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我问:「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沛沛用食指敲着脸颊:「我觉得伯伯的工作让他有很多机会探听门后头的私密,与很多时间去把这些八掛串联起来,却又被束缚着不能畅所欲言,而且说真的,」沛沛揉着太阳穴:我很讨厌他那种明明爱讲,却又不直接说出关键字的调调…。」
    「我也是…,」我说:「还有,到底是哪里怪?因为你猜烧炭的是那男人。」
    「你说烧炭的房间被燻成一片漆黑?」沛沛反问。
    「是啊,怎么了吗」我回答。
    「那好,」她说:「要把房间燻成这样,恐怕得用不少木炭吧。」
    「嗯…,的确,」我琢磨着:「而且警卫也说了,那具尸体被一整个烘乾。」
    沛沛补充:「更别提房间缝隙还被毛巾塞住了,」她突然抬头看着我问说:「欸,你不觉得太复杂了吗?这根本就是男人的作风嘛!」
    「这倒是…,」我想了想,然后问道:「不过说真的,你以为自杀的是男人,警卫伯伯则认为是男人杀了他老婆,但为什么他太太就不会是自杀的呢?」
    「因为看起来很怪,」沛沛说:「你想想,一个出轨爱到死去活来却又因感情受阻而自杀的女人,她在死前,就应该会先换上全新的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然后再哭个肝肠寸断地去烧炭,这样自杀才会有美感,是吧?」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看过琼瑶小说?」
    「吵死了,我躲在棉被里看的可以把?」她不耐地挥挥手说:「不是,那是女人的心理,为情而死就该死的浪漫,死的有美感。但你还记得警卫伯伯讲的吗,男人哭着说他太太还穿着他们一起去买的衣服,你觉得这是一个不顾夫妻情份的女人会做的事吗?再者她可能也已经先吞下了大量安眠药,所以此时她又怎么会有心情与能力去管门缝、窗台有没有封紧,更别提还得堆起那一大炉、总共好几袋的木炭?」
    「呃…,是不好解释。」我承认。
    「还有呢,」沛沛补充:「不要说神离,她太太连最基本的貌合都不愿意偽装了,这种为爱而寧愿放弃婚姻的女人,她会为了爱情被老公揭发而去自杀吗?」
    「的确不可能…,」我说:「所以你也认为是那男人杀了他太太?」
    「但这样就更难解释了…。」沛沛揉着眉心。
    「怎么说?」我问:「你不也觉得这些手法是出自男人的作风吗?」
    「是没错啦,」沛沛说:「可是那堆木炭怎么解释?如果男人是在争吵后失手打晕他太太,然后再餵药烧炭好偽装成他太太自杀,那么他不就得在大半夜到外面去买木炭?大半夜会开门卖木炭的卖场不是没有,但要买一堆木炭而不会被店家注意,那他至少得跑个好几趟家吧?而且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他要那么多木炭干麻?所以,这种进进出出搬木炭的怪异行动应该会引起警卫的目光吧,但为何警卫伯伯虽然怀疑男人杀了他太太,却没提到男人出门买木炭的事,即便他那么爱讲八掛?」
    「因为男人并没有出去买木炭,」我推理着:「或是…,男人早就预谋要杀他太太了,于是事先买好木炭藏在家里?」
    「有可能,但还是很怪,」沛沛摇摇头:「警卫伯伯说他第一次看到那对夫妻时,太太正没好脸色地念着他老公的生活习惯,是吧?」
    「好像是。」
    「那么,我们可以说,在家里负责打扫的应该是他太太。」
    「要这么说也没错…。」
    「既然如此,你也看过他们的屋子,虽然隔间很奇怪,但每间房间的格局却没有改变,大致上还是与你住的那间相同,也就是说,屋内并没有太多的收纳空间,是吧?既然如此,先生要在房间里藏一堆木炭,负责打扫的太太不会发现并起疑吗?」
    「呃…,也许她先生有个很好的藉口吧。」我猜。
    「或许,」沛沛勉强同意,「但是,」她又说:「撇开木炭来源的事不说,警察伯伯说他那晚巡逻时还听到那两人在争吵,然后他巡逻结束后没多久,男人就下楼要他帮忙叫计程车。」
    「嗯。」
    「如果说警卫伯伯是从顶楼一路巡下来的,然后在二楼听到争吵声,那么,他从二楼再向下巡完走回警卫室,应该也不会花掉太多时间吧。接着男人没多久后便出现在警卫室,那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去佈置现场、烧炭和塞窗台门缝吗?」
    「是有困难…。」我不得不同意。「那…,你的意思是…,」我说:「女人不是自杀的,也不是她先生加工自杀的,那杀她的便是另有其人嘍?」
    沛沛耸耸肩:「怎知?我也不喜欢这个答案,但另外两个答案也不是那么合理,不是吗?……,欸,你干麻用那种佩服的眼神看我?千万不要跟我说你觉得我好像福尔摩斯喔…。」她没好气地说。
    「呃…,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唉,别忘了,你肚子里的蛔虫可都是我养的。不过话说回来,那男人也许是那晚稍早就将房间佈置好了,他把太太打昏之后只需把她拖进房间和点燃木炭而已,这样他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警卫室了。所以,」她看着我问道:「你觉得那种状况最可能?加工自杀的是她先生,还是另有其人?」
    「一定要选一个?」我问。
    「嗯。」沛沛点头。
    「那…,」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会觉得是另有其人。」
    「什么?」沛沛吃惊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选她先生呢!为什么?毕竟你的个性是不会去做那种没根据的判断的。」
    「首先,」我说:「我看不出你的逻辑有什么问题,但其次,我不认为那男人城府深到会预先准备好杀妻的工具,毕竟情杀大多是衝动犯案,而一个城府甚深的男人要预谋杀他太太,又怎么会先大声吵架,让另人怀疑他有杀妻的动机?还有最后,第三,前面两点都不是让我觉得杀人者是另有其人的原因。」
    「喔?」沛沛好奇地问:「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
    「我想你可能真的没有看见,」我说:「你还记得我把你拖出203那间房间吗?」
    「嗯,记得啊。」沛沛一脸疑惑。
    「那时为了要把你抓出来,我是面对着房间退出来的,所以我看到原本是套房的那扇大门,有光线从外面的走道自门缝下透进来,在地上那炉被你打翻的灰烬上,投影出一道道长长的阴影,然后,你猜我在那些明暗交错的光影中看到了什么吗?」
    「……,一组数字……?」沛沛猜。
    不愧是我肚中蛔虫的主人。
    「清清楚楚,」我说:「那些影子不可能地排成一组数字: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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