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伸手揽着纪悄,时不时给他剥个橙子,喂点水什么的。
    到南县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了,出了火车站,两人在沿街的米粉店吃了一碗米粉。老板错放了不少辣,纪悄其实爱吃辣,但是他的体质和眼下的情况都不适宜,于是阎澄问老板要了碗水,一点点涮了上面的红油再给他放到碗里,只是到最后还是吃的纪悄双颊红红,嘴唇都丰\满了一圈。
    从米粉店离开,阎澄拿出一本小本子查看着上面的景区地址,纪悄见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错综复杂的地图和各种记录,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计划这次行程的。
    “你到底复没复习?”上了公车,纪悄忍不住问他。
    阎澄点头,“当然要复习,你以为第二志愿那么好考么?”
    纪悄无语,据他所知,阎澄的分数还挺平均的,平均都不高,没哪门特别偏差,总体看来还真找不到他发挥失常的明显证据,显然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这样算题算分的技术对阎澄来说还能搞定,毕竟他可以练了两年了。
    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城市渐渐被抛到了远处,徒留四面大山环绕,车子最后在一处偏僻的村子前停了下来。
    阎澄一边领着纪悄在其中一家贴有“旅社”的小瓦屋里登记入住,一边道,“我是看网上的人推荐的,说这里相对离景区最近。”
    听他这么说,前面带路的中年女人忙道,“对,你别看我们店小,在外面口碑可好得很呐,这儿一个镇也就一家三星以上的酒店,暑假的时候必定客满,而且贼贵,像你们这样的学生还是住这儿好,窗口推出去就能见山,还能省一半的门票钱呢。”
    阎澄被她逗乐了,忍不住和她聊了几句,那老板娘便送了他们一份自己炒的椒盐青豆,当零嘴吃还挺香。
    房间的确有点简陋,而且很小,内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两把椅子和一些水,好在还算干净,而且带浴室。
    阎澄先把行李都拿出来整理整理,又试了笼头各方面的东西,出来就见纪悄半趴在窗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
    阎澄走了过去,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村里零散的亮了几家灯火,朝更远处望去只见一片黢黢地山峦叠影,迷蒙如雾,还没到中秋,但天上一轮明月已经大如圆盘,仔细看着好像能得见其中隐隐流动的波纹,让人产生里面住着神仙的错觉。
    阎澄陪着纪悄站了会儿,开口唤他去洗澡了。
    洗完澡,因为明天还要早早的出发,所以两人便上床睡了,山间夜凉,即便是盛夏也不觉得燥热,阎澄忍不住一手揽着纪悄,用温热的皮肤贴着对方的冰凉。
    没有u市那样的光害喧扰,一室漆黑衬得窗外映入的月色都显得清明起来,黑暗里,阎澄隐隐可以看得见纪悄近在咫尺的侧脸和其秀美的轮廓,然后是轻轻眨动的双眼。
    阎澄问,“睡不着吗?”
    纪悄小声道,“我看过这里……”
    阎澄一愣,“什么时候?”
    “小时候。”
    阎澄眼眸闪了闪,像是怕惊到什么一样,等了片刻才继续问,“……和谁一起来的?”
    “和……”纪悄顿了下,似是在想该怎么称呼他,因为自己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在人前提起过这个人了。
    “和我……爸爸,”纪悄说。
    阎澄察觉到纪悄在提起纪孝泽的时候声音是沉静的,只是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却微微颤了颤。
    他叫“爸爸”的口气有些生疏,但无意间流露出的亲昵和怀念却是无法掩藏。
    阎澄将纪悄的手拉过,包覆在掌中,一下一下轻捏着他的指尖,“你们也是来这个地方?”
    纪悄摇摇头,“不是,只是那里也有山,有月亮,很大的月亮,和今晚一样……”纪悄的回忆随着年岁过去其实已经非常模糊了,他除了记得这几样东西,其他都不记得了。
    但阎澄仍是顺着道,“去那里玩吗?”
