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死。」
    许屹冷冷道,他想林傲折腾起人来时那股得意势头是何等猖狂,如今他自己竟也沮丧成这样。既然知道冤冤相报总难了,他又是何苦到处去报复,不仅害人,也是害己。
    许屹本想讥讽林傲两句,可是突然看林傲神色一变,一把就从他们手中接过了冷飞。
    「你要干什麽?!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他,虽然现在他还没死,可伤得这麽重,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断气!」许坚看林傲紧紧盯著冷飞,那目光说不出的奇怪,既有温柔又带了些责备,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我自会救他,不牢你们。」
    林傲抱著冷飞径自回了屋内,也不管许家兄弟,便把门锁上。
    他把冷飞放到床上,拿袖子替他擦去了面上血污,又把人轻轻抱进自己怀里。
    「原以为折磨你,折磨他人,我心中的怨气便能化解,只是没想到会越陷越深。你说,你救我只是不想欠我。好,如今,我也害你一场,你不欠我了。」
    冷飞早就昏了过去,自然没听到林傲在说些什麽,只是他梦中似乎很不安稳,眉头一皱,竟轻唤出林傲的名字。
    林傲一愣,放下冷飞,起身走到铜镜前,看著镜中的影象,淡淡一笑。他凝眸注目了好一会,才慢慢转了身,神情决然地往冷飞身边走去。
    刑锋跌撞著回到屋里,摸黑到床边。方天正因之前想劝阻刑锋寻林傲报仇而被他打昏在地。时夜此刻就躺在床上,了无生息。
    床上之人身躯已冷,刑锋抱他在怀里,嘴里兀自喃喃,「你总是诱人爱你,可你却从不显露真心,如此一来,我如何不恨你?」他轻轻吻在时夜额头上,恍惚一笑,把人抱得更紧。
    「不过也好,你这样再也不会骗我了。」
    情情爱爱,真真假假,生生死死,此时,刑锋不再去理也不再去分。
    冷飞只记得刑锋把自己推出窗外那一刹那,那时,他以为如此一来自己必定带了林傲的身子去见阎王,可未想到,等他神智稍醒时,浑身痛感已渐不觉,只是胸口仍有一阵闷痛。冷飞诧异,睁眼便望,而他发现自己已是回到原本的身躯之中,怪不得,身上那诸多难受与疼痛直感尽消。
    忽然,一个念头在冷飞脑海里闪过,他回过神来,果然见了林傲血污满身地躺在床上。
    「你……这是为什麽?你该知道你这身子已无用了,为什麽要和我换回来?!」
    冷飞想起这数日来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长声叹息,眼中已不掩泪光。
    「我要你欠我一世……」林傲惨然笑道。他伸手指向冷飞,颤声道,「我只能用这法子,让你记我一生!」
    冷飞恍然,更觉心要裂开似的难受,他大喝一声,不由从床边退开。
    「够了!」
    林傲气息渐窒,他笑著看著冷飞,目中也是一片血色。
    冷飞胸膛一痛,吐出一口血,他也看著林傲,突然狂笑道,「人死无知,我记你一生,你也是再不可知,林傲你究竟是疯还是傻!竟然连命也不要,却要我记你一生,你实在是狠毒!」
    说到「狠毒」二字,冷飞目光乍变,他走到床边,猛地提起林傲,怒目相向,而对方却仍是淡淡望了他,笑意不减。
    「不及你对我更狠……」
    林傲语毕,脸色愈发难看,他被冷飞拽得换不过气,只得张了嘴急喘。
    「我若死在你之前,哪又如何?」
    冷飞手上一松,面上突然浮起诡秘笑容,林傲看他右掌逐渐发白,知道他正在凝气,也知他这是要如何。
    他宁可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愿记自己一世。
