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选的辅臣,他要是说不上话,谁还能说得上话啊。”
    “荆鸿?他叫荆鸿?”
    “是啊,怎么了?”
    “是不是他劝太子殿下不要祸及百姓,滥杀无辜?”
    “对啊,在沙州的时候就是他力劝殿下的,沙州的叛将不识好歹,惹恼了殿下,要不是荆辅学求情,沙州就要给屠城啦。”
    “那他昨夜一个人进城是为了?”
    “为了和谈啊,否则蔗溪这仗还是要打的,你不会真以为他是来吃寿宴的吧。”
    “那个荆鸿……他在干嘛呢?在给我们银子?现在不是在打仗吗,不是要强制提供食物和兵器这些东西的吗?”
    “你傻啊,他人很好的,仙人一样的,你见过仙人占你便宜么。”
    上次荆鸿来蔗溪,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跟班,那会儿只有蔗溪刺史接待了他们,百姓并不识得他。然而这一次,他人未到,名声却早已传了开来。
    荆鸿与这里的商贾和官吏交涉的差不多了,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间叫做“文灵堂”的茶馆,忽然听到一句话。
    有人在说:“真龙不踞朝堂中,天下苍生望荆鸿。”
    乍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很是惊讶,驻足听了听人们的讨论,发现是一折故事。
    街边上有这故事的手抄本在卖,他随手买了一本翻看。
    看着看着,蓦地想通了许多关窍。
    他终于知道夏渊在做什么了。
    他曾给夏渊编了一本《双王乱》,于是夏渊回了他一本《缚仙缘》。
    “我为什么要写《缚仙缘》?”夏渊淡淡看着陈柳二人,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要绑住他。这可是我给他上的第一道枷锁,你们看看那折子,是什么绊住那个仙人了?”
    柳俊然下意识地去翻手抄本。
    夏渊没等他们说话,很是自信地给出了答案:“是整个江山啊。”
    天下苍生望荆鸿。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这人从幕后推到台前,这样无论他走到哪里,到处都是他的江山、他的百姓、他的恩宠――他就能把他困住了。
    他逃不掉了。
    王师在蔗溪做好了直取皇城的准备,屯兵、屯粮,同时把周边几座小城收归麾下。两个月后,夏渊留下孟启烈驻守蔗溪,开始向北原进军。
    他们离开时,蔗溪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文灵堂附近的小巷里,说书先生坐在门槛上剥花生,垂髫孩童学着他的腔调,摇头晃脑地念着:“真龙不踞朝堂中,天下苍生望荆鸿。”
    说书先生笑着赏他一颗花生:“后来的故事你没听到吧?后来那个仙人给提了下阕啦。来来来,跟着我念……”
    真龙不踞朝堂中,天下苍生望荆鸿。
    万金难得无悔义,一世袍泽与君同。
    下章预告:
    夏瑜被他爹一脚踹下了龙椅。
    第76章 踹儿子
    盖闻储君奔走以制变,忠臣搏命以卫权。
    有暴政者,挟幼天子而慑朝纲,闭目塞听,威福由己。
    聂后专政,其父弄权,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为求安身,不惜通敌卖国,割望江于蒙秦,令天下寒心,士林愤痛……
    今天子临战,即日以沙州蔗溪数州并进,与武威将军协同声势,召各州郡忠义将士,举武扬威,匡扶社稷。立非常之功、得聂贼头颅者,封万户侯,赏银千万。若其助纣为虐,徘徊歧路,必贻后而诛。
    公等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国有危难,百姓疾苦,望同仇敌忾,莫负君恩!且看今日城邦与山河,竟是谁家之天下!
    ……
    荆鸿阖上卷轴:“柳师兄文采卓绝,这篇讨逆檄文,足够让聂老贼寝食难安了。”
    夏渊撇撇嘴:“没你写得好。”
    荆鸿笑说:“殿下就别马后炮了,我知你的心思。不管怎么样,柳师兄是正正经经的探花郎,先帝亲封的翰林官吏,由他来写檄文,总比我这个无名无分的辅学要有力得多。”
    夏渊偷偷捏他的手:“你想要名分?想要什么名分?”
