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孩子那般惊慌了起来,泪珠滚落在墨东臣指间。
    他心爱的殿下啊,就算是离开了扶桑那时,也不曾像在断崖上那般哭得如此绝望,更不曾像眼前,泪雾迷蒙的眼像孩子那般无助。那泪像滚烫的熔岩,滴在他心上。
    窗外又是一阵炮声隆隆,墨东臣总算回过神来,一手正要去按原霞洛的手探他的脉门,却见到那副该死的水晶锁铐。
    冰蓝色的眼,怒火狂烧。
    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脱身再说。
    墨东臣突然倾身向前,薄唇贴向原霞洛的唇。
    原本惊慌着,害怕眼前的墨东臣消失的原霞洛,尝到他熟悉的气息,又是一阵喜悦与泫然欲泣,但接着他的舌头把一块苦得呛人的东西卷进他嘴里。
    基于对他的信任,原霞洛含住了。然后墨东臣退开,「咬碎吞进去,那是我娘的秘药,可以暂时让你回复或得到十分功力,不过效果只有一个时辰。」而且一个时辰后,身子会虚软上三天。但他想一个时辰至少够他们逃出山庄,到时他会用生命确保他安全!
    果然,那药一吞进肚子里,原霞洛就觉得腹部一阵火热。接着墨东臣抽出腰间一把长剑,削铁如泥的剑,销金自然也一样。
    「我跟我娘的厨子借的。疾灭断了,你将就用一下。」墨东臣把剑给他,却看见他手上的烫伤,和紧紧握在手心里,焦黑的坠子。
    那让墨东臣胸口痉挛的泛疼。他前天发现耳坠不见,并不怎么在意,原来竟是……他困难地吞了口唾沫,立刻撕下身上衣服的一块布要替他包扎。「手疼吗?」
    原霞洛摇头。墨东臣把左耳凑近,「替我戴上。」他不知坠子为何会掉到火里,但原霞洛手上的伤让他知道,那是他拼命保留下来的。
    他宁可戴它一辈子。
    原霞洛替他戴上耳坠,他这才发现,原来墨东臣的耳朵那样的好看。
    墨东臣还是替他把手简单地包扎,「不然别拿剑了,我们直接冲出去。」
    「不过是两个水泡,我没那么娇弱。」原霞洛包扎好的手拿起墨东臣「借来」的那把剑,他一眼就看出这把可是绝世名剑!正想夸他母亲的厨子真是收藏了把好剑,却接着瞥见剑柄上好像卡了一片葱――还是新鲜的!
    墨东臣见他瞪着那把剑,以为他不喜欢,便道,「临时在船上的厨房借的,你不喜欢的话改天我跟他们出海,抢好一点的给你。」
    原霞洛无语。绝世名剑拿来切葱?!
    「走吧,时间宝贵。」
    原霞洛试着运气,果然内力前所未有的澎湃,水晶锁铐让他像那日瓦西里逼出疾灭一样地逼出来了,水晶也粉碎殆尽。
    正要离开囚禁原霞洛的书房,早有预感这些人是冲着原霞洛而来的瓦西里果然挡在门口。
    「你比我想象的更难缠。」
    墨东臣伸手往床柱上一拉,扯下金链当武器。这次他早有准备,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只想自己硬拼。「就像以前一样,你用力打,我配合你。」他挥动肌肉虬结的手臂,甩动三尺长的金链,那金链带起壁炉里的火花,围绕着他和原霞洛。
    「哼,用得着你说?」原霞洛握紧长剑,瞬间身影已消失,而墨东臣的金链仿佛灵蛇般,在原霞洛剑影如闪电狂飙向瓦西里时,甩到后方缠住他脖子。
    瓦西里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硬是反过来牵制墨东臣,将他甩向天花板,屋顶立刻破了个窟窿。但墨东臣早已松手,飞身至瓦西里身前,出拳速度快得惊人,连赏他好几拳。
    他应该戴上手指虎的!霞洛身上那些,就这几拳怎么够?
    在瓦西里一脚踹飞墨东臣的同时,原霞洛闪身而至,在瓦西里因为踢出一脚反而必须维持重心的同时,一剑劈向他,而这回他难以闪躲,额心到脸颊和右眼被削去大半。这激怒了瓦西里。
    「你们以为凭你们这两只三脚猫,能逃得掉吗?」
    「逃不掉也没关系啊。」不良老娘竟不知何时坐在窗边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着烟,悠闲地吞云吐雾。「做娘的帮儿子擦屁股,是命啊。」
    瓦西里瞪着她,「你……」
    「瓦西里,好久不见啦,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粉头粉脸的啊。」
    「原来是你这婊子生的杂种!」
    羽月不理他,看向原霞洛,忍不住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哇!」她双眼发亮,两颊冒出青春少女撞见梦中情人的红晕,「儿子,这就是你找的媳妇啊?真俊真好看真漂亮……有眼光。」
    不良老娘还色迷迷地涎着色狼笑,差点想伸手揩点油,墨东臣这不孝子当然立刻将原霞洛抱走,还一副母鸡护小鸡姿态地死不给碰。「请收回您淫荡的视线,我会跟老爹说的。」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媳妇有没有被虐待,好让我知道等会儿该给这老粉头多少排头吃啊。」
    原霞洛无语至极,但也忍不住想笑。虽然不知道墨东臣怎么会找到他母亲,但……这一切美好得像梦一样,但愿这梦境别醒啊!