    许是今天的情景触动了纪悄久未曾起过涟漪的心,又或者是夜幕的覆盖让他觉得安全,他难得的有问必答。
    “嗯,幼儿园放假,去玩的。”
    纪孝泽的工作自然非常非常的忙,可他把仅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这个儿子了,事无巨细的操心,照顾纪悄的生活,照顾他的心理,怕他觉得寂寞,怕他缺少关爱,七岁以前的纪悄没有妈妈,但他仍然觉得非常幸福。
    “我在山里写生,画了很多画带回去。”
    “画是你爸爸教的吗?”
    “嗯,他很会画画,还会……打球。”
    难怪了,就算阎澄早就猜想到纪孝泽在纪悄心中的分量,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泛酸。
    “所以你才想要考f大?”
    为了纪孝泽,为了想念纪孝泽。
    因为纪孝泽当年就是从f大毕业的,那是他的母校。
    f大在u市仍然是一线的大学,只是整体没办法和u大相比,不过f大的历史系倒是国内出类拔萃的科系,不少业内从事相关行业的翘楚都是由这里出来的,而纪悄填的正是这个科系。
    没错,让所有人跌破眼镜,让附中那伙老师同学都莫名其妙,觉得纪悄神经病的除了他自降身份填了一所没u大那么优秀的学校之外,更因为纪悄是以u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了一个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文科科系!
    阎澄当时就在想,亏得f大没有这个限制,理科生也可以考文科,否则纪悄当初哪里会愿意放弃历史陪自己选物理呢,想必那时候,他就考虑好了吧。
    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阎澄还是能理解纪悄对于纪孝泽这种近乎执着的思念,纪孝泽是纪悄过去的人生中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倚靠,结合他之后的遭遇,纪孝泽对纪悄的意义就更可见一斑了,如果他忘了纪孝泽,那么纪悄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阎澄有些无法想象,当年纪孝泽出事的时候,纪悄究竟承受了怎样的打击。
    112
    纪悄五岁前的记忆里是没有池姝怡这个人的,也许因为纪悄太小了,又或者是纪孝泽对他太好了,“母亲”这个角色对于他来说毫无概念,而他第一次见到池姝怡是在大街上,当时只是说了几句,纪孝泽也没给他介绍,直到几年后纪悄才明白,原来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而再想起来对方的脸早已模糊,反倒是那种生疏别扭的感觉让纪悄更有印象。
    第二次再见到那女人时纪悄已经在池家了,在此之前,纪悄一直住在居委会给安排的临时住处,他才上学没几天,几个穿制服的就把他从学校里领了出来,告诉纪悄他爸爸出了事,他们正在联系他的妈妈,让纪悄暂时先呆在那里。
    结果一住就是两个星期,妈妈没有找到,临时住处也不给住了,居委会的一位大妈便带着他来到了池姝萱的家,纪悄认识池姝萱,不过也不算很熟,这位阿姨偶尔会带着他的表妹来家里吃饭,只是偶尔,两、三个月最多一次,每次都和爸爸坐着说会儿话就走了。
    纪悄谈不上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讨厌,他是个很内向的孩子,但是很听话,一般纪孝泽希望他如何,纪悄就会照办,所以,以前纪孝泽并没要求纪悄要热情对待池姝萱,纪悄也就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大妈把他交给了池姝萱,对方也同意了,然而她对待纪悄的态度却与从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并没有苛刻纪悄的物质待遇,纪悄和她的一双儿女一样有吃有穿,定时上学,只是她好像很不喜欢看见纪悄,每天下了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发脾气。她对姜甄和姜睿是纯发泄打骂,对纪悄则更多是言语上的攻击。
    池姝萱说得最多的就是,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没人要你了吗?因为你爸爸就要死了,你爸爸是被我害死的,也是被你妈妈害死的,你知道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时候她就会拿出照片,然后神经质地点给纪悄看。
    这就是你妈妈,是不是很漂亮?但是你妈妈最会骗人了,她骗了很多男人,她很喜欢钱,你是他生的,你说你会不会变成这样?
