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却连法源寺里那只学了一年的小沙弥也及不上。骑马虽然难不倒他,但只怕他在抢到马匹之前就已经落进人手里,更何况这一群官兵包围之中想要突围出去也是登天一般。
    正在著急的时候,远处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向著这边奔来。
    当前一人正是杨云峰。
    领头的大汉立即挥手让手下停了动作,等杨云峰坐骑近了连忙躬身道:“属下见过杨副将。”
    杨云峰冷眼看看一群人皱眉问道:“这是干什麽?法源寺是什麽地方,也是能这样胡闹的?”
    “是是,属下是奉马总兵之命来查奸细的,实在不得已才惊扰了下山布施的高僧。”
    杨云峰掉转了马头似要离开,听见了话才回头继续问:“奸细?听谁说的?”
    “这……是赵校尉……”
    那人话音未落,就听杨云峰将马鞭在空中甩出一声巨响厉声道:“赵峰林早已被革职,如今只是贱民一个,马总兵如何能听信这样的小人之言,简直糊涂!”
    那大汉连忙挥手让手下让路,一边还赔笑道:“杨副将说的是,属下也没有找到什麽奸细,这就带兵回去。”
    “嗯。”杨云峰看看一边脸色苍白憔悴的常玉一眼,问道:“这是谁?”
    “回杨副将,这是瑞安楼的小倌,说是认得那奸细,属下带来认人的。”
    “哦。”杨云峰提著马鞭抬起常玉的脸看了一会儿,道:“一个小倌,才出得瑞安楼几回?能认识什麽奸细?放了他吧。”
    说完又像一边不敢抬头的赵峰林道:“听说赵家已经被抄了家,不知赵兄哪里来的能力竟能说动马总兵……依我看,赵兄还是消停些吧,否则哪天也被别人说是奸细的话恐怕小命不保啊。”
    既然不必再辨认,一众僧人也就不再多留,合掌向杨云峰告了谢就又下山去了。
    白昭淮混在人群里紧跟著大家从杨云峰眼底下走过,下山路上又借机将令牌换了回来,才总算是有惊无险。
    赵峰林本已失势,能说动马总兵大概也是用了找出潜伏的奸细这样能够立功的理由,如今被杨云峰斥责恐吓一番,一时半刻估计他也再难以有什麽大动作,常玉主仆两人既然也被放了,现在就只有接下来如何躲开那些人的追踪找到齐俊这一件事需要担心了。
    白昭淮仔细盘算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先停下来一两天的时间,看清形势再决定从哪个方向出城。
    更何况那些要找令牌的人笃定他会立即出城,这一两天的时间里城门和去凉江的各个通路只怕都不会好走,等到过了这一两天他们向著凉江追寻而去之後反而可能更容易出去。
    但客栈人多眼杂,他的相貌又实在容易辨认,思量之下,白昭淮想起城郊半山上的小木屋来。
    那里靠近皇家围场,一般人不敢靠近,也不会有人想到他能躲在那里,小木屋的位置足够隐秘,出来进去的路也算得上方便,於他现在的身体状并不负担,正是最好的落脚的地方。
    一打定主意,白昭淮就找了个小巷,趁著四下无人将身上的僧袍脱了,露出里面原本穿著的最不起眼的土灰色粗布大衫,头上斗笠仍旧戴著。
    这身僧袍帮他混在僧众里下山再好不过,但到了齐梁城里就会显得突兀又惹人注意了。
    这番紧张折腾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精神稍微得到放松,白昭淮立刻就觉出身体上的疲倦和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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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令70
    这番紧张折腾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精神稍微得到放松,白昭淮立刻就觉出身体上的疲倦和酸痛。
    他有孕至今一直都十分小心的静养,对这腹中骨肉非常在意,如今胎儿早已经出了三个月的危险期并没有大碍,但人却容易觉得累,精神太过消耗之下这倦意就更加的明显,双腿酸软没有力气,甚至有些气喘。
    这些症状其实再正常不过,白昭淮也明白其中原因,只是此刻却没有什麽时间容他来休息养神,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将广林门的情况摸得清楚。
    白昭淮倚在街边树下歇了一会儿就顺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向著广林门的方向走去。
    广林门是进出齐梁的最主要的城门,通著去凉江最近的路,因此平日里守卫就极其森严。如果广林门的守军也牵连在其中,白昭淮便是插翅也难以通过,但若他们没有牵涉其中,从这里出去便是最近最便捷的。
    守门的侍卫一共三十多人,分成三班,白昭淮远远的观察著他们的动静,记录下他们换防的时间,仔细留心之下并没见他们有认人阻拦的情形,想来赵峰林果然便是如他想的一样,势力已经没有这样广大。
    但赵峰林能以被革职的贱民身份还仍旧敢大胆的找马总兵帮忙,背後一定有人肯为他撑腰才行,而那个人的势力能否影响到城门守军,白昭淮就无法预料了,所以他只能小心行事,不敢赌那个万一。
    直到第三班守军也来换防之後,白昭淮才拖著疲倦不堪的身子向著城郊树林回去。