    「罢了,我不要你记我一世……」
    林傲强撑口气急道,他神色骤然紧张,唯恐冷飞当真自行了断在他面前。
    「你只消忘了我……忘了我便好,我不要你记我一世……」他看冷飞掌上真气不散,心里更是酸楚,说话间,眼泪已落下,他声音哽咽,气息渐弱,最後更是唇动,再也无法言语。
    「所以,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冷飞看林傲竟是如此情切,眼神一暗,抬头又笑道。
    他翻身上床,扶了林傲起来,双掌抵在对方後背命门,把真气缓缓输入林傲体内,替他护住渐弱的心脉。
    林傲也是一惊,但他想自己这身子伤得如此,冷飞要救自己岂不是白白浪费一身功力,他正要让冷飞住手,可身後忽然一股暖流已注入体内,不容他再拒。
    许坚在屋外与许屹站了会,他仍在犹疑之间,倒是许屹道,「他们俩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许屹走了几步,却感腰上一酸,他眉稍皱,暗自嗟叹。
    许坚知此为前番二人云雨所为,不禁面上一红,心中也生起愧疚,忍不住便伸了手去扶许屹。
    「不必。」许屹谢了他好意,站直身子,因脚有旧疾,走起来路更是不稳,许坚在後面看得心痛,却不知当说什麽,只好慢慢跟在许屹後头,他看了眼冷飞的房间,想起林傲先前诸多无理逼迫,心里多是恼怒不甘。
    二人回了屋,见时风正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许屹想起时风为救自己也是有伤在身,回头望了眼许坚,对他摇摇头,示意别要打扰到时风。许坚看了时风苍白面相只知他受了伤,却见许屹神色怪异,一时也有些纳闷。
    「他怎麽了?」
    「被林傲所伤。」
    许屹淡淡道,眼神却又转到时风身上。许坚在一旁见许屹看时风看得专注,心里难免有些醋意,但又听到是林傲所为,心中对林傲的恼火更添。
    他重重一拳锤在桌上,满腹闷气无处发泄。许屹转头瞥许坚一眼,也不说话,仍静静看了时风。
    眼前这人多有相负相欺,但今日却肯为了自己挺身而出,俗话道,患难见真情,莫非正是如此?许屹一边想,又一边摇头,到底想不清这轻易便舍了一身名利的时风於自己而言究竟是何身份。
    许坚闷气难泻,恨恨一眼便盯到时风身上,他见了时风倒是忽然想起件事,一拍大腿,道,「差点误事!我去去就来!」说完话,已是急忙出了门去,脚步匆匆。
    许屹心里暗叹这兄弟脑子总是太迟,这又想起二人方才已行了肌肤之亲,羞得脸色又红,却也是苦恼不已。
    第七章
    「以为有间客栈总是你我栖身之处,没想到今日却演变出如此荒唐的事。」
    萧进长叹一声,从床上坐起,陈之远躺在他身边,虑及时夜之事自己多少总有相干,又想那时夜平日看起来最是浪荡不羁,怎麽今日说死便死?
    他本不是心狠如铁之人,见了刑锋竟会为情所痴的模样,也颇有慨叹。
    旋即,他也从床上坐起,靠在萧进身边,说道,「我看冷飞已疯,再这麽下去,也不知他是不是要找你我晦气。」
    萧进蹇眉,心里总是不安。
    「不如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另寻他处安身?」
    思虑再三,萧进终究觉得若再留在此地必不是长久之计。
    片刻,陈之远方咐道,「也好。」
    他二人既已打定主意,便连夜收拾了行装。萧进从床底拿出已有些年月未曾再动过的宝刀泣血,忽然说道,「之远,以你我二人之力敌那冷飞如何?」
    「单打独斗未必是他对手,若合你我之力,却也可与他平分秋色罢。」陈之远正在穿靴,他听此言,还道萧进久未动武,故有此感叹。习武之人,虽然久疏兵刃,但是骨血激昂,却是常有之事。
