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秦以璐后,梁起风前往集合的操场,缓缓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此时他也近距离地见到了那位站于隔壁,应该座号是二十四号的女同学。
    这名女子确实漂亮,而且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理论上学士后的入学生,多数都已经出过社会,也可能工作了好些年,难免都会有一种社会人士的成熟感。
    但这位二十四号美女的气质与打扮,却似乎淡化了此点,不知是否她刻意为之,要让自己融入大学新生身份的关係,她的衣着是简单的tshirt与运动型长裤,黑直发似无染烫过的马尾扎束,反而有一种十八岁大学生的青春洋溢感。
    梁起风看着她的身影,脑袋也不自禁地飞回了自己的十八岁那年,当年自己班上,也是有一位班花同学,同样的清新、美丽,同样在新生训练的操场上,便即吸引了所有同班同学的目光,不管是男同学,或者是女同学。
    当年那个班花,其实梁起风自己,也曾经动心暗恋过,甚至亦动念想追求过,只是班花在才刚入学的不到半年间,就已被同系学长给追走了而死会。
    很早就听说,「学长追学妹」远比「同学追同学」来的容易,当年自己想追的班花,没有追成,现在上天倒是又给了自己同样的机会,同样的一次场景,让自己遇到一位漂亮的女同学。
    而自己的身份,如今已经晋升为学长,还是大她很多届的学长,理论上,成功机会总该高了吧?
    「啊不对不对,我在乱想甚么啊?我怎么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啊?我虽然在现实中,是它间医学院毕业已久的大学长没错,问题是……这位二十四号小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她哪知道我在医学界已经叱吒风云、德高望重的事?在她眼中,我不过只是她的大一新生同学啊!而且还是个三十六岁才来重唸大学的老大叔,新生训练还要妹妹陪同的老三宝,她哪会对我有一点点的崇敬之心啊?她根本觉得我是超大鲁蛇吧!」
    梁起风的幻梦刚啟,立即便被现实的残酷打醒,当年没有追到班花的遗憾,恐怕也难以在这次的大一重开机游戏中,得到顺利破关的机会吧?
    「对,游戏!如果这次代替弟弟入学的情境,是老天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那么自己就来以游戏的心态,去重新体验人生,体验大学新生的校园生活……只是想说……这个游戏的开局身份,未免也给得太鸟!我身为医学院明星教授,明明应该是游戏中的大魔王等级,却落得了个史莱姆的地位与形象。」
    梁起风正懊恼间,隔壁的美女同学,却主动出了声打招呼:
    「你好,我叫游翡菁,是这个班的二十四号,刚才有听你妹妹说,你是二十三号叫做谢……」
    「我叫谢羽玄。」梁起风一面回答,一面心想:「真是还好,她有提醒我:我姓谢,要不然我可能会跟她自爆姓名,说我叫做梁起风。」
    「接下来这些日子,我们会是同班同学,就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美女同学的笑容可掬,微笑时脸颊上还有个小酒窝,真是春青动人。
    梁起风忍不住心想:「也许,也许可以再多待一阵子……体验一下这个『重回校园』的荒唐游戏……」
    梁起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急着回去了……一方面是因为弟弟谢羽玄仍持续失联,一方面却也是自己阴错阳差以学生身份重回校园时,突然觉得好像呼吸到了青春美好的空气,重拾了年轻活泼的朝气,有些曾经错过的、遗忘的、远离的,不可言述的,彷彿一股脑儿都泉涌回来了……
    想一想,除非是在虚构的电影中,要不然现实人生何曾有此机会,让自己再重活一次?把过去再经歷一次?
