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水不稳的功夫。不成不就,最后就得出这么个东西来。”

    叶归舟神思郁卒而沉痛地漫游天际——叶师伯这种语气跟山上百草系里一位神医师兄用以十日学全紫微剑术后在他面前说学艺不精的神色真是异曲同工……

    “然而……此蛊不成不就,却是溪用至亲血脉一手养成,挑食娇气得很,除了明光同我的血是一概不食。”叶缙溪轻轻一笑,“叶夫人也不例外。”

    叶归舟神魂刚刚飘回来,登时又给晴天大炮仗给炸飞了。

    第六十四章

    叶归舟几乎觉得叶缙溪实在捉弄他。

    他幼年时就流浪在外,记事开智得也晚,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游怀水领上了紫微山。而父母亲族……所以的面孔都变得模糊而渐渐被师门等人所替代。

    只记得当时门中师兄师姐怜他年幼喜欢他那粉白细嫩的团子模样又或许是怕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总是隔三差五地假作双亲来找他玩耍,虽然现在看起来总像是他们单方面的作弄。也托他们的福,他那点可怜的对前尘无论痛苦悲伤还有喜悦快活……所有的记忆就这样彻底覆盖在了冰层雪底,再不复见。

    他当时的确是十分的记不得事。

    叶缙溪却也显然不像是喜欢开这种玩笑作弄人的。

    叶归舟道:“叶师伯如此贸贸然便意指我为明光未免草率。明光……我也是见过的,他如今暂居在游家庄里,离着海龙台并不远……”

    他喉头一滞,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他被叶缙溪点了哑穴。

    他甚至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穴道就已经被封住了。

    叶缙溪天纵奇才,仅靠紫微剑术就能纵横大半个江湖,是真正飞花摘叶可伤人的绝顶高手。气劲点穴,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更何况叶归舟毫无防备。

    而那一双凤目里满是不赞同。叶归舟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叶缙溪本意也并非是想如何,此刻见他冷静下来,便轻轻叹口气,弹指解开了他的哑穴。

    他温声先喊了一声归舟,斟酌了一阵缓缓道:“是即是,非即非。我仅有明光一子,若非笃定无失,溪绝不会贸然行事。”他眼里有些怅然又有些安慰,望着叶归舟却似乎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溪当年中了暗算在地底假死龟息养伤,这子蛊是我亲手以血养成,我元气大伤,这子蛊被迫陷入假死状态,我醒了它虽然一并醒来,却已是奄奄一息不肯多动,直到你今日靠近,我才见它躁动起来。能让催动它的除了亲血蛊主,就仅有蛊主的至亲血脉。”

    “……哪怕阿玉在此,它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他眼角细纹随着叹息而更加清晰,凤目依旧清冽,却是带上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清冷而孤独,“这二十年来一本乱账,是是非非于我而言皆似一场空梦……不说也罢。”

    沉默在这狭窄竹屋内肆虐蔓延,良久,叶缙溪拍拍他这失而复得的亲子的肩膀。

    “时候不早,你同阿珠那远道而来,也该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问题,明日再同我说也不迟。”

    说着另外搬了一番被褥枕头到木床隔壁小榻,合衣而眠。

    叶归舟看着那被主人特意空下的床铺,整夜未休。

    叶归舟看着那被主人特意空下的床铺,整夜未休。

    他这一夜在床边摸摸枕头又摸摸被子,瞅瞅这安睡在一旁的叶缙溪,心里面似乎模糊的有了点对父亲的印象。

    其中滋味五味陈杂,实在难以言答。

    他心中又愁又喜,一会快活,一会惶恐。可最终潜意识隐约却还是暗暗接受了这个喜气的大炮仗。

    哪怕只有在海龙台那一面之缘,叶归舟觉得天性里对叶缙溪就是亲昵而熟悉的。血浓于水,亲缘天生,总是做不了假。

    这一夜不休,叶归舟第二日非但没感到困倦,反而更加精神了一点。甚至还有精力在天光乍破、鸡鸣啼晓时偷摸出去到灶房烧火烧了锅白粥。

    只不过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接受,但面上叶归舟暂时却还不怎么想跟刚刚升任成他亲爹的大炮仗叶缙溪打照面。

    假说他真是叶明光,这十数年不见,关于过去模糊的记忆早已经封尘在紫微山寒雪之中,早过了可以坦然对长辈撒娇的年纪,要如何同叶缙溪相处,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叶缙溪还会不会喜欢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好。

    况且……叶缙溪口中所谓二十年一本乱账,又代表什么?

    风尘往事似乎已经在他面前隐隐揭开了一角,但这是否就代表着他已经靠近真相?

    叶归舟不知道,所以他心中惶恐。

    人对超出自己想象的恶事,总是容易感到惶恐。

    如别离,如生死。

    而叶缙溪的过往,已经是生死别离。

    第六十五章

    这天中午,是白狼在离着竹屋不远处发现才咬着叶缙溪衣袖拉着他将不知不觉就靠着树干睡着的叶归舟背了回屋。

    他先前坠崖的时候就受了伤,昨晚又亢奋了一夜,这会自然睡得沉。

    叶缙溪将人背回竹屋抱到床上掖好薄被,犹豫了一会,施施然坐在床边看着沉沉睡梦中的叶归舟。

    他坐得极端正,白衣下背脊笔挺,似乎从不会弯曲。而仔细看,那鸦羽似的长发里已经夹杂不少了银丝。他看着睡在床上的青年,不止一遍想到如果游饮玉在此会怎样。

    而世事沧桑,总是难有如果。他在浑浑噩噩里睡上一觉,再次醒来已经十多年后,玉人不见,独己一人。就连当时还在蹒跚学步的亲子,一转眼都已经成了人。

    且被教养得很好。叶缙溪像一尊雕塑一样几乎静止地坐了一会,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摸了摸这孩子的五官眉目。

    ‘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嘴巴……也像你。’

    他忍不住笑了笑,掩不住其中苦涩,也掩不住眼角岁月流痕。

    阿珠那没见过叶缙溪这幅神情,从二十年前起他的少年时就已经是一派从容端正的君子风骨,似乎没什么事能叫他为难。而到流光碎影后的现在,南疆玳巫一脉也仅剩她形单影只,玳巫出不得南疆,自然也破不了死局。她活了很久,哪怕活到油尽灯枯、血脉断绝,却还是少年模样,而阿珠那也见过林林总总许许多多的人,而在二十年前出现在她命里的那些总归还是特别的,可这些人现在也只剩下叶缙溪一个人了。而她看得出来,无论是叶缙溪还是叶归舟,都不是会在这片天地久待的人。

    可相逢总比相思好。

    叶归舟这一睡就睡到了隔日正午,他清醒后先是扶了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到屋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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