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下旨。
    他到底还是惜才的,纵然不喜欢临花,还是想了法子收买狱卒准备好了死囚替换,这边厢才准备好,就待著上法场行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临花那边厢倒是傲骨的很,自戕了。
    无论他们怎麽努力,反正总是要误会的,然後对决。
    临花总是说他残忍,他想临花何尝不是残忍,从来都懒得去想他到底在想什麽,也不管他到底想干什麽。
    他清清冷冷孑然一身,从未心动过,也便永远这样,临花身边却总是一茬一茬的情人,换了牡丹蔷薇又是将离芙蓉,换了这个就是长琴顾西辞,偶尔还能与辰星凤行他们搞搞暧昧,他纵然难受,又何曾真正的痛下杀手过。
    “你说。”临花托腮看窗外,“你说,如果我们分开会怎样?”
    “嗯?”
    “分开呀。”临花头也不回地说,“你不累啊,总纠缠在一起又闹不出好结果来,我们分开比较好吧。”
    是的,总是互相伤害的,为什麽还要在一起。
    “阿青。”临花说,“过了今晚,我们就来个了断吧。”
    “好。”
    临花转过头来一笑:“好乖,如果能活过今天的话,我们以後做朋友好不好?”
    青君看著他,郑重道:“好。”
    如果我们能活著,如果我们能活著,我们就了断,他摸摸肉球,肉球仰起头,满眼悲悯。
    百花杀 95 北山倾
    等待到天空完全黑了,华灯初上的时候,临花拎著肉球带著青君一步三晃悠地去了青君老家。
    整个小区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润的白光里,天空浓蓝,那片白光温暖又洁白,像是一个浅浅的防护罩。
    临花等待的效果出来了,这小区里确实有了不得的人物。
    “我真没从他身上闻出别的味道来。”青君道,也不太纠结,毕竟那会儿他只是一个凡人,後来他恢复了,也没有再见过老爹,或者老爹真的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也不一定。
    不过前段时间,他去了一趟天庭,并没有听说有哪位仙君在人间历劫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临花不以为意,散散漫漫地一笑,一手拎著礼物一手插在口袋里,肉球蹲在他的肩头,漆黑的眼睛在暗夜下发出奇异的色彩。
    这小区还是旧小区,因为地处偏僻加上是风景区,所以还未曾拆迁,但是破旧的外貌,还是显示出了与繁华城市的格格不入。
    他跟在临花後面亦步亦趋,好像这不是他的家还是临花的家似的。
    旧式的小区,绿化带不多,娱乐场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街心花园,盛夏的傍晚,蔷薇居然还开著,空气里一丝淡淡的香气,蝉鸣雾噪,颇有点禅意。
    过於老旧的地方,搬走的家庭太多了,整个小区几乎都空了下来,老旧的楼栋里黑漆漆的,只有几家亮著灯,掩埋在一片漆黑里,像是饥饿野兽的眼睛,透露著不怀好意。
    青君仰头看了看,他家在10栋,正对著街心花园,以前他做作业的时候就趴在阳台上看街心花园,他的小弟弟坐在他边上,问他“中美建交後,各国与中国的关系都日趋正常化”怎麽翻译,他正在做作业,那是一道几何题,他算的很是急躁,便扔出作业本说我写好了,你可以抄我的。
    弟弟很不高兴,嘟囔著嘴说我不抄作业,我只是问你题目,哥你为什麽脾气这麽不好?
    继母推开阳台的门,把一本英文大字典摔在桌子上,大声骂弟弟没出息,为什麽不能自己学习查字典,非要问个死人。
    一串串的指桑骂槐里他就垂著头看作业本,那一道道题目与数字化成一堆堆的虫子,像是一道道符咒,压的他喘不上气。
    街心花园里有很多同年的小孩,有些还是跟他关系颇好的,可是他们都受到了家长的警告,不许再跟他在一起了,免得突然克死了。
    他低下头,禁止自己再想,故地重游,总免不得有点矫情,越想越委屈这种事,万万是不能再发生了的。
    他是神仙啊,他怎麽可以有那麽软弱的情绪!