    「眼见冷飞作恶,害己害人,不若……」萧进轻拭泣血刀锋,望著陈之远的目光沈凝。
    陈之远看萧进正色不似说笑,当即一愕,他靴已穿好,起身道,「既然进哥你有此打算,我便与你同去,是生是死,不离不弃。」
    他取了晓风剑在手,拔剑出鞘,铮然作响,青光一闪,如雪剑刃便与泣血刀锋相交,陈之远看了萧进,目中自是豪情不言。
    萧进同陈之远蹑足到冷飞房前,二人侧身倾听,微闻房内有声,这才相视一眼,破门而入。
    一旦入了冷飞屋内,二人皆是暗暗凝气,生怕冷飞出手来袭。
    「你们做什麽?」
    时冷飞刚以自身之力替林傲勉强护住心脉。他真气耗去大半,此时正调息内力,听得屋里进了人,抬眼看是萧进与陈之远,心下生疑,却也不曾起身,只坐在床上问。
    此刻林傲亦在床上,只是他身有重伤,一早便昏睡了过去,陈之远挽剑在手,看了眼冷飞,忽然冷冷一笑,挺剑便刺。剑气破空,呼啸而至,冷飞头一偏,躲过剑刃,却不料萧进刀锋又至,他起身一跃,冲破床顶翻落在地,气息一乱,身形也有些不稳。
    冷飞见二人神情肃杀已知他们对自己动了杀意,他又转念想来,或许他们要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之前凭了自己这皮囊作恶的林傲,只是事到如今,自己和林傲之间早已无彼此之分,只愿生死相连。
    果然,他听萧进道,「数年前,我二人逃难至此,容你收留,方才过上这逍遥自在的日子,我们本不该与你为仇,只不过这短短几月,冷老板你已变得太多,可谓丧心病狂……」话说到这里,萧进忍不住看了眼身後伤痕累累的林傲,目中多有感叹。
    「还和他废话什麽?趁他现在真气损耗,一鼓作气杀了他!」
    方才冷飞身形一晃已被陈之远看在眼里,他本出身魔教,行事上难免狠毒奸诈,但求一胜,如今既见有机可乘,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不等萧进说话,他又举剑往冷飞刺去。陈之远的武功以阴柔见长,剑刃到处,寒气彻骨,竟凝起霜花。
    冷飞依了桌子往後一闪,身子一低,避开这来势汹汹一剑,随手一掌挥出。
    陈之远被冷飞掌力所拒,急忙後退两步,以免为之所伤。萧进看陈之远受挫,手中泣血刀锋一闪,也到冷飞身边。
    冷飞未尝带武器在身边,起脚踢起一张凳子拿在手中,化了萧进凌厉攻势,而木凳顷刻便碎裂四散。
    萧进愈逼愈紧,冷飞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应战。
    忽然萧进一刀劈空,冷飞看准时机,化掌为拳,怒喝一声,正击在萧进胸口。
    「进哥!」
    陈之远在一边看两人缠斗得难解难分,一时也难以帮上手,正在一旁焦急,这下看到萧进中拳受伤,心中更是急怒交加,目中一狠,腕上一动,凌空一剑便直取冷飞。
    这一剑狠辣非常,冷飞也不敢正面去挡,他一脚踹起面前的圆桌,暂且阻了陈之远之势,也跃在半空,双脚夹了晓风剑刃,一扭一转,已趁势落在陈之远身後。
    陈之远落地不稳,只得环身舞了手中剑刃将所承冷飞之内力化开,顿时但见屋内剑光闪烁,宛如盛开朵朵白莲。
    萧进中了冷飞那一拳,肋骨已应声而断,疼痛难忍,他原以为以他和陈之远二人之力,至少可和冷飞打成平手,或有机会一招得胜,而现在看来,冷飞的武功要比他们所料想得高出许多,可如今却是退已无路。
    陈之远刚站定,握剑的手已有血迹,想是被刚才冷飞的内力震伤虎口。
    萧进看冷飞落地後便靠在床边,气喘吁吁,虚汗淋漓,想必也是受伤不轻,又或力有不逮,不由自咐,二虎相斗必有一伤。
    他忍住胸口剧痛,举刀便指冷飞。
    陈之远望了他,目中满是担忧,萧进却只微微一笑,又转头对冷飞道,「你作恶多端,今日我二人拼了一死,也要你性命。」
