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拽起来,推着我就往前走。我抬起眼,只看到前方密不透风的黑暗。
    “去哪?”
    “往前走。”
    “前面没有光。”
    “你只管走就是。”
    说得容易!我暗骂,却只能乖乖迈动脚步。
    光线渐渐的完全消隐了。黑的,四周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是什么可怕的迷雾一样。我走在其中,四周都感觉空荡荡的,冰冷的海潮涌过来,席卷住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我突然颤抖起来,不受控制,着黑太空旷了,简直要觉得自个儿正孤身走一个黑洞里,没有方向,永远都出不去,不知从哪一处就会蹦出一个鬼怪,将我吞吃入腹。
    “缘?”我不安地叫了一声。
    “在这里。”身后传来回音。
    总算安下些心来。黑暗,真的是很可怕。
    “你不能弄点光出来么?这么着你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么?”
    “我看得见。”
    他淡淡地说。
    看得见。。。不愧是生活在阴影里的影卫。。。这样的条件下竟然也能视物?
    “我看不见。。。走散了怎么办?”
    “不会散的。你也不用怕,南王朝虽然黑,但也没有那么多海兽。走这里,他们也不敢贸然追进来。”
    突然听他说出那么长的一句话,有点惊讶。
    这人还懂得安慰人?
    长路漫漫,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踽踽地走着,时而被缘拉一下,走不到头。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响,压抑到家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你不用多管。“
    “我总得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带到哪吧?”
    ……
    “北王朝。”他说。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北王朝。我打听过了,禺强一直在暗中派人找寻你的下落。用你可以把幻颜换过来。”
    我猛地停住,虽然看不见,但仍是转向他的方向,“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坚定,“我要用你做筹码,让禺强放了幻颜。”
    “什么幻颜?”
    “你认识她。幻颜就是冒充大荒神第三神识的圣女。她现在的名字。。。叫思缘。。。”他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我往前走,只是在读出“思缘”那两个字的时候,小心翼翼,仿佛是一个水晶般易碎的名字。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瞪向他的方向,“你。。。你认识思缘?”
    “我当然认识她。”看不到表情,可声音里,却融着淡淡的悲伤。
    思缘。。。思念缘。。。
    以前就有想过,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忽然想起来那个少女说起她最爱的人时那种梦幻而真挚的表情,她那个时侯想的,该不会就是这个缘吧。。。
    “到底怎么回事!”我低声说,脚步没有停。
    “海神早已识破了幻颜,你离开北王朝后禺强就抓了她,连带着摸出了钉在南王朝的六十多名线人,几乎将南王朝安进去的人一网打尽了。南王朝已经决定牺牲他们。可是我不能让幻颜死,我要用你去把幻颜交换回来。”
    我拉住他,“你刚才说海神早就识破了幻颜?”
    “不错。南王朝其实也意识到幻颜有可能被识破。本打算把她撤回来,可是没想到海神竟然连下面的人都一起查了出来。大概海神一直没有动她,就是为了把所有人都拔出来。若不是潇王爷走得快,可能也会被牵连出来。”
    “他早就知道幻颜是假的神识?”
    “照现在的结果,应该是这样。”
    如果他能识破幻颜是假的,没理由不知道我是真的。毕竟,神识之间的气息都是相似的。有素珑在先,他怎么会人不出来?
    果然,果然。不论我是谁,都是没有用的。就算我一开始就被认出来,他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又要派人暗中找我?
    他还想怎么样?我这不是已经被他逼上梁山了么?他一定要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知道海神的爹是上古伏羲神,我简直要怀疑自个儿是不是他杀父仇人。
    是不是他察觉到我可能被带到南王朝了?会不会派人来杀我?毕竟,神识的力量,不应该被任何一方得到的。他会不会亲手杀了我,像杀忆卿一样?
