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的小人!
    “就说躺下休息嘛,大嫂还让厨房熬了粥,大哥先休息著,我去端来给大哥。”
    三弟不由分说地出去了,萧凌孤才放松下来,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的身子一定是被弄坏了,不然怎麽会连坐下来都疼成这样?昨夜只是喝了点酒,大部分的记忆他还有。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把那人当做知己一般说出了沈重的心事,更不敢相信自己半推半就的,竟然又跟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萧凌孤的脸红透了,昨夜的放浪形骸根本就不像自己做得出来的。也许是最近自己操心的事太多,连头脑都不正常了。
    以後,以後一定不可以再做这般堕落的事!只是不知萧哲给的药是否现在还有药力,若是没有了,恐怕还得问他讨去。
    萧凌孤一心想著为昨夜的事善後,用完了早膳无论萧凌远如何劝阻,还是坚持起身办公。
    即使不去宫里,沈子德一案像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上。在书房修了几封书信给同僚做了些安排,又心神不宁地读了会儿书,到了晚膳时分,竟然还不见段清朗回来。
    “你大嫂同你说,他去了哪家寺庙求护身符?”萧凌孤坐不住了,把萧凌远叫来问道。
    萧凌远也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轻轻摇头道:“大嫂没说,我想著,京城近郊也就两个寺庙,马车来回都不会太远,如何这个时辰也该回家了。她一个女人家,不会是遇到什麽意外了吧?”说完,萧凌远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大哥,我胡说的。”
    萧凌孤丝毫不忧心段清朗遇到意外,以他的功夫,恐怕只有他意外别人的份。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弟弟回房,自己则陷入了烦躁之中。
    昨天告诉了他那麽多,是自己太过失策。万一他投靠了自己的敌方,那恐怕自己和萧家所有人的命数都要葬身在自己对人的错信之上。
    应该不会,段清朗虽然对自己做了那麽多称不上光明磊落的事,但他人不至於坏成这样……不至於的……
    他在书房一直等到半夜,段清朗仍然没回来。想著那人恐怕是知晓自己对他不敬,没脸回来见他。可转念一想,那家夥脸皮厚成这样,又哪里是知晓一星半点的礼义廉耻?偌大的卧室自己在昨夜前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了,如今一个人躺在床上,竟觉得房间又空又冷。
    快要冬天了吧,明日得让人再加一床被子,握著段清朗送的暖玉,蜷缩起了身子,萧凌孤一个人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晚上,终於进入了梦乡。
    他做著乱七八糟的梦,睡得极其难受,约莫是三更天的时候,一阵凉风突然灌入屋子,萧凌孤醒了过来,就见来人快速把门给关上,嘴里道:“吵著你了?以为你还会在厢房睡,不打搅你,今夜我去厢房睡吧。”
    是段清朗回来了。
    “站住!”刚醒来嗓子还不是特别舒服,说出来的命令也显得有气无力,软弱极了。
    “太傅大人还有什麽吩咐?”黑暗中,连男人的声音也疲倦不堪。
    很想问他今天去哪里了,那麽晚才回来。可是自己又何必问他这种问题,他去哪里了都和自己毫无关系吧。萧凌孤捏了捏被角,好一会儿才别扭道:“你就在这儿睡吧,天反正也快亮了。”
    他是因为不想再受一次凉风把屋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暖气再散去,也是因为……因为万一丫头天亮了去打扫厢房,发现个陌生男人如何是好?反正理由千千万,绝对不是他想留著段清朗一起过夜。
    男人也沈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下:“不了,太傅大人还是好好睡吧。”
    萧凌孤眼睁睁看著段清朗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开到他能侧身出去的位置,然後关上,人和外面皎洁的月光一起消失了。
    萧凌孤拳头握得死紧,有著自己的命令被人视而不见的挫败感。虽然他不是以什麽尊贵的身份发出的命令,可是他毕竟也是一腔好意,被段清朗这般决绝的忽略,他的心口像破了块大洞似的,凉风嗖嗖的。
    “哼,以後最好也同今日这般知晓分寸,和我保持著距离。”
    “这种江湖莽汉也有懂得礼数的一天,我应当高兴才是。”
    “还是寻个理由让他离开萧府吧,这种人放在眼前都让人烦心。”
    “混蛋,天底下第一的大混蛋!”