    他低头的瞬间,才发现花丛里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极老的人,脸上的皮肤都干涸成了枯死的核桃,一层一层的皱褶,他半躺在竹子藤椅里,缩在阴影深处,几乎与花叶融为一体。
    青君心里突突一跳,有什麽东西要从他嘴里挤出去,可是他忍住了,这种忍耐,让他血都有点沸腾。
    “你好。”临花笑吟吟地对躺椅上的老人打招呼,“我是临花,你可以叫我小临。”
    老人不满阴翳眼白的眼睛看著他们,月色荒凉,显得他的眼睛有几分恐怖,可是深看,才能发现里有深层次的激动。
    “他是苏青君。”临花指指身边的青君,“你儿子苏青君,你还记得麽?”
    青君看著老人,一言不发,老人也看著他,可怖的眼睛里一点点地湿润了。
    已经四十年了,他已经老的像是风干的古董,但是青君还是青葱水嫩如少年,可是他看著青君,一点点也不惊讶,只有一种野兽老态的悲伤与疲倦。
    暗夜无星,他的身边一层层荡漾的水光,像是一个白色的蚕蛹。
    临花捅捅青君:“你老爹。”
    青君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你还记得我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以为你忘了……”
    老人一直看著他,青君有点烦恼,他想那个雨夜,他哭著离家,其後十年,他过的像一只狗,而这个男人一句话都没给他,那样子,老人又这麽惺惺作态干什麽呢?
    他深呼吸一口,有点好笑自己如此的小气,不过是一场波折罢了,自己又何必如此的执著那微末伤害呢?
    “爸。”他轻轻叫了一声,就当是一场养育之恩了。
    他却没有想到,他叫了一声,老人却相当激动,一下子做了起来,他身侧的白光随著他的动作也大幅度地荡漾起来,涟漪之後便慢慢变淡,最终白光也慢慢消失了。
    “原来如此。”临花围著他绕了几圈,点点头,“居然是这样麽?”
    薄薄的光影缓缓全部消失了,老人瞪著临花,眼睛有一种绝望的哀求。
    “我答应你。”
    临花点点头,郑重道:“你且安心去吧。”
    老人望著他,两行泪水落下,眨眼消失在沟壑纵横的脸颊里,他含著一汪泪水,看看青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就这麽死了。
    “真正的等待到枯萎啊。”临花萧瑟说,老人睡在躺椅里,白光淡去,连他周遭的花叶都开始枯萎,像是一齐死了。
    青君还不能相信他就那麽死了,或者说,他到现在都没懂发生了什麽,他只是盯著那个风烛残年刚刚死的老人,眼也不眨。
    “听说过一个浪漫的说法麽?”临花含蓄道,“父子是前世的情人。”
    青君心里跳了一下,但还是慢慢腾腾地反驳回去:“不会说就不要说,那是说父女。”
    “不是一样麽?”临花挥挥手,表示这种小细节不需要讨论,他说是就是。
    “好吧,那我们前世是情人?”
    “他不是神仙。”临花缓缓道。
    青君面露疑惑。
    临花怅然叹气:“天杀的,薄情到你这个份上真是想砍了你。”
    “他一直跟著你啊。”临花一字一顿地道,“他造桥修路救人,按照你们天界的规矩,凡是救二十人以上的,尤其是死後凡人修庙宇祭拜的,就都要上天庭是不是?”
    青君木愣愣地点头。
    “你早就该被磨平了。”临花叹气,“大帝确实很够意思,其实每一世的安排都在帮你,你有世为农夫,全家暴毙,你被大兵打死,那二个大兵是我们当年科考那世的我那两个小侄儿,他俩本是帝王命,该是揭竿而起的开国之君,生生被你糟蹋死了,所以大帝安排他在那一世来报仇,在你觉得最幸福的时候打死你。”
    那天他确实很高兴,他去街上买肉,那时候大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他居然能买肉,而且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在他犁田的时候,坐在田埂上唱歌给他听。
    “我也没有多想过。”临花叹气,“这本身就是一报还一报的事情,我当时就忘了看看具体情况了,心中气愤,便去让那两个大兵做了畜生。”
    他一脸淡定:“那是我的错,一报还一报,他们没有报仇成功,反倒又吃了苦。”
    “什麽?”
    “你造的孽啊。”临花看著他,“大帝一直在设法让你还回去,但是因为我,你每一世都受到干扰,造下更多的杀孽。”
    他指指躺椅上的老人:“你还记得麽?那只小云豹。”
    青君茫然摇摇头,看著临花肩膀上的小云豹,後者也看著他,照样眼神悲悯。
    “你把它从出云山救出来,大概是想送给我的,可惜你後来忘了,又常年不回帝君府,它便下界找你。”临花道,“他是灵兽,你还记得麽?它一直跟在你,你作孽,它便替你积福,它修炼了上千年,也有些道行,那次你去取画影剑,九沧江溃堤,淹没了附近城镇,却毫发无损的。”临花顿了又顿,“那是因为它放弃了千年修为,替你挡住了那些洪水。”
    青君的表情僵了僵,临花一说,他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麽件事,可是这跟他父亲有什麽关系?
