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常用手法。
    徐至的技法完美而精准,“技拙”无非是他的自谦。
    而程锡此时心猿意马,徐至侧坐在球桌上,裤脚微微拉扯上去,露出一截黑色竖纹袜包裹着的细瘦脚踝。他穿着向来得体,平时工作刻板低调,私下里多一分雅致,凌厉眼神不冲着你的时候,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关峰嫌弃地用肩膀撞了撞程锡,低语道:“看傻了?”
    他这才收起停留在徐至身上的露骨眼神,转而看向球桌。
    他已经从桌上下来,找准另一个角度,球杆紧贴着徐至的下巴,击球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接下来,徐至没有再给他出场的机会。他看了看桌上的红球数量,发现早已被超分,他就算每球皆带了个黑球下去,再将彩球全部打进,也无法逆转局势。
    “你输了。”徐至留有情面,打出超分的局势之后,就没有再继续。
    程锡甘拜下风,对方显然和自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一杆到底不是易事。
    可像徐至这样给人先手,很容易让对手沾沾自喜,再猛地扑过来将机会剥夺,也许正是他在竞技、或者说商场中的风格。
    更碾压人的信心。
    徐至握着球杆:“继续?”
    程锡爽朗地笑道:“继续。”
    徐至站在球桌旁,灯光在他的脸上一片柔和。他唤来工作人员为他们重置球面,冷淡的表情有些松动,嘴角以一个微不可察的角度轻轻上扬。
    程锡的内心被瞬间击中,以至于胸中多了一颗闪亮的星星。
    第13章
    又打了一局,程锡依然输得惨烈。可他脸上丝毫不见气馁,巧粉擦擦杆头,然后开始坐冷板凳。
    顺便欣赏徐至认真时的迷人风姿。
    他张开的手指,腕骨、手背上的青筋,垂落在额间的发丝和光影之下的侧脸,无一不吸引着程锡。
    关峰离开了二十分钟,回来时手里拿着台便携式摄像机。他找了把椅子,站在上面俯拍球桌上的情形,记录徐至不按常理却行之有效的每一杆球。
    他的新电影正好需要一段以斯诺克为工具的切磋来推动剧情。
    他自己倒也研究奥沙利文,只是真正拿起球杆来,就没有指导人的能力了。
    偏偏临时找不到职业球手,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来球馆的原因。
    程锡一向喜欢这项运动,在关峰看来,他在业余中已经算是佼佼,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显然更胜一筹。
    程锡的交际圈里似乎没有这号人物,但和那人对局的时候表现得却很是熟稔。
    再联系半个月前的某天晚上程锡反常的举动,他一向粗大的神经不知怎么就变得纤细了起来。
    那天晚上雨不小,程锡向他借了车,照他的理解,定是有位身材火辣的洋妞想和老友春宵一度。见他回来得太快,还暗自为程锡担心了一番。
    结果送的居然是个大老爷们儿,害他瞎操心。
    徐至有所放水,第三局打了四杆之后切下来休息,他的手捏着盛着清淡苏打的玻璃杯,眼神略带指向性地看看站在椅子上的人。
    拍摄的角度似乎不会让他这个人入镜,他倒也不太在意:“你今天来拍戏?”
    “不全是,哪有两个人的摄制组,拍完之后让人都回去了,”程锡道,“我俩留下来取材,他是我的好朋友关峰,之前跟你提过,现在在做导演,老关,打个招呼。”
    关峰从椅子上下来,盖上镜头盖,朝徐至点了个头。
    徐至的自我介绍也很是简练:“徐至。”
    关峰眉毛一挑。
    程锡发挥不错,上场后一直打到了最后,他当然知道这场胜利水分颇多,二人心照不宣,并不点破。
    最后徐至收了个尾,节奏很快,一杆打了满分。
    关峰无比庆幸自己听从了程锡的建议:“这下有素材了,我让老程请你吃个饭。”
    程锡:“……”
    为什么不是你请。
    徐至不觉得他自己帮了什么忙,他取了大衣穿上:“吃饭就不必了。”
    程锡当然不会顺着徐至的话说:“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正好我跟老关说好今晚打个火锅,早上去买了不少食材,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吧。”
    徐至没有开车来,程锡的临时住处离俱乐部不远,三人便走路去他租的公寓。
    公寓不大,设施说不上新。关峰在美国呆的会比较久,他的新电影拉到的投资大多用在别处,房子是他租的,不过他自己懒得收拾,住进去的人反而变成了程锡。
    程锡直接进了厨房,开了冰箱拿了罐啤酒朝他们晃了晃,关峰道:“你倒是扔给我啊。”
    啤酒罐一个抛物线,被程锡荡过来,关峰条件反射挡了一下,没接住。
    程锡:“……”
    然后他拿了另一罐啤酒,走到徐至跟前塞到他手里:“你们先等等,我炒个底料,很快。”
    徐至没说什么,被冷藏过的德国黑啤很凉,不用尝也知道味道不错,他不是会无故喝酒的人,脱下外套、放下那罐酒之后跟在程锡后面走到厨房。
    “君子远庖厨?”徐至和他挤在狭小的厨房里,程锡稍微侧了侧身子,笑着问他。
    “不算君子,这里大概也没有要现杀的东西,”徐至被程锡的笑眼晃了一下,“我可以帮忙切菜。”
    徐至主动提出帮忙,程锡便也不再客气:“冰箱里有羊肉和牛肉,其他基本都是现成的。刀在抽屉里,用的时候小心。”
    徐至挽起袖子,处理肉类的动作很麻利,去筋膜、逆纹切。
    他握着那柄三德刀,适应了一会儿:“刀该磨了,利一点,才不会让力滑走而伤到手。”
