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对,也该看著你些不该让你一下子吃那麽多……”唠唠叨叨地自我责备著,段清朗一手搂著萧凌孤,一手一上一下,缓缓地又充满力量地帮他揉著腹部,见他神色没有方才那般难看,脸色也没有那麽白了,小心地呼了一口气,还是不断地帮他按摩著抽疼的肚子。
    被疼痛折磨的身体第一次妥协了,也不再挣扎,甚至从身体里滋生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让萧凌孤又舒心又忐忑,只能闭上眼睛感受著越来越多的温暖,轻轻喘著气,等待这一阵疼痛过去。
    等不疼了,就不要他再靠自己那麽近,也不再让他抚摸到自己的身体。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那麽惧怕和人身体接触,即使连自己一心疼爱的弟弟们,也不想让他们同自己太过亲近。
    萧凌孤还记得小时候,小帆刚出生,父亲就告诉自己,以後家里还会有许多孩子,他这个做大哥的,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弟弟,不能任性,要早一点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尽到为人兄长的责任。
    明明小时候,自己身子不舒服,父亲会把他抱在怀里,像段清朗一样,温柔地帮他揉肚子,唱歌谣哄他。
    家里的孩子一个个的到来,父亲要在朝为官,因为没有娘,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便肩负起了照顾弟弟的义务,再长大些,便被父亲以未来的太傅培养,更是没有机会像个普通的孩子那般和大人撒娇,和兄弟嬉闹。
    其实,他也很怀念被人抱在怀里,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有人温柔地抚摸他,而不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咬牙硬忍。
    他也想和大夥儿一起有说有笑,开著让人愉悦的玩笑,不整天板著张不讨人喜欢的脸。
    可这个大哥一做就是小三十年,父亲几年前又离家云游去,自己对外是当朝太傅,对内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大家长,无数的责任和重担之下,自己已经不会笑,也不懂得如何放纵自己了。
    小腹上的热意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感觉身子被人搂得很紧,唇又被人细细地亲著。嘴上的味道甜甜的,是刚才吃的爽果的清甜味。
    是啊,谁不愿意吃甜头,而非得吃苦头呢?如果他不是家里的长子,他也想像几个小弟一样,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潇洒自由地过活著,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为了让小弟能够潇洒快活,他这个做大哥的,还得做著太傅,让萧家至少有著足够的权力,在背後守护著他的弟弟们。
    萧凌孤在段清朗的怀里合上眼睡著了,被男人一路偷偷地抱回了卧房,解掉他的衣裳,又解掉自己衣裳,搂著他一同睡去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天将亮未亮,萧凌孤习惯在五更天的时候起身,即使昨夜肚子疼了半宿,还是守时地醒了过来。
    他先是呆怔了一炷香的时间,看到旁边的男人睡得四仰八叉,自己身上仅余了亵衣亵裤,男人更是脱得精光光的,心中大骇,脸也立马红了个透顶。
    昨夜发生了什麽?他为何会和段清朗睡在一张床上?这虽然是他卧房没错,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睡的可都是厢房!
    “你,醒醒。”用脚踢了男人一下,段清朗打了个哈欠,看到太傅大人已经醒来,还红著脸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兴师问罪地瞪著他,瞌睡虫全跑了,笑著问:“醒了?天还没亮呢,你肚子还疼麽?老子昨夜给你揉了半宿,这手臂都是麻的。”
    说著,还一脸夸张的甩了甩手。
    萧凌孤想起来了,昨夜自己是因为吃了他的爽果,那果子性寒,和萧哲配的补药相冲,才导致自己腹痛难忍。是这家夥给自己揉了肚子方才好受了许多,所以,自己昨晚是晕过去了?
    “我们,你有没有对我做了不敬之事?”扭过头,萧凌孤不敢想象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发生了些什麽。
    “你当我禽兽吗?”段清朗好像被人侮辱了人格似的怪叫道:“你都疼成这样了我还欺负你就太不是人了。老子虽然喜欢你的身子,但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好吗!”
