草莽英雄,褪去了英雄的光环,就成了草莽,匪气与江湖气极重,也亏得又无忧在,吃喝嫖赌抽才没给他占全。
    停了一会儿,无忧轻声说:“少喝点酒。”
    陆万劫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嗯。”
    “钓鱼、爬山、旅游是好的。”
    “嗯。”
    “喝酒、抽烟、赌博不好。”
    “知道了。”
    “喜欢去那些娱乐会所玩,那也没什么,但你要是跟别人鬼混,染上什么病回来……”
    “忧。”陆万劫酒醒了一些,微微用力抱住他,不悦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跟什么人鬼混啊,我就是跟几个朋友喝酒扯淡而已。”说着身体微微压过来,碾磨着无忧的身体,低语道:“不信你检查检查。”
    无忧脸颊一红,从他胳膊底下逃出来,嘴里道:“滚。”
    无忧坐回餐桌,见无心和林铁衣已经开始吃饭了。沈贤却还在厨房切南瓜,于是随口道:“沈贤,过来吃饭。”
    沈贤哦了一声,手里却依旧在刨南瓜,南瓜很老,皮厚且硬,他拿水果刀一道一道地切下去,满脸通红,青筋微微凸出。
    无心用勺子舀着米粥,天真无邪地说:“我中午想吃南瓜米饭,沈叔叔说南瓜要蒸很久,所以现在就要准备。”
    无忧放下筷子,凝视着无心。无心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平静地回看他。
    两人是兄弟,又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彼此的眼神心思都非常敏感。有些事情,无心瞒得过林铁衣,却瞒不过无忧。
    无忧收回了目光,不再说什么,低头吃东西。无心是七窍玲珑的心肝,论智谋,赌灵性,能把沈贤秒杀得渣都不剩。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无忧没道理介入太多。沈贤性格懦弱,但是体格高大强壮,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大男人,他离开了谁都能活下去。无心不一样,无心性情乖戾,一冲动就会做出毁灭自己或者毁灭世界的事情。这个道理,无忧知道,林铁衣自然是更加清楚的。
    所以当天早晨,沈贤在厨房切南瓜,清洗蒸笼,其他几个人在餐桌前吃饭,平平静静地度过了早饭时光。
    无心上午要去实验室里一趟,他要林铁衣陪他一起去,林铁衣欣然应允。到了实验室后,无心进了工作室忙碌,无暇他顾。林铁衣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掏出导盲杖,走到了门外,叫住门外的司机,说自己的眼药水落在家里了,要回去一趟。司机是无心的专属司机,对于无心和无心的家人都言听计从,当下扶着林铁衣坐进汽车,驾车离开。
    林铁衣回去后,脚步急促地进了屋子,用手杖敲击地面,轻声道:“沈贤,你在哪?”
    他叫了好几声,角落里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我在这儿。”
    林铁衣听声辨位,一步一步走到沈贤旁边。沈贤这会儿正坐在餐桌旁喝粥。林铁衣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心里有些疼痛,低声说:“饭都凉了吧,我带你出去吃。”
    “没有。”沈贤宽慰他:“无忧帮我把饭菜热了一下。”
    林铁衣不语,微微倾过身体,抱住沈贤的腰,下巴搭在沈贤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沈贤轻声说:“主人,你喜欢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吧?”
    林铁衣点点头,轻而认真地说:“我很爱他。”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大概不知道,他以前出车祸,眼睛看不见,我就把自己的这双眼睛给他了。”
    沈贤微微有些惊讶,继而低下头,轻声说:“我懂了。”
    停了一会儿,林铁衣轻声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跟他讲明你我的关系。”
    沈贤瞪圆了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林铁衣微笑,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柔声说:“我虽然爱他,可是你才是我的老婆呀。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我对你,才是夫妻之情。他在我心里,只是个孩子,知道了吗?”