    “你生带戾气,凡是转生,必要血雨腥风。”临花无声地叹气,“它这一世主动做你父亲,便是为了替你遮挡戾气,你以为它为什麽要赶你出门?”
    他身带戾气无法消融,唯一的办法便是自我消融,他父亲护著他到了十七岁,再也压制不住他的戾气,便赶了他出家门,因为居无定所,又一直吃苦,他反倒没有造成什麽大规模的伤害。
    他父亲是积德之人,所以虐待他,其实倒是在为他赎罪。
    青君沈默片刻:“我不信。”
    临花摆出一个爱信不信的架势:“我之前就隐隐在怀疑了,为什麽你以前出来的时候就是乱世,这一世就如此平和。”
    他第一次与青君投胎,太子党与庶子党互掐,那正好逢上战乱,该是他小侄子两个揭竿起义建立新国;第二次与青君一起,顾西辞是引子,正碰上血脉更替,王朝要换新血,烽火遍地;之後他看著青君转世,第一世青君为农夫,国家照旧战乱,罹祸遍地,民不聊生饿殍遍地,那血都是河流一样的;第二世青君照旧悲剧,碰到了诸侯割据混战,血流剽忤;第三世的时候,一样在打仗,青君甚至还亲自上了战场,炸掉了敌人,却被活剥了皮挂在旗杆上。
    那样浓厚的戾气,只要青君出现,凡间就不得好事,可是这一世居然如此的安稳,只是克死了母亲!直到他无聊地翻抽屉发现了那些信。
    信上的味道若隐若现的,他总觉得熟悉,之前就想去弄清楚,却一直找不到时间。
    他想,难怪青君活的这麽滋润呢。
    “他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青君咬牙问。
    到头来,他恨了一辈子的父亲居然是为了他好麽?他不能接受这种答案!
    如果……如果他的父亲一直都是为了他好,那他到底在恨什麽?这麽些年,他又在别扭些什麽?那一封封信又代表了什麽?
    他想起临花刚才低声说的等待到枯萎,有种天崩地裂的惶恐。
    难道全部的错都是他的?
    “你救了它啊。”临花说,眼神奇怪,“它是来报恩的,它之前救了太多人命,所以享受了很多人间的香火供奉,它这样的灵兽,护著你,纵然天庭想要拿雷电劈死你都不方便出手……”
    他拍拍肩膀上的肉球:“帝座,是不是这样啊?”
    百花杀 96 小溪横
    大地微弱的抖动了一下,青君一愣:“地震了?”
    肉球抖抖毛,从临花的肩膀上跳下来,缓步走了几下,声音威严:“帝星天枢星君归位了。”
    临花的手一抖,慢慢地挤出一个笑:“兴柔君早就该归位了,他不在,帝位不稳,总是出岔子。”
    果然这才是真相,兴柔君一直都在,凤行怎麽可能完完全全地吞掉神识的那部分,只是有神仙把他身上的那部分神识从他身上抽走了,如今……凤行死了,兴柔君便顺利归位了。
    只是按照时间看,凤行压根没有回到斑斓山,就自杀了罢。
    他早先刚怀念过疏黎,现在却不想再怀念凤行了,那孩子从到头尾就是一场悲剧。
    “兴柔君归位了,皓灵帝君应该归位了吧。”临花怅然叹气,看了一眼发懵的青君,郑重道,“总算等到这天了,你回天庭吧,不要跟我乱混了,我想你回去,大帝也不会太跟你计较,就当你跟我在一起历劫算了,离开我,以後你就算离开心魔,可以安心做神仙了。”
    “什麽?”