    熟悉的疼一点一点从心底啃噬上来,像毒蛇一样,一口咬下来,毒素渗入血骨。耳畔又隐隐有婴儿的啼哭,一声声的,像是控诉。
    “化出鱼尾,跟我来。”缘忽然拉住我,向着上方游过去。我仿佛摸到了岩石,粗糙的感觉。我跟着他游着,什么都看不见。
    这会儿他要是松开我,我估计就永远都走不出这团黑暗了。一想到这里,就会毛骨悚然。
    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在黑暗的地道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可是那个时侯,有一只微凉的手握着我的手,很用力的握着,让我可以全然相信,什么都不用担心。
    伏溟!你又在想什么!我用手捶打自己的脑袋,把不该再记住的东西都压到脑子里最深的地方去。
    我们似乎是游进一个山洞。我靠着墙壁坐下,缘坐在不远的地方,防止我逃走。
    他能看见,我却看不见。真是很不利。
    这也是南王朝人在黑暗中得到的一种技能吧?
    “走了一天,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他说,“你要不要吃东西?”
    我说不用,空洞洞地望向虚空。
    我不想回北王朝。既然这个缘是作此打算,过了归墟后我还是得想办法逃。
    不过那个时侯就有阳光了。有阳光怎么都好办。
    这个缘也是天真。禺强怎么会同意用一个那么重量级的罪犯来换我?我算什么东西啊?不过这话不能让缘知道,否则他一怒之下把我一个人仍在这黑暗里,我可吃不消。
    话说回来,也许禺强真的会因为我是神识,担心我被南王朝利用,而留下我。
    然后呢?然后我会有机会报复他么?
    不,现在我还太弱。我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报复他。
    还不到时候。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劫我?这么多日子了,你的幻颜还活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没听到我的话。然后他坚定的说,“她一定活着。她要是死了,我感觉得到。”
    “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
    “因为。。。他们一直都让我在潇王府看守古镜。他们都瞒着我。。。若不是潇王爷上次让我去枢密馆偷一个卷宗,令我无意中看到了关于这件事的文书,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他恨声说着,“后来我无意中听到潇王爷跟别人笑谈时说,禺强正满处找寻你,却不知道你已经在南王朝了。所以我才会想到利用你。我与你无仇,如此利用你是我不好。对不起了。”
    是灵枢?
    我暗自心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灵枢是王爷,要救我的话,亲自出手,或是直接授命,都免不了要出纰漏。加上他自小在敌国潜伏,本就容易被怀疑。不直接参与,也是应当的。所以他让缘去偷卷宗,间接告诉他思缘被捕,然后再故意让他听到禺强在找我的传言。
    这样看来,灵枢应该在后面还有安排。他知道我不想去北王朝,估计在归墟缺口的地方,还有文章要做。
    果真如此的话,就不需要太担心了。
    即把我送出去,又不会惹祸上身,我走得也会比较放心。灵枢果然是很聪明的。
    可是,这样一来,这个缘未免太可怜。不仅救不了他的心上人,还得把自己赔进去。被算计在其中,却毫不知情,一个人努力着,还觉得对不起我。
    跟以前傻了吧唧的我怎么那么像。只不过,现在我成了算计别人的人。
    其实,不管是我,灵枢,溯汐,还是禺强,都是一样的,都挺残忍自私的。就象我,虽然觉得对不起缘,可是我什么都没说。
    灵枢会给他求情的吧?
    呵,□裸的推卸责任。。。我自我鄙视。
    实在不行,到时候就给灵枢使个眼色,让我把他带走,到了那边再说明实情。事到如今,我本就自顾不暇,也做不到更多了。就算我真的拿自个儿去换思缘,就算禺强真的赏脸同意了这桩买卖,他最后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还不如到了那边以后让他死心。
    我在心里把计划想得完美,心也轻松多了。仿佛自由的日子就摆在眼前,不用再掺和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了。
    以后去哪里呢?要不就去陆地上。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怎么着都能活下来。
    心一放下来,疲劳感就来了。我渐渐入睡,竟是难得的好眠。
    我本以为这回不会再有变故了。却不知道,这大荒神第三神识的身份,注定我过不了我想过的日子,哪怕一天。
    第 44 章
    已经走了四日。途中经过几座小城,人丁寥落,也没什么兵士。我们俩的画像赫然被张贴在墙上,不过因为路上一直戴着兜帽,倒也没有被人发现。
    我们买了两只海豚。最初我以为不过就是跟骑马一样,结果坐上去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这种动物游得实在太灵活,以至于我最后只能八爪鱼一样趴在它身上,随着它上下翻舞耍杂技。反观缘同志就轻松潇洒得多,一只手拉着缰绳,就跟被粘在海豚背上了似的。
    有了海豚,脚程快了三倍以上。过不了几日,就会进到归墟的区域了。
    “归墟安全么?”我们此时正坐在一个小村的客店里。这里的光线暗淡,每个人都缩在阴影中,像鬼魅一样。这是到归墟前要经过的最后一个村庄了。
    缘低声说,“归墟被发现的缺口共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完全安全的,没有什么海流,但我们不能走。我们要走的这个缺口并没有被完全修补好,如果不小心,还是很有可能被吸进去。但把守的人会比较少。”
    会被吸进去。。。好像黑洞一样。。。我脑子里顿时出现各种各样惨烈的死法。“那要怎么才能过去?”