    沈贤气息微颤,之前受过的委屈和郁闷瞬间烟消云散,他满心欢喜、满心感激,泪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知道……”
    林铁衣柔声说:“所以你才是个笨蛋嘛。”停了一会儿又认真说:“但是在没有讲明之前,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他那个人,性格很极端,我害怕他一怒之下会伤害自己,或者伤害你……”
    沈贤连连摇头,笑着抹眼泪道:“我没关系的,只要有你这番话,我就很高兴了。”
    林铁衣听了这番话,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沈贤终归是成熟懂事一些,要是无心听见这番话,不知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沈贤吃完了饭,林铁衣摸着他微微凸起的肚子,笑话他最近胖了不少。沈贤神色复杂,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犹豫了很久,开口道:“主人……我……我其实……”
    他支支吾吾了几分钟,最后咬了咬嘴唇,道:“等过段时间再和你说吧。”
    林铁衣很有耐心地笑:“可以啊。”他以为这个害羞的笨蛋是想跟自己表白呢。
    中午,沈贤还是很听话地做了南瓜米饭,又炖了一锅烩菜。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沈贤脸上带着浅淡而平静的笑意,也不再缩手缩脑了。别人夸奖他做饭好吃,他谦虚而腼腆地笑笑。
    吃过饭后,几个人懒洋洋地去卧室睡午觉。无心在林铁衣的怀里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摆弄游戏机玩。
    林铁衣睡了一觉,翻过身睁开眼睛,看见无心还在玩,就说了他几句,无心上下打量他,目光忽然停留在棉被上,又不怀好意地朝林铁衣笑。
    林铁衣疑惑,抬起身看见棉被上有东西凸出来,笑了一下,坐起来用腿遮挡住,又轻轻地踹了无心的屁股:“敢笑话你老子。”
    无心放下游戏机,小鸟似的扑过来。林铁衣偏过头,忽然问他:“在玩什么游戏?”无心怔了一下,只好把游戏机捡起来,递给他看。
    林铁衣饶有兴致地摆弄游戏,无心忽然开口问道:“那个沈贤干嘛赖在这里不走?”
    林铁衣扫他一眼,淡淡说:“这里是他的家,你要他去哪里?”
    无心蹙眉,怒道:“他又不姓林!”
    “以前我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是他一路照顾我,给我找东西吃,讨水喝。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林铁衣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相互扶持过,这根姓什么没有关系。”
    无心冷淡道:“我就说嘛,你要是眼睛不瞎,也不能跟那种人走到一起。”
    林铁衣把游戏机摔在床上,声色俱厉道:“哪种人?”
    无心吓得缩了一下,嘴硬道:“又蠢又笨的丑八怪。”
    林铁衣严厉而语重心长地说:“他长得丑,难道是他自己愿意的吗?沈贤脾气好,又勤快,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很懂事,没有坏心眼。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好。我能和他走到一起,是我的荣幸。”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无心呆了一下,半晌没有言语,低语道:“我不懂事,我有坏心眼?”
    林铁衣及时收住了这个话题,笑道:“别钻牛角尖了,来,到我怀里睡一会儿。”
    无心温顺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两人心平气和地闭眼睡觉。停了一会儿,无心幽幽地说:“爸爸,你的戒指呢?”
    林铁衣迷茫地嗯了一声。
    无心道:“就是那天夜里,你和我说你爱我,然后交换的戒指。”无心说着,举起手,纤细的手指上依旧戴着那枚素戒。
    林铁衣想了一会儿,有些歉意地说:“逃难的时候,被别人抢走了。”
    无心就没有再问什么。过了一会儿,耳畔响起均匀沉稳的呼吸声。无心脑子里嗡嗡的,深吸了一口气,泪水簌簌地从腮边落下来。
    他只道与林铁衣只是暂时地分离,却不知一转身就是沧海桑田。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却没有那样的好运。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一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无心轻轻地下床,穿上衬衫短裤,去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挽起袖子,下楼去了厨房。
    厨房里亮着淡淡的白光,沈贤坐在塑料凳子上,用削皮器削土豆。褐色的土豆皮散落在裤子、拖鞋、地板上。
    见到无心出现,沈贤有些吃惊,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礼貌而谦卑地笑,局促地解释道:“饭还没有做好。”
    如今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个,无心收敛起平时那副天真冷淡地模样,他凝视着沈贤,从心底到眼神都透露出深深的厌恨和恶毒,半晌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滚蛋?”