    见他坏笑,荆鸿一时语塞,耳朵尖微微红了,想要抽手没抽出来,只得叹道:“殿下,你好歹看着点北原的城门。”
    夏渊抬头瞅瞅,左臂随意朝东边挥了一下,调去两队兵将从侧面进攻,之后又转过脸来对着荆鸿:“没意思,还是咱俩说说话吧。”
    荆鸿:“……”
    北原虽是大城,但这场仗打得很是疲软。北原刺史的确是聂司徒的心腹,可惜是个草包,平日里在城中作威作福,真打起仗来,根本是一塌糊涂。
    城中无将率军,战阵没人指挥,只会一味地拿兵来填,所有的防守好似一盘散沙,夏渊仅用了两成兵力就杀到了城门口。
    后面倒是有朝廷派来的援军,不过荆鸿料敌先机,早在路上布下了陷阱埋伏,留守在蔗溪的孟启烈拨出了数队人马,借着地形划拉几下,就把那群人堵在了北原的百里之外。
    这个城破得可谓轻轻松松,都没有什么成就感。
    夏渊不肯放荆鸿离他三步以上,就这么拉着他坐在车辇上进了城。像是出来郊游一般,他让军队驻扎在岚珊湖畔,豪气干云地说:“这就是我当初治理旱灾的地方吧!那时候光秃秃的一点水都没有,现在水源充足,波光粼粼的好不漂亮。”
    荆鸿随口夸他一句:“确实是殿下的功劳。”
    夏渊登时美得找不着北了:“既然是我的功劳,那我在这儿享享福也不为过吧。这儿风景不错,来人啊,捉些鱼来,本王要吃烧烤!”
    荆鸿哭笑不得:“殿下……”
    夏渊不顾形象地吸吸口水,`着脸说:“荆辅学,你来给我烤!”
    荆鸿:“……”
    全军势如破竹,夏渊心情大好,也不肯回府邸住着,偏要驻扎在湖边。
    荆鸿总共烤了二十多条鱼,本想分给几位将军一起吃,谁承想夏渊护食得紧,愣是一个人把那些鱼全都包揽了,吃到撑死也不肯分给别人。有位嘴快了点的将军,吃了荆鸿一条鱼,被夏渊下令绕着岚珊湖跑了十圈。
    到了晚上夏渊也兴奋得睡不着觉,缠了荆鸿大半宿。他们的营帐被团团围着在营地正中间,荆鸿让他收敛点,换来的却是更加得寸进尺的厮磨。
    夏渊一手轻轻捂着他的嘴:“凭什么让我收敛?明明是你叫得更大声……”
    荆鸿羞耻得眼尾都泛起红潮,身体被操控在这人的手中,完全由不得他。
    夏渊移开手,温柔地亲他的眼睑和嘴唇:“我也想给你一个名分呢,等我们回去,真要好好给你安排个位置。”
    “殿下,不……唔……”
    荆鸿手指痉挛,在床褥上揪出深深的褶皱,急促的律动阻住了他的话。欲望在憋闷的营帐中愈加放肆,夏渊被他破碎的声音激得失控,粗鲁地将他拽向自己。
    临时搭建的简易床榻不堪重负,吱呀作响,衣衫被汗水浸湿,夏渊狠狠楔入,手臂嵌着他脊背上的骨骼:“荆鸿,荆鸿,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在荆鸿耳中,这只是一句轻佻的情话。在这个大战初歇的夜晚,甚至比不上将士们的鼾声和湖水的拍岸声动听。
    但夏渊说出口的,其实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承诺。
    仙人是无欲无求的,他知道,荆鸿不是仙人。
    他知道他为何而死,又为何而生,这人挣扎两世所求的一切,他都会给他。
    沙州、蔗溪、北原三座城池一经收复,局势明显偏向了夏渊一方。
    夏至,王师推过了淮河,将战线彻底贯穿到东面。
    八月,南方十三军携讨逆檄文来投,宣誓效忠太子,之后由定嘉王夏浩率领,直取皇城周边要塞。
    九月,四成官吏罢朝,朝廷被架空,大事决断全都写成折子往太子这边送来。
    立冬,夏渊砸开了皇城的大门。
    当初追杀他们的禁卫军刚开始还负隅顽抗,跟夏渊重新编队的神威军交锋数次后,几位将领的头颅便被高悬在城墙之上。那个谋害前皇后、一心要置他们于死地的王顺德,更是被当众凌迟,割下的碎肉被野狗分食,只剩下骨架的身躯吊在市口正中,发出阵阵恶臭。
    剩下的禁卫军闻风丧胆,骇得丢盔弃甲,再无战意。
    皇宫四面楚歌,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聂司徒头脑昏聩,及至此时还指望着张谦能帮自己一把,他想要再借用一次蒙秦的力量,他以为自己还有谈判的筹码。
    “张谦呢?张谦去了哪里?来人啊!把张谦给我叫来!”