    什麽……什麽喜欢他的身子……太无耻了!段清朗的言语像一把火似的穿过他的耳朵把他整个人灼烧得热乎乎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问你呢,还有没有不舒服?昨夜里我要去找大夫,你拼著命不让我走。”
    哟,这老男人是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得好好忍住了,好不容易他对自己放下了防备心,连在自己怀里睡觉都肯了,现在是当正人君子攻心为上的时候,色欲什麽的,就暂且忍一忍吧,等把太傅大人调教好了,想怎麽吃掉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於是关心的口吻更加热烈真挚了些:“以後我得看著你吃的东西,千万别再来这麽一次,可把我心疼坏了。”
    再也没办法听他说乱七八糟的话,萧凌孤起身穿衣裳,道:“我要准备上朝了。昨夜──昨夜多谢你。”
    “什麽话,我说亲亲,你非得对我这般生疏客气麽?”
    “……”他又不是自己的什麽人,又何来的不生疏客气之说?萧凌孤没答话,穿上衣裳便去书房准备朝服,留段清朗在屋里小小地郁闷了一下,这顽固的老男人还不是一般的难搞定,看来自己得多加把劲才行。
    14
    虽然身为太子的太傅,萧凌孤却得到圣上的赏识,特赐了上朝议政之权。一大早,朝臣都已经在正阳殿等著皇上早朝,顺便互相打著招呼,交换著政见。
    “萧大人,瞧你脸色不好,是否给太子授课太过劳心劳力?大人也要注意著自己的身子才是。”说话的人,是工部尚书刘长青,此人年近不惑,在朝廷里不算是个存在感强烈的人,人却十分的和蔼可亲,性子敦厚,也是萧凌孤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萧凌孤同他也谈不上多少亲近,但此人为官清廉,在当官的都汲汲营营贪污纳贿的官场里实为难得之人。
    “多谢刘大人关心,我只是昨夜贪凉而已,并无大碍。刘大人最近忙於修葺运河之事,想来也十分辛苦。”
    “哪有,为了皇上效命,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闲聊几句,在御前太监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後,两边大臣皆下跪行礼。
    “众卿平身。”宸帝七岁登基,这帝位已然坐了三四十个春秋,他长相高大,坐在那四不靠的龙椅上,举手投足,都是不怒自威的帝王风范。只是近年来,宸帝最新於炼丹之术,身子也大不如前,有时在朝上便会咳喘不止,身体堪忧。
    每天的早朝,普通的官员一般都很少直抒己见,由著左右丞相分别把重要的奏折奏请皇上,若是左右丞相意见发生分歧,众人才会站队发表看法。
    萧凌孤站在他的岳父大人身後,认真听著左右丞相的奏请和皇上的批示,就在常规的早朝快要结束之时,左丞相忽然行礼下跪道:
    “皇上,臣还有奏请。”
    “卿家请说。”
    “皇上,臣近日来收到密报,精武大将军萧凌帆的副将沈子德里通外贼,这里是探子截获他和火鹤高官往来书信。都是火鹤语所写,老臣让精通火鹤语的手下翻译一二,却仍然是意义不明的文字。老臣以为,在我大耽的兵部安插这麽一个火鹤奸细,还潜伏在军部核心位置,是老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听到二弟的名字,萧凌孤精神一震,心里打鼓,这沈子德是他二弟的至交好友,也是陪他一起征南闯北的副将,从前二弟在家的时候,经常来萧府做客。那年轻人大方得体,性格爽朗,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又细心谨慎十分得二弟的重用,如何竟然是火鹤的奸细?
    皇上显然也对左丞相的奏请重视了起来,挥手让他起身,瞥了一眼正姿站在一边的萧凌孤,严肃道:“精武大将军可知情?”
