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的电影《梦中人》,林一立是剧本的创作者,也是导演。
    这人虽然是头一次导戏,但功底却很扎实,镜头的运用像是师承很多电影大师,节奏也拿捏得很好,原本以为会有很长时间的磨合期,真正拍下来却很顺利,他也会经常和对方交流,几个月相处下来,便成为了好朋友。
    晚上另一个男主角孟泽和徐更回家去之后,他们俩总会在一起吃个宵夜,他说些演戏生涯里发生的趣事,滔滔不绝,对方只安静地听,眼中压着不愿说的陈旧故事。
    电影拍摄越接近尾声,林一立眉目间的忧虑和烦忧也越少,像是了却了一个夙愿,最后脸上竟也会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
    杀青的时候,林一立掐了没抽完的烟,很郑重地道了声再见。
    却没想到他在电影院里欣赏自己作品时,对方却历经了生死劫难,醒不醒得过来还得靠自身对生的渴求。
    他看到病床上林一立灰败的脸,病床边孟泽情绪低落,徐更神色担忧,心中迷茫而难过。
    有人为明日苦苦挣扎,他却于此蹉跎。
    “徐至,”程锡重重靠在椅背上,“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结果。”
    他和徐至相识十四年,除却在美国共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两年,其余的,他的心像是被凝冻住了,停滞不前。
    他希望能和徐至每年见一次面,提出约在除夕夜,一杯酒的时间足够他们打量对方,也不去探听是否安好。他们做不回隔三差五见面的朋友,他更无法与徐至一刀两断,只能那么拖着,徐至什么也不说,陪他耗了这些年。
    可感情经不起消磨。它不是玉,久琢而臻于完美;是块很脆的石头,风吹雨蚀,每次带走一点点,最后千疮百孔。
    徐至放下勺子,他低低地说了声:“好。”
    第10章
    程锡当年在酒馆遇到了徐至,正巧外面下起了雨。
    那人像是失去了专注和耐性,将酒钱和小费压在杯底,起身准备离开。
    关峰从外面进来,站在玻璃门口,捏着湿透的烟卷拍打自己衣服上的水,程锡便直接走过去摸了他口袋里的车钥匙:“借我一用,马上回来接你。”
    程锡到街角将关峰的小福特开出来,压低了车速,驶过酒馆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那人。
    他摇下车窗:“载你一程?”
    程锡没来得及脱外套,酒馆门前的暖黄灯光照着。
    “我们也许不顺路。” 这人显然不是路过,徐至看到了他额间淌着的雨水。
    很难不想到对方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
    敏锐的洞察力,但程锡没有目的地,自然没有顺路不顺路一说。就在他还紧张着的时候,那人却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关峰车上的导航他不会用,琢磨半天也没弄出个名堂来。
    “先直走,然后左拐,走两个街区,过湖,沿路开。”那人给他指路,声音稳而冷。
    他人生地不熟,也是头脑发热直接借了车出来。
    程锡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来这儿不久,平时呆的地方挺局限的。”
    “没关系。”
    车在路上开着,沿途的店铺三三两两,打烊的居多。程锡眼尖,将车停在路边,解了安全带:“稍等一下,我买点东西。”
    那人面色不改:“请便。”
    五分钟后,程锡又冒着小雨回来,坐进车里时肩上的衣料被雨水浸成了深色,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外形漂亮的纸袋:“送你,圣诞快乐,怎么称呼?”
    他没有收,只是淡淡地提起:“徐至。”
    “好名字,”程锡笑了,他仍捧着那个纸袋,大有对方不收便不开车的架势,“收下吧,只是些小玩意,来不及做手脚的。”
    徐至这才微微皱眉,从他手里接过。
    不怪对方有所防备,他自己也是一时冲动,看到了街边装潢得甜美漂亮的店,就忍不住进去买了些。
    他送的不是别的,正是满满一袋各式各样的糖果。
    程锡稍微想象了一下徐至剥开糖纸吃糖的样子,手还搁在方向盘上,忍俊不禁。
    “冒昧了,我看你不开心,所以买了点糖,”程锡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姓程,单名锡,金字旁,右边是易。”
    “谢谢,”徐至道谢,他又道,“很怪的介绍方法。”
    程锡苦哈哈:“我的这个锡字,组不出什么好词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锡纸,那也太随便了。”
    “锡,在古代假借为赐,”徐至冷淡的声音传进程锡耳朵,“是赏赐的意思。”
    “不仅不随便,也算是有巧思。”
    程锡一愣,旋即眨眨眼:“以后对外就这么解释了。”
    他补充:“我的职业是演员,到美国来也是为了拍电影。”
    徐至认可地点头,想必程锡应当小有名气:“我对演艺界的事不太了解。”
    “其实一开始只是支持我朋友的事业,后来发现还挺喜欢,就这么做下来了,刚好两年。”
    车刚好开进校园门口,雨已经停了。
    对方有所察觉:“谢谢,停在这里就好。”
    徐至又道:“方便的话,留个邮箱地址给我吧。”
    程锡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要他的联系方式,连忙在这辆小福特里翻了一通,才找到一个便笺本和一支笔。几乎没做多的考虑,将私人邮箱的地址写了下来,原因无他,工作邮箱平时会先过一遍助理的手。
    徐至收了那张便笺纸,点头、下车,一举一动皆是礼貌和老成。
    他不急着走,站在灯下目送程锡调头返回。
    宽厚的背挺得很直,即便手里提着一个包装可爱的纸袋,也无法遮掩那种给人的疏离感。
    直到程锡拐了弯,徐至才转过身。
    他不是全日制学生,宿舍算是校方特别提供的。他不走研究的路数,其实拿到mba已经足够,但他的导师是知名的管理学者,为很多大型企业担任过顾问,能否完成学业并不重要,延长留美时间才是他的目的。
    虽然知道自己的余生都会被困在自己父亲现在坐着的那个位置,也不是怕承担什么,只是本着私心想离得远一点,让“徐至”这个名字伴随着自己久一点。
    回到宿舍之后,徐至打开电脑查看邮箱,只多了一封。
    来自他的弟弟徐更。
    哥哥:
    家里一切都好,不知道你过得如何?我很想你。
    今天我在蒋龄家过圣诞节,很开心,也很期待以后能和哥哥一起过节:)
    附上近照一张,不许嘲笑我:(
    弟 徐更
    他下载了那张图片,显示器加载得慢,徐至等了一会儿。
    照片上的徐更身穿圣诞老人的红衣服,坐在蒋龄家中的圣诞树前,蒋家小弟站在他身后,拿了只袜子悬在他头顶,而徐更尚未察觉,对着相机笑得又傻又甜。
    仔细看看,似乎他比以前胖了些。
    他将照片存下来,然后关了页面,他习惯不回复,也不知道如何回复。
    像徐更那样傻傻地拍张照,花很长的时间传过去吗?