    “到时候只要用力往上游,用上一些神力护体,应该可以安全通过。”
    我点点头,“归墟有多宽?”
    “三里。”
    “三里?!”开玩笑吧?!不是只是一道裂口而已么?怎么会这么宽?“真的能游过去么?那不是累死了?”
    “不要紧,我会带着你。”
    问题是,我不一定会跟你一起过去啊。。。
    灵枢知道我不希望去北王朝,这样的话他大概不会让缘跟我一起过去。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到归墟的区域了。”
    我应了一声,心中忐忑。
    真的能成功么?真的能这么容易就离开么?
    事到临头,我却有些拿不准了。不祥的念头一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心脏慌张地跳着。
    我得相信灵枢,灵枢一定会安排好一切。要是有怀疑,配合不好出了差错,不仅自己走不了,还得连累上别人。
    第二日清晨我们便骑上海豚出发,向前滑行了大概十里左右。多天在黑暗里摸索,我的眼睛也渐渐能看到东西了,只是仍旧模糊,不很清明。一路上再没有任何人迹,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原,巨石和低矮的海木像蛰伏的怪兽,黑乎乎的,星星零零盘踞在沙地上。
    海流明显疾了很多,能感觉到全在往一个方向涌过去。
    已经是归墟的地界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
    我侧过头,看着缘严峻的侧脸,全身都绷得很紧。他应该是非常紧张的,毕竟他现在做的事,形同叛国。
    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从小效忠的主人,甚至于自己的国家,该说他负义还是痴情?
    我忽然对他有些好奇了。“你和思。。。幻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看了我一眼,颇为诧异。
    我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不想说就算了。”
    “你是觉得我忘恩负义吧?”他的声音平平,可是暗含苦涩,“陛下一直对我很好,我却背叛他。”
    这种情况,貌似我应该安慰他。。。可是,他是叛国啊,这种行为,还是不要鼓励比较好。。。我嗫嚅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缘也没打算听我所什么,淡然地继续说着,“幻颜是从小被选中的,因为她拥有比常人高出许多倍的神力,而且父母双亡,了无牵挂。他们从小就告诉她她不是幻颜,而是大荒神。他们让她背从北王朝搜集到的一切关于素珑的信息,让她忘记自己。他们告诉她要憎恨北王朝,憎恨海神,用各种残酷的办法训练她,让她可以一边拥有孩子一样单纯的笑容,一边毫不犹豫地杀人。”
    我听得心惊。
    这种训练的方法,好像不止是训练一个探子这么简单。
    倒有点像……刺客。
    “她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脸。”缘低着声音,“在她六十岁生日那天,他们就用人类的易容术把她的脸完全改了。改成素珑的样子。不是暂时的那种,而是用刀完完全全把骨骼脸皮都改了。她原来的样子,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这是。。。整容?