    他如今已有近四月的身孕,无论如何不能露宿,即使时间再短暂他也必须保证能得到休息,何况之後的一段时间他都要处在赶路的状况里,每天夜里那点休息停歇的时间就更加的宝贵,为了腹中孩儿他真的是半点不敢大意。
    从广林门到半山的木屋仍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等他到了地方已是月上半空。
    木屋仍旧是上一次他们离开时的模样,中间似乎有人来打扫过,一切东西用具都还算整洁,白昭淮简单收拾了一下,倚在床边吃了几口身上带著的干粮果腹。
    他心里虽有千思万绪,但实在累得有些坚持不住,也怕太过强撑会伤及腹中胎儿,勉强吃些东西之後就躺下了。
    然而这一夜却睡不安稳,白昭淮紧紧按著胸前藏著的巴掌大的令牌不敢放松,听著外面夜风的声音也会立时惊醒。
    让他煎熬的除了担心令牌不能安全送到齐俊手里之外,还有自己这样卖力帮他的事实。
    放弃报仇,怀了仇人的骨肉已经让他心里难安,夜不能寐,现在竟还要费尽心力的帮助仇人更让他愧疚入骨,这样的矛盾折磨让他的心都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揉捏一样。
    原来不管他曾经有多恨齐家,他现在还是割舍不了的爱著齐俊。
    好不容易熬到天刚放亮,白昭淮便起身想继续去广林门探探消息,若是还像昨天一样的情况,他就准备混出城去。
    出了门没多久,突然听见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昭淮不敢大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晰,人声、马蹄声都有,而且还好像正是向著自己的方向过来。
    有人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闯进这片树林让他也很吃惊,一时捉摸不透是什麽样的人这样大胆,正不知该不该绕开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大喊:“……想跑……哪儿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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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闯进这片树林让他也很吃惊,一时捉摸不透是什麽样的人这样大胆,正不知该不该绕开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大喊:“……想跑……哪儿那麽容易!”
    白昭淮一愣之下觉得喊话的人声音熟悉,连忙将身体缩进树後的一个土坑里,由草丛矮叔掩著,不敢妄动。
    眨眼之间马蹄声就离他越来越近,而在他还没想清楚那声音是谁的,就看见常玉趴在一匹马上向这边狂奔而来,後面追赶而来的赫然便是赵峰林。
    白昭淮才刚刚看清了情况,就听见一箭破空的声音,而後便是常玉歪歪斜斜的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常玉落马的一刹那正和躲在草丛里的白昭淮打了个照面。
    这一惊非同小可,白昭淮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常玉也是一惊,却没犹豫,爬起来便向著另外的方向跑去。
    只不过他并没能跑出太远,赵峰林在他身後补射了两箭,一箭射空了,另一箭却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腿。
    “你这贱人,坏了我的大事还想这麽容易就跑?”
    此时几人已经追了上来,背对著白昭淮,就停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白昭淮一瞬间明白了常玉的用心,他正是要拼著最後的一点力气引开赵峰林,为的就是要掩护他。
    常玉撑起身子向後挪动了一下,靠在身後树上笑笑:“你死了心吧!方丈一定会有办法把令牌安全送到齐俊手上……”
    赵峰林安静了一刻,而後咬牙切齿道:“很好!就算我拿不到令牌,也不会让你好过,你知道我不会手软,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常玉呵呵笑笑,气息不太喘了,声音好听的淡然道:“是啊,我也想後悔……後悔当初就该让你死在我床上,也免得现在祸害!”
    赵峰林一跃身从马上下来,到了常玉面前拿脚尖抵著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来看了一会儿突然阴笑起来:“原来你还惦念你瑞安楼的日子!那好办得很!”
    说著挥挥手继续道:“我这些兄弟也都听过你玉倌儿的名头,却没机会尝尝鲜……现在倒正好满足了你……”
    白昭淮躲在草丛里将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见赵峰林身後的几个人真的下了马向著常玉靠近过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焦急著想要出去救常玉的时候,就听常玉突然大声喝道:“你别过来!”
