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神间,信和符被人一并夺了去。
    冯颢本已到了后园,发现东西不见了,忆起自己在夹道被个仆役撞了一下,一路跑着原路返回,目光搜寻各处,结果发现在萧五公子手里。
    这一刻他忘了规矩与尊卑,上手抢过,脸上是罕见得紧张与严肃。
    符和信抓在手里,像是生命中重要且仅有的宝贝失而复得,随即才注意到信被人拆看了。
    冯颢一时没忍住,怒声质问:“五公子怎能胡乱拆别人之物!”
    萧元奚吓了一跳,这个部曲竟敢如此跟阿兄说话?
    出乎意料的是,萧元度脸上并不见愠怒之色。
    他回过神,难得语塞,道:“当真是你的?”
    “自然是属下的。”
    “那个阿郁?”
    冯颢皱眉:“五公子不是都知道?”
    萧元度蓦地回想起四方寨剿匪那次与冯颢的对话。
    “……为了心上人,宁可屈才做些跑腿送信的活计,可真够痴的啊……”
    “……罗敷有夫,属下不敢妄想。也请五公子切莫再提起,女人家名节要紧……”
    那次把他气得肝疼,却原来竟是驴头不对马嘴?
    萧元度神色剧烈变幻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拊掌。
    在场另外两人都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冯颢心里虽有气,理智却已回笼,犹豫片刻,正想为自己方才的言行跪地请罪。
    萧元度一把托起他肘部,待他重新站起,又伸臂搭上他肩膀。
    “私拆你东西是我不对,但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事先又不知道那是你的,上面也没写你名姓对不对?所以我才想拆开来看看物主是谁。等会儿我以酒代罚,跟你赔不是!”
    被撇在后头的萧元奚看着俩人有说有笑、或者兄长单方面有说有笑,揽着冯颢朝后园去了,只好一瘸一拐地跟上。
    老远就听到萧元度纵声大笑,骤然见到他俩这副情状出现,钟媄和姜佛桑也吃了一惊。
    “五表兄没喝多罢?”
    姜佛桑摇了摇头:“夫主上衙时不饮酒。”以前饮,被程平劝谏怕了。
    “那他怎么……”之间都不愿正眼看冯颢,突然就一副称兄道弟的架势,钟媄担心萧霸王憋了什么坏水。
    萧元度松开冯颢走了过来,见姜佛桑面前的圆木墩上有姜、蒜、盐、酢、橘皮等物,问:“这是在做甚?”
    “妾在调八合齑。”
    “怎不交给从人来?”
    “这个就要自己动手才得趣。”
    姜佛桑抬眼,他前两日还生人勿近,此刻却神采飞扬,不由问道:“何事让夫主如此愉悦?”
    萧元度乐乐陶陶,也没回她。
    姜佛桑也没细问,见方婆割的鹿肉厚薄有差,亲自示范给她看:“不能太薄,也不可太厚……”
    萧元度旁观她割了两片,心里有了准头,解开青金鹤氅随手抛给休屠,净了手走过去,把她手里的刀接了过来,“我来罢,当心割了手。”
    钟媄正追问冯颢萧元度有没有为难他,冷不丁听见这话,简直像活见了鬼。
    大张着嘴,扭头看着他们夫妻俩。
    姜佛桑明显也愣了一下,很快回神,道了句:“那有劳夫主了。”
    于是一个调酱一个割肉,搭配得默契无比。
    钟媄:“……”发生了什么?
    -
    凉亭内已经铺上了地衣,也置好了案席。
    众人围炉而坐,自烤自吃,后园中一时香气四溢。
    钟媄边大快朵颐边赞叹:“我以往不爱吃鹿肉,但这法子做出来却是称得上神仙肉了。”
    说着向萧元奚看去:“小六怎地吃相比我还斯文?”
    萧元奚脸一红。似乎欲作豪爽之姿,接下来嘴巴刻意张大了些。
    钟媄却已经看向冯颢:“冯部曲,你也尝尝,我瞧你都没怎么动。”
    张开的嘴巴一点点合拢,嘴里的鹿肉突然淡了滋味。
    冯颢才坐下就被五公子连敬了三盏酒,以赔罪为名,他不好不应。
    姜佛桑将个人神色看在眼里,瞥了眼萧元度:“夫主只顾饮酒,莫非是吃食不合口?”
    “合口。”他答得甚是干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放下酒樽吃了两块。
    “既是合口,夫主还是少饮些罢。”
    萧元度竟是从善如流,一拍冯颢肩膀:“好,且吃肉,酒咱们一会儿再喝!”
    他今日兴致颇高昂,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吃罢鹿肉还不过瘾,捋起衣袖站起身,说要再给他们加一道菜。
    他这道菜也并不必烤肉简易——
    先寻来一个羊肚,洗净翻过,再把肥白羊肉及脂油切细片,与浑豉、盐、姜、椒、荜拨、胡椒等调料拌匀,装满羊肚后缝好。
    于院中寻一处未被雪水渗过的泥地,挖一个凹坑,燃火将其烧热,而后取出灰火、将羊肚放入,再把灰火放在羊肚之上,灰火上再点火。
    熟透之后,香美异常。
    钟媄止尝了一口就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五表兄,你还有这等手艺?!”
    萧元度却是看向姜佛桑:“可还吃得惯?”
    姜佛桑小尝了一口,点头:“味压北地庖厨,比之方婆也不输。”
    萧元度单侧眉峰一挑,这回倒不觉得她是糊弄自己了,更不觉跟一些庖厨比有失颜面。
    又用短刀切了一块放进她盘中。
    姜佛桑颇给脸面,尽皆吃下了。
    “这个可有名字?”非煮、非炙,不像是中原做法。
    萧元度顿了下,高兴的神情淡了些,道:“胡炮肉。”
    姜佛桑便不再问了,夹了一箸放到他面前:“夫主也吃。”
    萧元度没说什么,夹起送入口中。
    钟媄呆呆看着他俩,差点忘了咀嚼。
    食必,方婆谴人送来温水,各自洗漱了,萧元度又拉着冯颢饮起了酒。
    姜佛桑劝他们挪步楼阁也不肯,便留他们在凉亭,自和钟媄绕着小径消食。
    鹿肉最是温补,又吃了胡炮肉,眼下雪地行步手脚竟是冒汗,一点不觉寒冷。
    “五表兄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鲜少见他这样。”
    何止是鲜少,是从未见过。至少姜佛桑从未见过。
    “许是有乐事发生。”
    钟媄嘀咕:“何等事能乐成这样,心花怒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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