    我睁大眼睛看向缘。他沉默着,仿佛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在旁边滑动,安静得有些忧郁。
    记忆里那个总是穿着绿裙子笑得白痴兮兮的少女,竟然是这么长大的?根本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连脸都不是自己的。。。
    没想到,南王朝对自己的人也能这么狠。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着么死在北王朝了。她还没有真正的活过,用她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不能死。”
    听着他自言自语一样的低沉声音,心下涩然。
    他该是很爱幻颜的,幻颜也该是很爱他的。不然的话,她不会在说起自己喜欢的人时笑得那么好看,他也不会只身劫走第三神识,天真地想把她换回来。
    只可惜,我帮不了他们。
    灵枢故意让他看到的卷宗应该是真的。毕竟如果是伪造的,就容易给人留下把柄,灵枢也没有必要这么干。幻颜多半真的被抓了起来。但禺强是不是在到处找我,就不一定了。
    就算他真的在找我,我也不想帮他们。我没那么高尚。
    幻颜再可怜,当初多半也是在故意挑拨我和禺强。虽说不能怪她,但我也做不到为了一个没有多少交情的人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如果没有绝对的可以复仇的把握,我永远也不要回去。否则,看着那个人,我最后不是把他杀了,就是把自己杀了。
    海流越来越急,我的头发都被捋到了前面,凌乱的飞扬,眼睛也睁不开。
    “归墟!”缘突然低低喊了一声。
    我拨开头发,眯起眼睛,隐隐看到前方遥远处的地面上,横着一片深沉的黑,所有的海流都想着那个地方飞扑过去,汇聚成透明的漩涡。
    那就是归墟?
    我们向着前方冲过去,那片黑色在地上渐渐扩大,像一张半开的嘴,潮声呼啸,都被那海壑吸了进去,四周寸草不生,仿佛到了世界的边缘。向远处眺望,只见那深沉的黑一直向前铺展,在最远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金色的线,仿佛会流动一样的闪烁着,如同融化了的黄金。
    那应该就是北王朝的阳光了。
    许久没有看到的阳光,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竟是璀璨得刺目。
    “不能再骑海豚了。它们游不过去。”缘说。我们只得翻身下“马”,解开它们身上的缰绳,看着那两只银色的生灵在黑暗中远去。
    我们化出鱼尾,向着归墟快速地游。眼看着离得越来越近,耳边盘旋着一阵空洞的声响,仿佛海怪的呻吟一样。
    “一会儿到归墟上方的时候抓住我!”
    我点头。
    怪了,到这会儿怎么还没人出来阻拦?在不拦,老子可要过去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清亮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大荒神留步!”缘的身体明显一僵。我转过头去,却发现数十条黑影在急速接近,游在最前面的人高挑纤瘦,再熟悉不过。
    灵枢果然来了。
    缘忽然抓住我,飞快地游起来,我被拽的踉跄,却也只能跟着。然而尽管他的速度奇快,离归墟仍是太远,追兵亦步亦趋地缠上来。他的前路被封住,只得迎战,一声尖利的长啸从喉底迸射出来,震开了数个兵士。
    但人还是很多,攻击的声潮从各个方向射过来。他们似乎有意避着我,一个劲儿地往缘身上招呼,缘倒也不是特别狼狈,影卫的身手,到底比寻常士兵高出许多,不论是声音的攻击还是武力上的,都被他一一挡住。
    我回身一看,归墟就在不远处了。海流疾得吓人,几乎站也站不稳。
    灵枢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边。我则用心听着他们相互攻击时发出的唱月之声,把能吸收的能量都吸收进体内。
    要不要帮帮缘呢?
    还是趁着现在开溜?
    正想着,灵枢忽然动了!他想着这边扑过来,长发在身后张扬地舞着,同时一声锐啸射出,席卷了铺天的浪潮向着缘压下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灵枢,如此霸道强大,这副样子,跟他哥哥倒真有几分相似。
    缘勉强挡住,可脸色一瞬间煞白。可能是受伤了。
    灵枢浮在半空中,垂着眼看着他,神色森冷,“缘,你可知罪!”
    缘忽然转身抓住我,我的脖子又一次跟他的小匕首亲密接触。
    “潇王爷,让你的人退下。否则别怪我伤了神识!”
    为什么,每次当人质的都是我。。。
    灵枢挑起眉毛,“你敢伤神识?伤了他,你怎么拿他去换你的心上人?”