    白昭淮一愣之下又听常玉接续道:“赵峰林!我赌上性命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齐俊,只要他没事,这些又算得什麽!我不过一个人尽可夫的小倌……可如果齐俊有什麽事!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赵峰林冷笑一声:“哼哼!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常玉,你什麽时候这麽不聪明了……”
    白昭淮却知道这不是常玉不聪明,这些话虽然指名道姓,但其实却是说给他听的。
    他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站出来救人最後也不过是多搭上一大一小两条性命而已,常玉在受伤堕马的一瞬间已经立即想的明白,比起救人,白昭淮更大的任务是救齐俊。
    那几个仆人模样的大汉一得到赵峰林的示意就立刻饿狼一般的扑到常玉的身上。
    撕扯之间有人嫌他肩头和腿上的箭碍事,伸手便硬生生的拔了出来,而後丢在了一旁。
    白昭淮看著眼前还沾著血肉的箭尖身子晃了晃,腥咸的鲜血的味道隔著花草和晨露直冲进鼻腔里,冲击得他胃里翻腾双眼酸痛。
    那挡也挡不住的刺耳的淫笑声萦在耳畔挥之不去,像是一记一记的大锤,砸在他的心头上,痛得他恨不得将一颗心从胸膛里掏出来。
    常玉所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齐俊,他没有理由也不能让他白受了这些痛苦折磨,他应该让常玉的付出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有把将军令安安全全的送到齐俊手上才是不辜负常玉所做的一切。
    这些的前提是,他必须将自己藏得好好的,不被赵峰林发现,除了选择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他也再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他就算完全明白常玉为了齐俊的那番苦心,仍然在这被迫的缄默里受著良心的煎熬,身体哆嗦得如风中的落叶。
    为了不发出声音而紧咬著的嘴唇渐渐麻木,他要拼命忍著才能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呜咽的声音,憋闷之下甚至觉得胸腔都要在这无尽的痛苦里炸裂开来。
    整个过程里只有那些人的淫言秽语和身体撞击的声音,白昭淮听不到常玉任何的响动,闭起来的眼前却渐渐现出常玉那精致的面容。
    他处事老练,但其实,他只有十八九岁。
    他生命里最灿烂的年纪才刚刚开始。
    白昭淮从没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这般无用过。
    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这般冷血过。
    常玉为了任何回报也得不到的感情连性命也能拼了不要,他却在昨晚还自纠缠著那些过去的仇恨。
    也许,这就是报应。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用感情当赌注来找齐俊报仇。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也许常玉就能跟在齐俊身边,就能等到他想要的幸福,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凌辱和折磨。
    他错了一步,就害了常玉和齐俊一生,这般的罪孽和亲手杀人又有什麽分别?
    直到赵峰林离开的声音消失,白昭淮才颤抖著从草丛里爬出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常玉那身水蓝色的衣衫早就被撕扯得破烂不堪,下半身赤裸的曝露在外,血水、露水混著泥巴斑驳凌乱的黏在常玉的是身上、腿上,歪在一侧的脸上一双眼空洞洞的瞪著。
    白昭淮跪在常玉身前,哆嗦著手将常玉面朝上的翻过身来,而後用自己的衣服将他裹好搂在怀里,一声一声的唤著他:“常玉……常玉……”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听见声音稍微转动了下眼珠,对上白昭淮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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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无语愤怒中…………
    俺:………………顶锅盖……
    那啥……浪费食物是可耻滴……
    那个谁……砖头也不能丢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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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喘了一会儿,常玉才似缓过气来,艰难开口道:“……我这样子……脏死了……你别告诉他……别……他会,嫌弃我的……”
    白昭淮使劲摇头想告诉他不是那样,却哽咽著根本开不了口。
    常玉动了动手指,撑出点力气来抬手在白昭淮脸上轻轻擦了一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为了我流眼泪……要是他……他也能为我……心疼一次该有多好……”
    停了停,常玉露出一丝苦笑来:“……你……你别生气……齐俊他其实……心都在你这里……你看……”
    常玉动了动,隔著衣服将手臂贴在白昭淮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看……他连……他的孩子都舍得给你……”
    “……常玉……你撑著点……我带你去看伤……你要撑著……”
    常玉笑笑,摇头道:“……别费……力气了……我知道我自己……”
    “常玉……”白昭淮挣扎著要将常玉抱起来,却被常玉一把抓住:“你……你听我说,说完……”
    “……好”
    “你别告诉……齐俊,别说我死了……我,我不想他那麽快……就忘记我……”常玉歇了一次,扯著白昭淮的手微微动了动,而後闭上了眼睛,声音更加虚弱:“我真的……不想……他那麽……那麽快就忘记我……”
    “好……我不说……不说……”白昭淮见他气息越来越弱忙答应著,蹲下身将常玉背在背上。
    他其实并不知道出了这片树林他能去找谁,脑子里一片茫然,然而脚下却是尽了全力,无论找谁,只要先出了这片树林就总是有希望。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奔,耳边常玉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背上那人的温度都好像在慢慢变凉了一样。
    “常玉……常玉……”白昭淮不敢停,只是不住的叫他的名字,期盼他能多坚持一会儿。
    隔了一阵,常玉像是有些意识的哼了一声,白昭淮连忙又唤了他两次,才听见常玉断断续续道:“帮……帮我……把身体……擦……擦干净点……我不想……这样脏的……死……”
    “不会死的,你不会……常玉……你不能死……”
    常玉微微动著嘴角,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先生……先生以後能……能在祭,祭日给玉倌烧点……纸钱吗?”
