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祖兄为我着想,越心中甚是感动,但琅琊王氏既是要你来邀我,恐怕也带了其他话罢?”
    言外之意是...
    光凭你我的情分,琅琊王氏都知道不足以让我冒险站在他这一边。
    琅琊王氏,肯定还有其他的好处给我。
    作为脚踏两条船的人,赵越自然知晓这脚踏两条船的危险之处,同时也明白在脚踏两条船的时候,如何获取属于他的最大利益。
    “额~”
    谢尚看着面前满脸带笑的赵越,只得是苦笑摇头。
    从他刚进书房的那一刻,或许是在拜帖拿到赵越手上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是输了。
    这天水赵氏的赵小郎君,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其实想一想,这也倒正常。
    天水赵氏与他陈郡谢氏其实也没有多少分别,但因赵荀与流民士卒同吃同睡,虽然是遭到了其他侨门北归世家的嘲讽,但这手握的兵权是实打实的。
    不然庾家与琅琊王氏也不至于要来争抢天水赵氏的支持。
    荡寇将军赵荀本就非寻常人。
    而他的这个儿子赵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书法有大家风范,这为人处事更是老练,这手腕心性,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所能拥有的。
    也罢~
    将心中的伪装砗撤去,谢尚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
    “都骗不过小郎君,我这个说客,做得是太失败了。”
    赵越摇头,说道:“非是仁祖兄能力不行,只是现在朝中局势诡波难测,我天水赵氏飞上高品世家,家中人丁单薄,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故而不得不小心谨慎。”
    “唉~”
    从赵越的这句话,谢尚倒是找到了一些同病相怜之感。
    “我陈郡谢氏又何尝不是?”
    这小门小姓,面对琅琊王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你能拒绝吗?
    他的什么要求,你根本就拒绝不了。
    因为你要求他的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当他父亲谢鲲病逝之后,陈郡谢氏一下子没了个高的了。
    他谢尚也不得不顶在前面了。
    不管是个人仕途,还是谢家子弟获得名声,定品,以及他们未来的仕途通畅,这些,都是他谢尚要有求于琅琊王氏的地方。
    是故...
    当琅琊王氏拿着一个大县之令的官职、以及谢家子弟高品的承诺过来的时候,他谢尚是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这是政治的交易。
    所谓之有得便有失。
    他得到的是官职,是家族子弟未来的希望。
    失去的,则是赵越的友谊。
    毕竟将来赵越知晓他被他谢尚利用之后,这友情还能继续下去,那就有鬼了。
    当然...
    现在他的把戏被赵越看穿了,这些反而倒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琅琊王氏给他的好处他拿不到了。
    甚至这赵家郎君也不再与他交往了。
    但那又如何?
    起码心中获得了平静。
    这种心境平静的感觉,或许便是阮孚现在的感受,也是竹林七贤们都在追求的心中境界罢?
    在有那么一瞬间,谢尚还真想做那阮孚,竹林七贤,做一名隐士,不必为这操蛋的事情来回奔波,烦心。
    然而...
    这种想法也就只出现了一瞬间罢了。
    人家阮孚能做隐士,是有他父亲始平太守阮咸留下的遗泽名声。
    而且他阮咸没有家族所累。
    想到他父亲谢鲲临死前对他的嘱托,谢尚心中明白,他这辈子都做不成隐士的。
    他背上有陈郡谢氏,他不是孤家寡人,也做不成孤家寡人。
    “司徒确实与我说了给你的好处,我现如今不说,只是觉得这个好处太假了。”
    “太假了?”
    赵越愣了一下,连他这个说客都说假的,那这个好处得有多离谱?
    “司徒说要收你为徒,日后做他的传经弟子,名声遗泽都给你。”
    “呵呵。”
    赵越摇头一笑,说道:“这理由还真够假的。”
    一般做传承弟子的,至少要学会老师的本事才能说是传经弟子。
    而且...
    琅琊王氏怎么可能将王导的遗泽给你赵越?
    是我琅琊王氏无人吗?
    要知道,王导的名声,王导留下来的遗泽,那得是多庞大的遗产?
    交际网、名声、藏书、象征意义...
    这都是琅琊王氏不会给,也不可能给的,就算赵越做了王导的弟子,王导也愿意将他的遗产给赵越。
    他赵越拿得动多少?
    这种理由,估计也只有王导他自己相信了。
    “所以说,这个理由不如不说。”
    秋菊上前倒茶,谢尚却一把将那个茶壶抢了过来,直接拿着茶壶塞在嘴里痛饮起来了。
    “啊~”
    “虽不是美酒,但喝起来,倒也不错。”
    “那仁祖兄有何打算?”
    “打算?”
    谢尚苦笑一声,说道:“哪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罢,今日这说客不成,他琅琊王氏的好处我肯定是拿不到了,倒是希望不然得罪了他琅琊王氏就好。”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谢尚看了赵越一眼,表情很是豁达。
    “也不是不能说的东西,一个大县之位,还有家中子弟高品的承诺。”
    “你父亲为豫章太守,那豫章可是大郡,你不至于连县令之位也要求取罢?”
    谢尚尴尬一笑,说道:“那得找我父亲的关系了,人情这种东西,用一点少一点,能不用便不用罢,况我现在年纪尚轻,履历不够,即便是找了关系,要寻一大县为令,积累政绩底蕴,恐怕也非常困难。”
    “不若入宫为郎,等几年便可出为大县之令了。”
    “如今局势如此,当出为县令,掌些权柄,届时有变,未尝不能立功。”
    这谢尚...
    倒是有些眼力劲。
    不管是谢尚,还是陈郡谢氏,都是值得投资的对象。
    赵越思索片刻,脸上露出笑容出来了。
    “其实...我答应琅琊王氏,去参加他的那个游宴,也不是不可以。”
    “啊?”
    谢尚脸色一变。
    “郎君不必为了我去涉险。”
    赵越摆了摆手,轻笑道:“举手之劳,能让仁祖兄少些烦恼,我便是冒些风险又如何?”
    这谢尚的人情还是值得赚的,将来有用得上的时候。
    再者说...
    赵越娶赴宴,也不完全是为了谢尚。
    琅琊王氏的请帖都送到庾亮手中数日了,他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庾亮,也得敲打提醒一番了。
    赚得谢尚人情,敲打庾亮,一箭双雕的事情,他赵越为何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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