    他偏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纸袋,扔掉之前还是把它拆了。结系得漂亮,糖果花花绿绿的,还有几个很大的姜饼人。
    明明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做过的事却出奇的相似。
    徐更小时候很爱吃糖,舌头一舔外边儿的糖衣就咧开嘴笑,仿佛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这个,拿了一粒糖跟在他屁股后边,嘴边还傻乎乎地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声音软绵绵地:“哥哥吃糖呀。”
    他没吃过,强忍住想去接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不要”。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打掉了徐更朝他伸出来的小短手,糖一下子飞出去。
    徐更呆呆地,没哭,但也没再笑。小孩子忘性大,没有隔夜仇,第二天便又牛皮糖似的跟在他身后,缠着要哥哥陪他玩。
    想起这件事,徐至从那包糖里随便拿了一颗,剥开糖纸之后是一粒粉色的球。
    他吃进嘴里,舌头尝到味道的时候却让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茴香?
    强烈和浓郁的茴香味,拿来烹饪也绰绰有余。
    外表很具有欺骗性,如果不是亲自尝出了味道和吃到里面的茴香籽,徐至会觉得它是一粒草莓水果糖。
    他很快地嚼碎咽下,去厨房倒了杯水,一连灌下去一大杯,才压住香料的味道。
    舌根有些发麻,徐至握紧了玻璃杯,嘴角微微下撇。
    还真是,漏洞百出的讨好。
    徐至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找出一本名片簿,从里面拿了几张,将上面的名字和号码编辑为一封新邮件,发送给向程锡要来的那个邮箱地址。
    之后,他起身,将那包糖扔进了垃圾桶。
    第11章
    第二天徐至去公司向上级汇报,对昨天的情况作了简单说明。
    他措辞中肯,语速不快不慢,不露锋芒。
    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坐在老板椅里,玩弄着手里的圆珠笔:“我明白他的某些言论会让你感到不舒服,但事实就是对方在你离开后的一分钟就到了那里,你只要能多等一分钟,咱们这次的合作就会非常顺利。”
    他去对方指定的地方等了十五分钟,期间碍于礼仪只打了两个电话,却都被故意挂断。
    而这些细节似乎不在提及范围内,他认为这种行为很有个人倾向性,所以也没有说出来。
    从被委派洽谈这个项目开始,他就已经被摆了一道。
    这一分钟,不过是对方在老板面前反咬一口的低劣把戏。
    不论等的是十五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套用这副说辞也同样适用。
    “我希望你能明白的是,我聘用你,是希望你能为我带来经济效益,而不是耍你的大少爷脾气。”他把腿翘到桌子上,拿鞋底对着徐至,语气透出一丝轻蔑。
    “只有一点我不太赞同,”徐至站得挺直,“非常顺利这个词,不适用于这个企划,您还是缺少了一些商业嗅觉。”
    他很沉着,眼神竟也很是锐利,就像是洞悉了一切。
    坐在椅子里的人突然有些头皮发麻,脖子有些僵硬地抬起:“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正好给了徐至一个离开办公室的理由。
    徐至回到办公室稍作清理,将闲余时间会翻看的书籍打包之后便离开了大厦。
    让他没想到的是,昨晚那辆小福特居然又出现在他工作的大厦前,程锡坐在车头,手里捧着外壳绘制得很有少女感的咖啡。
    白天的程锡更为惹眼,他身材颀长,相貌英俊,即便戴着款式低调的墨镜遮住了会说话的双眼,也照样有让咖啡店员春心萌动、花上五分钟为他在咖啡纸杯上手绘卡通的资本。
    “你这是,”程锡摘下墨镜,从车头站起来,眼睛掠过徐至手中的纸箱,眉毛一挑“把老板给踹啦?”
    在观察力方面,程锡至少比他的前任老板敏锐。
    他的确是很早就抱有离职的想法,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在这家企业工作两年,接触的内部核心越多就发现漏洞越多,他这边在尽力补救,而企业的持有者却在自毁壁垒。
    那位老板的鞋底磨损得厉害,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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