    “常玉……你看,我们马上就要出了林子,马上就能去看伤了……你看啊……”
    背上的人长出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先生……我……我不想……在地府里……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想一个惦念的……的人也没有……”
    白昭淮胸口一窒,痛得喘不过气,眼前模糊一片。
    常玉自幼被卖进瑞安楼,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希望……
    唯一能希冀的只有齐俊而已。
    那是他生命里的全部,最後也让他用尽了全部生命……
    白昭淮慌不择路,出了树林只觉得天旋地转,腹下酸痛,双腿抖得站立不住。
    眼见不远处几个人影晃动,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拼了命过去。
    无论那人是谁,只要不是赵峰林,只要不是薛荣,他们就有希望。
    “救……救救他……”白昭淮一看清疾奔而来的人,立刻如释重负,拼尽最後力气说完,眼前便是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後。
    张开眼,就看见床边坐著的杨云峰,立刻伸手按住胸前坐了起来。
    还好,那贴身藏著的令牌还在,衣服也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白昭淮这才稍微放了些心,问道:“常玉……常玉他怎麽样?”
    杨云峰没有立即回答,眉头微微动了动,而後站起身道:“能起了吗?……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白昭淮愣了一瞬,不详的预感立即蒙上心头,再抬头去看时只有杨云峰沈默的背影站在门口。
    “对不起,我还是……去晚了……”杨云峰坐在常玉身边的床上,用手指轻轻理著常玉的头发,温柔而缓慢,像是怕惊醒了躺著的人一般。
    那张脸依旧精致,只是再也没有任何神采,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伶俐乖巧的讨人欢喜。
    白昭淮呆呆望著那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身体,觉得心里酸痛憋闷,连呼吸都带著刀割一般的痛楚。
    那不是因为同情。
    而是真实的觉得忏悔。
    他没有亲手伤害常玉,却是亲手拿走了他的希望和幸福。
    那些对於自己来说只是用来报复的、急著要抛弃的,却是常玉苦苦期盼也没能得到的。
    “怎麽会……这样……”
    “……”
    “明明……没有伤的……那麽重……明明没有……”
    “……他早在之前为了引开追兵,从山上摔下来已经受了内伤……後来……又留了太多的血……”
    杨云峰能在树林外遇见他们并不是偶然,他正是为了救常玉而去,然而他还是去晚了一步,他终究没能将常玉从鬼门关里救回来。
    瑞安楼出名的玉倌,他如何能不认得?