    「但是,如果我要认真扮演这个角色的话,是不是要找个房子住啊?如果我要化生为大一新生,一段时日的话……这里可是南部耶,不是台北也不是桃园,我总不可能每天南北通勤吧?也受不了……每天投宿在饭店吧?」
    于是梁起风,必须要在短暂的时间内,去找到一间适合他长待的学生宿舍。当然,是也没有到非常急迫,毕竟前一两周,他都还可以先住宿在饭店;说来这间大学也还没有太荒凉,走路十几分鐘就可以进到市区,并找到类似于商务旅店的留宿点。
    但问题是,自己总不可能长期睡饭店吧!梁起风虽然存款颇丰,不太缺钱,但也不想一直乱花钱,尤其他才刚帮弟弟清掉五十万元的债务,实在不愿意再轻易挥霍。
    「所以,找个阳春点的学生宿舍吧!」梁起风心里想。
    「喔不,这种也太阳春了吧?」梁起风先后看了几间,专门租给学生的简朴风宿舍以后,还是决定放弃,不要找这种专门租给大学生的。
    「空间太拥挤、配备太阳春,轻隔间的隔音非常差,左邻右舍又全是大学生,我大概无法睡好觉。」
    这种学生宿舍,自己十八岁时当然是不挑剔的,甚至那时候睡个四人一间、上下舖的房型,每晚听着室友的打呼声入眠,也觉得没甚么好嫌弃。
    但是自己已经不是学生了,至少心态上已经不是了,尤其进大医院工作以后,工时太长、工作太忙,自己的休息时间有限,就因此而更加注重睡眠品质,要自己再回到学生宿舍的那种嘈杂空间,大概是没办法了。
    于是乎,梁起风转而改变目标,利用周末时间,去找了个专门的租屋公司,帮他代寻房子,目标是一般社区大楼的独门独户物件。要有电梯、要环境单纯、要有二十四小时管理员,坪数可以不用太大,套房或小两房那种就可以,反正是自己一个人要住。
    这种条件的社区大楼,其实还不算太难找,而且物美、价也不高,居然月租只花一万多元,就可以找到市内十来坪的电梯大楼小两房,而且这个社区不但有二十四小时管理员,甚至还有一些预想以外的公设:有健身房、有咖啡厅、有一个很棒很开阔的图书阅览室,还有一个虽小亦足的游泳池。
    「南部的物价还真是便宜!这种屋龄的电梯小两房,在台北市若没花个三万元,是绝对租不到的!而且还不会有阅览室、游泳池那些公设。」
    「我是不是应该搬来这里了?感觉比大台北容易生存。」梁起风有些动心。
    租屋公司的仲介说:「这个社区里,住了很多老师教授,居民的水准很好。您有说过,希望环境很安静,应该没有问题!这里虽然离xx大学很近,但是没有甚么学生住在这里,虽然有个科系的学生,一周会有几次聚在一楼的公设阅览室,但是他们都不住这里,只是来读书的,所以不会吵闹,半夜也不会留宿影响住户。」
    「xx大学的学生?聚在我们公设一楼的阅览室,干嘛啊?」梁起风好奇问着,因为xx大学就是自己现状就读的学校。
    「好像是来补习的?这栋社区有几位xx大学的教授,其中一位老师蛮热心,听说都会把功课不好的学生叫来这里,要他们在阅览室里复习学业。」仲介解释着:「我是听这里的管理员说的,之前曾带看过几组房客,有时会看到阅览室里坐了一群学生。」
    「哇都唸到大学了,还有老师要帮学生私下补习的喔?我还以为只有在国高中时竞争激烈,课业繁重的升学班,才会有这种生态。」
    「可能那个科系,也是课业压力很重的科系吧?」租屋房仲自己的猜测。
    梁起风心里想:大学哪有甚么课业繁重的科系?除非是我们医学系,就连我现在代替我弟弟就读的学士后中医系,我也不觉得它有多难唸。
    但是,梁起风的这个想法,在隔天周一的上课日,就似乎被推翻了……
    「今天开始的连续好几堂,将是庄教授来授课!庄教授习惯让学生,按照座号顺序入座,她说这样可以一目了然:谁认真谁不认真。所以就请各位同学,按照黑板上所贴的座位表,寻找属于自己号码的位置入座。」
    开学后第二个星期一,早上的第一堂课,黄教授就站在讲堂上,对着全班同学宣布了这个消息
    这堂课的开课名称,叫做「中医学导论」,开课教授是黄教授,也是学士后中医系的系主任,但是他在上完了第一週的课程以后,就宣布后面的连续好几堂课,会由另外一位庄教授来讲课。
    其实这对于梁起风来说,并没有太奇怪,想当年他唸医学系的时候,也有许多课程,是由好几名医生或教授来轮流上课,而非由「开课负责人」一个人包办全部,像是内科学、外科学、小儿科皆如此,所以系主任黄教授的开课课程,中途会交给其他老师或教授来轮流上课,倒也挺合常理。
    只是说……怎么会第二週就开始交棒?然后他所交棒的庄老师,还有些奇怪的规矩。
    按照号码坐座位?要一目了然地,去观察学生上课认不认真?