    每每这时纪悄都不会反驳,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然后一遍遍地听池姝萱重复着同样的话……
    阎澄一直想知道纪悄的过去,为此他不惜和姜睿私下交易,只为了更接近纪悄的内心想法,可是现在真的听他亲口说了,那滋味才是真让阎澄够呛的,而他不过旁观都已经受不了,更不敢想象当时所经受这一切的纪悄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阎澄对于池姝萱的心理一直很不理解,如果她真的爱纪孝泽,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被独自留下的纪悄,她明知道纪孝泽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儿子可以安好。
    说起这个,纪悄却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口气冷淡,“她不是爱纪孝泽,她只是恨池姝怡而已。“
    池姝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却也很复杂,她一直都生活于姐姐的阴影下,事事落于下风,套用一句歌词就是“从开始笑着羡慕,到最后哭着嫉妒“,特别是在对待纪孝泽的事情上,一个拳拳真心被舍弃,一个虚情假意反而被珍惜,也许一开始是真的爱过的,但是随着纪孝泽的选择,池姝萱如何能不恨。
    更糟糕的在于,她的匆匆退出并没有换得良好的姻缘,在外人看来美满的家庭其实同样充满不为人知的痛苦,姜睿的父亲在外面的花红柳绿从没有断过,池姝萱过得很不幸福,她怨恨她的丈夫,怨恨她的姐姐、姐夫,也怨恨她自己。
    在池姝怡离开后,池姝萱是快慰的,她是带着报复的心理和纪孝泽在一起的,而她也知道,纪孝泽同样恨着池姝怡,恨她让他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没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至于姜甄的出生则是池姝萱报复的胜利结果。
    然而这场家庭伦理的闹剧随着纪孝泽的出事而彻底变成了悲剧,池姝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对不起纪孝泽,因为财务漏洞的缺口就是从她这里被发现的,虽然最后从纪孝泽嘴里得知,他早已被人盯上,有没有池姝萱都不重要,但是这根刺已经埋下,池姝萱想要纪孝泽不好过,却从来没想要他的命。
    她太痛苦了,她的孩子恨她,丈夫也为了别的女人终于要和她离婚,她一边要维持着生计,一边还要想尽办法为纪孝泽到处寻找出路,每天累死累活地回来见到就是一张张怨愤憎恶的脸,还有她最讨厌的那个女人的孩子。
    池姝萱的精神每一天都承受着极大的冲击,而这一切自然而然都被回馈到了纪悄的身上。
    于是有一天,池姝萱醒来,发现纪悄不见了。
    “你去哪儿了?“这也是阎澄一直想知道的。
    纪悄没去哪儿,他只是太想念纪孝泽了,他想去找他,可是八岁的孩子能走得多远呢,而且纪悄没有多少钱,所以他只是上了一辆车,然后从头坐到尾,下了车又继续走,一直走到迷路,也没有看见纪孝泽。
    最后被带进警局,然后用了两天的时间查明身份,又被送回了当地的街道,只是这一次大妈再去敲池姝萱的门,对方却怎么都不开了。
    纪悄能明白她的意思,池姝萱想告诉他:既然自己想走,那就别回来了。
    纪悄脸上没有表情,心里也没有,大妈却觉得他很可怜,反复地跟他说一定会帮他找到地方待,也找到他的妈妈。
    纪悄被安置在了一个临时的收容所里,那里面有孤老,有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或双亡或工伤的孩子,年龄跨度很大,不过纪悄这么眉清目秀又干净的却独此一个。
    他和六个孩子住一个房间,三个孩子睡一个大床,不算很挤,但冬天的时候却很冷。纪悄胃口小,吃得不多,而且吃饭很慢,所以他每次筷子只要一停下,碗里的馒头和饭就会被挖走,偶尔晚上肚子会饿,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倒是衣服常常不够穿,孩子都正好在长身体,纪悄第一次穿到了别人捐赠的衣服,还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水果糖的包装纸,他记得小时候爸爸也给他买过,不过后来怕他蛀牙就没有多吃了,纪悄有时就会把糖纸拆开放在鼻子下面闻,香香甜甜也算过了把瘾。然而现在他再把鼻子凑上去,那纸上却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有一天大妈又来领纪悄,并带着他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进了一个花园样的地方,大妈敲了很久的门,终于有人来开了,也就是第二次,纪悄在除了照片之外的地方看见了池姝怡。
    池姝怡手里抱着个没满岁的孩子,穿着睡袍看着他们。
    大妈和池姝怡说了些什么,纪悄都没怎么听,只记得最后大妈道:我给你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你都不接,我现在把孩子带来了,你连门也不让我们进,你还是亲妈吗?