    此话一出,陈之远面上立即便是一片决绝之色,抬腕举剑,也指著冷飞。
    冷飞这身子先前被刑锋所袭,本来就有伤在身,又兼他刚才为救林傲大损元气,能和萧陈二人缠到如今已是不易。
    他正要说话,忽觉肺腑气血涌动,张口便吐出一口淤血,一时气歇,竟无法提聚内力。
    「罢了,这条命你们拿去吧。」冷飞回头看仍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林傲,心中一酸,目中却是澄清淡然,他也懒做解释,只缓缓坐下,伸手执了林傲的手之後,闭目等死。
    许坚步进刑锋他们所住房间时,也是一惊。刑锋目色痴狂,抱了时夜身子,时哭时笑,而方天正更是倒在地上,神智不醒。他探身去看,所幸方天正只是昏了过去。
    刑锋此时已是心无杂念,他见许坚进来,只做不闻不问,依旧在时夜耳边低语。
    许坚看他癫狂如此,叹了一声,又笑道,「人都给你害死了,你才做出这伤心的样子,不知给谁看?」
    「你说什麽!」
    被许坚一言刺到痛处,刑锋暴怒,一手抱住时夜一手抓起佩剑,向许坚掷去,剑身飞在半空,剑鞘突然一落,只余剑刃仍直向许坚。许坚一惊,急忙闪开。刑锋这一掷劲道十足,剑刃穿空,破门而出,也不知钉在了何处。
    「一出手就这麽狠毒,怪不得别人要叫你无情剑。」
    许坚冷笑一声,心中已暗暗提防了刑锋。
    刑锋转头狠狠盯了他,目光如刃,锋芒毕露。
    许坚被他瞧得一怒,又冷笑道,「看来你是有要我命之意了?不过,我死了,时夜也不能再活,到时仍你哭他一世,也是无用!」
    听出许坚话里有玄机,刑锋大怒转大喜,急忙从床上下来,疾步到许坚身旁问道,「难道你有法子能救活他?」
    原来,之前事情紧急,许坚不见人出来帮手救人,只得以独门秘计以银针封住时夜生穴,使他假死已暂阻伤势继续恶化,不过这停穴之技不可超过两个时刻,不然届时人便是真死无疑。
    他看刑锋等无情,本想先吓吓他们,去柴房救了许屹後再替时夜解穴疗伤,只是他却未料到,林傲也在柴房内後多有相逼,这才耽搁了时辰。方才他在屋里猛然想起此事,这便急忙赶了过来。
    只是现在许坚恼刑锋之前无礼,不肯详说,鼻中冷哼一声,只道,「我若救活他岂不害了他?」
    「此话怎讲?!」
    「他活著时你是如何待他,想必你最清楚,要不是你,他又怎麽会有如此下场?」
    许坚缓缓道来,看了刑锋,对方早就被说得面白如纸。
    「求你救他一命,我刑锋做牛做马也报你大恩!」
    一言既出,刑锋双膝一低,直直跪在许坚面前,俯身拜地,声音哽咽。
    许坚本想多为难他一会,但见这好极面子的刑锋竟肯为救人跪下求自己,当下也只好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越过刑锋,走到床前,一手扶起时夜,一手凝气在指,点在时夜死穴,而刺入生穴的银针当即飞出。
    刑锋看许坚面色肃重,急忙问道,「如何?」
    许坚不语,白了刑锋一眼,又伸手点在时夜多个要穴,指走南斗之势,气开生门。
    忽然只听时夜闷哼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又沈沈睡去。
    「你看好他,我去配剂药便过来。」
    刑锋急忙点头,坐到床上,细细为时夜擦去嘴角血迹,目中满是温柔痛惜之色。
    正走在回廊上,一阵打斗声传来,许坚一惊,急忙往声音来处奔去。他正担心是不是林傲又去寻许屹麻烦,却发现冷飞房门大开,萧进和陈之远刀剑并用正围住一人。
    他原以为被围住那人是林傲,可仔细看去,却见那副处生死危急的淡然神色更似冷飞。许坚想起林傲所说他会救冷飞之言,不由猜测到,莫非林傲和冷飞又换了身子回来,不然他又有何法去救冷飞?