    沈贤呆了一下,身子一晃,微微攥紧了拳头,用轻而坚硬的语气道:“这里是我的家。”
    无心冷笑了一下,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走过来,走到沈贤面前,轻声说:“你只不过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流氓。”他弯下腰看着沈贤,道:“我跟林铁衣,两年前就开始上床了。我在他心里面的分量,十个你也比不过……你以为他为什么眼盲,又为什么离开我?”
    沈贤避开他,木讷地说:“我知道,他和我说过。”
    无心直起腰,夸张地哈哈大笑。
    林铁衣竟然……什么都跟这个男人说了,果然,他们两个不是玩玩,是认真的……是认真地打算在一起了。
    无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抹了一把眼睛,扫视了流理台上切的整整齐齐的蔬菜,咬牙道:“就算你怎么讨好他们,也没有用,你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下人、奴隶!”
    沈贤神情淡淡的,继续干活,丝毫不受影响。
    无心忽然觉得心烦,抓起桌子上的一盆清水,哗啦一下泼向沈贤。沈贤敏捷地站起来,躲了一下,身上还是被泼了一半。
    无心把盆子摔在地上,低声而厌恶地说:“滚出去。”
    沈贤心平气和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无心将厨房里的东西摔得稀烂,自己蹲在地上,心里空荡荡的,清凉的晨风透过窗户,飒飒吹过,他的心并不比晨风更暖。
    呆了一会儿,无心从墙角拿起扫帚,把地上的水和菜叶子清扫出去,然后用抹布擦干净流理台。他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盘鸡蛋、西红柿,打开炉灶,往锅里面添了点水。
    他想像沈贤那样的勤快懂事,他想取悦林铁衣。
    无心是极聪明的人,做饭洗衣这种事情他以前没有做过,但是认真做起来,却一点也不输给别人。当天早上,屋子里的人起床下楼,看见无心穿着围裙,把热气腾腾的米粥和面饼端上饭桌,都觉得十分震惊。
    无心脸上带着轻佻得意的笑容,开口道:“过来尝尝本少爷的手艺。”
    林铁衣打了一个哈欠,坐在桌子边,说道:“我说你一大早哪里去了,原来是跑去厨房玩了。”无心笑笑,给他盛了一碗粥,轻声说:“你尝尝。”
    林铁衣柔声说:“我家无心做的饭呢,自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尝了一口,连连点头:“真的很好。”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吃饭,停了一会儿,无忧才忍不住开口:“沈贤怎么还没有起床,他平时可不赖床的。”
    林铁衣浓眉一挑,他先前以为沈贤也在饭桌上,只是一直没有说话。如今听见无忧这么说,忙放下了筷子,低语道:“不会是生病了吧,我去看看……”
    无忧率先站起来,说道:“你坐着吧,我去看看。”
    无忧上楼,过了一会儿和沈贤一起低声说笑着下楼,沈贤对众人解释说自己睡过头了,其他人也没有在意。
    林铁衣随口说:“来尝尝无心做的早饭。”语调里颇有一些自豪。他把无心当成自己的孩子,对于无心的有些小成就,总是忍不住炫耀给别人看。
    无心歪着脑袋,对沈贤笑。
    沈贤不去看无心,端起饭碗,尝了一口,很温和有礼地说:“嗯,做得很好……”一语未了,他脸色突变,放下饭碗,捂着嘴巴冲进厕所,随即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和呕吐声。
    沈贤跪在马桶边,他只觉得胃里很恶心,吐得肝肠寸断。好容易才停住,他用清水洗脸漱口,只觉得头晕目眩,扶着墙壁,艰难地走出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客厅里已经彻底翻了天。
    无心把整张饭桌都掀翻了,盘子碟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地板上流淌着汤汤水水,三个人都在劝无心,而无心是彻底地发狂了,他嘶吼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
    沈贤被吓住了,扶着墙壁远远站住,怯懦地解释:“无心,我身体不好……”
    话没说完,无心抓起旁边的咖啡壶,朝他狠狠掷过去。沈贤一时没反应过来,额角被擦破了一块皮,鲜血直流。这下子无忧和陆万劫都沉不住气了,一个把沈贤拉到旁边包扎伤口,另一个严厉地指责无心:“你乱发什么脾气,沈贤又不是故意的。”
    林铁衣隐约听见沈贤受了伤,忍不住站起来,担忧地问:“沈贤,你哪里疼?要紧吗?”