    结果自然是纪悄又回到了那个收容所,他听大妈说过,他爸爸出了事,如果他妈妈再不要他会被判刑的,可是纪悄在收容所里待了一年多,还是没有看见她那个妈妈,也没等到她判刑,反而是池姝萱来接他了。
    纪悄这一年多倒一直在上课,还是原来的学校,只是老师同学对他的态度明显不怎么好,整个人也瘦得厉害,要不是皮肤仍旧白得反光,看上去就像只小猴子了。
    谁知见到的池姝萱比他还瘦,神色也憔悴,她第一句话就是:悄悄,阿姨对不起你,你跟我回去吧。
    纪悄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然后默默进了房间。
    池姝萱不死心,连续两个星期每天都来,大妈和所里的其他人也来做他的思想工作,终于有句话打破了纪悄的心防,是一个大叔说的。
    他说:你在我们这儿能生活多久啊,到大了,没了钱也不能读书了,你不想上高中上大学了啊?
    隔天,纪悄答应和池姝萱回去了。
    他还记得池姝萱一路都是红着眼睛牵着他,最后到了池家的门口,好像失了全力似得对他道:悄悄,你爸爸真狠啊,他让我恨他,又给了我报复的机会,现在则剩下满心的愧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他对自己这么狠,又这么信任我,我怎么能不对你好呢,我一定对你好……
    政坛风向自不是一年两年就吹起来的,自己会有什么下场,聪明如纪孝泽当然早有预料,只是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他的宝贝儿子,为此,他可以付出所有。
    于是池姝萱说到做到,她彻底的改头换面也的确将纪悄从艰难的境地里拉了出来,只是他们那满身的伤痕随着经年累月早已全消融到了骨头肺腑里,一个都别想逃过。
    后来有一天,纪悄无意中接到了寄给池姝萱的挂号信,里面装的是零落的几张照片,内容则都是一个女人,有她上街的,有她坐着豪车在幼儿园门口等人的,还有她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亲昵的笑着的,一旁还附了一份检查报告和一些生活细节。
    “她在……调查池姝怡吗?“阎澄有些没想到,不过池姝萱当时的背景并没有池姝怡厚,非常容易就会暴露,而且一查就是几年,又没什么动作,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不过转瞬,阎澄就明白了。
    果然,纪悄道,“是纪孝泽找人查的。”即便他死了,他也要人一直时刻注意着那女人的动向,以防她哪一天来伤害他的儿子。
    而最后这份东西却还是被纪悄看见了,那一年纪悄刚上初中,也因此有了之后每年的咖啡厅之约。
    阎澄不傻,池姝萱一直瞒了纪悄几年,怎么突然就被发现这些资料了,说到底,她心里这口气还是没那么容易消去,只是现在,终于有人替她报了。
    113
    虽然前一天聊到了凌晨,不过第二天两人还是很早就进山了,山里风寒,阎澄让纪悄多披了件外套,自己则短袖短裤地出了门,南县的山峦巍峨 ,且峰奇诡谲,是难得的好景色,不过登山的路也非常难爬,阎澄他们从景区大门进的,但是为了避开人潮,所以并没有随旅行团挑好走的山道走,于是爬起来愈加费力,才一个多小时,纪悄就 ,手脚发软,实在走不动了。
    好在天气阴沉,太阳一直躲在云层里没有出来,抖峰将日光遮蔽了不少,但就八月的天气,再凉也不至于凉到哪里去,阎澄见纪悄体力到了极限,拉着他找了棵大树坐下来休息。
    树下稀稀拉拉坐了不少人,一旁还有一个小卖部和一些纪念品的小摊,几个高中模样的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挑选着,阎澄起身去给纪悄买水,纪悄坐了会儿也跟了过去,其中一个小摊老板便喊住了他,手里拿着几串花花绿绿的东西让纪悄选,说是当地的特产,不买就不算来玩过。
    纪悄默默地看着,脚下没动,阎澄走过来把水递给他,顺便拉着纪悄走到了摊前。
    老板立时来劲,推荐得更滔滔不绝了,什么这个是纯天然,那个是纯手工,他们都是当地的居民,山里人淳朴,不会骗人的。
    阎澄笑眯眯地听着,也不反驳,转头见纪悄正盯着角落的一串宝蓝色的手链不动,阎澄便问,“那个多少钱?”