    21
    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面,後半夜萧凌孤反反复复的,满脑子都是对段清朗的怨怼,是再也睡不著了。
    一夜没睡好,第二日自然是没有精神到了极点。萧凌孤如同往常一样上了早朝,礼貌地同前来关心他的同僚说了自己身子无恙,却被一个话题惹得想不打起精神来也不行。
    “你说什麽?沈子德被人劫狱了?”
    “萧太傅还不知道吧?前天夜里发生的事,那劫狱的就一个人,身手好得不得了,不知道用了什麽药,刑部牢房所有看管的狱卒全部被迷倒,又大战了几十个巡防的,把人都给砸晕了才把沈子德弄走的,你看成大人的脸色,昨天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呢。”
    萧凌孤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劫狱,还是高手,没有办法不联想到段清朗昨夜一天一夜未归。
    朝堂上众大臣都在为沈子德脱狱的事商讨著,有人说是火鹤族派高手把人救走了,有人说是刑部也潜伏著火鹤族的奸细。总之沈子德奸细的身份总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萧凌孤暗自呼了一口气,人不用死,也不会被人利用供出更多不利於他们家的供词,对萧凌孤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连下午给太子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小七抬著张白净的脸端详著他的大哥,调皮问道:“大哥可是在想心事?小七也要听。”
    “大哥没心事可想。前日里让你读的课都读懂了吗?”
    “我不懂,太子懂了,都教了我呢。”
    太子接茬道:“昨日听闻太傅身子不适,小七还担心。今日所幸见到太傅安然无恙,只是脸色稍差,我这儿有父皇赏赐的千年人参,一会儿太傅拿回去也好补补气血。”
    “多谢太子。”
    好不容易挨到了讲完课,萧凌孤生平第一次如此沈不住气,匆匆告退往萧府去,他要见到段清朗,问他沈子德被劫狱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
    人总是这样,越心急做一件事,却往往做不成。萧凌孤今日回府的时间略早,想来在翰林院就职的三弟应该不在家里,四弟恐怕是出去打理他的生意,这个时间应该也不再萧府,六弟前阵子已经跟著他的师傅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那家里最有可能在的,只有他那五弟了。
    果不其然,他一踏入府里就看到他的五弟萧凌碧一脸傻乐地跑上来迎他:“大哥大哥,你今日回来的真早,我刚好学会了一套剑法,打算练给第一个回家的人看呢。你过来看看嘛!”
    萧凌孤现在哪里有心思看他这憨傻的五弟练剑,又不能直言,只能摇头道:“大哥过会儿再来看。”
    “不行不行!我练了好久了,保准不会耽误大哥太长时间!”五弟闪闪的眼睛一脸希冀地望著他,拉著他的胳膊乞求的样子,萧凌孤当真下不了狠心拒绝,只能道:“那你快些。”
    萧凌孤不懂武功,他小时候喜静,爹爹更多的是教他念书,而不是像二弟那样给他找师傅练武。但纵然不懂武功,也看得出五弟这套剑法练得乱七八糟,丝毫没有高手舞剑的气势,偏偏,萧凌碧还练得自得其乐极了,都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劈里啪啦的一通乱舞,不时回过头来看看他这个做大哥的有没有专心看他表演。
    “够了,你自己练,大哥还有事……”
    “我还没表演到最漂亮最厉害的一招呢!大嫂给我的剑谱太深得我心了!”萧凌碧见大哥要走,哪里能让,忙停下舞剑,不让他走。
    听到段清朗的名字,萧凌孤止住了离开的步伐,挑眉问:“你大嫂?”