    还不及多想,许坚看到陈之远已是一剑刺入冷飞右肩。
    萧进见冷飞慨然就死,反倒有些落刀不下。他看了眼陈之远,心中一阵迟疑,前日明明见这冷飞凶神恶煞暴戾恣睢,可如今竟是如此坦然淡定,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倒是陈之远不以为意,他为冷飞方才伤了萧进而愤恨不已,只想一剑了结冷飞实在是便宜了他,心念一动,这便腕上一转,把剑斜刺进冷飞左肩。
    「之远?」萧进不忍,赶忙叫住了陈之远。
    「他作恶多端,若让他死得太轻易岂不随了他愿。让我废了他手脚,再叫人把他拖到乱葬岗等死,也算是偿他孽债。」
    陈之远轻声一笑,目中狠戾之色不改,剑刃一动,已在冷飞肩里搅起血肉,直把对方痛得惨哼一声。
    冷飞也不伸手捂住伤口,仍握紧了林傲的手,他抬头,斜望陈之远一眼,忍痛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要如何对我皆无妨,我唯独有一言相求。」
    陈之远冷笑一声,猛地拔了剑出来,晓风剑血污不沾,鲜血顺了剑尖滴在地上,串联成珠,煞是可怖。萧进见陈之远又有要出手之意,急忙阻住他,问冷飞道,「说来听听。」
    冷飞闻言,回头看了眼林傲,片刻才低声道,「我死之後,求你们帮我照顾一下他,冷某不甚感激。」
    「好,应你。」
    陈之远心道,林傲有今日还不全拜你冷飞所赐,如今才来惺惺作态,恐怕是看准萧进心软,要逃得一命。自己,当然不会上这当。
    他不等萧进发话,举剑又刺,这次剑刃直入冷飞左肩,同样是断了他臂上经脉才出。
    「住手!」
    许坚看屋里这架势,大惊失色,急忙出声喝住陈之远。
    陈之远回头看是许坚,望了萧进一眼,这才笑道,「原来是你这擅长使毒的小子,当初冷飞把你呼来唤去为他做爪牙,也难怪你现在会替他著急,怕这靠山倒了吗?」
    「之远,算了。」萧进看陈之远得势愈狂,心里也颇为不安,连忙劝了他,又对许坚好言道,「许坚,客栈里的事想必你也看在眼里了,我和之远本有意远走,只是实在不愿看他继续为害,这才想……」
    萧进一语未毕,许坚已急了起来。他急忙步到冷飞身边,止了双臂剑创的血,问道,「你是林傲还是冷飞?」
    陈之远和萧进听他如此一问,皆是不解,面面相觑。
    「林傲为救我已和我换回身子,我要再施那换魄之法无奈气虚不济,只好勉强护住他心脉,另谋打算。」冷飞苦笑,想来这其间种种恩怨因缘,无不始於自己,今得此报,可谓苍天有眼,只是自己为私恨所蒙蔽心神,竟能把林傲害到如此惨境,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怜他反倒是生不如死。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萧进在一旁隐约听了什麽换魄之法,心中更是疑惑,他胸口肋骨虽痛也不去管,只看了冷飞和许坚二人急问。
    陈之远面色稍滞,他听冷飞所说,心里也实在蹊跷,隐隐觉得自己难道和萧进冤枉了面前这人?
    许屹在屋内早闻响动,他正要出去看,却被时风叫住。
    「别出去。」时风调息已毕,缓缓从床上下来,步到许屹身边。「冷飞有没有为难你?」
    许屹摇头,只是不堪说出方才被逼和许坚行交欢之事,况且逼他的人虽有冷飞之形,却是林傲之魂,所以这也难说是冷飞为难他。
    「你伤可有好些?」
    许屹不愿时风再问下去,这又想起对方先前替自己挨的那一掌,於心有愧。
    「无碍,只要再休息几日便好了。」
    其实时风被那一掌伤得著实厉害,就算伤好,只怕也会有损他一身修为,而他说只休息几日便好那自然是骗许屹。时风见许屹目色忧郁,知道对方为自己伤势担心,心中一暖,又是一叹。
    「那便好。」许屹淡淡点头,见时风走近,不知为何心中局促,忙站了起来。
    他稍一迈步,後穴疼痛难当,眉一皱,哼出一声。
    「你怎麽了?」