    “少昊帝君。”临花不理他,冲肉球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帝君请回吧。”
    “你懂的倒是多。”肉球蹭蹭蹭地长大,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脸严肃威严……
    “装你妹啊。”临花站直身体,揉揉少昊的头发,“这会儿跟我装起门面来了。”昔年他在天庭乱晃,少昊帝君天天跟著他乱晃,两人常常蹲在云头上发呆,熟的很。
    有一段时间,实在太无聊了,他们还带著辰星与太白一起玩牌九,後来太白去了人间,他们天天三缺一,挽著袖子掷骰子,谁的点数最小,谁就去拉紫薇星君来玩,如果紫薇星君闭关了,便去拽兜率宫的太上老君。
    少昊被他无端摸了一把,并不生气,只是看著青君:“青帝,请与我回去吧。”
    青君轻轻皱著眉,他倒是一开始就看出了这是少昊帝君,只是不太明白,少昊过来找他干什麽。
    “去吧。”临花推推他,“你跟我说的,过了今晚,我们就做个了断的。”
    “怎麽了断?”
    他回天庭受罚,临花继续在魔界,便算是他们的了断,他一呆,有点不可置信。
    “你说怎麽了断。”临花心平气和地望著他,“嗯?”
    “我……”
    少昊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拽住青君的衣袖,的声音里有股淡淡的怜悯:“青帝,伏羲帝已亡,莫要再执著。”
    “他……”
    青君呆了一呆,不懂这个话题怎麽又扯到伏羲大帝身上去了,可是他听得出来少昊声音里那股子怜悯的味道,这让他有些震怒。
    伏羲纵然死了又如何,伏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甩开少昊的手,那小小的手却不动如山,无论他如何使力,都甩不脱,他有些懊恼,想去拉临花,可是他却发现,他碰不到临花了。
    少昊展开了透明结界,将他们俩罩了起来,他再也摸不到临花了。
    为什麽?他无声地望著临花,与临花隔著一层透明的结界两两相望,心里蔓延出一股恐慌,这种恐慌甚少有,上次有还是他……还是他去杀伏羲的那种。
    “我不是伏羲帝啊。”临花也满眼悲悯,将手指摸在透明的结界上,“我不是他啊。”
    青君望著他,像是遥望了一个世纪那麽远,终於慢慢道:“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们都知道。”
    伏羲大帝确实了得,他当年勘破未来,无法阻挡魔族的壮大,便心甘冒险牺牲,把自己的血混杂到了魔君血脉里。
    这支魔君血脉其实已经被污染了,临花想,几乎每个皇子都是多情的,幸好实力都够强,才能至今还延续著。
    其实每一代都有伏羲大帝的血脉,但是到他身上就格外的强,因为他娘也是一个神仙,血统呼应的特别强烈。
    青君一会儿要杀他,夺了他命丹,一会儿又与他相爱,临花都觉得同情。
    最难抉择的抉择啊。
    青君是被伏羲帝养大的,又想杀了他复原伏羲大帝,又舍不得杀了他,总是这麽纠纠结结的。
    他自由出入天界,大帝疼他,紫薇星君宠他,青君恨他,少昊帝君们与他交好,他都知道为什麽。
    可是他不是伏羲大帝,他只是临花。
    就像凤行那样,宁愿做个弱弱的小猪罗,也不愿意去做什麽顶层的人物,因为那不是他啊。
    这世上真是找不到比这个更悲剧的了,你的情敌是你自己。
    “你们都知道,那……”青君有些恐慌,将手指也搁在结界上,他们隔著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将手指相合,可是却不到对方的温度,“怎麽可能都知道。”
    “我们都知道。”临花柔声道,“我知道你为什麽靠近我,我也知道为什麽 你想杀我,我更知道,为什麽要杀我们儿子,我全部都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青君便是因为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恍惚著被阿银殿下得了手,他也知道为什麽後面青君会去接近他,他更知道为什麽青君又想要他们儿子,又想杀了孩子们。
    青君只是不忍心杀他。
    可惜他与青君结合,生下的儿子照样没有很强的血脉联系,毕竟他身上的血已经融合了,再到他们儿子身上,依旧没有很多的伏羲气息。
    “你吃了他是不是?”临花温柔问,很轻很轻的,“你吃了我们第一个儿子,你以为吞噬了他,你身上就有他的血脉了,可是失败了是不是?”
    青君一声不吭,满脸木然,少昊则满脸怜悯。
    “我当替身,当的还算愉快。”临花目不转睛地看著他,微微一笑,“我什麽都知道,所以你不用愧疚。”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为什麽了,可是他并不生气。
    他一直在想,为什麽青君对他的恨对他的怜悯对他的惺惺相惜能够那麽浓烈,浓烈的能够穿越归墟化成灿烂阳光,後来他终於弄清楚了。
    青君恨他,是因为他不是伏羲,青君怜悯,是因为青君知道,他将来可能会成为变成伏羲的一道程序,那股惺惺相惜的话……大概是因为青君偶尔当他是伏羲帝吧。
    他从归墟里跑出来,欣喜若狂,慢慢地调查清楚了脉络,然後他变陷入了绝望。
    从头到尾,他其实都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早已死去的上古巨神的影子。
    他说凤行可怜,他说疏黎辛苦,他说辰星太累,可是他自己呢?其实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悲剧,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备胎。
    很久之前,他被青君施行了拈花佛手消除记忆,他想,青君肯定不明白,为什麽会那麽容易。
    那是因为其实他自己也想什麽都不记得啊!
