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路抱有期待。
    收拾完残局之后,徐至不再逗留。
    程锡赶紧拿了围巾和外套:“我送送你,顺便给老关买点儿醒酒的。”
    晚上有风,不免冷。程锡走在徐至身边,却觉得自己的心跟个小火炉似的,泵出来的血液都比往常更热。
    关峰租的公寓附近有家音像店,里面有很多老唱片和黑胶。
    他一路过耳朵就痒痒,便提了句:“有兴趣进去看看吗?”
    程锡嘴里问着徐至的意愿,但方向已经往店里拐。
    进店,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坐在门口,手边放着玻璃瓶装的可乐,里面还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气泡。
    “gianna,你又在喝可乐了,小心今晚睡不着觉,”程锡跟店主打招呼,“我带我的朋友来看看。”
    “睡不着我就跳舞去,”店主摆摆手,从头到脚打量徐至一番,朝他吹了声口哨,“不错嘛,穿成这样的男人,在床上说些脏话想必很性感……”
    “你收一收,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呢,”程锡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拽了拽徐至的袖子,“我们自己看看。”
    “她,嗯,有点儿朋克,你别在意,第一次见我还大叫sweetie呢。”
    老板是个意大利老太太,终生未婚。一双薄薄嘴唇总愿意擦点儿颜色艳丽的口红,柜台永远放着罐可乐,活力不输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程锡窘迫地说,甫一见面话题便很私人,以徐至这样的严肃,应该会觉得很冒犯。
    徐至没有生气,也没有转身就走,他听见“sweetie”的时候,嘴角动了一下,朝上,然后发出了很低的笑声。
    徐至不笑的时候,眉间有冰雪。
    之前在球馆时他只顾心动,甚至来不及看清原来徐至的眼睛笑起来这样亮。那样的亮光和徐至的笑一起,消失得很快,但程锡还是捉到了。
    像是被风吹过了一串小铃铛,在心里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
    “我那天在你家里看到了松香,不知道你爱好的乐器是哪一种?”
    程锡观察得倒是细致入微:“低音提琴,不算爱好,只是偶尔拉拉,琴弓太久没擦香,已经抓不住琴弦了。”
    “老天怪偏爱你的,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程锡摇摇头,“我没什么音乐细胞,老关说我适合在屠宰场唱歌,改天有机会也让你品品。”
    他又赶紧给自己打圆场:“不过我虽然唱得不怎么样,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程锡挑了盘磁带,放进随声听里,他拿了头戴式的耳机:“你听听。”
    自作主张地给徐至戴上了耳机,他的手指擦过徐至的头发。
    它那么软,软进了程锡心底。
    第15章
    “jt reberthe ter
    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g bees the rose”
    《the rose》
    一首于1979年由bette milder演唱的老歌,音质和歌声已经很有年代感,字字俱是清晰,似乎是从远方飘来。不是多么婉转百回的曲子,也没有太高亢激烈的爆发,却足以动人。
    程锡站在一边,见徐至给他面子,耐心地听完。
    他摘下耳机,面上带着赞同:“很好。”
    语气依然平静无澜,但还是不免让程锡觉得欢欣雀跃。
    “gianna,这盘磁带卖吗?”程锡将刻录了那首歌的磁带取出来,朝店主的方向晃了晃。
    老太太视力不好,将脖子上挂着的眼镜架至鼻梁:“这盘是后来录的,音质不如原版。”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并肩的二人,踮起脚在靠里的货架上浏览一圈:“我看看,79年……抱歉宝贝儿,唱片售罄了。”
    “没关系,我就要这盘,”程锡并不觉得遗憾,旧唱片固然很有收藏价值,但那不是徐至所称赞的,“价钱呢?”
    “免费。”gianna朝他们眨眨眼。
    这还不算完。
    gianna似乎心情很好,她转开自己的口红,在牛皮纸袋上涂涂抹抹,然后取了支黑色水笔随意勾勒,动作迅速而不潦草,很快,一朵玫瑰艳丽绽放。
    她把磁带递给程锡,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一月十号快乐。”
    程锡一笑,走过去拥抱gianna,又躬下身,和她行了一个并不朋克的贴面礼。
    他神采奕奕,叫住徐至:“走吧。”
    音像店里和外边温差并不太大,推开玻璃门时,有雪顺着那股风飘进来。
    一场小雪,下得安静。
    程锡下意识地伸出手,轻盈洁白的几粒雪就落在他的掌心,被体温融化。
    “时候不早,我就不跟着你回家了,注意安全,”程锡将那盘磁带转送给徐至,“借用gianna的赠语,一月十号快乐。”
    相较之前那包没头没脑的糖,徐至的接受度不知不觉已经提高了很多,他问道:“今天有什么特别?”
    “对生性浪漫的人来说,每一天都可以成为节日,不是吗?”