    老板报了个数,不贵,但也不便宜。
    “这可是无杂质的青金石,这么大颗的,就算在城里买都不止这个数啊。”
    阎澄把那串东西拿起来把玩了下,上面的青金石只有三颗,用同色的绳结编织串联起来,整体看着很干净,不似两旁人工染色的假货,只是这肯定也真不到哪儿去。纪悄见此,转头就走,却被阎澄拽住了,硬是拉过来套了上去,那颜色衬在他雪白的手腕上更加鲜艳夺目。
    阎澄点点头,正要说话,那老板又道,“这个是配套的,还有条项链,如果两条都带走,就算便宜点……”
    中途小歇之后,两人继续往上爬,不过纪悄一路上都没开口,问他也不答,那脸色和路边的石头一样冷硬。
    跨过两条台阶时,阎澄伸手来拉他,纪悄不愿,要自己爬,阎澄却扯着他的手把歧路越过,然后就不再放了。
    感受着手心里那一直不老实在钻来钻去的指头,阎澄忍不住笑道,“有这么难受么,要不喜欢,给我,我扔了?”
    纪悄瞪大眼,片刻,骂道,“你很有钱么?“
    阎澄一愣,闭了嘴。
    他是真习惯了,出手大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束缚,对大事精打细算已经诸多不易,现在连买个假货都要瞻前顾后,这种滋味只有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才能懂。
    到下一个歇脚点之前,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纪悄静静地看着自己被阎澄牵着的手腕间露出的那颗浑圆珠子,若隐若现,水润生光,还有阎澄脖颈后的一截细线,其实……并没有那么碍眼。但是阎澄这毛病,却不改不行……
    到了第二个凉亭里,纪悄的脸皮已经开始泛红了,阎澄拿了宣传手册给他扇风,对坐无语半晌,还是开了口。
    “我还有些钱,读大学是够了。”家里给他的东西他一分没拿,这点钱有以前文体比赛得来的奖金,还有和那些纨绔玩闹来的赔资,算算也就三四万,以前是当零花用的,现在则是全部家当了,“不过你说得对,生活费大概还差了点。”
    阎澄看着纪悄,“我想过了,等回去我就去打工,做做家教什么也好,扣掉房租,应该不至于活不下去。”
    纪悄听他掰着指头在那里算,脸上的冷色慢慢退了下去,但心里也泛出了酸苦。
    “其实,我有想过做点小生意,不过这个之后再说,先把本钱凑到了, ”阎澄轻松道,忽的一顿,暗暗打量了番纪悄的脸色才把一直犹豫的话问了出来。
    “纪悄……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纪悄本低着头擦汗的手一滞,紧跟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阎澄心里没底,但见他眼神又不似不爽,于是大着胆继续游说,“房子离大学城很近,房间也足够两个人住,方便照顾生活,而且还能省住宿费,最重要的是……我想和你住一起。”
    纪悄不语,抬头就见阎澄一脸热枕,那温度比外头看不见的太阳还要高得多,要是换做几个月前,纪悄准给他一巴掌让他一边儿去,但现在在这样的目光下,纪悄竟然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清楚地知道,阎澄为自己放弃了一切,他现在只有自己,他能说什么?他能继续漠视吗?还是一如既往?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可是纪悄也没有马上就同意,他需要过自己的这关,他一个人太久了,马上就让他从里到外都彻底的让另一个人分享进驻,纪悄需要时间。