    他说出这番话后,无心骤然停住了咆哮,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盯着林铁衣。
    林铁衣心有所感,非常冷静地说:“无心,你要是生气,就冲我发火好啦,不要针对沈贤。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在离开你的这段时间……”
    “你不要说!”无心骤然打断他,语气微微有些哆嗦:“你接下来要和我说的那番话,请你……你永远也不要对我说出来。”
    “我和沈贤……”林铁衣声音和缓而坚决:“我们两个彼此相爱。”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无心茫然若失地看着他,声音空荡荡的:“那我怎么办?”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你也说过你爱我啊……你说过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你就不要我了……“
    林铁衣上前一步,一手握住无心的肩头,另一只手用拇指擦掉他脸颊上的泪痕,轻声说:“我还是会照顾你的呀。”
    无心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林铁衣待在他身边,低声劝慰他,好像从前两人闹矛盾时候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无心终于平复了情绪,他推开了林铁衣,去卫生间洗脸。
    林铁衣微微松了一口气,从手边拿起导盲杖,走到沈贤身边,摸了摸他的手,坐下。
    两人一时情绪都不好,默默地坐在那里,也不怎么说话。
    无忧和陆万劫作为路人,只好替他们三个收拾残局,打扫现场,又要时刻防备着出现武斗的场面。
    无心终于明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反倒冷静坚强了。他洗过脸,又换了衣服,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卫生间。
    无心一眼看见林、沈二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宛如一对患难夫妻,只觉心中一阵刺痛,几乎喘不过气。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快步上楼进了卧室,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装进行李箱,一言不发地拉着箱子,穿过客厅,拉开大门离开。
    旁人只好站在旁边远远看着,并不敢上前阻拦。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林铁衣忽然觉得心中刺痛,下意识地站起来,踉跄着几步跑出去,只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失。
    一瞬间,前尘回忆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压得林铁衣喘不过气,他扶着门框,半晌没有动过。最后沈贤过来扶他,将他来回了卧室。
    林铁衣坐在床上,摸着床单和枕头,上面依稀残存着无心身上的香味,他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躺下。
    沈贤有些惶恐无措地跟着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得默默地收拾房间,倒了一杯热水,又坐在林铁衣身边,温顺地握住他的手。
    林铁衣却忽然抽回了手,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感情:“你先出去吧。”
    沈贤愣了一下,哦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他在走廊上茫然地走了几步,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原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吧。
    沈贤苦着一张脸,慢慢走下楼梯。看见陆万劫和无忧正在清扫地面。三人打了照面,陆万劫没说什么,无忧眼神微怒,继而装作没有看见他似的,别转过脸。
    沈贤察觉自己在一楼也呆不下去了,只好调转方向,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楼下的两人把房间清扫干净,都累的够呛。无忧坐椅子上歇了一会儿,给无心的实验室打电话,他害怕无心会出事。结果实验室那边的人说无心回去后就去休息室睡觉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无忧挂了电话,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陆万劫。陆万劫倒是不怎么挂心,他见无忧如此忧愁,就提议一起去旅馆照看生意。反正眼前的麻烦不是他们俩能解决的。无忧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跟他一起出去了。
    林铁衣在屋子里睡得昏昏沉沉,一整天毫无知觉。而沈贤则是在房间里郁闷了一下午,他此刻很担心被人嫌弃,所以宁愿待在屋子里。
    但是快到傍晚的时候,沈贤有点扛不住了,他的体温急速下降,头脑一阵阵发晕,腹中宛如裹着铅块似的一阵一阵往下坠。
    沈贤心中害怕,忙忙地推开房门走出去。走廊上灯没有开,灰茫茫一片。他猜测陆、忧二人都出去了,只好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林铁衣的房间门口,敲了几下房门,喊林铁衣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林铁衣才含糊地回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开门,只隔着门问他怎么了?