    徐至顿了一下。
    分别时,他朝程锡挥手,肩上停靠着微小的雪。
    程锡其实不是天性浪漫的人,可也觉得那天值得纪念。
    他在冬天埋下一粒种子。
    希望春来时,能破土发芽、在心尖开花。
    程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跺了跺发麻的脚,往回走了一小截,那儿有家便利店。
    嘴上说着给关峰买解酒药,结果揣了包橡皮软糖走。
    他从小时候就挺喜欢吃糖。
    程锡家里算不上富裕,精制的糖果不能常买。路边叮叮当当敲着卖麦芽糖的倒是很多,听到铁锥和板子互相击打的声响,不用吆喝,他就会从家里急忙跑出来,让小贩敲个两三块儿,乐呵地捧着小袋子回家。
    那糖甜味不是特别足,极粘牙,香气浓郁又自然,足以让他高兴地回味一整天。
    偶尔想吃些甜一点的糖时,他会存上很久的零花钱,然后去小卖部的糖果罐子里抓上一把。小孩子手小,一把也没有几颗;后来长大了一点,抓上一把得拨下去些。
    和他一起上学的男孩子都爱买些乱七八糟的小玩具,他不爱参与,有钱都拿去买糖吃,倒是很招女孩子喜欢,也不知是看中了他的样貌还是他荷包里的糖果。
    回到公寓,关峰已经醒了,露着肚皮坐在沙发上神游。
    “在想这个肚子是有几个月了?”
    “去,”关峰瞪他一眼,把衣服放下来,“我这个身材匀称着呢,徐至走了?”
    “他回去了,”程锡说,“是挺匀称的,你这个肚子,肥瘦应该七三分,能出栏。”
    “老关,你谈过恋爱吗?”
    程锡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正经,关峰的困意又走了一半:“我这一天天的,累死累活忙着导戏呢,哪有时间去花前月下啊。”
    他疑惑道:“你这闷头闷脑的,看上谁了,我帮你撮合撮合,嗯,清纯型的还是火辣型的?”
    程锡想了一下,徐至应该算冷水型的。
    至少凑过去不会被冻住,可也谈不上温和。
    “都不是,”程锡坦然道,“他是男的。”
    关峰一下子就醒了:“该不会是我吧!我、我我把你当兄弟啊!”
    程锡:“……”
    见他立马护住了自己的前胸,一脸惊恐的模样,程锡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把你当兄弟,放心。”
    想什么呢我也看脸的好吗?
    “我明明长得还行!今儿还有个美国妞夸我长得帅呢。”
    “人家就是客套,她还夸我袜子的颜色好看呢。”
    关峰:“……”
    “那……徐至?”他平时神经比钢筋还要粗上一点儿,这回反倒心思活络,“他喜欢男的吗?”
    程锡点头,道:“之前我送他一袋糖,他误会我是来求包养了,说可以给我介绍别的金主。目前我的想法是,他要是个直男,估计会说他不好这一口了吧。”
    “这倒也是,但不排除是人家的说话习惯,”关峰替他分析,“你别怪我泼冷水啊,我觉得像徐至那样的家庭,接受同性恋……这么说吧,可能性为零。他肯定是要结婚生子的,你要是只想和他打个炮还行,谈情说爱就算了。”
    程锡僵了一下:“你不是刚认识他吗,怎么说话就这么笃定了呢。”
    “你可能确实了解的比较少,我之前听徐至这个名字就觉得熟悉,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他是谁,徐氏总听过吧?”关峰也认真起来,“他是徐家的大儿子,天赋真的没话说,他弟弟资质挺普通的,等徐至回国,估计就是下一任徐总了。”
    电影需要资本的注入,关峰也是在和投资商应酬、茶余饭后时听他们闲聊起这些事。
    徐家相对低调,从来只靠实力说话,即便程锡很少关注除开电影以外的事,还是听过这个姓氏。它底蕴很深,算是有很长的发展史,最早应该是靠制造业累积家产,后来相中房地产,成了国内最早的地产商之一,规模庞大,各个行业都有所涉猎。
    影业公司似乎也有,只不过年年赔钱,在业界没什么好名声。
    他想过徐至应该出身不错,却没想到如此煊赫。
    也难怪那人一开始会误会他的意图。
    程锡拆开那包橡皮软糖,上面裹着的砂糖粒有些刮手。关峰见了伸手来要,他捏捏手里的那颗软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努把力,争取也让他喜欢我。”
    身份地位,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喜欢的,就仅仅是徐至而已。
    ――――
    这首歌有很多翻唱版本,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原唱。
    网易云有一版文言文的歌词翻译,我觉得不如直译。
    你要记得在冬天
    在厚厚的积雪底下
    一粒种子 等着阳光洒下
    于春日绽放
    第16章
    “得了,再说下去我就成你爹了。喜欢不喜欢的找徐至说去吧,”关峰吃了两粒糖,又开始眼皮子打架,小声嘟囔道,“你说你怎么喜欢上他了呢,跟冰块儿似的……”
    程锡当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徐至。
    索性归咎于情难自控。
    堤防一决,他的心在洪流中被淹没,躺了很多很多年。
    程锡新戏的进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二,预算吃紧,关峰只能咬咬牙加快拍摄。他作为绝对主角,被压榨得最狠,开机最早,收工最晚,每天光是留在片场的时间平均下来就差不多十六个小时。
    他不会怨声载道,只能尽全力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好。毕竟镜头背后还站着很多默默无名的人,他们和他一样,甚至付出的辛劳比他更多。
    第十天的时候,关峰终于良心发现,给全组的人休了一天假。
    程锡妆也懒得卸,套了件羽绒服就直接从片场溜达出去。
    拍戏的时候巴不得每天黏在床上,真正闲暇的时候却精神抖擞。他的困意在地铁上就被散了个干净,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球馆。
    他踌躇两下,等进去之后,才注意到球馆里人很多,之前来时这里门可罗雀,如今球桌外面却围了不少人。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在进行什么赛事吗?”他凑近了,小声询问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
    “不,”被问的人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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