    时风看出许屹异样,跟了上去,扶住他手臂。许屹大为尴尬,急忙甩手,时风却不肯放。他见许屹面色不好,又喘息甚重,也不知他伤了那里,忽见许屹走路姿势怪异,这才若有所悟。
    「难道冷飞要了你!」
    「你,你胡说什麽!」许屹被时风问得又羞又恼,急急从时风怀里抽身。
    时风看他这样子,心里的疑惑更深,干脆上前抓住许屹双手,再不许他挣扎。
    「老实告诉我,冷飞怎麽难为你了?」他素知许屹隐忍,必不肯说出受辱之事,但是自己越见他如此隐忍负重,心中越是难过,懊恨自己无力。
    「没事,我说过没事。」许屹被时风看得难受,别了头开,眼中难免有些戚戚伤怀。
    时风看许屹究竟不肯说,也缓缓松了手,叹道,「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
    许屹回头看他一眼,心中似是有愧,当下便踱到一边,坐在椅上,再无言语。
    且说许坚把时夜个死人又救活过来,最高兴自是刑锋。他守在时夜身边,目光不离,生怕眼前之人一去不回。
    方天正在地上躺了半天,这也慢慢回过神来,他後颈生痛,想起是自己劝刑锋不要去找冷飞麻烦时被对方所偷袭。他正一肚子窝火,站起来却见刑锋已在屋里,正要过去叱骂一番,又看到对方守著时夜尸身,神态宁静,似是在等时夜醒来,他这才想起时夜已死,心中的恼恨竟消逝不见,随即便伤恸起来。
    「刑锋……你……」
    虽然自己内心依旧伤悲不减,可他看刑锋如此,还道对方情痴心狂,迷了心智,心中更是难过。
    我等东少醒。」刑锋笑道,却不回头看方天正。
    「时夜已死,又如何会再醒……」方天正苦笑一声,仰天长叹,不由目有泪色。
    「会醒的。许坚说他会救回东少。」
    方天正只道刑锋胡言乱语,并不相信,但是也俯身去看时夜。
    待到走近他竟见时夜胸口微有起伏,眉睫稍动,和之前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完全不一。
    「这?!」方天正大喜过望,抓了刑锋便问。
    「他不会丢下我们的。」
    刑锋低伸手替时夜抚去额前发丝,目光悠悠,忽然闭目,便见泪流。
    「竟有如此多的蹊跷。」
    听完许坚之言,萧进缓缓放了刀,投眼看了看面色如故的冷飞,心里端的感到有些伤感。陈之远见萧进无动手之意,又想自己已伤了冷飞双臂也收了剑,神情之间多有不安。
    他二人不明真相竟差点要了冷飞之命,若後来那性情大变之人真是林傲,这一番岂不荒唐?
    「你们两平时声色不动,没想到动起手来倒是这麽干脆。」
    许坚眉毛一挑,指了萧进取笑。
    萧进摇头,轻咳一声,胸口被冷飞震伤的地方才又开始痛得厉害。
    「你倒是快给进哥瞧瞧。」陈之远瞧得心痛,急忙扶住萧进。
    许坚看了这一屋子的伤者,嘘叹著先走到林傲身边,头也不抬地对陈之远便道,「无妨,他的伤待会再治也可,倒是林傲……」
    「还有救吗?」冷飞听许坚话中一变,不顾自己双臂也才止了血,这便焦急起来。
    许坚仔细看了林傲,切脉听声,叹道,「他伤得这麽重,若不是有体内这道真气替他护住心脉,恐怕早已身亡。」
    「我本抱必死之心,却不料林傲口上虽是恨我得紧,临到头却仍要救我。比之从前,我如何对得起他。许坚,求你务必救他一命!」冷飞苦笑一声,竟屈膝跪到床前,凄然泣咽。
    萧进和陈之远看他悲怆如此,相觑而叹。
    许坚虽然对林傲多有愤恨,但见冷飞如此,心中早已是不忍。
    他不愿断了冷飞所望,却又著实为难,自己只是善使毒药,偏通药理歧黄,遇到林傲伤得如此之重,也是束手无策。
    许坚又仔细回想曾看的医书药典上是否载有救治这濒死伤者的例子,忽然拍手道。
    「若有九转回魂丹相辅,救回他一命也是不难。只是九转回魂丹乃大内密药,非一般人所能得,这便麻烦了。」
    萧进俯身扶起冷飞,好言相慰道,「冷老板,你无须担心,既然有了药名,这办法自然也会有。」
    「是啊,既然是大内密药,我们去大内取来不就成了。」