    “回皇上,这奸细是回京为精武大将军传信时会见火鹤族的人,才被我们的摊子发现异常,人如今已经押进了大牢,严刑审问。只是那厮口风极紧,不肯认罪。”
    “籍无庸,此事兹事体大,那沈子德是武进士出生,手上掌握著我大耽许多军事机密。朕命令你同成大人尽快彻查,问清他的身价来历,是否还有同党。”
    兵部尚书籍无庸和京兆尹成通达出列领命道:“臣遵旨。”
    「岳父大人,请留步。」退朝後,萧凌孤叫住了右丞相,见他也一脸严肃,心知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贤婿,唉?」右相摇了摇头,神色也不怎麽好看。
    萧凌孤刚想问沈子德之事,转念一想,朝堂之上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若是岳父大人得闲,小婿想携妻登门拜会,娘子她,她曾言想念岳父岳母了。」
    大臣之间私相授受,是件十分敏感的事,弄得不好便会被冠上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罪名,萧凌孤同右丞相之间,有这层姻亲关系,许多事便容易了多。
    常在朝为官的二人对视一眼,都敏锐地察觉到些什麽。右丞相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择期不如撞日,那便今晚吧。」
    下午给太子上完了课,回萧府却不见段清朗,他若是不在屋里又不是同自己几个弟弟在一块,那铁定是出去鬼混,找不到人了。
    萧凌孤心情有点焦躁,等不及他了,便让管家准备车辇拜会他的岳父。
    幸而,右丞相对女儿是否跟著女婿回家并不在意,二人进了书房,萧凌孤一看,不只自己,还有右丞相一个派系的官员,户部尚书纪大人,礼部刑部的几个官员,还有两个在京述职的将军,
    「萧大人你可来了,你看看这好端端的怎麽就出了个火鹤的奸细,那沈子德同你家我们关系可十分亲近,这若是罪名落实了,恐怕大家也都得遭受连累。」说话的是户部尚属纪大人。
    「没错,而且他们秘密抓人,之前竟然毫无风声,说他们不是想给我们个措手不及,我都不信。」
    「各位稍安勿躁,现在仅凭几分意义未明的书信,最多证明沈副将通火鹤语,是否是奸细,还不能确凿。」右相摆手示意刑部的孙大人冷静。
    「通火鹤语,已经能证明他非我大耽国民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他真是奸细,老夫也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後快!」同身为一品大将军,驻守大耽东南边关的李将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现在事情的关键不在沈大人身上,而是左相和籍无庸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大夥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这突如其来的奸细事件。
    不怪大家都那麽敏感,这本是一件简单的抓住内贼的案件,依照一般的程序,应该交给兵部和刑部共同审查,证据确凿後才会请示皇上,可这次竟是先奏请了皇上,而之前从逮捕到审问,连刑部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如今皇上下旨严查,如果别人还想有什麽运作,不但难度加大,还容易被诬蔑为同党,冠以奸细之名。
    「萧大人,那沈子德随萧将军出征多年,二人又素来有交情,敢问萧将军可曾提过沈子德有反常之举?」
    萧凌孤皱眉听著在座各位的意见,自己也千头万绪,皱著眉摇了摇头:“未曾听我二弟提过。若人是被秘密逮捕,料想他应该也尚不知情。”
    萧凌孤的岳父饮了口茶,面容严肃道:“贤婿,无论萧将军是否知情,他的副手出了问题,他如何也能落个督下不严的罪名。左相这招,我看是冲著将军和你们家去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看最终还是冲著太子的位子。”
    心直口快的李将军拍案道:“这些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东西,将士在前线出生入死,他们却只会在後面玩阴的,让将士还怎麽安心打仗?”
    一晚上的讨论下来,萧凌孤非但没有放下心,那颗心反而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了。
    这些年来,左相夥同舒贵妃为了撺掇皇上费太子而立二皇子,一边进献所谓的不老金丹,一边扩充二皇子的势力,打压太子这边的人。只是萧凌孤如何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能从二弟身边寻到突破口,看来这事要了结,并非那麽容易了。
    山雨欲来,萧凌孤回府後,第一件事便是给远在火鹤的二弟书信一封,告知他沈子德被囚,并嘱咐他在边关谨言慎行,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雪上加霜。
    放下狼毫笔,细细读了一番书信,用字遣词都没有了纰漏,萧凌孤将信卷好,亲自放进二弟豢养的信鸽脚下,看信鸽展翅高飞,才缓了一口气。
    “大半夜的遛鸟,太傅大人好雅兴。”调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子忽然被人搂住了,萧凌孤脸一红,忙挣开他:“请你自重!”