    “是啊,大嫂给的,说是她家里传下的。大嫂真好。”
    扶住涨疼的脑袋,萧凌孤这下总算知道段清朗是怎麽让自己的弟弟们都把他当做亲人一般维护,他再也坐不下去,安慰了声五弟说明日再看,匆匆地回了自己的院落。
    推开房门,段清朗正躺在床上睡午觉的样子,听他进来,竟然也没有起身,显然是困倦至极。
    萧凌孤走到床边上,冷声道:“你醒醒,我有话问你。”
    “嗯?”床上的男人轻哼了一声,没什麽力气。
    “罢了,你爱躺著便躺著。”把手负在身後,萧凌孤问:“沈子德昨夜被人从刑部的牢房里劫了出来,你可知此事?”
    “你们朝廷的事,又没有张贴公告,我怎麽会知道。”男人的嘴唇有点不自然的白,脸色也没什麽血气。
    “你的意思是,此时同你无关?那你昨日一整天上哪儿去了?”
    “萧太傅你不是吧?我们才好了两次,你就跟小媳妇儿似的问东问西,管你男人的行踪啦?”
    “不是这意思!”皮薄的萧太傅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这家夥一定是故意曲解他的话!
    “哦,那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麽意思?”
    “你要证明此事同你无关,便说出昨日的去向。”
    “不告诉你。”段清朗勾起嘴角邪魅一笑,转过身去接著睡觉,一副不想再理萧凌孤的样子。
    昨夜被他一个人扔在房里,现在又被他用後背对著,爱答不理的样子,萧凌孤的自尊心被灼烧得热热的,痛痛的,捏了捏拳头,冲动之下上前掀开了段清朗的被褥,沈声道:“我不窝藏通缉犯,你必须证明你的清白。”
    刚说完,看到段清朗白色的亵衣上明显的红色痕迹,再看看被褥上,也一片暗红,浓浓的血腥味熏得萧凌孤一阵眼晕。
    “该死,又崩裂了。”段清朗咒骂了一句,爬起身来从床底下取出金疮药,在脸色煞白的萧凌孤面前脱掉上衣,露出他精壮的上身,小腹处果然有一圈纱布缠绕著,右腹处的纱布上都浸染著血迹。
    把纱布取下,那到伤口像是剑留下的,足有七八寸长,模样狰狞又可怖。撒上金疮药,等到伤口不再流血段清朗才重新包扎上了干净的纱布,又套上衣裳,轻轻道:“这床被子给太傅大人弄脏了,等我伤好了,会帮你洗干净的。”
    22
    “哪里来的。”即使控制著自己,萧凌孤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著:“我问你哪里来的!”
    “太傅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说哪来的?还不是心疼你,帮你把事情都解决了嘛?本来想默默地做好事不留名的,你倒是大胆,还来掀我被子,怎麽,迫不及待地往我怀抱里钻?那恐怕太傅大人得等到我伤好了,现在有心无力啊。”
    他到此时此刻还有脸说这种调戏他的话!萧凌孤心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想骂他不知轻重的胡闹,看著他的伤口又心里发涩,嘴唇哆嗦半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猜到他可能去劫狱,和知道他真的去劫狱,还是为了自己酒後的那几句话,这种滋味把萧凌孤折磨得心脏钝痛,像是被最酸涩的青柠汁液递进了心口一般难受。冒著生命危险去劫狱,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怪不得,怪不得他昨夜不肯留在房里,肯定是怕被自己发现。
    “人现在在哪里?”
    “我办事,太傅大人就放心吧。反正不会落到朝廷手里,昨夜要不是为了把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还能让太傅大人为了等我辗转反侧一晚上?”坐在床上,对著萧凌孤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过去,过去做什麽……”
    “我都为你受伤了,让你离我近点,我说话不用费那麽多力气。”真不是他想挟恩自重,只是看这太傅大人的别扭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他。
    哎,本来想得好好的,做个无名英雄,可他自觉主动地往自己身上撞,可就怪不得他了。
    萧凌孤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坐到他边上,口气里虽然不愿意,却是忍不住关心他,连说话的腔调都软和下来不少:“你的伤口就这样草率包扎不行,怕是一会又要崩裂,我请萧大夫过来帮你看看吧。”
    “请人看,你怎麽跟人解释我的伤?还有,你连我是谁都不能给人介绍吧?”