    “聂大人。”张谦来了,漫不经心道,“不知大人找下官有何事?”
    “不是说保我稳坐江山吗?不是说蒙秦王可以牵制住他们的吗?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你转告蒙秦王,只要再帮我这一次,我可以再割三座城给他!”
    “聂大人说笑了,这里毕竟是华晋的地盘,我蒙秦再势大,也是鞭长莫及啊。再者说,不是我们君上不给你机会,是你太无能,辜负了君上的满腔期待。能帮的都帮你了,居然还是守不住一个皇位,聂大人,你真是太让下官失望了……”
    “不!我还没输,我、我还有小皇帝在手上!”
    “哈,小皇帝?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那个小娃娃?你知道是谁在护着他么?你知道他的命由谁掌控着么?那个人,连我们君上都忌他三分,你以为你能斗得过?”
    “谁……你在说谁?”
    张谦没有再回答他,对着这个再无利用价值的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聂大人,下官还有些事,就不在此久留了,您自求多福。”
    聂司徒语无伦次道:“不,不,你不能走!张谦!救我!救救我!”
    张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是蒙秦细作,自有一套脱身的办法,聂司徒心知大势已去,仓皇出逃,还未出皇宫,便被萧廉和顾天正逮个正着。
    那些没用的护卫倒了一地,聂司徒面如死灰,早已吓得没了人形。
    萧廉心情十分愉悦:“撞大运了,天正,削下他的头,封侯,赏银,都是你的了。”
    顾天正淡淡瞥了他一眼,把人劈晕,结结实实地绑了:“要杀你杀。”
    “怎么?这个你也要让着我?我不在乎那些。”
    “不是我要让你,这条路是荆辅学指给我们的,按理说,头功是他的。”
    “也对,我们要抢了别人的功劳也就算了,抢了他的,殿下可不会饶了我们。罢了,还是交给殿下发落吧。”
    被层层包围的西凰宫中,聂咏姬以太后之姿端坐高位,荆鸿立于下首。
    荆鸿是来给她送白绫的。
    聂咏姬冷笑:“为什么呢?我费尽心思,还是敌不过你。在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同你争,争来争去,也只不过争到三分荣宠。你凭什么,凭什么?”
    荆鸿道:“娘娘美艳无双,聪慧温婉,本是可与太子殿下相伴的良人,然而自你嫁给太子殿下,可曾有一件事为他想过?”
    “我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是,娘娘为了给自己谋出路,不惜给太子殿下下药,不惜以骨肉相逼,不惜杀死他的母后,你踏着他一步步往上走,一直把他当做傻子看待,又有什么资格要他倾心待你。”
    “是你害的!是你挑拨我们,是你断了我回头的念想!他是傻子的时候,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他不傻的时候,也被你蒙了心!你比我更恶毒,你唤醒了他,然后把他的心吃了!”
    荆鸿沉默着,聂咏姬状似疯狂的话,让他忽然有些怔忡。
    他吃了夏渊的心?他吃了他一颗心,自然也要把自己的还给他。
    聂咏姬走了下来,无暇的妆容下是一张愤恨而扭曲的脸,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着荆鸿的心口捅去――她要和他同归于尽。
    荆鸿回过神,侧身堪堪让过,未等外面的护卫冲进来,便把那三尺白绫绕在了她的脖子上,手掌一翻,将一个结勒紧。
    荆鸿取下她手里的匕首:“太子殿下说,西凰宫不该见血。”
    聂咏姬被勒得发出一声声干呕:“你是个怪物……你把我的孩子也变成了怪物!”