    那男人想来是在外边玩得尽兴了,身上还有著酒气,穿著夜行衣,扯掉蒙面纱,对他笑得灿烂:“宝贝你怎麽那麽晚还不睡?是不是没娘子陪在身边,睡不著觉?”
    朗月当空,段清朗带著一抹邪笑的面容俊朗不凡,萧凌孤却根本不想欣赏,扭过头去:“你也知道半夜三更,这般夜不归宿,所为何事?”
    “怎麽,关心我呀?”捏了捏老男人的脸,被他冷著脸一把打开:“下午寻不到你,耽误了正事。日後若要出门,还望提前通知一声的好。”
    谁会关心他,还不是因为他差点坏了自己的事!闻著他身上还明显是女人所留下来的脂粉香气,萧凌孤心情更烦躁了。就说他是市井无赖,干的也是地痞流氓的勾当,恐怕是烟花柳巷的常客,哪有萧四嘴里忠肝义胆的大侠风范?
    15
    这太傅大人拍起人的手来还当真是没省力气,段清朗哎哟一声夸张地甩著手,哭诉道:“你你你,昨晚明明还在我怀里那麽乖,才一天就不认人了,还打人,当官的就能不怜香惜玉了吗?我要去衙门告你虐待发妻!”
    “……”
    “你看这良辰美景,别板著一副脸,来,手给我。”男人认认真真地望著他,眼神深深的,闪闪的,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语气低沈而温柔,多了些引诱的味道,少了点平日里的插科打诨,吊儿郎当。
    萧凌孤知道自己应该别理他,这个时辰,回屋去休息才是正确的。可或许是因为男人的眼神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心里很乱,他发现自己很难像从前一样讨厌他,直接拒绝他。楞了一下神,一只手就被男人握到了手心里,道:“太傅大人闭上眼睛。”
    “你想做什麽?”
    “闭上嘛,闭上嘛,我如果要对你做什麽,你也不是我对手。信任一下我的人品有那麽难麽?”
    男人一脸委屈,说的话倒是没有错。在自家的院落里,大晚上的,又要顾忌著隐瞒他的身份,他若要对自做什麽,自己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勉勉强强地闭上眼睛,手掌上有如微风拂过,被放上了一个暖暖润润的东西,有一些小重量。待他睁开眼,竟是一块橙色的圆润的玉佩,样子小巧精致。雕刻著一只可爱的小兽,触肌生热,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何物?”
    男人咧嘴一笑:“送太傅大人的,喜欢吗?这块暖玉是我偶然所得,听说对身子畏寒之人特别有效,戴在身上便能暖身。之前我行走江湖之时,被朋友因为体寒而无法怀上孩子的娘子借去,这回再去他家里一看,戴上暖玉之後,那对小夫妻都儿女成双了。你往後就戴在身上,也不会再因为受寒而肚子疼了。”
    “拿走,我不要。”无事献殷勤,萧凌孤不愿意受他的恩惠。
    “不能不要。我快马加鞭,走了一天才能你取回来的。我知道太傅大人名贵的东西没少见,但这个也是极难寻得的宝贝,皇宫里都未必有。”男人说著,也不让他端详了,把玉佩拿起,往他脖子上一圈,藏进他的衣裳里,满嘴的不容反驳:“嗯,很衬太傅大人,我瞧著都心里高兴。”
    “我不要你的东西。”皱著眉想把玉佩解开,却被他握住了手:“你这人怎麽那麽矫情,我说送你就送你,还有把礼物往外推的道理?敢拿下来我就揍你!”