    他陪著青君演戏,他假装什麽都不知道,他帮他生孩子,他看著他杀了他们孩子,他什麽都忍了,可是最终,他还是输了。
    有时候,退让了太多,其实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想杀了你的。”青君突然泪流满面,“我想要你你把伏羲还给我。”
    我怎麽把伏羲还给你呢?临花想,凤行本身就是兴柔君,所以他死了,兴柔君便回去了,可是我原本就不是伏羲,我只是有著他的血脉,我怎麽还给你呢?
    如果真能像凤行那样,我情愿死了,也把伏羲还给你。
    “你若真觉得杀了我,就能让伏羲大帝复原,你就杀了我吧。”临花叹息,“你用这个血之花,不就打著跟我同归於尽的意思吗?”
    “可是我喜欢你啊。”青君道,像是一只彷徨的小兽,临花想上去摸摸他,可是他摸不到,他们之间隔著少昊帝君的结界。
    就是因为喜欢他,这事才搞的乱七八糟的,倘若青君足够喜欢,放弃复原什麽伏羲大帝的计划,他就解脱了,倘若青君不喜欢他,直接杀了他,这事他也解脱了,可是他们都卡在中间,进不得退不行。
    “你为什麽要是他的血脉。”青君说,无声地哭著,“我其实……我其实已经放弃了的。”
    如果我不是伏羲的血脉,我们不会相爱,可是我也不能从归墟里回来,临花想,有些事情其实是一个圆,根本说不清谁先开始的,就像鸡生蛋蛋生鸡,连後悔都不知道从哪里後悔。
    “我知道。”
    青君如果不是放弃了再搞伏羲大帝复活,他也不会活下来了,很多次,青君都有机会杀了他的,到现在,他想,青君怕是完全放弃了。
    可是他并不觉得高兴。
    青君的心里一直压著那件事,对伏羲的背叛与愧疚将他压的死死的。
    他的情人从来都是个固执的神,说不通讲不明白,一旦觉得该复活伏羲,便要做下去,为了他放弃掉了……怕是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
    “其实我就要死了。”他轻轻地叹气,“真的,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过一年了,我的身体已经衰竭了。”
    青君不肯杀他,拿了他的命丹想让他老死,可是他还是坚持这麽多年,黄乘这种种族啊,实在不是那麽容易挂掉的。
    “如果琉璃血真管用的话,我死了用在我身上,说不定可以让你的伏羲回来呢。”他开玩笑,“可惜那玩意儿不管用。”
    “琉璃血确实是为伏羲大帝准备的。”少昊反驳,一脸严肃地插嘴。
    临花愣了愣,与青君一起大叫:“什麽?”
    少昊低低叹息:“令弟著实像昔年的伏羲大帝,一般的胸怀宽广。”
    临花退後两步:“不可能!”
    “可能的。”少昊低叹,眼神复杂,“我们都以为是你,未曾想却是他,其实仔细想想,这事早就明了了,当年燃灯古佛就曾经说过,三千世界,众生黩武,花魂成灰,白骨化雾,轮回之时,渡魔为先。”
    “不可能!”临花依旧不相信,这太荒谬了,临水是结结实实的魔族,父皇是,狼王也是!
    可是少昊的表情很平静,并不夸张,他心里涌起一股寒凉,那种寒凉冻的他浑身发凉。
    他忘了,所有的皇子其实都有伏羲大帝的血脉,他有,临水也有!
    琉璃血是为伏羲大帝准备的,所以将离为他偷琉璃血很容易,因为天界都知道他才可能变成伏羲大帝,他们早就知道,将离会被琉璃血献给他!
    可是他把琉璃血给了临水啊!