    “瑜儿不是怪物。”荆鸿转过身,将白绫的另一端系上房梁,“他从来都是你的亲骨肉,只是在你眼里,所有你应该去爱的,都不值得你爱。”
    ……
    聂咏姬的尸体高悬在西凰宫里。
    她穿着华美的宫服,戴着太后的金丝花钿,做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小皇帝在哪里?
    夏渊甫进皇城,聂咏姬就把这孩子绑在了真央殿的龙椅上。
    这一绑就是好几个时辰,小皇帝没有水喝,没有饭吃,夏渊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是蔫蔫的了。本来夏渊很是心疼,想着要抱他下来好好哄哄,可这孩子实在不识相。
    看到自己的亲爹进来,夏瑜的眼神蓦地一亮,却是往他身后殷切地张望着,咂吧着嘴说:“鸡糊,鸡糊呢……”
    夏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被人操纵着窝窝囊囊当了傀儡皇帝也就算了,见到亲爹不喊爹,还有脸惦记“鸡糊”?
    坐着他老子的位置,还觊觎着他老子的人,这孩子不揍是不行了!
    于是夏渊一脚把儿子踹下了龙椅,把绑着他的衣带都绷断了。
    荆鸿从西凰宫过来,就见夏瑜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哭声一如既往地震天响――
    “呜哇!鸡糊!!!呜呜呜!”
    “殿下,这又是怎么了?”荆鸿着急地抱起孩子,摸摸他的小脸蛋,“瑜儿乖,不哭了,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呜……”夏瑜钻进荆鸿怀里,瞬间幸福地收了声,几颗小乳牙咬着荆鸿的皮肉啃啊啃,像是在吃什么绝世美味,口水糊了荆鸿一脖子,还留下浅浅的牙印。
    “荆鸿你别拦着我!让我揍他个小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灯下情。
    第77章 叫师父
    枯黄的落叶太久没人打扫,铺了厚厚一层,踩在脚下发出沙沙脆响,然而抬眼望去,依旧是一片苍翠竹林,生机盎然。容青殿里的生与死、新与旧,似乎一直在模糊地交替着,令身在其中的人难以察觉。
    宇文势拂过光滑的竹节,停留在那些紫黑色的斑点上。
    他想起了以前的那些噩梦。
    他梦见谢青折心口喷出的血爬满了这些竹子,梦见他午夜回魂,依附在这些竹子的茎干上,有时怨恨地望着他,有时又絮絮地与他说话。
    他曾经觉得,那些紫黑色的斑点自那人死后就开始疯长,长满了整片竹林,整个容青殿,也许把他的肉割一块下来,里面也都是紫黑色的瘢痕。
    “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宇文势回到梨花木躺椅边,为那具宛如生人的躯体梳理长发,“你还活着呢,哪里来的怨魂。”
    “回来吧,青折,回来你就会发现,这里从来都没有变过,你喜欢的湘妃竹,你喜欢的青石板,还有你养在大水缸里的红鲤鱼,它们都还在……”
    阳光照在这副静默的躯体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气,原本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黄,竟给人一种恢复血色的错觉。
    宇文势知道这样对躯体的保存不利,但他情愿耗费更多的泠山脂玉来修复,也想试着感受一下这人发丝被风吹起,身体带上热度的模样。
    太想让这人变得鲜活起来,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青折,我等你回来报复我。”宇文势俯身在他耳边说。
    “君上,张谦来了。”桑琳垂首禀告,目光停留在那垂下的衣角上。
    “叫他进来吧。”
    宇文势抱起谢青折的身体,珍而重之地送进侧殿中的那间屋子,给他换了崭新的泠山脂玉,这才出去见张谦。
    张谦在正厅等了一会儿,听到动静,跪地执蒙秦国的君臣之礼:“君上。”
    他一路奔逃回来,脸上的污泥血渍都还未擦去,乱发纠结,嘴唇干裂,看样子华晋的追捕也不是那么轻松能摆脱的。
    宇文势看到他这满身狼狈的样子,却没让他起来。
    “姓聂的一家怎么样了?”
    “满门抄斩,聂老贼被处以车裂之刑,聂咏姬被赐死。”
    “呵,对自己的老丈人和发妻下如此狠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善类。”宇文势把玩着手里一个锦囊,“那他呢?”