    “你──”还强买强卖了?萧凌孤被他握著手不让动,气得连脸都红了。
    “太傅大人听话,你就当普通朋友之间,互相馈赠个礼物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最多,你也送我个什麽不就可以了?”
    “无功不受禄,唔──”还想争论的话语被段清朗吞进了嘴里,唇齿被纠缠到酸麻不已,被迫同他交换著口液,萧凌孤全身发著热,贴近的身子还能感觉到新戴上的玉佩膈在两人之间的奇怪感觉,使劲捶打了他几下,才被放开。
    “好了,你献吻给我了,这下总能坦然受之了吧?”
    萧凌孤胸膛一起一伏喘著粗气,看著男人一脸“你敢拿下来我还会再亲你”的表情,很没出息地不敢再和他作对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那块贴著自己心口的暖玉,当真有著奇效,让自己原本凉凉的身子开始微微发热起来,特别是胸口的部位,一股股的暖流在里面激荡,充盈著身子,感觉十分的舒畅。
    “为什麽?”
    “嗯?”
    红著脸,萧凌孤别过头去别别扭扭地问:“我是说,为什麽要送我?”
    男人笑得一脸坦然:“昨夜你疼成这样,我心疼呗,怎麽,我关心自己的相公,对你好,难道不应该了?”
    “……”拿人手段,吃人口软,虽然段清朗的语气还是满满的不正经,萧凌孤却也没话去驳斥他了,把人推开道:“那就多谢了,我,我要回房休息了。”
    脚步匆匆地回了屋子,又关上门,萧凌孤捂著自己发红的脸颊,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跃得毫无规则,像是坏掉了一般。
    收到了礼物,还是那个混蛋送的东西,为何心绪混乱成这样?萧凌孤把脖子上悬挂的暖玉拿了下来,放在手中细细摩挲著,原本发凉的手因为暖玉而生起了热意,就像刚才被男人握在手中一般。
    萧凌孤自从坐上太傅的位子,迎来送往的礼物收了不少,有恭喜他加官进爵的,有同僚间的礼尚往来,连皇上和太子御赐的好东西也不在少数。在家里,弟弟们有时想起来,也会送他这个大哥礼物。可是,皇上的礼物,是赏赐他这个太傅的,弟弟的礼物,是讨好他这个大哥的,没有人送他东西的时候,告诉他那是因为自己心疼他。
    被人心疼的滋味原来会让自己的心尖像膨胀开来一样,酥酥的,微微生麻,连累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让人不知所措,仓惶不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什麽心疼,什麽关心,那个人也不过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合作夥伴罢了。以後要提醒著他,不要再做这般没有分寸的事,就算是朋友,大家君子之交淡如水便罢,哪有这麽随便扰乱人心的朋友?
    幸而,萧凌孤并没有太多时间为了段清朗的所作所为忧虑。那沈子德被关押在兵部的大牢里,而安淮同京兆尹成大人关系交好,在成大人的安排下,十几日後,萧凌孤得了去大牢里探望沈子德的机会。
    牢房阴暗潮湿,由著狱卒领他进了这单独设立的牢房,一路上连个人都看不到,想来是为了低调行事,成大人把人暂时都调到了外边。
    “萧大人,这犯人就在走廊尽头那间牢房里,小的在这儿等您,您有吩咐,召唤一声便是。”
    点了点头,萧凌孤走上前去,就看到身穿囚服,手戴镣铐的男人正坐在干草上,激动站起来,睁大著眼睛望著他,口里叫道:“萧大人,你来了?”
    萧凌孤呼吸一紧,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熟识的年轻人在牢里竟然成了这等模样。只见他单薄的囚服被撕了一道道口子,露出里边红红的伤口,一看便知是皮鞭抽打造成的;十指鲜红,恐是遭了钉甲之刑,连脸上都伤痕密布,脸色苍白,见到他才仿佛有了点人气。
    萧凌孤正色道:“他们──对你严刑拷打?”