    「你们当我死了吗?」瓦西里大吼,「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用吼的了不起啊?羽月甩出鞭子,「儿子,揍他。」
    墨东臣朝天上翻白眼,「……是。」
    后来瓦西里怎么被打败的呢?嗯,墨氏全家福加「新媳妇」一起围殴!
    怕了吧?
    「殿下啊殿下……」金福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来,墨东臣实在服了他了。
    为何这家伙每次都没事呢?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他太弱了啊!每次被抓,暗血族众都认为刑求他完全不符合时间和力气成本,就把他关着,关到众人都遗忘了,这次被救出来时,他正在写遗书。
    羽月最终仍是和瓦西里谈判。藏浪山庄剩下的正常人,死的死,逃的逃,原霞洛要回去也没用。
    「想留下的就留下,想跟我走的,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已经不再是扶桑皇子,连藏浪山庄也没了,给不了你们任何东西。」这是原霞洛对那些被囚禁起来,原藏浪山庄的暗血族说的。
    最后原霞洛仍是带走了约莫三十余人,包括金福,都搭上了羽月的船队。
    当然啦,墨月海盗们可不是吃素的,能抢的几乎都抢光了。
    「媳妇儿啊,你有没有想带走的?再想想,我船还大着。」无视瓦西里铁青的脸色,羽月眉开眼笑地说道。
    哎呀,她家媳妇儿真是越看越俊,越瞧越赏心悦目啊!
    原霞洛想了想,「我想带走父亲的骨灰。」
    于是他来到安放骨灰的宗祀。源太一没有安葬,自然是希望有一天,他的长子真能收复扶桑,让他光明正大进驻皇祀。
    原霞洛捧着骨灰时,心里也说不出自己是沉重或释然。也许有一天他终究要在九泉之下面对父亲的不谅解,但至少此刻,他知道他仍没失去最重要的。
    原霞洛在海平面上,八大艘三桅帆船,比起当年他们来到藏浪时少了几艘,原霞洛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站在码头上,一时感伤了起来。
    「记得我们第一次踏上这里时的情景吗?」墨东臣站在他身边,一手始终没忘扶着他。现在他们俩都变成软脚虾了,得靠母亲的船队保护啊!所以说药不能随便乱吃……
    原霞洛也想起来了,忍不住失笑。那时墨东臣被他出气似的打了好几鞭,但还是尽责地跟前跟后,对他们即将落脚的新天地好奇不已,全然不似他的冷漠。但正因原霞洛不开心的模样,他也只好忍着没四处去探险。
    那年,他们才十五岁吧?
    今后的藏浪山庄会如何呢?那已经不关他们的事了。国仇家恨,恩怨情仇,原来如樱吹雪,那么可歌可泣且壮烈,其实却什么都没能留住、什么也带不走,不如挥一挥衣袖,一笑忘了吧,且由海潮与繁星,引领着他们,前往崭新的天地,开创新的传说……
    尾声
    那是一艘扶桑官船,载着慢慢的贡品与货物,要前往金陵。但当拿着望远镜观测海象的船员看到海平面出现一艘气势不凡的三桅帆船,再看见船上的翔龙与骷髅标记时,吓得裤子都尿湿了,连忙摇起了警铃。
    「「藏龙岛」!藏龙岛的海贼――」
    瞬间,船上乱成一团,但是他们也知道,藏龙岛海贼一出手,就没有他们全身而退的余地,要嘛乖乖奉上贡品,要嘛连命和贡品一起奉上。
    藏龙岛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来,藏龙岛前身其实是白京岛,数年前出现两个年轻人,领着三十余名手下,将岛上的海盗窝给劫了,从此他们净挑扶桑和金陵官船下手,扶桑海军去年还被打得落花流水,据说扶桑皇帝气得一病不起。
    而翔龙海贼旗的船上,原霞洛将望远镜拿给手下,脸上露出一个男人势在必得的冷笑,一身翔龙彩云纹的烟青色羽丝棉交领袍服衬得他宛如天仙降世,里头一件银灰中单,身上唯一的配饰是腰间长剑剑鞘上的双头龙祥云玉佩,但不管是懂玉或懂剑者,都能一眼看出,那些都是消失数百年的珍品,原来竟是落入了海盗头子手上!
    殿下总说他不再是殿下,但派头依然很贵气啊。原霞洛后头是只穿着一件背心,裸露着黝黑而肌肉虬结的膀子的墨东臣,他摸着下巴,一脸趣味,「静老头反对你联合外人打自己人,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就不要紧了?」
    原霞洛瞥了他一眼,冷哼,「你误会静老师的意思了。联合外人打自己人,最要紧的不是不忠不孝,而是他日江山得手,必也后患无穷。你以为金陵若真帮我们复国,之后会轻易放手吗?」从古至今,没有一个让外敌插手内政的国家是有好下场的,也许不会一朝灭亡,但遗害却能流传百年!