    “他……城破之后,在下就再没有听说过关于荆鸿的确切消息。华晋民间流传了很多他的传言,有说他出巡平乱的,有说他归隐山田的,还有说他飞升成仙的,大多不可信。在下猜测,他也许还在宫里。”
    “民间传言?”
    “是,夏渊在回城途中,一路上都在宣扬那人的功德,像是有意为之,现在荆鸿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各种传言也是甚嚣尘上。”
    “是么,看来夏渊是想创造出第二个谢青折?”宇文势不置可否,“荆鸿暂时不会离开华晋皇城,夏渊一天不坐稳江山,他就一天不会安心。”
    “君上,我们是不是可以拉拢那个安庆王,他虽被姓聂的关进了宗正寺,但好歹是太子的兄弟至亲,夏渊此时根基不稳,应该不敢动他,他原先的势力……”
    “没必要,安庆王的那些势力在夏渊眼中根本不足为惧,而且安庆王没姓聂的那么傻,不会任由我们插手。如今蒙秦跟越齐的战事愈演愈烈,不要平白惹得一身腥,对华晋这边,先稳住望江再说。”
    “是,在下知道了。”张谦等了一会儿,见宇文势没有接着说的意思,只得主动提起,“君上,自在下献计驱逐太子、夺得望江开始,可就是彻头彻尾的蒙秦子民了,当初您允我的‘三城一卿’……不知还作不作数?”
    宇文势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作数,当然作数,即刻起你就是望江三城的督卿,官拜三品,任命书会跟着你一起去望江。”
    张谦喜不自胜:“多谢君上。”
    待张谦离去,宇文势唤来桑琳:“去望江的路上不好走,你去送送他。”
    桑琳会意,看来这人是留不得了。
    聪明倒是聪明,奈何那人也被他关过审过暗算过,他得罪了君上的心头肉。
    就算是为了蒙秦,也不成。
    桑沙那边传来了战报,说越齐可能有意与华晋结盟。
    这场仗从他强占殴脱那时就开始打,打到现在也不明朗,拖得越久,对两国的损伤也越大。宇文势没有想到越齐王会如此看重殴脱,可见如果不是他筹划了那个“武斗大会”,越齐也快要憋不住了,本来么,为君者拼的就是野心。
    黑底金纹的锦囊被掌心炙得发热,宇文势把它拎到眼前,手指去勾束口处的绳扣。那细绳像是活物一般,在他的手指靠近时,扭缠着作势要咬。
    明知是有剧毒的小家伙,宇文势也不怕他,频频逗它来咬自己。
    这个绳扣名叫蛊缚,有它束着,这锦囊就打不开,若是强行撕扯,蛊缚便会将整个锦囊腐蚀融化,凭借自身剧毒与破坏者同归于尽。
    宇文势也解不开这锦囊,这是谢青折给他的。
    他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谢青折在把这个锦囊交给他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告诉他破解之法,也没有提什么时候可以用它,于是他一直当作饰品带在身边,权作念想。
    蛊缚被逗弄得十分狂躁,咧出小小的獠牙,纤细的身体使劲往他跟前凑,大有不咬一口决不罢休的架势。宇文势笑着叹了口气,不再惹它。
    “青折,你留给我这个打不开的锦囊,究竟是什么意思?”
    越齐与蒙秦的战争尚未平息,华晋这边热热闹闹地过起了新年。
    年初十,夏渊举行了登基大典,终于名正言顺地坐上了皇位,同时把太子的头衔封给了糊里糊涂当了皇帝又糊里糊涂退了位的儿子夏瑜。
    夏瑜对于生母的离世还不大明白,聂咏姬本来就很少带他,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碰都不怎么碰他,但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什么,聂咏姬死后,夏瑜那段时间的精神总是不太好,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眼见着小脸都瘦了一圈。
    荆鸿很是心疼,经常哄着抱着,即便有政务要处理,也是先安顿好他再做事。夏渊也着急,这份着急中又多了几分歉疚。
    他从红楠口中得知,聂咏姬对夏瑜不闻不问,有时甚至一天都不给孩子送些吃的,衣裳增减也从不上心,以至于夏瑜堂堂一个皇长子,能穿上身的衣裳少之又少,许多都已经短得露胳膊露腿,若不是这孩子体质还算不错,恐怕早就患病夭折了。
    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住的什么破院子,穿的什么旧衣服,夏渊气得眼眶发红,恨不得把聂咏姬掘出来鞭尸。这可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如何狠得下心这般对他!