    “他不是会多嘴的人。”知道萧哲一旦见到一个男人在他房里,再联系到上回自己问他讨要那种药物,凭他的聪明,定然会猜到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种尊严尽失的秘密被人知道的恐惧此刻却不是萧凌孤最担心的,看男人一贯精神奕奕的模样,眼下却是连唇色都有些苍白,萧凌孤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心脏发紧,一抽一抽地难受著,咬了咬唇,坚持道:“我还是去找萧哲,你且等著。”说罢,转身要走,胳膊却被段清朗牢牢拉住:
    “都让你别去了!你男人还死不了!”
    他一大声,萧凌孤就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为什麽在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人面前变得这般小,身子好像记住了他发起狠来带给自己的痛苦似的,僵直地站在一边,不敢动弹了。
    段清朗吓唬完了他,看太傅大人当真不敢动了的模样,心情大好,连伤口的疼痛都不明显了。
    真是的,吃硬不吃软,非得逼著自己对他大嗓门才会乖乖的吗?
    “被喽喽伤了,你当我很有面子?传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了。太傅大人不用自责内疚,这事起因虽说是你,但那也是我自己愿意才出的手,举手之劳罢了。你感谢我,就以後对我好一些,别老对我板著一张脸。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说死不了,就是死不了。你不介意的话,就出去吧,我休息一日就恢复了。”
    “可,可是……”他那麽正正经经地跟自己讲话,没有语带调戏,也没有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种交流方式是萧凌孤一直希望的,但听他语气冷漠地说出让自己走,他的腿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挪不开去,更不提把他丢下一个人出去了。
    怎麽可能同意放他一个人呆著?万一夜里起热了?又或者伤口崩裂了,有他在,至少还能给他递碗水,上个药。
    虽然段清朗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决定,但是受伤,不管怎麽样也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为了自己的诉苦,为了解除他的心头大患。再怎麽冷心冷面,萧凌孤毕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他犹犹豫豫地往段清朗身边走了走,洁白的贝齿把红唇咬得快要渗血,道:“让我照顾你。”明明只是知恩图报罢了,看著段清朗打量自己的玩味眼神,萧凌孤的脸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哪里敢劳烦太傅大人照顾我这麽个江湖草莽?受不起。”
    早怎麽不见他如此守礼?非要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来戳他的心肺。萧凌孤心里有些委屈,认定了段清朗帮他这个大忙,是还他之前轻薄自己的人情。这种心思有些奇怪,不管是从萧凌孤对段清朗这人的认识,还是从他们的关系亲近程度判断,他都找不到段清朗为了他冒那麽大险的动机。因为不知道他为何这般做,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受伤以及冷漠的态度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不期然就联想到了几天前在书房中两人那一次放浪形骸的云雨巫山。
    是因为再一次不顾自己的劝阻硬行占了自己身子,才做这样的事情补偿自己的吧?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般做,自己……自己当时喝多了,也不算完全是他强来的。
    把这种酸楚咽下肚子,萧凌孤坚定地不肯挪步,道:“这是我的卧房,你不能赶我出去。”
    “哟,太傅大人知道这是你的卧房了?咱两成婚都多久了?你在你的卧房睡过几回?嗯?”要命,快装不下去了,什麽以退为进,什麽欲擒故纵,段清朗看到太傅大人皱著漂亮的双眉,凤眼水汪汪地望著自己,流露出一些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怨时,骨头都要发酥了。
    23
    “我……”本来他们两个的婚姻就是假的,不肯和他一同睡,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只是这个时候却被段清朗拿来做嘲讽他的武器,萧凌孤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握紧了拳头,颤抖著双唇木讷讷的,把要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从前我让你多陪陪我,你就一脸我在占了你便宜的心不甘情不愿,现在又上赶著要照顾我,怎麽?怕我认为太傅大人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放心,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就算太傅大人把重伤没有反抗能力的我扔出萧府,我也不会怪你,只怪我技不如人,让人暗算了。”
    “我不是──”
    “不是什麽?在太傅大人的心里,我就是个胡搅蛮缠的无赖,整天就想著如何欺负你不是吗?”