    他陡然想起凤行刚才的回归,猛然明了了。
    “十三是不是?”他伸手去拽少昊,近乎疯狂,可是他们隔了一层结界,他什麽都没摸到,而可笑的是,刚才为了防止青君出来,他还帮著少昊搭了这麽个结界。
    十三促使了临水的变化,难怪凤行直接就归位了,临花想,他大概是伤心而死的吧……
    他不能想象那种变化,从此以後,他的弟弟不再是他的弟弟,成为了一个劳什子的大帝,以後再也不会跟他耍嘴皮子,一脸蔑视地说大男人喜欢男人算什麽!
    “令尊真乃旷世豪杰。”少昊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是的,他万能的父皇算出了日後的灾难。
    他就说,为什麽他父皇与阿银殿下好到如胶似漆的时候,父皇反倒会与他母亲生下他,他之前还以为他母亲使了什麽非常手段,可是仔细想想,他母亲能用什麽办法强迫到魔君啊!或者就算成功了,魔君也可以杀了他母亲,或者杀了母亲腹中的他。
    难怪他顺顺利利地被生下来了,他原本便是被父亲选了送给天界的,所以阿银殿下不去照看大哥,也要来照看他。
    他想起很多年前,阿银殿下温和地跟他说过:“你可以恨你父亲,但是你不能跟他闹,如果他是一介庸才也便罢了,偏偏他那样的惊才绝w,为了你们牺牲了一生。”
    两个疯子,他泪流满面地想,他们俩为了所谓的魔界到底要牺牲子女到什麽地步!大哥是,他是,现在连临水都牺牲掉了。
    “他跟你们做了交易吗?他给你们一个伏羲大帝,你们……你们给他什麽?与魔界划山而治,以後互不侵犯?”
    少昊再次默认。
    “啊啊啊……”临花大叫起来。
    从此以後,他的小弟弟就不再是那个弟弟了,他再也不能像曜奕那样骄傲地说,我家小弟很厉害的,他也不能微笑著说我家小弟喜欢吃的,是个吃货,我要多照顾他。
    他疯狂地撞击著结界,刚才那个他以为牢不可破的,可以困住青君的结界,现在成了他的噩梦。
    他以为,他送青君回了天庭,他死了,临水做魔君,个人有个人的结尾,完完美终场。
    可是他不知道,他原来一只都是一枚棋子。
    他终究输了,输了爱情,输了兄弟,输了一切。
    他为了青君,心甘情愿送葬了自己的未来,也是为了自己,他还送葬了兄弟的一生。
    他爱青君一场,从未宴言悔,可是这一瞬,他却恍然著想,他这辈子到底还是做错了。
    百花杀 96 小溪横
    大地微弱的抖动了一下,青君一愣:“地震了?”
    肉球抖抖毛,从临花的肩膀上跳下来,缓步走了几下,声音威严:“帝星天枢星君归位了。”
    临花的手一抖,慢慢地挤出一个笑:“兴柔君早就该归位了,他不在,帝位不稳,总是出岔子。”
    果然这才是真相,兴柔君一直都在,凤行怎麽可能完完全全地吞掉神识的那部分,只是有神仙把他身上的那部分神识从他身上抽走了,如今……凤行死了,兴柔君便顺利归位了。
    只是按照时间看,凤行压根没有回到斑斓山,就自杀了罢。
    他早先刚怀念过疏黎,现在却不想再怀念凤行了,那孩子从到头尾就是一场悲剧。
    “兴柔君归位了,皓灵帝君应该归位了吧。”临花怅然叹气,看了一眼发懵的青君,郑重道,“总算等到这天了,你回天庭吧,不要跟我乱混了,我想你回去,大帝也不会太跟你计较,就当你跟我在一起历劫算了,离开我,以後你就算离开心魔,可以安心做神仙了。”
    “什麽?”
    “少昊帝君。”临花不理他,冲肉球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帝君请回吧。”
    “你懂的倒是多。”肉球蹭蹭蹭地长大,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脸严肃威严……
    “装你妹啊。”临花站直身体,揉揉少昊的头发,“这会儿跟我装起门面来了。”昔年他在天庭乱晃,少昊帝君天天跟著他乱晃,两人常常蹲在云头上发呆,熟的很。
    有一段时间,实在太无聊了,他们还带著辰星与太白一起玩牌九,後来太白去了人间,他们天天三缺一,挽著袖子掷骰子,谁的点数最小,谁就去拉紫薇星君来玩,如果紫薇星君闭关了,便去拽兜率宫的太上老君。
    少昊被他无端摸了一把,并不生气,只是看著青君:“青帝,请与我回去吧。”
    青君轻轻皱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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