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店主正悠悠地拿着管电子烟吞云吐雾,疑惑地瞧着门口的男人凑近来闻他吐出来的烟雾。
    你干嘛?
    他不会大晚上遇到变态了吧。
    康盂树自言自语道:真的和烟味不太一样啊
    店主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没买过电子烟的小土鳖。
    第一次抽吗?我抽的这个叫冰镇蜜柚,清凉又甜,你要不要试试买我的这个?
    康盂树看了一眼陈列柜,里面摞满了像是扑克牌包装一样的长方形盒子,五颜六色,上面印着各种口味:橘子汽水、草莓雪冰、多汁葡萄、冰魄蓝莓看着像是在挑选冰棍的口味,也太小清新了。
    这些都是什么?
    烟弹的口味,你可以多买几包回去轮换抽,看看最喜欢哪种。
    店主看着这个古怪的男人思考半晌,出乎意料地问:那有抽出来是榴莲味的吗?
    *
    康盂树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黎青梦一个人,但她也不敢去坐那张看起来弹性很好的水床,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彻底走进房间之后,她才发现床边的桌上放置了一台荧蓝色的鱼缸,临近水面的地方接着一根白色灯管,照亮正浮在其中游动的一尾金鱼。
    它也是红色的。
    这间别名为血腥玛丽的房间就如同她看过的克日什托夫导演的《红》,任何的指向都与红有关。恰好,她今天穿的单鞋也是红色漆皮,在光下像重新上了一层颜色,更显浓重。
    于是,新买了电子烟冷静回来的康盂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仿若电影镜头的画面。
    黎青梦双手环抱着趴坐在放置鱼缸的桌上,稍微压低身子,下巴抵着胳膊,出神地望着旁边不安分的金鱼。
    她的两条腿叠在一起,腿肉裹得严实,但单鞋有些松,翘起来的那只不知不觉鞋跟就掉下来,剩脚尖还挂着鞋子,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那脚踝正随着金鱼游动的节奏上下轻点,泄漏着她的紧张。
    他的视线逐渐往上,移到她的脸颊,映衬着鱼缸红白蓝三色混合的灯光,显得那张脸有股惊人的迷离。
    康盂树即刻触电般移开视线,心虚地晃到了金鱼身上。
    妈的,刚才烟全白抽了
    他在心里冲自己发火。
    黎青梦听到脚步声侧头,闻到了他身上裹挟着的一股味道。
    她抽了抽鼻子,面露诧异。
    你不是去买烟了吗?怎么好像闻着像是榴莲味。
    听到她的疑问,刚才抽烟时那股味道冲进肺里的恶心感一闪而过,康盂树滚了下喉咙,风轻云淡地说:电子烟。味道不难闻吧?
    黎青梦一愣。
    他突然觉得自己问出口的这个问题特别白痴,赶紧转移话题说:这种房间里还养鱼?鱼不会得针眼?
    她好笑地回答:可能是被金鱼只有七秒记忆的说法骗了吧,觉得它们围观也要不紧。
    金鱼只有七秒记忆是假的吗?
    假的,它们其实可以记得一样东西很久很久。
    是吗康盂树揣着口袋,脚步靠近鱼缸,仿佛这尾金鱼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开始跟它对话,那你会记得我吗?
    黎青梦透过鱼缸,看着对面接近的康盂树,产生一种很新奇的视角。
    他弯下腰,脸被鱼缸挡着,莫名也有身在水中的错觉。
    荧蓝色的水将他锋利的轮廓柔化,那位金鱼从他的嘴巴游到眼睛边,又绕过他高挺的鼻梁,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跟随那尾金鱼转,借着它的运动轨迹看得心安理得。
    然而,另一个人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他借着金鱼的摆动,当它正好游弋到她下巴处,他呼吸微微一滞,往上抬眼,任欲望拍岸。
    自以为顺理成章,却刚好撞上她的眼神。
    两人眼中的不清白隔着这尾金鱼,被轻巧地捕捉到,但这份不清白恰巧被困在这口鱼缸里,彼此都可以说服自己,只是水面折射的错觉。
    因此,他们在一刹那的怔然后,都没有移开。
    就像在那个摩肩接踵的啤酒节上,他们纠缠在一起的目光。只是那时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当借口的遮挡,所以他们都没有将那份纠缠继续。
    但是今晚,在这个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第二次的房间,他们都可以问心有愧地假装下去。
    黎青梦同样感受到康盂树的目光看着金鱼,实则越过它肆无忌惮扫过来的眼神时,脚趾紧缩了一下,单鞋没勾住,从脚上滑了下去。
    她就这么赤着脚,停住了摇晃的姿势,和他对峙。
    他的眼神从她的眼睛移到被灯光打到泛红的鼻尖,嘴唇上被咬坏的一块皮,翻出的新肉在红光下更显血腥。
    她也不甘示弱,从他的眼睛滑过鼻梁,移到耳廓上一粒极淡的黑痣,再是喉结,照着幽蓝色的光,显得格外冷酷。
    最后,又双双上移,停在对方的眼中。
    他身上那股有些香甜又腻人的烟味在空气中发酵。
    如果情/欲要具化成一个味道,那么就是她现在闻到的,都是有害的尼古丁,却包裹着一层糖衣,卸掉防备,勾得人赴死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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