    “……”
    段清朗撇了撇嘴角,冷淡地笑了一下:“也罢,反正我做什麽,也改不了太傅大人对我的糟糕印象。我也不是没有做过欺负你的事,这事就当我还你的。等伤好了,我就离开萧府,日後你需要我帮忙,我就帮你,不需要,我便不出现在太傅大人眼前。这般处置,太傅大人可还满意?”
    太傅大人死死地咬著红唇,只要轻轻地戳一下,满含水汽的眼里就能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却还紧紧地忍著,脸颊红红的,也不知是羞是愧,段清朗欺负人欺负得上瘾了,心跟酥了一样的舒畅著,发觉自己这是恶趣味发作,怎麽欺负萧凌孤都嫌欺负得不够。
    “你不用,不用走。”终於,萧凌孤在段清朗这招之下一败涂地,傻乎乎地掉进了他挖好的陷阱里去。
    “什麽?”状似意外地挑了挑英气的剑眉。
    “我是说,你不用离开。”松开握紧的手,萧凌孤决定如何也不能让段清朗在这个时候任性下去。他想走,亦或是心里责怪自己不近人情都可以,但是不是现在,不是他身受重伤的时候。
    “你躺下来。”轻手轻脚地把他推搡到了床上,又盖上了被子,不容反抗地压住被角,太傅大人的声音听著有些颤抖,但却有著破釜沈舟的坚定和决心:“你受伤期间,我会好好地照顾你。你说我从前不陪著你,也不回卧房来住,我……我改,这些日子我会天天陪在你身边。不是为了报恩也没有把你想象成占人便宜的无赖,你就当……就把我当你的朋友,可好?”
    “当朋友?”段清朗嘴角泛起讥讽的笑容:“那太傅大人猜猜,我为何要冒著被朝廷通缉的危险帮太傅大人一解困境?”不等萧凌孤回答,段清朗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把你当朋友,你又何曾把我当过朋友?如果我没有为了你救出了被关在监狱里那倒霉的家夥,我说我段清朗是你萧凌孤的朋友,太傅大人会觉得我不配吧。”
    这般的咄咄逼人,每一句都跟利刃似的刺著萧凌孤的心。他从前没和谁交好到这个份上,朋友也多是点头之交。所以当段清朗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根本没把他当过朋友,萧凌孤一边被愧疚淹没著,一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从来没有把段清朗当过朋友。就连刚才……就连刚才还在猜测他做了这个事,是为了偿还自己的人情。只是,以他的个性,欺负了自己之後大可甩手一走了之,又哪里需要冒著天大的风险去劫狱?
    是朋友吗?段清朗真的是出自真心对他好的吗?这种感觉陌生极了,萧凌孤分辨不出,只觉得心脏抽抽的难受著,自责於自己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你,到底怎麽样才肯让我照料於你?”
    男人总算玩够了,拍拍床让他坐在边上,好整以暇地将脑袋枕在脑後,一改刚才犀利的语气,放柔了声音,道:“我只是希望太傅大人不要以为我做这事是有别的目的,我甚至不是为了讨好你。只是心里在意你,不愿意你为了别人愁眉苦脸,这种心情,如果太傅大人不懂也没关系,至少不能侮辱我,明白麽?”