    这是甚么年代、甚么年龄了?这通常不是国高中生时期,才会出现的课堂规矩吗?都唸到大学生了,还有老师会管这个吗?上了大一的新生,不是很寻常都会像是脱韁野马一般,动不动就翘个课、或者即使来上课时,也都喜欢打混睡觉的吗?
    虽然唸医科的学生,普遍来说,还是会比其他科系的学生认真一点,系所老师也可能比较要求一点,但实在没听说:还要像国高中生那样,对号入座、正襟危坐的。
    不过,关于「对号入座」的这件事,梁起风其实还算是开心的,因为二十四号美女同学,就会坐在他的右手边,让他整堂课都感受到青春动人的美好气息。
    只不过同时间,在他的左手边,也会坐上一位二十二号的八卦同学,稍微干扰到他的美好时光。
    这位八卦同学,叫做顾从颖,为人是真的蛮聪颖的,但就是有点多话,那天在操场集合时,顾从颖是排在梁起风的前一排,梁起风当时左手边是临走道而无人的,所以尚不认识这位二十二号的顾从颖,也因此能享受清间,及享有与美人相邻的美好小时光。
    但在正式入学、正式开始上课以后,因为号码相近,梁起风时常有机会与二十二号顾同学往来交集,方才知道顾同学是本班级的八卦站、留声机,通晓许多xx大学的新闻秘辛与小道消息,而且还特别爱找人聊天,特别爱讲话。
    所以梁起风一旦座位落在了顾从颖的旁边,就会一直听到他喋喋不休,分享各种道听涂说的小事情,虽然上课时间他是不敢太多话的,但是上课前以及下课后,他就会关不住嘴巴。
    「接下来是庄丝若庄老师的课了,这下刺激了!刺激了!」顾从颖碎碎念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的言语。
    这位庄丝若老师,都还没有现身,顾从颖就已经先替她发出了广告语。
    「甚么刺激?」梁起风好奇发问。
    「你不知道吗?庄老师是整个学士后中医系里,最严格的老师,她也是最爱当人的老师。」
    「哇赛,中医系也可以当人喔?中医不就是一个……不着边际、很玄妙但不科学,见人说鬼的学问吗?是要根据甚么基础来当人?是当不会把脉、不会开药的人吗?但我觉得眾多市面上的中医师,也都不会把脉与开药啊!」梁起风其实内心里,一直都对中医学不以为然。
    「庄老师很爱考试,只要你考试不过,就会被当啊!而且她又不是只负责中医学的讲课,你知道她也负责解剖学吗?解剖学是最难的,大家都是在这里被当!」顾从颖解释着。
    「她也负责解剖学?那被当就真的……没话讲。」梁起风心里想:我们以前医学系,最常补考、最容易被当的学科,也是解剖学、组织学这种。
    「对啊,庄丝若是解剖学杀手!喔不,是开膛手!」顾从颖夸张地说。
    「不过学士后中医的解剖学……也有像医学系那么容易当人吗?我以为学士后中医的这些西医基础课程,解剖学病理学之类的,都是学好看的,过过水而已,有教就好、有形式上的考试就好,实际上不太会当人的,反正中医师看病,又不会用到这些……」梁起风不以为意地说。
    「喔不不不,那你一定是没打听清楚,我们xx大学的学士后中医系,就是以全台最严格、最爱当人闻名的,尤其是庄大刀庄教授的解剖学,更是每一届都血流成河。」
    「庄大刀?」梁起风觉得这绰号有点无厘头。
    「就是这位庄丝若庄老师啊!等一下要来帮我们上『中医学导论』的这位。」