    阎澄也算知道分寸,并没有逼迫纪悄立刻就要决定,只笑着重新拉回那人的手,接着转头朝身后的一群女高中生看了过去,然后道,“拿来。”
    那群女孩本笑闹成一片,一见被阎澄发现了,立时就停了下来。
    阎澄倒没生气的模样,仍是笑着,对其中一个女生又重复了一遍,“给我。”
    那女孩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把举着的手机递了过来,边说边不快地解释道,“看你们长得帅,拍两张照片也没什么吧,不要那么小气,我们删了就是了,又不会公布出去。”
    阎澄没和他争辩,只从她手机里把照片翻了出来,大概五、六张,从他们在前一个凉亭开始,有自己牵着纪悄的,有给纪悄扇风的,最后一张是刚才两人面对面说话的,脑袋挨得很近,纪悄露大半张侧脸,看着阎澄,眼中神色初看似是怨怪,但细看却好像带着些亲昵,哪里有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在,而阎澄的表情更是不必多赘述,两人都不爱拍照,认识这么些时间竟然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而阎澄也从来没有从另一个角度见过自己对着纪悄的模样,现在一看,自己只要和纪悄站一起,还真是完全得无可救药,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着要瞒过家人同学的呢?
    阎澄瞥了眼纪悄,见他抿着嘴巴,脸上难得现出种类似赧然地不自在感,不由勾起了嘴角,把这些全传进自己的手机里,挑了最后一张做桌面,然后让那些女孩子把照片都删了。
    那些女生倒比他们见识广泛得多,一边夸两人般配,一边央求把照片留下,不过阎澄没同意,最后在她们地愤愤不平中拉着纪悄离开了。
    两人前后一共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不负辛苦地登到了顶峰,极目远眺,蒙蒙云雾间峰峦叠嶂一碧万顷,说不出的波澜壮阔,看到这样的景色,满身的疲惫都好像一下子被扫空了。
    阎澄忍不住环过纪悄的腰,贴着他的耳朵道,“五年后,十年后,我们都再来,好么?”
    纪悄已经很热了,被他的呼吸一拂,烫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他忍不住避了避,又被阎澄凑了过来,索性不动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躲的了,又有谁需要顾忌的呢。
    一直待到太阳穿破云层照满了大地,将这个天际都染成了金红色,阎澄和纪悄才不得已坐了缆车下山。
    近十分钟的行程,纪悄一直侧头看着窗外,任满目的霞光映红了他的脸,阎澄伸手替他遮挡了不少,不过到了平地,纪悄那状态显然又有些过敏。
    阎澄惦记着快点回住处给他吃药,纪悄却磨磨蹭蹭地走得很慢,一直到出了山,他才忽然看了过来。
    接着,若有似无地说了句,“好……”
    阎澄有点云里雾里,半晌才问道,“哪个……好?”是以后再来好,还是……
    纪悄斜了他一眼,稳了稳头上的帽子,快步赶到了前面。
    阎澄呆了几秒才追了上去,脸上的傻笑已是掩不住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今天?”