    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了,不会再胡思乱想地猜测。
    “很好。”男人笑了笑:“如果太傅大人真能把我当做朋友,还是肯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那我也就不客气,麻烦太傅大人照顾我了。”
    吊在嗓子眼的心终於放松了下来,萧凌孤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麽害怕在这种时候被他拒之於千里之外。这个男人虽然可恶,但是……但是他身上的伤确实是因为自己才会……
    用上平生最温和最低声下气的口吻,萧凌孤轻轻问道:“那你听我一句,让大夫来看看好不好?如果真的不愿意,我去问萧哲讨些药来,相信比你的药好些。再让他开个帮助你伤口痊愈的药物。”
    “好吧。”段清朗终於松口了:“太傅大人早去早回,我等著你回来。”
    萧凌孤一走,段清朗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这个伤受得太值了,太傅大人对著他软言软语的样子他在梦里都不敢想,接下来,该哄他做些什麽好呢?朋友?既然都是朋友了,好像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呢。
    匆匆问萧哲要了上好的伤药,又吩咐了厨房做了清淡的适合伤患用的晚膳,甚至还把要处理的公务整理著带到了卧室,萧凌孤原本就是言出必行的人,答应了段清朗要陪他,便会遵守诺言,只要不是要上朝,就好好地照料著他。
    可他又哪里是会伺候人的人?手哆哆嗦嗦地解开他的衣裳和纱布,撒上了药,夸张的伤口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同身受,想象著这麽长的伤口,流出那麽多血,得是多麽的疼。
    白皙如玉的手突然被段清朗握在了手里:“我自己缠纱布就可以了,太傅大人洗洗手去,免得血污弄脏了你。”
    “我不怕脏。”坚持著帮他缠好了纱布,虽说模样不怎麽好看,倒也算过得去。倔强的萧凌孤看著自己的作品,道:“明天换药的时候会比今天更好。”
    男人笑得像个得了满足的豹子:“我自然是信太傅大人的。”
    24
    气氛有点怪怪的,萧凌孤被他看得脸又不自觉地红了,借口要喂他吃饭,把整个餐盘端到段清朗眼前:“都是些清粥小菜,萧哲说了受伤之人不能用太油腻的。就委屈你了。”
    “要太傅大人喂。”
    “什麽?”萧凌孤一楞,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昨夜手拿了太久的剑,现在发酸,没力气。太傅大人不是连这点小忙都不帮朋友吧?”
    他还用质疑的眼神看著自己,好胜如萧凌孤当然不会让他的质疑坐实,反正喂人,不就是把饭菜放进他的嘴里,又有何难?
    点了点头,把盛粥的碗端起,用勺子随便舀出一口,就送到段清朗的嘴边。
    这是太傅大人亲手给他喂的粥,段清朗脑子一下子转不开了,心脏砰砰跳著,愣愣地,急急忙忙地张开嘴生怕太傅大人撤回勺子,可吃下去才知道,这尊贵的老男人是当真不会伺候人,粥刚出炉没多久,进了嘴里立马把舌头烫坏了,神色凄苦地哎呦叫唤了一声。
    “怎……怎麽了?”
    “太傅大人……你也太狠了,不……呼呼……你是来补我昨天没中的刀的吧?呼哧……疼疼疼……”他夸张至极地张大著嘴,伸出舌头吸著凉气,舌头被烫得红红的,表情凄苦,萧凌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小心,把人给烫到了。
    “那怎麽办?我给你倒杯凉水?”
    “不不,呼哧……凉水也会疼。”
    “对不起,我之後会吹凉了再喂你。”懊恼地低下头,自己怎麽笨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说要照顾人,怕是还要被人嫌弃吧?