    缘的呼吸很急促,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慌乱,“你不放我走,他也就没有用了。”
    “缘。我王兄一直待你不薄,视你为亲兄弟。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背叛整个南王朝。你不羞耻么!!”
    缘大声喊,“我顾不得这许多了。潇王爷,不想让神识受伤,就快点这些人让开!”
    灵枢阴着张脸看着他,视线却自始至终没有往我这边瞟。他忽然挥了一下手,围在周围的士兵便都退了开。
    缘拉着我往后退,汹涌的海流迎面扑来,若不是他抓着我,估计我就被卷跑了。
    “我数三声,我们一起冲过归墟。”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真的要跟他一起跑?
    我望向灵枢,他看了我一眼,但是这一眼却让我一下就放心了。
    那贱兮兮的眼神,还是一点都没变。。。
    缘一数到三,我就配合地跟着他往归墟冲。此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后面袭过来,一回头,却见灵枢追了上来,再次用唱月术向着缘攻击过去。只是这次的力量比上次还要大,缘一挡,却没有挡住,那力量生生撞上他的身体,血色从嘴角晕染开来。灵枢上前与他缠斗起来,一个转身的瞬间,他看向我,用口型对我说:“快跑”。
    伴随着这句无声之语,还有一股轻柔而强势的力量顺着海潮流过来,推起我的身体越到归墟之上。有了这股力量托着,及至大壑深处的吸力弱了许多,游起来也不那么吃力了。我奋力地向前游,身下是望不到底的虚空,耳边还传来灵枢假惺惺的叫喊,“你们快去把神识拦住!”
    这样的话,即使我成功逃跑,灵枢也至多算个办事不利,没有叛国。我完全放心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冲。
    就要胜利了。马上就可以逃离这一切了。
    没有乱七八糟的真相和阴谋,没有撕心裂肺的噩梦和仇恨。我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倏然,我听到一阵歌声。
    婉转的,悠长的,有几分慵懒的歌声,从身后传过来。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速度慢了下来,想再加快,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手脚开始发软。
    怎么回事儿?!
    我回过头,心中却一下凉了。
    一个人静静地浮在我身后,金黄的长发,妖冶的双瞳,修长的鱼尾上流动着血色的光。他缓缓抬起左嘴角,一个阴冷而邪魅的笑。
    “伏溟,你跑得倒是快。要不是朕暗暗跟过来,皇弟就把你放跑了。”
    为什么。。。为什么溯汐会在这里?!!
    第 45 章
    我看着几步之遥的溯汐,脑子里嗡然一声。
    不好了!
    我转过身拼命的游。那股灵枢加在我身上的力量似乎已经被溯汐刚刚的唱月术冲散,仿佛有一只手从下面的万丈深渊里伸出来牢牢地抓住我,我拼尽力气,却只够保持在半空中,速度慢的不能再慢。
    又是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如果我会唱月之术就好了,或者至少把唱月术都听一遍!
    溯汐并不急着追上来,总跟我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仿佛吃定了我逃不开一样,像看着老鼠在眼下挣扎的猫。
    逃不掉,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我气喘吁吁,停了下来,转过身勉强悬在汹涌向下的海流之中,看着他。
    “不跑了?”他冷笑。
    我故作镇定,“有种你就放了我,我不参与你们南王朝跟北王朝的恩怨。”
    “不参与?”他挑起眉毛,“你想袖手旁观?”
    我说,“对。我就是不想跟着你们闹。你们折腾去吧,别扯上我!”
    他看了我半晌,呵呵呵地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
    有什么好笑的?!
    “你竟然说不参与?”他止住笑声,幽幽看着我,“你是降世的第三神识,身份等同于大荒神。你的宿命就是跟着我们折腾,却还以为能置身事外?”
    “宿命不宿命的我不知道。我只听说神识是来救世的,不是来添乱的。你要打,我也拦不了。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帮你的!”
    他的神色倏然一凛,“绝对不会?”
