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宝贝大白狼,晃晃悠悠转头进了旁边空置的叶缙溪为客人准备的小竹屋,空留下一路湿哒哒的脚丫印子。

    夕阳余晖和煦温暖,地表上仍有白天暴晒后未曾散去的余热,空气里的闷热却已经叫这茫茫林木汲取了不少,林间吹来徐徐热风,这一切都算得上是平和宁静。

    而……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叶归舟原本自觉地进灶房帮忙,叶缙溪进来却是笑吟吟地将人赶到一边,撩起袖子做起了晚饭。他一身宽袍大袖的白衫,怎么看都是平日远庖厨的人,做起饭菜却也不生疏,动作娴熟得很。

    就像是已经做个了千百回一样。

    “觉得很奇怪?”

    叶归舟原本认真地盯着他动作瞧,突然听见他这么一句话愣了愣,随即道:“这倒没有,小时候虽然是师父在做,等我大了就一直是我在做了——”

    他原以为高高在上的叶师伯平易近人地接过口来:“小云手艺不太好,倒是难为你了。”

    叶归舟呆了呆,方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云指的就是他的师父叶缙云,顿时也感觉有点不妙,张了张嘴正犹豫着是附和好还是该为师父挽留一些颜面好便听他接着说。

    “叶夫人也是手艺不好,她做其他的事的时候什么都好,偏偏天生是跟灶房犯冲,明光也不知道被她吓哭多少次了。”他低声笑了笑,“直到有回差些烧了屋顶才不甘不愿地消停点,之后就一直是我在准备,这一手厨艺也算是被她这么折腾出来的。”

    游饮玉,叶明光。

    听见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从对方口里说出来,化作有血肉的回忆,叶归舟却莫名惶恐地怔忪不敢言。

    似乎是只要他一开口,他这还刚从旧事中醒来的叶师伯就要脱出这片刻安宁,再次回到这惨烈红尘中来。

    这其实是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没有人能一辈子活在梦中。可叶归舟却有些不敢了。

    “刚好阿珠那带了两条大鱼回来,唔……今夜我们吃竹筒蒸鱼。”

    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僵硬可怜。叶缙溪微微叹了口气,空出一只手轻轻弹了弹这后辈的额头。

    “你这么哭丧着脸作甚,师伯做饭当真不会吃死你。”

    “我这一觉睡了这么些年,外面出了什么事也是一问三不知,归舟同我说说吧,这些年来……”

    第六十三章

    叶缙溪落脚的竹屋建有三室,一灶一主一客。孤男寡女授受不亲,阿珠那自然抱着她的大白狼占了一间客房,叶归舟自然……毫无疑问地在叶缙溪房里打起了地铺。

    叶归舟原以为自己对上这么个素未谋面的长辈会觉得拘谨。他人虽如清风朗月坦荡,也向来与人为善。但对这个不知敌友又死而复生的叶师伯原本还是带了几分戒心。

    可事实上只不过是一个下午,他那点原本并不牢固的心墙在叶缙溪的照拂下迅速地土崩瓦解。同叶缙溪相处起来他非但没感到半分不自在,反而如鱼得水。

    叶归舟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这孺慕之情像是天生刻在了他骨血里,叫他控制不住地想亲近叶缙溪。但同对师兄的那种亲近又截然不同。

    他苦思不得其解,叶缙溪习以为常地点上明烛,全然不受房中多出个大活人的影响,安然自在。

    昏黄烛火下,叶归舟只见叶缙溪不知从何处翻找出具宽口模样的玄冰玉瓶,咬开食指置于瓶口之上,甜香的血滴将坠瓶口之时,便见其中一道白影贪婪地飞扑而上将那血滴席卷一空!太快了,惊鸿一瞥间叶归舟甚至来不及看清这白影生得什么模样,它就再次潜伏进了玄冰玉瓶当中。

    与此同时,隔壁竹屋中的白狼似乎察觉了什么,示警般连续发出几声饱含怒意的咆哮。

    这幽幽深山里太静,任何声响都听得格外清楚,何况叶归舟这样薄有根基的江湖人?簌簌风声外,他只听见隔壁阿珠那低声吟诵着他所听不懂的歌谣,这才渐渐平息了白狼的怒火。

    他反应快,顿时就明白过来,刚刚白狼所针对的敌人——只怕就是从那瓶子中蹿出的白影。

    白狼是他下山以来见过最通灵的兽类,它会示警自然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而这——

    叶缙溪似乎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将漏出一孔的瓶塞盖上同时,温声解释道。

    “这是同命蛊。白狼是被玳巫供奉数代的灵兽,对这些东西总是特别敏感。说是这些蛊虫的毕生宿敌也不夸张。如果白狼不在这里,母蛊会更放肆些,不像现在这么畏惧。”

    医毒不分家,但紫微山上却没有修习蛊术的人。叶归舟对这玄乎的蛊术也是只从本古书上照本宣科地了解了个皮毛零碎。此时见到叶缙溪愿意同他说,自然格外精神。他同游怀水南疆此行的所有目的,除了叶家旧案,就是为了游怀水身上蛊种,知道的越多,对他有是有利。

    “师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这个蛊的?”

    “这个不急。”叶缙溪指尖摩挲过瓶身,一会他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摸出另一个玄玉瓶子,挑开瓶口,对着叶归舟道,“滴一滴血下去。”

    叶归舟也不推辞,学着叶缙溪滴下血去,同方才一样,白影将血滴卷食干净后就飞快地躲进瓶中,叶归舟甚至意外地能感受到它那点细微的对白狼的恐惧,他迟疑地问道:“师伯要这个来做什么?”

    叶缙溪不答,从方才咬破的食指中再挤出一滴血来滴入其中,凝神贯目,见那贪食的白影便来者不拒地一应席卷,方才轻笑一声,将瓶口盖上。

    “果然是个大机缘。”

    叶归舟只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温和,却不明所以。只得迟疑地喊了一声,“叶师伯?”

    叶缙溪道:“一蛊双生,是这苗蛊的根本。依你看,觉得出来这瓶子里养的会是什么吗?”

    叶归舟一呆,以他的眼力看,刚刚那只蛊虫同第一只瓶子里的白影似乎长的没什么两样。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东西,不仔细看看,根本没法比较啊!但是一蛊双生……

    叶少侠觉得有些郁卒,唔了半天闷出一句:“……同命蛊的亲戚?这……”他脑中灵光一闪,“是子母蛊?”

    “然,也不然。”叶缙溪将那两只玉瓶一并收好,温声道,“这是同命蛊的伪子蛊。传言中可叫人同生同死的同命蛊,天生雄雌一双。本是不该有子蛊的。溪少年任性,游历至南疆,因缘巧合从他人手中得来了这一双同命蛊。”他似在回忆,目光轻柔,看着叶归舟缓缓言道,“我那时……大概就如你这般大吧,异想天开,想着这同命蛊既有雄雌何不应有子母,便想着饲育子蛊,只是溪半途出家,于这蛊术一途本来就是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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