    「所以……」
    「没有所以,船上东西我全要了。」
    原霞洛拔出腰间佩剑,他们的船比扶桑官船快得太多了,一下子便已接近把炮口对准他们的扶桑官船,太子殿下――不,船长大人提起一跃,跳到船头的同时,炮弹已经被他砍成两半,沉入水中时激起的火花让船身一阵摇晃,却丝毫没有撼动他立于船头的身影。「一件不留,全给我抢光!」他嗓音清亮浑厚,姿态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骄矜倨傲,几年的海盗生涯没让他脸上和皮肤上多一点瑕疵,倒是多出一身霸气。
    他不只抢扶桑送出去的贡品,连别人送到扶桑的商品,他也照抢不误。扶桑现任皇帝不气死才怪。
    这趟依然是成果丰硕,凯旋而归。
    经过重建的藏龙岛,已不见当年的蛮荒。白京岛原来资源丰富,有地热提供天然温泉,岛上的土质也利于耕作,渔产更是丰富,他们其实不必靠抢劫为生,但是呢……
    「我高兴。」
    嗯,殿下是这么说的,他偏要抢光扶桑老皇帝所有的宝物!
    这几年,也有不少破浪城那儿的人过来。羽月的人太多,有时会派一些能帮得上忙的过来给儿子和「媳妇」。短短几年下来,藏龙岛城堡的奢华和城镇的规模,完全不逊于扶桑国北海的第一大城破浪。
    「呜呜……好讨厌……」
    娜斯塔西雅一脸羡慕地趴在她的船边,看着远方藏龙岛上,被盛放的樱花环绕的藏龙城,那是一栋雄伟的扶桑建筑,屋脊上伏着金漆鱼龙,翠绿琉璃瓦下是朱红色漆金的石柱,山水浮雕围栏,紫檀木地板总是光可鉴人,屋子里每一样用物都是从各处抢来的珍宝,当然还有一些从藏浪山庄带过来的――啊啊,重点是,那栋城堡里的温泉好舒服得她日思夜念啊!还有他们家的厨子!她好想把他绑回藏浪山庄哦!
    但是今天她来得不是时候,原霞洛和墨东臣抢完扶桑的船后,说是去了破浪城小住几日。
    唉,看来她只好下个月再来了。她一点也不喜欢破浪城,那里简直是疯子的聚集地!
    至于百里之外的破浪城――
    「说起来我那个儿媳妇啊,我说你们也学着点,」羽月大婶现在没事就吹嘘自家「媳妇」去年打得扶桑水军落花流水的那一仗。「战术!就是战术!你们懂不懂啊!现在是靠脑袋的时代啊!」
    「可是他明明是一开始冲上去把人家的船砍成两半……」这是靠脑袋吗?
    「你懂个毛啊?」被抢白的羽月大婶恼羞成怒,「他那个是经过精密的计划之后,才一鼓作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啊!」
    是哦……
    而不同于底下广场酒楼里的一片喧哗,破浪城堡的寝殿内,春色缠绵。
    「你有完没完?」原霞洛快要被这色鬼给烦死了。
    「在船上只做那么几次……」他快憋死了好吗!墨东臣一边说着,一边把心爱的殿下双腿抬高,直到他的膝盖顶到肩膀上,让那处艳红的小穴更方便他的进入。
    「几次?」把他压在船舱门直接上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夜深人静时把他绑着抱到船桅上,他连骂都不敢骂出口,只能瞪着眼任他在船顶的了望台上对他做那尽那些无耻之事,他都还没跟他算账!
    原霞洛额头都爆筋了,偏偏这姿势却让他羞耻得很,而墨东臣的冲刺也越来越不知节制。「你这……你……呜……」最后,他嗓音都哽咽了,不是被气的,而是情潮像风暴般,随着他野蛮的挺进动作而把他给冲得理智溃散。
    床柱都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幸亏一干内侍都让金福领着闪得远远的,但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是闪远点就能完全没听到这里的动静!
    激情过后,他背过身去不理他,墨东臣却将他紧紧地包覆在怀里,好像他是幼崽那般地,一下吻着他的发,一下手指在他臂上来回爱抚,磨磨蹭蹭地,没完没了。
    说气他,也只是说说。原霞洛最后仍是转过身,与他眼对着眼,看着他带笑的蓝眸,也忍不住想笑。
    从扶桑到金陵,从金陵到海上,飘浪一生,到如今,他仍在他身边,也就值了。
    「霞洛。」
    「嗯?」他一时兴起,伸手摸了摸墨东臣柔软的短发,他一直很讶异墨东臣的头发这么柔软,让他常常得忍住不要太常摸它呢。
    「我的棍子让你用一辈子,你可不可――噢!」蓝眼笨犬抱住被揍了一拳的肚子,可怜兮兮地抱住打算下床梳洗的某人窄腰,乖乖跟上去伺候着。
    爱耍嘴皮子嘛,痛死活该!
    ――《强吻太子的男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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