    夏瑜现下两岁多,因为没人教导,会说的话很少,不过他个性很讨喜,生母的冷漠和排斥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见到有人逗他,还是很爱笑。
    夏渊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吃的用的都给孩子送了去,荆鸿也寸步不离地哄了好几天,夏瑜一下子从没人要的小可怜变成了金贵无比的大宝贝,他自己都觉得高兴得不得了,慢慢的也有精神了,食量蹭蹭蹭地涨上去,很快就吃出了双下巴。
    这天夏渊在房里批着折子,荆鸿原本也有事情要处理,但小太子缠他缠得紧,最后干脆就把事情搁下了,专心陪他玩。
    夏瑜站在他面前,小手在身上翻翻找找。
    荆鸿问:“瑜儿,你在找什么?”
    夏瑜从怀里翻出一个小香囊,捂在自己鼻子下面嗅嗅,又趴到荆鸿身上嗅嗅:“鸡糊……香香啊……”
    知道这孩子的意思是他与这香囊的气味一样,荆鸿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嗯,这是鸡糊送给你的,把它带在瑜儿身边,就好像鸡糊在瑜儿身边。”
    夏瑜又献宝一样伸出手腕,藕节般的手腕上圈了一圈红绳,绳子上缀了一只小金虎。
    荆鸿笑道:“这是你父皇亲手给你做的。”
    夏瑜转头看向他爹,再回头看看这只小金虎,磕磕巴巴道:“丑……丑猫猫啊……”
    啪!那边夏渊摔了毛笔。
    这孩子怎么回事!荆鸿送的就“香”,他送的就“丑”吗?
    夏渊走过来蹲下身,在儿子的小脑瓜上轻轻弹了下:“你还敢嫌弃?这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跟着我念,大、老、虎!”
    夏瑜犟得很,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丑……猫……猫……”
    夏渊:“……”
    夏瑜看他爹表情阴沉,赶紧讨好地撅着嘴去亲小金虎:“丑猫猫……木啊木啊……”
    夏渊被他傻乎乎的模样气笑了,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个,把他抱起来,指着荆鸿说:“这不是鸡糊,叫师父。”
    夏瑜老老实实跟着说:“叫师虎……”
    夏渊摇头:“叫,师父。”
    “叫师虎。”
    “不是叫师虎,是师父。”
    “狮狮虎。”
    “师父!”
    “鸡糊!”
    夏渊崩溃了。
    荆鸿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赌上我们之间所有的情意。
    闲言碎语:
    上章预告又抢跑了呵呵呵。
    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今年汉子家特别不顺……哎,希望爸爸早日出院,平安健康。
    第78章 灯下情
    正月十三,又下了场大雪。
    边关来报,蒙秦和越齐在瓯脱战得不可开交,夏渊看了心里很是舒畅。而且荆鸿也在这个折子上做了批注,说不出十日,越齐使者必来造访,可做结盟准备。
    荆鸿都这么说了,夏渊自然深信不疑,越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国家,但一想到可以跟那个处处算计他的蒙秦王正面交锋,把有生以来的恩怨统统做个了断,他就热血沸腾。
    按照华晋的习俗,正月十五要上灯,夏渊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闲着无聊,趁着心情好,想扎个花灯给瑜儿玩玩。
    之前从蔗溪带回的机关小鸡,瑜儿确实很喜欢,不过只玩了三天就坏了,上好的雕花木上全是这孩子啃的小牙印。小孩子玩东西很费,夏渊知道自己给他做的花灯肯定也不长久,可他还是愿意为他多做些事,让他多开心一些。
    对瑜儿他始终有种负疚感,他觉得自己没有在这个孩子最需要的时候保护好他,所以总是想着要弥补。这让他有些理解了荆鸿当初对他的心思,那种不计回报的付出,除了血缘天性以外,大概也只有深深的愧悔和良知的折磨能让人做到了。
    花灯做成什么样呢?做成老虎的样子吧,这次要做个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老虎,省得这孩子整天指着手腕上的小金虎喊“丑猫猫”。
    每年宫里都会请不少扎灯的师傅,夏渊决定找一个师傅来教教他。
    用竹篾做了骨架,削了四段细木桩做轱辘,描画,剪纸……扎灯师傅教得满头大汗,既不能过分插手让皇上失了自己动手的成就感,又不能放手让他乱做一气弄出个四不像,好在夏渊不像做小金虎时那么笨拙了,做到后来倒也有模有样。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荆鸿带着瑜儿来的时候,就看到堂堂九五之尊牵着个老虎灯来回走,呆头呆脑的小老虎瞪着一双愣愣的大眼睛,骨碌碌滚过来,骨碌碌滚过去。
    瑜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迈着小短腿跑到老虎灯跟前,蹲下来戳戳这里戳戳那里。
    夏渊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做的!”