    程锡想起徐至家里那把漂亮的大马士革日式厨刀:“这倒是,我不太懂,没想到你还会注意这个。”
    徐至拿了个盘子装肉:“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厨房的事我善不了,只能磨磨刀。”
    程锡又笑了:“没事,我努力一下,争取把这事儿给善喽。”
    锅里的牛油化开,程锡把碟子里的辅料放进去翻炒几下:“底料是从国内背过来的,可惜这儿没有花椒卖,味道肯定差了点。”
    西方有自己的一套调味系统,徐至在美国生活了近十年,舌头也没习惯黑胡椒的辛辣。
    浓烈的麻辣味很快在厨房里散开,和徐至从前接触过的口味很不一样,它很新鲜,香味足够刺激人的食欲。
    关峰收拾干净桌子,摆上加热用的电磁炉、进厨房陆陆续续端走了徐至准备好的菜,还又顺走了几罐啤酒。
    程锡很快端着锅上来,关峰不吃辣,他们自己找人做了个鸳鸯锅,一边是火红的麻辣锅底,一边是清而不寡的白汤。徐至坐的位置就朝着对半分开的那块铁片,程锡给他一个料碟:“不知道你口味如何,都试试,看喜欢那边。”
    程锡之前就把公寓里的烟雾报警器给盖住了,为的就是弄点油烟重的菜,想想故土的味道。
    徐至刚才在厨房里沾了一通烟火气,似乎让人觉得更容易接近了一点。
    程锡忍不住多看了徐至一眼,却恰好碰到徐至的视线。那双眼睛显然不如从前冷,这么一交汇,他竟然生出了和徐至相识甚久的奇妙感觉。
    关峰毫不客气,端起盘子往自己那边的白锅下了半盘牛肉,在沸腾的汤里涮了一小会儿便捞出一大碗,程锡怕徐至没得吃,赶紧抢了一筷子,放在徐至碗里:“你倒是吃呀。”
    徐至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肉,说了声谢谢。
    几个人围在一起吃火锅,算是徐至的新奇体验。
    他的父母待他更像是严苛的老师与学生,饭桌上遵守的是食不语的礼仪,他们虽然不至于隔着长长的桌子吃饭,但总归冷清,没有与其他家庭共同进餐时的热络。
    欧美人讲分餐制,徐至活了二十二年,程锡倒成了第一个给他夹菜的人。
    程锡很能吃辣,自己用的筷子一直在红锅里捞菜,他很少喝水,也没有发出被刺激到的呼气声。等菜熟的时候,他会换一双干净的筷子,从白锅里捞点儿肉和丸子,放进徐至的碗里。之前徐至尝试了另一种,明显是被辣到了。但没有失态,脸有点发红,他开了一罐啤酒,再放下时易拉罐底磕在桌子上的声音已经变得清脆。
    空了。
    然后筷子便都往白锅里走。
    程锡夹了煮熟的菜,还在吃的时候想起了徐至发红的脸,心猿意马的后果就是被辣油呛了一下,他立马侧过身去咳嗽。
    一只手贴住他的后背,用试探性的力道拍打。
    他甚至忘记了生理上的不适,感观上只有徐至安抚他的手。
    脑中浮起不着边的两个字:温柔。
    心中有什么东西逐渐坚定。
    也许就是喜欢。
    第14章
    那大概不是一见钟情,也够不及细水长流。
    他的喜欢,卡在它们中间。
    火锅吃了一个半小时,关峰啤酒喝个不停,最后醉得一塌糊涂,袒着肚皮瘫在沙发上傻笑。
    菜的分量准备得恰到好处,盘子里没有多余的,洗起来倒很方便。
    徐至主动提出来洗碗,程锡本着私心想和徐至多待一会儿,完全不觉得客人留下来清扫有失礼数,便把关峰晾在一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又挤在流理台边。
    “我之前觉得你大概不会做家务,没想到上起来手来很熟练。”程锡接过徐至递给他的盘子,将上面的水迹擦干,然后整齐地摞起来。
    徐至道:“刚来这里的时候住校,都是自己打扫。赚钱之后才有钱请钟点工。”
    他两手空空来了美国,家里支付了学费和他必要的开销,但他生活简单,剩余的钱都被他拿来买了风险较低的国债,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开始进入股市,时机掌控一流。
    等到二十岁大学毕业时,他已经在波士顿、纽约和洛杉矶拥有多套房产,租金给他带来的回报率稳定在百分之二十,相比其他收益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徐至是投机者,但他的成功从来都不是巧合。
    程锡听了不住地点头:“佩服。我记得我以前啊,天天掰着指头混日子,高中的时候特爱跟人打架,喏,这儿,被碎酒瓶磕的。”
    他放下盘子,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扒拉,露出发迹那儿一个发白的疤痕。窄而短,不定住神去细看,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惹事的人。”徐至看了那条伤疤,无法把它和面前的人联系起来。
    毕竟,他看上去随和而热情。
    “那时候心态挺不好的,整天旷课、去球馆打台球,还跟人学着抽烟,这么到高三了吧,大家都在埋头苦学,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人也老老实实回学校上课去了,没劲,还傻,以前觉得挺酷的行为也不过是在作践自己,”程锡的眼神有点暗下去,不过也就是一瞬,便转而一笑,“人嘛,总有不清不楚的时候,及时回到轨道上来就行。”
    徐至不作声。
    他的人生轨道,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预设好,他踩在前人的脚印上,没有太多的偏离。他对此无怨言,却也不对剩下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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