    陈之远身为魔教中人蔑视朝廷已久,更不把皇宫大内放在眼里,此番他说话倒是一派清闲,却看萧进眉目不展,这才想起对方原本出身官府。
    「这……」
    果然,萧进颇是踟躇,眉宇间渐凝愁闷。
    许坚也知他为当年做过六扇门总捕头的身份所限,必然为难。他默想片刻,忽然记起许屹和当朝卫将军李忘风有一段渊源,若是让许屹去求情,或许这药来得也不难。
    於是,他便把自己所想说了一二,这又扶起冷飞。
    「若能讨得这药自然最好不过。」
    萧进见如此则可以不违王法,急忙接口,堵了陈之远口舌。
    陈之远白他一眼,倒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也点头不语。
    只有冷飞依旧是满脸忧愁,他怕万一是讨不来这药,林傲岂不……
    许坚瞧出他心思,安慰他道,「老板你不必担心,我哥曾於李将军有救命之恩,区区一颗丹药想必唾手可得。」
    既然许坚也如此说,冷飞也不便多话,他点点头,回身看了眼林傲忍不住就是一叹。
    「你手伤得不轻,也需早治,这样,我身边有小还丹几粒,你磨碎了敷在伤处,不出几日皮肉之伤便可愈合,而这经脉之伤恐怕便要好些日子了。」
    冷飞听了他话,果然,稍一抬手却是痛得不行。
    萧进愧於是自己和陈之远不知内情而把冷飞伤得如此,忙接了药丸,对冷飞道,「老板,你手不方便,我们来替你磨药。」
    事到如今,冷飞也不能推辞,只好点了点头。倒是陈之远面上一白,瞧了萧进,一脸尴尬。
    许坚又回了自己屋去替时夜配药,刚一进门,便看许屹和时风两人像木头似地各坐一边,也不说话,许坚看他两人一眼,心里纳闷,并不多问,直直走到柜边便拿出堆药瓶开始配药。
    「你这是做什麽?」
    屋内气氛实在窒闷,许屹也是尴尬,他看许坚回来就忙,便找了话来问。
    许坚忽然想起也该把客栈中其他纠结复杂的事告诉两人,边配了手中的药,嘴上却不停,把个前因後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时风听闻林傲和冷飞之间竟有移形换魄之遇,大惊不已,想他也是纵横江湖数十载,却是听也没听过此等奇技,如今听了许坚所言,心里虽有不解,但复又闻许屹附和,也是不得不信。
    「想不到冷飞和林傲竟有如此能耐,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想起当年自己的武功和冷飞可谓不分高下,但是如今莫非自己已是远不如他,甚至不如林傲?
    时风暗自郁闷,又听许坚对许屹道,「对了,冷飞求我救林傲……」
    许坚话到一半兀自不语,他偷眼去看许屹,对方似乎并未有异样。
    「你去救便是,问我作什麽?我又不懂医术。」
    许屹知道许坚是怕自己因为先前受了林傲之辱不愿他施手,虽然林傲可憎,却也实在可怜,救他一命了结冷飞苦念也算是积下善因。
    既然许屹无所芥蒂,许坚也放下心来,这才又把救人所需九转回魂丹之事与许屹说了。
    「你当年不是有恩於那李忘风,此番去找他要来两颗丹药必不是难事。」
    许屹一愕,道,「此去京城天长水远,我腿脚又多有不便,只怕耽误了时辰。」
    正在二人为难之际,时风出声道,「无妨,我灵动山庄产业遍天下,到时候出了镇到郡上,我便叫人备好快马盘缠,沿路辄更就替,三日内必到京城。」
    「如此甚好!」许坚笑道,手上已配好一剂药。
    方天正接了许坚的药便急忙下楼去熬,刑锋仍静静守在时夜身边,此刻已放下心来。
    许坚看时夜仍在昏睡,取出一瓷瓶,叫刑锋喂进时夜嘴里。刑锋接了瓷瓶,打开一闻,清香扑鼻,他仰头一饮,含在口中,这才低头覆在时夜唇上撬了对方唇齿灌入。
    许坚想这些人果然是不拘小节,也不见个正经,连喂个药竟也如此,不觉哂笑起来。
    刑锋把药喂进时夜口中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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