    「嗯嗯,喔刚刚好像有说……庄老师除了授课这个中医学导论,也会负责解剖课?」梁起风似乎理解了庄大刀的由来。
    「对,庄老师本身是特考中医师,所以有临床中医经验,但她以前研究所是唸解剖相关的,所以也具有解剖专业,才会两堂课都可以授课!」顾从颖发挥他八卦站的本事,早把大刀老师的背景打听个详细。
    「是中医师,却也是解剖研究所毕业的大学教授……这种学经歷非常少见,我好像从来没听闻过……」梁起风根据自己在医界的认知,判断出这种师资乃是稀有动物。
    「这样的学经歷是很少见,但是听说创系之初,系主任就是拿庄老师的这个特色做招牌,号称全台湾最精实的学士后中医系,也号称是全台湾唯一真正上刀实作的学士后中医系。」顾从颖补充说明。
    「嗯嗯,这样喔……好像是,网路上好像有说,我们这个系被称作是全台湾最难唸的中医科系,最容易被当、也最容易留级,因为有个最严格的老师在。」梁起风回想起了,自己临时抱佛脚而查询的资料
    其实梁起风原本不太在意,这个甚么学士后中医系精不精实的,也不太管它是全台第一第二还第三的,他之所以会来就读,只是一个「兄替弟职」的代打心态,一个短暂过客的想法而已。
    但是在正式入学以后,因为受到校园的青春风气影响,也多少因班花同学的诱因存在,而让他心生出了:想要认真扮演好「这大一新生角色」的念头。
    于是他确实有在入学后的头几天,又恶补般地上网搜寻了一些资料,大致得知自己这个科系的评价,「确实不是简单就能混毕业的」,其中似乎有个要求特别高的老师,专门会刁难学生的成绩。
    顾从颖便接着梁起风的言词,继续介绍下去:「你所说的,最严格老师,就是庄丝若庄老师啊!她所授课的那一门解剖学,听说都有一半的人不会及格。」
    「嗯嗯,解剖学喔……」梁起风心想:「其实解剖学我不怕,我是外科医师耶!」于是转而问道:「那中医学呢?中医学应该不会当人吧?」
    「应该不会吧……我是没听说啦!虽然中医学好像很常考试,但是没出甚么高难度的题目。」顾从颖回答道。
    「所以大家害怕的是……她解剖学的考试,而不是中医学的……」梁起风喃喃自语,又再问道:「但中医学很常考试喔?是除了期中期末以外,还有其他的考试吗?」梁起风突然有点茫然,不知道中医学要干甚么,毕竟他是很临时的代打上阵,原本根本对这些很陌生的。
    「中医学很常考试啊!尤其是庄老师主讲的课,听说都是每堂必考。」
    「每堂必考?中医有甚么好考的啊?」梁起风对此全无概念。
    「随堂考啊!庄老师都会有随堂考……」顾从颖一派轻松道:「不过,安啦安啦!虽然她每节中医学都会有随堂考,但大家都觉得她只是想『变相点名』、以免有人翘课而已!中医随堂考的考题,听说都是当初在准备本校后中医的入学考时,所常见考古题库的内容,对于我们这些都补习过,也刚准备过入学考试的人来说,很轻松啦!」
    「对于我们刚准备过入学考的人来说…….」梁起风猛地一想:「等等,我没有考过本校的入学考啊?我也没有去补习过,那这甚么随堂考的考题……我根本没有唸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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