    我看着他,手心发凉。他眼中一直浮着的那一层柔魅懒散被一股阴暗的戾气冲破,像一条蛇,吐着信子盘绕过来。
    “我也不会帮北王朝的。”我低声说,“我会找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呆一阵子。所以,放我离开吧。留着我也没用,还浪费粮食。”
    我看到灵枢在的身影在归墟边,身边有两个影子一样的人,大概是溯汐的影卫把他看起来了。
    “你弟弟也没帮我,你别罚他。”
    “你还想的挺周全。”
    “我说实话。”
    “好一个实话。”他冷笑,“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朕一直以礼相待,没有逼迫于你,南王朝什么样子,你也都看在眼里。你知不知道,南王朝的子民多么期待新降世的神识可以带着他们离开这个阴冷荒凉的地方。可是最后,你却还是要抛弃他们?”
    “抛弃不抛弃的,还谈不上吧?你说我是神识,我就一定要当?”我梗起脖子,“我就是一小角色,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哪天我想明白了,再回来帮你们,成不?”
    “北王朝已经往他们找到的两个归墟缺口驻兵了。是他们先要开战,不是我们。”
    啊?
    北王朝驻兵?
    我有些惊讶。不是南王朝一直想打架么?怎么北王朝蔫不出溜的突然就驻兵了?
    “海神只要参与进来,没有你,南王朝就没有什么胜算。”他低着声音,语气沉重,“留下来,就算是救救南王朝。”
    他的面上,竟然又开始现出恳求,衬着那张魅色横生的脸,看上去颇为惹人怜。
    我有那么厉害么?有了我就能赢?
    让我跟禺强和北斗打?
    我突然想起来,那次为了打思缘的事,禺强只动了一根指头,我就飞出去了。这样的我,怎么能赢得了他?
    我早就已经输给他了,输的一无所有。现在就算自己才是神识,难道就能赢他?
    更何况还有一个北斗。
    “怎么说。。。他们也是海神。只要你们不主动出战,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否则你们也不会在这边生存这么久。”我硬下心肠,暗暗回忆起残存在记忆中的唱月之术,渐渐向后退,“我当不了救世主。你找错人了。”
    他有些怔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就算朕求你,你都不答应?”
    我不说话。
    “南王朝哪里亏待你?你告诉朕,朕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要如何你才能留下来?”
    我说,“我不要留下来。”
    他沉默了,瞪视着我,眼底涌起一股阴狠。
    “呵呵。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了你都不答应。”一阵静默后,他渐渐敛起表情,身后的长发和朱红的衣衫仿佛被海流灌满,张扬飞舞,一股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既然如此,只有强行留你了。”
    完,怀柔不行,开始武力解决了。。。
    我就不明白了,都说了不会帮他,就算留下我,又能有什么用?
    他越逼我,老子就越不答应!
    在他张开双唇的同时,我运起攒了多时的听螺术,一嗓子冲他吼了过去,正好与他的唱月术在半空相撞。他的声潮仿佛海啸时灭顶的波涛,以千钧之势冲击过来,我堪堪顶住,却感觉到一股难以招架的压力,山一样随时要坍塌下来。
    而他还没有用全力。
    他很强,比我想象中还要难以应付。
    我本以为以听螺之术的力量,怎么也能顶住他。之前同时顶五个影卫都没有问题。他一个人难不成比五个影卫加起来还强?那样的话他还要影卫干嘛?
    可现在,我发现他貌似真的比那五个影卫加起来都强。。。
    我继续回忆着脑中残存不多的唱月之术,提升自己的力量。两道尖锐的声线撕开沉寂的深海,透明的力量碰撞出强大的海流,头发和衣袍都在潮水中乱舞。
    溯汐微微眯起眼,倏然将声调提高,更加强大的力量冲击过来,我几乎要顶不住,力气一滞,下面从归墟传来的拉力差点将我拽下去。
    听螺之术耗费体力太大,再这样僵持下去,我撑不了多久。
    我大汗淋漓,手脚已经开始酸软了。
    怎么办?
    溯汐眼睛看着我,里面是满满的志在必得。他的力量一波波冲撞过来,仿佛有千万个鲛人在与他一起高唱着,啸声刺耳,大海都在震动。
    一个念头突然闪进脑海里。我想起来第一次唱出听螺之术,实在唱月之术的攻击之下的。
    如果能顶住唱月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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