    沈贤一时说不出口,只得模糊说道:“我……我饿了。”
    里面陷入了沉默,始终没有回应。
    沈贤觉得无助难过,只好又去敲门。过了一会儿,林铁衣声音略有些不耐,加重了语气:“沈贤,我心情不好。”停了一下,语气又轻了一些:“冰箱里有东西,你随便吃一点。”
    这下沈贤什么也不好再说出来了,他站着不动,额头抵在木质门上,他心里有太多难以启齿的话要说,他不敢独自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恐慌和命运。
    但他不是那种可以依偎在林铁衣怀里撒娇的人,而林铁衣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温柔和耐性。
    沈贤回卧室拿了大衣,独自外出。他打车去街角的一家药店里,拿了几瓶蛋白粉和几瓶药物,又去街角吃了一点饭,并打包了一份带回来。
    他想给林铁衣送饭,但是敲了几次门,里面始终没有动静,沈贤踟蹰了一阵,语气哀求地说:“我可不可以陪陪你……”他靠在门上,像是依偎在林铁衣的胸口,半晌低低地说:“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停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林铁衣淡淡的声音:“沈贤,你去休息吧,我不想看见你。”
    沈贤在门口呆立了几分钟,最后索然无味地回去了。
    ☆、面目狰狞
    林铁衣在屋子里待到深夜,意识昏昏沉沉的。夜里下了一场暴雨,雨水滴落在窗棂和雨搭上,发出沉闷安宁的声音。他在窗前听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抓起导盲杖,快步跑了出去。
    他来到走廊的另一端,沈贤的卧室,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沈贤仿佛一直在等他似的,声音透着一股喜悦和释然:“还没睡呀,快进来。”
    林铁衣没有进去,只是简略地说:“你换一下衣服,咱们出去一趟。”
    “去哪里?”沈贤有点惊讶。
    “去无心的实验室。”
    林铁衣说完,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下楼了。
    无心害怕雷声,林铁衣很担心他。
    林铁衣打开大门,站在屋檐下,一股清凉潮湿的夜风袭来,他微微打了一个寒战,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然后一件厚重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肩上,继而一只手被握住。
    “走吧。”沈贤说。
    沈贤开着汽车,很快就来到了实验室门口。林铁衣随身带着钥匙,两人不费太多时间就进了试验大楼,里面黑漆漆一片。林铁衣倒是知道无心平时的休息室在哪里。
    他在沈贤的牵引下来到了门口,微微转动把手,感觉里面并没有反锁,却并不急着进去,而是转身对沈贤说:“你去楼下等着我,不要进来。”
    沈贤答应了一声,却站着不动,哀哀地低语道:“主人……”
    林铁衣怔了一下,微微转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用轻而柔情的声音说:“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我是你男朋友诶。”
    沈贤抬起头看他,借着外面星星点点的月光,林铁衣的身影高大而宽厚,沈贤微微点头,亦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
    待沈贤离开以后,林铁衣才推开房门进去。
    房间里面很冷,窗户大开,窗帘翻飞,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上。窗户下面是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面堆积着层层叠叠的被褥。
    林铁衣不知道无心睡了没有,他先是关上窗户,然后坐在了床边,握住露出棉被的无心的手,轻声道:“无心……”
    无心没有回应他。
    林铁衣只觉得无心的手有些凉,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语道:“你啊,总是不让人省心。”他把无心的手放回棉被里,又捏起棉被角,往上拉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林铁衣陡然感觉自己在无心的胸口碰到了什么东西,仿佛是坚硬的金属。
    林铁衣骤然觉得浑身冰冷,他颤抖着,摸着无心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摸到了胸口。
    他碰到了金丝缠绕的的坚硬刀柄。刀身已经完全插入了胸腔。无心单薄的睡衣被打湿,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床上落下来。
    林铁衣抱着无心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不到心碎,也忘记了呼喊求救。他低头亲吻着无心的脸颊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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