    “帮我吹吹。”
    “嗯?”萧凌孤睁大了眼睛,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麽。
    “我说,吹吹舌头,吹一吹就不疼了。”段清朗指了指自己的嘴:“快,现在也就太傅大人能帮我了。”
    明知道这样的动作不妥,根本不是自己这麽坚持著跟别人保持距离的人做得出来的事,可想到这是自己笨手笨脚害的,萧凌孤也顾不得了。把餐盘放一边,支起了身子,萧凌孤倾上前去,轻轻地对著段清朗的嘴小小地吹了一口气。
    段清朗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刚才是被烫到没错,可也不是他说得那麽严重,自己行为做事夸张惯了,一有机会就想耍耍可爱的太傅大人,可等他的冰山脸上真的显出了关切的神色,还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吹舌头,段清朗有点玩不开了。
    太傅大人的身子很香,不是女人的脂粉味,是男人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味道。漂亮的脸就在自己的面部上方,嫣红的唇嘟了起来,满是甜馥香味的气息一口口吹进自己的嘴里,哪里还有什麽疼痛,真疼,那也是某个说不出口的地方疼才对。
    毫不犹豫地把萧凌孤的头往自己身上一按,灼热的舌头便把他的唇齿舔开,勾引著他用自己粉嫩的舌尖给自己降温。可怜的太傅大人又要防著自己一个不小心压到段清朗的伤口,一边无力躲开他霸道十足的亲吻,被人吻得脸部涨红,全身发热了,才勉勉强强地被放开,那人还可恶至极地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这个法子比较好,舌头不疼了呢。”
    想骂他,又觉得这种事情骂他简直辱没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更何况真的是自己不好烫到他了。
    “你还吃不吃饭了?”萧凌孤把那口气憋在心里,不愿意为了这种小事又和段清朗起了争端,坐正了身子,颇为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殊不知这眼在段清朗的眼中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吃啊,但是如果再烫到我,太傅大人可要主动用刚才的方法向我赔罪才好。”
    他才不会同样的错误犯两次。聪明的太傅大人这次吸取了教训,喂他喝粥前,先在自己的嘴唇边碰上一碰,确认不会烫坏他,才送到他嘴里,这一试一喂之间,就像两个人同喝一碗粥,由著那个银色的小勺子做著媒介,间接接吻一般的甜蜜。
    喂完了粥,段清朗还觉得意犹未尽,见萧凌孤已经快速地把碗筷收拾好了,无不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太傅大人真小气,我还没吃饱呢。”
    “大夫说了,少吃多餐对伤口恢复更好。你放心,我让厨房暖著粥,夜里饿了随时可以吃。”
    把餐盘递给了外屋守著的绿竹,萧凌孤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段清朗受了剑伤,实因朝廷已经开始通缉那个劫狱之人,因为段清朗一直蒙面,没有画像,朝廷掌握的特征只有那人受了剑上。
    不能冒险,虽然绿竹信得过,萧凌孤也不愿意让段清朗有被朝廷抓捕的可能。
    “你躺下睡吧,我坐在这儿看书。”伺候人真是劳心劳力,萧凌孤才忙活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都有些腰酸背痛了。好不容易可以让男人躺下睡觉,自己也可以坐下来准备明日给太子讲学的书,段清朗却笑望著他,眼睛亮亮的,黑漆漆有神:“你这样,我怎麽睡得著。”
    “是因为烛火太亮了吗?抱歉,我留一支就可以了。”
    “不,不用。”
    “那是?”萧凌孤不解地问道。
    “太傅大人倦了的话,打算睡哪儿?”
    “这,我睡地上把,总不会离了你左右。”
    段清朗摇了摇头,幽幽开口道:“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最忌讳我们睡觉的时候有人看著我们,怕被人偷袭,总不会睡得太深,也休息不好。”
    “那如何是好?”难道这人是铁打的身子,不用休息的吗?
    “你睡床上,睡我怀里,我就没有了这样的顾虑。就是要委屈太傅大人牺牲了,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浅浅的睡几晚上,最多伤口好得慢些。”
    他说得有理有据,没有半点强迫萧凌孤的意思,末了还无奈地笑了笑:“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如何能委屈太傅大人睡在一个受伤之人的身边。”
    “没关系的。”
    “嗯?”眉毛饶有兴味地扬了起来。
    “如果那样对你休息有好处,我可以睡你身边。”料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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