    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常年跟著二弟征战八方的勇将?记忆里还有二弟和他刚登科那年,二弟带著这个同僚来家里做客,不若二弟的生性开朗,年轻人生得有些腼腆,对自己的一干弟弟们都极其和善,惹得小影他们都想认他做义兄。
    这些年二弟在外征战,回来的时候也常常带他回家,扬言若是没有子德,自己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了。战场上的事,二弟不愿多说,可仅仅只字片语,萧凌孤也能断言此人对他的二弟有救命之恩。
    沈子德无苦笑:“进了这大牢,被人当做奸细,又怎麽会再把我当个人来看。”
    “成大人应该不至於……”
    “之前我被兵部的人秘密关押了半月之久,伤多是那时造成的。”
    “你是火鹤族人?”
    沈子德摇头:“只能算半个,我母亲是大耽国民,父亲是火鹤族,父亲去世後,同母亲回大耽投靠了大耽的亲眷,因而略通火鹤语。”
    这些话,同他的供词并无二致。
    萧凌孤又问:“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出生?”
    “萧大人,两国连年交战,我若是不隐瞒自己的一半血统,不说从军,即便是走在路上,都会被人用石头砸的吧?”
    “那你是否做过传递我大耽机密军情给火鹤的事?”
    “自然没有。我对萧将军忠心耿耿,只是──”
    “只是什麽?”
    沈子德叹了口气:“我纵然是一死,也不愿意连累萧将军,只是他们见严刑拷打都无效,恐怕会使出非常手段,还请萧大人想办法通知将军及早做好准备,我担心自己撑不住,若不是还要留一口气同萧将军再见上一面,我早就自我了断了。”
    萧凌孤淡淡地看著这个受尽折磨的年轻人,心思沈重,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16
    左丞相秘密抓人,又严刑审问,目的不外乎让他承认自己是奸细,又咬出他们的政敌。这沈子德已然承认自己有火鹤血统,那无论他是否出卖过大耽的军事情报,都会以奸细罪名处之,迟迟不处置他,也是因为他骨子硬,没有吐出左丞相想听的供词,才久久无法结案。
    只是,案子拖延了越久,对二弟就越不利,昨日上朝,左相派系的人已经公开弹劾二弟,说他也和这奸细一案脱不了关系,幸好皇上以案件还未水落石出为由打发了去。不过,他们若是咬定了二弟同沈子德关系匪浅,这脏水早晚会往二弟身上泼去。
    他的岳父大人让他寻个机会暗示沈子德自我了断,奸细罪横竖也是要斩首的罪名,他若是死了,至少暂时不会祸及旁人。
    萧凌孤说不出口,对著一个对自己二弟忠心耿耿,甚至是二弟救命恩人的的年轻将士说不出口让他自行了断;也下不去手辜负自己二弟的嘱托。
    一股无力感缠绕著萧凌孤的周身上下,明知道对二弟,对他们家,甚至对太子最好的结果就是送沈子德一程,可就是狠不下心来把话说个明白。他憎恨自己心软,恐怕爹爹说得没错,根本就是成不了大器的人。装得一副冷心冷面,却也只是装的,真的遇到了需要下狠心的事,咬紧牙关宁愿苦了自己也做不出来。就像当时放了於小姐一条生路,就像现在,他只是叹了口气,嘱咐了沈子德保重,便抬步走出了牢房。
    如果他无法还他以清白,也不想眼睁睁看著他死,还是由自己口中说出去的。别人的生死太过沈重,沈重到他负担不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情况对他们这越来越不利,萧凌孤不知道他的岳父是否派遣了别人去了结沈子德,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让成大人关照那个年轻人,并积蓄著力量,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深秋的夜已经开始长了起来,有时一个人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秋风一起,一阵寒意便会入骨而来,让人哆嗦著身子都驱赶不了。
    把那家夥送的玉戴在身边,又告诉自己,天渐渐凉了,这只是物尽其用罢了。萧凌孤终於备完了第二日要和太子讲的学,刚要起身走动走动,便听见屋外的响声。
    “大少爷,今日是重阳节,夫人让我送些菊花酒给大少爷暖暖身子。”来人应该是丫鬟迎梅。
    竟然不知不觉就重阳了,萧凌孤感慨自己忘性日渐的大,连此等重要的节日都记不得了,应了声让迎梅送酒进来。
    菊花酒散著一股清香的菊花味,被暖得烫烫的。等迎梅告退,萧凌孤望著那酒壶,酒兴忽然上来,很想喝上几盅。
    可惜,弟弟们嫌他严肃,不爱和他一同把酒言欢,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心中的烦闷透露给弟弟们,这种时候,也只能是自己独饮。
    “我来陪太傅大人喝酒了。”那个男人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萧凌孤见怪不怪,只是见他并未女装打扮,不禁皱了皱眉,道:“被人撞见如何是好?”