    只是他给不起他那麽大的身价,他只能一直远远的站在齐俊的身後看著他。
    他装作不认识他,也只是不想常玉被赵峰林找到挟持的理由而不肯放人,但他没想到即使这样,赵峰林仍然是将一腔的怒气泄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那天他不考虑那麽多,直接将他带走的话,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留了话给你……”杨云峰仍旧慢慢的梳理著常玉的头发,眼光不肯从那人的脸上离开:“他说……你一定要去凉江,一定要去……”
    白昭淮攥紧了拳头,用力到手臂身体都发著抖。凉江他一定要去,令牌他一定要送到,不仅是因为他对齐俊的感情,更因为这是他亏欠了常玉的承诺,这是常玉用性命也要守护的。
    “常玉……我会好好的葬他……”杨云峰终於转头看著白昭淮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怀疑,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去凉江,你已经动了胎气……”
    白昭淮这时才想起他在昏迷之前那一阵强烈的腹痛,大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上了腹部。
    幸好之前养得好,虽然因为勉强用力的背常玉奔跑,但也只是轻微的动了胎气,静养的话并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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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昭淮这时才想起他在昏迷之前那一阵强烈的腹痛,大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上了腹部。
    幸好之前养得好,虽然因为勉强用力的背常玉奔跑,但也只是轻微的动了胎气,静养的话并没有关系。
    “你需要静养半月才行……”
    白昭淮苦笑著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那麽多时间了……我必须马上走……”
    半个月的修养的确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但这时间太久太奢侈。
    他就算多在意腹中骨肉,也没有比将令牌送到齐俊手上更重要的。
    杨云峰听他说得坚决,也不再阻拦:“那麽……我安排人护送你去……”
    白昭淮依旧摇头。
    “你放心,我不是你猜想的那样……我跟著将军十几年,不会做任何背叛他的事……”
    “……”
    “你若不放心,也可以求助法源寺的武僧,只是不能单独上路……”
    “……”白昭淮不再做声。
    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骑马狂奔,去凉江的路最快也要一个月,而这一月的时间里到底还要遇见什麽样的意外他也没法预料。
    他不能再一意孤行,他的力量实在太单薄,他必须先要保证令牌的安全,才能对得起常玉。
    人心谋算不是他的专长,他做不到掐指一算就知道谁是可信的,但他现在只能求助於杨云峰,就像当初常玉求助於他一样,他只能相信杨云峰。
    “我……我能相信你吗?……”
    “……我也想常玉遗愿得偿……”
    “好,”隔了一会儿,白昭淮才道:“我相信你,你来安排人吧,明天葬好了常玉就上路。”
    白昭淮不再多言,默默的出了房间,关紧了门。
    他想也许杨云峰更需要和常玉单独告别的时间,他从他的眼神和神情里已经将那感情看得一清二楚。
    常玉曾对赵峰林谎称将令牌交给了法源寺方丈,正是要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和尚、僧侣身上,找法源寺的人同行的办法已经实在不可行。
    而以杨云峰对常玉的感情来看,他若真的和赵峰林那些人是同谋就不会错过了救常玉的时机,他不会让常玉受那样的凌辱和伤害。
    他对杨云峰的信任并不是无计可施的盲目。
    有了杨云峰的人护送,路上周折果然少了很多,上路的十多天里一直都平安无事,只是马车颠簸,於白昭淮仍旧是件异常辛苦的事。
    他动了胎气,原本应该静养,然而时间紧迫他也只能依靠自己配制的安胎药来勉强支撑,但终究太过操劳,胎儿又渐渐到了活动时期,那本来已经差不多要消失的害喜的反应这时候反而明显了起来。
    这日中午吃过了药,在路边的茶棚里休息,看著面前的食物却是半点胃口也没有,只喝了几口清水便放下了杯子自己给自己诊了脉。
    虽然每日都按时定量的吃药,但连日的奔波加上思虑过重、休息不好,胎儿仍旧不稳固。
    白昭淮皱了皱眉。他身上配制的安胎药已经所剩无几,而离这里最近的拜临城也还要再走一天半,正算计著药能不能坚持到临城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後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马蹄疾奔的声音。
    这条路并非官道,平日里连人迹都算不上多,这突然出现的一行人马让白昭淮隐隐觉得不安。
    他伸手压低了头上的斗笠,心里一阵烦乱。
    一路护送他的是一对李姓兄弟,此时坐在他身两侧,一脸平静,有条不紊的喝著茶吃著东西,对那越来越近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茶棚老板又端上来一盘馒头嘀咕道:“老头子在这卖茶这麽长时间了,还就算今天最热闹!”
    李家小二笑道:“那就尽管赚你的银子吧。”
    话音刚落,那几个骑马的人已经到了近处,当先一人高声问那茶翁:“看见有和尚经过没有?”
    “没啊,这可没见……”
    白昭淮心里一紧,猜想他们应该就是赵峰林派出来追寻令牌的人。
    这一半的路程都已经安安稳稳的走过来,本以为已经躲过了追踪,大致应该不会再有危险,想不到这时候还是在这偏僻的小路上狭路相逢了。
    “喂!你们呢?看见和尚没有?”
    李老大连忙站起来搭声:“这路上人家都少,哪里来的和尚?几位兄弟是不是寻错了路?”