    荆鸿仔细看看,纸上的浆糊还没干透,做工略有些粗糙,其他都很不错,他笑道:“陛下好手艺,这次瑜儿不会认错了,老虎,绝对是老虎。”
    瑜儿很配合地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老虎……啊呜……”
    夏渊刮刮他的鼻子:“臭小子,你要再敢嫌弃我就揍你!”
    瑜儿咧着嘴笑。
    还有两天才上灯,夏渊怕瑜儿这就玩坏了,于是把老虎灯收到柜子里,只留了四个轱辘在手上,轱辘削得还不够光滑,他拆下来接着打磨。
    瑜儿见不着老虎,有点急了,扯着他的衣角问:“老虎……躲猫猫吗?”
    夏渊不想他惦记,赶紧岔开话题,耸耸鼻子道:“荆鸿你带了什么来?好香啊。”
    果然,一听到吃的瑜儿就把头扭了过去。
    “刚炸好的酥豆腐,昨天你说想吃,我就多做了点。”荆鸿打开食盒,里面是炸得金灿灿的酥豆腐,还有一碟酱料。
    “你做的?哎呀看着就好吃。”
    夏渊把打磨好的轱辘收起来,急吼吼地去吃豆腐,荆鸿的手艺很好,这豆腐比他以前吃的都要香,酱料的口味也正好,夏渊吃着就舍不得丢手。
    瑜儿看得口水都要滴下来,奈何他人太小够不到桌子,便张着手臂要荆鸿抱。
    荆鸿抱起他,拿小勺舀了点嫩豆腐芯,沾了点酱料喂他。
    瑜儿吃得津津有味,刚吞下去就“啊啊”地还要吃。
    荆鸿又把食盒下层的饭菜摆出来,夏渊扫了眼,都是他爱吃的。
    夏渊问:“你不吃吗?”
    荆鸿:“我在户部吃过了。”
    “又去户部了啊,大过年的,你就让自己歇歇吧,我就是想让你好好休息,才把任你为司徒的旨意延到年后再公布的,到时候兵部和户部都归你管,有你操心的。”
    “也就忙这两天了,战后比较乱,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多,总要把他们安置好。”
    “好吧,随你,别让自己太累就行了,后面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瑜儿眼巴巴地看着他父皇夹起一整条酥豆腐往嘴里送,馋得不行,小嘴凑到他筷子旁边撅着:“烫,吹吹啊……”
    说是要帮他吹,其实就是想让他喂自己一口。
    夏渊故意留了一小块在筷子上逗他。
    “陛下……”
    “嗯?”夏渊让小豆腐块在瑜儿面前绕了几圈,看他的小脑袋也跟着转了几圈。
    “把安庆王放了吧。”
    夏渊的手一顿,瑜儿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豆腐。
    瑜儿吧嗒吧嗒吃着,嘴角沾了好些酱汁,夏渊给他擦擦嘴,冷声道:“他那时候可是想要抢我的皇位啊,就这么放了他?”
    “兵部有不少人曾是他的势力,有他协助的话,整肃起来应该会事半功倍。”
    “让他协助管兵部?那不是给他机会再篡一次位么?”
    “不会了。”荆鸿劝说,“不会了,陛下自己也很清楚吧,皇权在你,民心在你,他已没有能力再与你抗衡了。何况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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