    “我的轻功,别人想撞见我比撞鬼还难好吗?”嬉皮笑脸地坐到他边上,还自说自话地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道:“来来,碰一杯,菊花酒可是祛百病的。我先干为敬。”
    若是在平时,萧凌孤肯定不会愿意和段清朗一起喝酒。可是今天是重阳,这本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共享天伦的好日子,自己却因为忙於公务,连晚膳都没和弟弟们一起用。如今一个人孤零零的喝闷酒毕竟在看著凄惨一些,有他陪著,倒也算聊胜於无。萧凌孤心里有点淡淡的高兴,举起自己的杯子同他碰了一下,也一饮而尽,道:“这酒酿的不错。”
    “那是自然,连菊花都是我亲自采摘,五天前就开始酿了,太傅大人真懂欣赏!”男人笑得一脸得意,身子坐的离他很近,近到说话的鼻息洒在他脸上,喷得他痒痒的,脸有点红,别过脑袋离他稍微远些。
    “哦?敢问这酒如何酿造?”萧凌孤来了兴致,看段清朗如何也不像个会酿酒的人。
    “那可不简单,你听我和你详细道来……”谁料到段清朗还真未托大,一句句解释著他从选菊,到配方,又到浸酒之术,说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边说,还不住地往萧凌孤被里斟酒。
    二人当真同寻常的朋友一般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从菊花酒说到各地特别的酿酒之处,再说说有趣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惯,萧凌孤从小在京城长大,纵然知道大耽国土广阔,不同地方的人当是有形色各异的风俗习惯,在段清朗嘴里说出,绘声绘色的,当真像随著他的言语亲眼所见了那些奇闻异俗一般。不知不觉,连酒一大半是下了他的肚子都木知木觉。
    “你懂那麽多,将来不打打杀杀,开个小酒铺酿酒卖酒也不错。”太傅大人喝多了,已经有些上脸,适才又饮进一杯,转过身来望著段清朗,眼神水水的,对著段清朗说话间,嘴角还扯起了一些弧度。
    这段清朗同萧凌孤处了这麽些时日,什麽时候见过他对自己这等好脸色,还有刚才,刚才太傅大人是笑了吧?对他笑?
    他被这个浅之又浅,不仔细看都会忽略而去的笑容震慑得表情都呆傻了,心口有如涌出一股蜜汁,整个人被太傅大人甜坏了,不由得靠得他更近,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道:“宝贝,再对我笑一个?”
    “什麽……什麽宝……你……你莫要乱叫。”萧凌孤脑袋被酒熏得有些晕,耳朵迅速泛红了,喝酒演示自己内心的燥热,果然这人正经不了一些时候,又要说些乱七八糟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你刚才明明对我笑了。”男人像吃了一颗糖还意犹未尽的孩子似的指控他的小气。
    “……”自己笑了?可能是喝酒喝多了,有些无法自控吧。
    “你若……你若还乱说话,我便不同你喝酒了。”
    “那怎麽可以,这壶酒还剩下一半呢。”实际上,看著太傅大人喝酒,红红的唇含著白瓷的酒杯,仰头时那修长白皙的漂亮脖颈,吞咽时那可爱的小喉结,还有喝完了酒,红润得十分好看的脸颊,段清朗根本不用喝酒都醉得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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