    那人牵马转到对面,指著白昭淮道:“抬起头来。”
    白昭淮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能将他认出来,一时之间不敢出声,稍微抬了下头。
    李家小二挡在白昭淮一侧:“几位兄弟别吓坏了我家公子。”
    那人伸著马鞭指指白昭淮问道:“哪家的?给爷报个名字来!”
    李家老大躬身老实答道:“齐梁郭家小公子。”
    那人将信将疑抬头问同行的人道:“听过什麽郭家的吗?”
    “我说,这齐梁城里的郭家多的是,你说的是哪个郭家啊……”
    “我说六皮子,哪个郭家你认识了?问了有什麽用?啊?哈哈哈,又不是个姑娘……”
    一阵杂乱的大笑之後那为首的人回过头来:“这是去干什麽?官道不走,走这偏僻的小路?”
    李老大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上去:“几位兄弟不知道,我家小公子痼疾缠身,这是想去乡下老宅修养。”
    几个人瞄了一眼白昭淮,见他的确腰腹微鼓,收了银子又再胡乱说叨了几句,也就不再纠缠骑著马向前面继续去了。
    白昭淮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李老大快步跑到马车前,一边招呼著,一边撩开帘子低声道:“公子快上车,後面只怕还会有人。”
    白昭淮一愣之下,人已经在李小二的搀扶下向著马车过去:“不是已经走了?”
    李老大摇头道:“这几个大概只是个前面探路的,收了钱就不认真办事,就怕後面上来的可没有这麽好糊弄。”
    赵峰林已经抄家被贬,想要像从前那样使唤人几乎不可能,但到底仍有私匿下的财产,想要雇人追踪也不是意外之事,但他有这样的动静定然会惊动齐梁城军,而他为了方便行事就必须要打通关节,这就难免不会引起人注意。
    只怕在他的遮遮掩掩之下会让人将白昭淮身上的东西联想成是能让他立功翻身的情报,或者是没有抄检出来的钱财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难免不会有人听到消息见财起意,也盯上白昭淮。
    马车不敢再沿著小路行进,转头拐进了路旁的树林。刚行出不远,白昭淮就隐约听见又有一批人马在身後经过,猜想李家老大说的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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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不敢再沿著小路行进,转头拐进了路旁的树林。刚行出不远,白昭淮就隐约听见又有一批人马在身後经过,猜想李家老大说的不假。
    树林里并没有能让马车畅行的小路,李老大只将车尽量领得深一些,让人在经过的时候不易察觉发现,最後将马车停在了林子深处的一条河边上。
    这样一耽误下来,时间就过去了一小下午,太阳都斜在地平线上,眼见就要天黑。
    李老大拴好马,从马车低下抽出一把短刀道:“小二,你和公子等在这里,我去探探路。”而後翻身上了小二骑的马,向著进来时的方向奔了出去。
    白昭淮紧张之下身上出了些冷汗,被晚风一吹忍不住有些发抖,人反而精神了些,便伸手紧了紧衣衫靠在马车边上歇著。
    小二拿出水袋递给白昭淮道:“公子该吃药了。”
    白昭淮接过来想了想却又还给了他:“今天不吃了。”
    他身上的安胎药只剩下不多,如今耽误了一下午的时间就不能及时赶到临城配制新药,思量之下觉得还是应该留下几颗应急以防万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更加暗下来,连湿气也渐渐重了。
    “公子还是到车里面歇著吧,我看这天是要下雨。”
    “嗯……”白昭淮答应著正要进去就听身後马蹄声迅速响了起来,远远的传来李老大的声音:“小二!带公子快走!”
    听见喊话,李小二连看都没看就立即松了马车的套子,让白昭淮骑在马背上,自己则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扬鞭就沿著河岸飞奔而去。
    这样的情势白昭淮丝毫不敢怠慢,抓紧了缰绳将身体伏贴在马背上,和李小二一起向著河的下游奔过去。
    一直跑了有小半个时辰,李小二才挥手示意白昭淮停下来。
    而後下了马,伏在地上仔细听起来。
    李家兄弟自小就在军营里摸打滚爬,对马队的声音极其熟悉和敏感,小二更是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只要二十里范围内有马队出现,他立即就能听得见。
    听了好一会儿,李小二才站直了身子对白昭淮道:“後面的追兵应该是被我大哥引开了,一时不会追到这里,不过……”他看看四周露出点苦笑:“不过,我们得露宿在这林子里了。”
    白昭淮对於露宿野林这样的事并不陌生,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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