    纪悄:“……”
    ……
    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周左右,之后碍于纪悄的身体,只去了附近的矮山上转了转,回到u市的时候八月已过了一半。
    既然答应搬过来,自然要准备些生活用品,而且这苦逼的家里的确需要采购不少东西。
    休息了两天,纪悄和阎澄一起去了大卖场,阎澄大手大脚地少爷病一时之间还真改不了,好在有纪悄在旁,阎澄也习惯事事看纪悄脸色了,只要对方眼睛一瞪,他往购物车里扔东西的气焰就会小一点。
    前一天才盘点了资产,算下来有近三千到五千的可支配余额,阎澄咬咬牙,决定买个洗衣机和微波炉,两人挑了半天,最后纪悄无视他的意见,直接选了两个打折款的。
    阎澄去付款,纪悄站在那儿看广告册,一抬头却看见一个女人自货架间穿过。
    如果不是纪悄对她太过熟悉,估计一时之间还真认不出,那女人比之去年见到的时候瘦了太多,宽大的家居服也遮掩不住其下已经彻底走形的身材,与其说是苗条,不如说是干瘪了,而原本保养得当的清丽容颜此刻也满剩憔悴,简直判若两人。
    纪悄看了她片刻,默默地转身推着购物车去了收银台。
    114
    池姝萱没回来,姜睿不见人,姜甄最近一段时间也去了a市,所以,纪悄无声无息的就从池家搬了出来。
    其实他要带的东西本就不多,无非是纪孝泽留给他的一些书、画图的工具等,连衣服也没几件,池姝萱给他买的那些高级货纪悄一个没拿,只抱着阎澄送他的篮球,两人一起坐了车回到了新住处。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是纪悄的进驻并没有给这个空落的家带来什么物质上的变化,只是他人到底是在了,阎澄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打开门都可以看见纪悄的身影,或者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两人同吃同睡同住,那种滋味就能让他半夜做梦都笑醒。
    阎澄也是说到做到,等纪悄安排好后,他就去找了两个家教,从附 来的毕业生愿意做家教的一向少之又少,所以在u市自然抢手,虽然阎澄这次高考没那么拉风,但是他的平均成绩摆在那里,中介那里一听他以前的种种事迹,立刻满口答应,至于阎澄是谁,倒没人知道了。
    一开始报酬肯定不会高,阎澄也没太大要求,先从小钱开始赚起,等有点底了再行变化,就这么过了一个礼拜,按日结费,手头比之前宽裕了起来,口袋里一松,老毛病又忍不住了,回家就从店里给外带了几份小炒,就他和纪悄的水平,即便阎澄不挑嘴,最近一段时间也实在是被淡出鸟儿来了。
    纪悄把饭端上桌,默默地看着他捎回来的鱼香肉丝、水晶虾仁、桂花糖藕。
    阎澄一边观察着纪悄的脸色,一边笑着把菜往他碗里夹,嘴里道,“偶尔也换换口味,补补营养。”
    纪悄冷着脸,“你觉得之前没口味没营养么?”
    阎澄立即道,“当然不是,那样很健康,我这不是赚了钱高兴嘛。”
    纪悄这才垂下眼,挟着他的菜小口扒了饭。
    吃完后,阎澄非常自觉地就去洗碗,说实话,他是真不会做家事,这小屋之前被他一个人住了小半个月已经隐隐有狗窝的趋势,还是纪悄进来后才重新从头到脚给打扫一新的,此刻看着处处窗明几净,地板澄亮,灶台上连一滴油也没有,阎澄当然高兴。
    走进卧室,纪悄正半躺在床上看书,阎澄也拿了本差不多的,往他身边一靠,装模作样了片刻,就不老实了。
    纪悄就觉一只咸猪手从他背后绕了过来,先是搂住自己的腰不规矩地动来动去了一番,接着又暗暗使力,把他往一旁拉去。纪悄皱起眉头挣了挣,没把那烦人的触摸给摆脱掉,反而越贴越近,最后整个人都进了对方的怀里。
    阎澄一低头就对着纪悄的脖子啃了下去。
    最近两人可没少 ,而纪悄一搬进来那状况更是愈演愈烈,就现在还能在他睡衣没有覆盖到的皮肤上看见隐约的痕迹。渐渐地,纪悄的体力有点跟不上阎澄这样的需索,无度了,特别是在弯腰擦地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暗下决心不能让这人再任意妄为了,可是每每到眼下的时间,这种坚持就好像冷冰遇火焰,总是被那热量一点点给全烧化了。
    阎澄把纪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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