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且仅有刘裕,能够撼动公子玄的力量。
    有且仅有刘裕,拥有夺取天下的天时地利。
    而人和这一点,倾城一直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蝴蝶效应是最好的参考依据,只要改变其中之一,就会让许多事情随之改变。
    公子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午膳很丰盛。
    倾城吃的不错,辛夷也吃的很好,公子玄与常日没什么不同。青衣内监在旁伺候,一切的标准与帝王无疑。恍惚间,好似公子玄真的已经是皇帝,而她真的已经是皇后。
    但他们显然不是的。
    天下未定,特别是刘裕还未除去,倾城总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历史素来都很无情,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敢说大话。
    午膳用罢,辛夷回府歇息,此次归来因是军事,其实也耽搁不了多久。倾城没能与她说上什么话,但好在两姐妹关系不错,即使不说话,一个眼神便能心照不宣。
    如今她有孕在身,辛夷征战在外,何尝不是为了给她一分安宁。她心中深有感激,却不能多说什么。
    公子玄仍去批阅政务,而她因为略感不适,只在软椅上坐着。这么坐了一会儿,有人来报,说是芙蓉园中起了大火,众人正在扑救。芙蓉园中还住着一些人,都是很重要,但暂时不能用的。倾城听下,忙起身吩咐人休整芙蓉园。
    公子玄道:“你若是想去看看,就让人抬了凤辇送你过去。”
    凤辇只有皇后才可坐,她只是一个夫人,还不愿享受这样的待遇。摇摇头,“不必了,我仍坐马车,只让他们走慢一点就是。”
    他只好应下,吩咐四平亲自驾车,护送倾城。倾城便带着蒋玉娇,还有四大丫鬟缓缓往芙蓉园。到的时候,芙蓉园中的大火已经扑灭了。倾城才见,燃烧起来的地方正是靠近偏院的小厨房。好巧不巧,这偏院中住着的人乃是唐七公子。
    谢琰。
    七爷早已将他的身份调查清楚,只是碍于他不愿以真实身份示人,所以从未表明过。
    倾城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在园中外人面前仍唤他唐公子。
    “厨房着火,连带着偏院也被烧了,唐公子可跑出来了?可曾伤着?”她关切询问。
    一旁,丫鬟脸色忽然一白,“启禀夫人,我们救火的时候并没看见唐公子,还以为他已经跑出来了呢……”说着话,丫鬟忙又补充,“当时奴正在厨房中烧茶,一时大意着了火,本就没烧着正房,只是后来大火迟迟不能扑灭,才将正房烧了一些,但管家可以作证……奴,奴……”
    一时情急,丫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倾城还是听明白,当时的火势并不大,而房中的人全都跑出来了的,谢琰应该也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谢琰并不在。
    倾城眸光一闪,左右细看,没看到人。众人慌忙询问,仍没个头绪。
    眸光一闪,倾城脑中灵光一闪,一步走上了台阶。正房的围墙已经烧的黢黑,丫鬟忙要阻止她,“夫人,万万去不得,万一房梁被烧坏了,可要砸着您。”
    倾城抬眼,房梁的确有点黑,但并没有真个被烧毁。她回头一笑,“不必担心,仍旧迈步推门而入,走进了房中。”
    四大丫鬟慌忙追上来,蒋玉娇目光一动,摆摆手,“别去。”
    四大丫鬟回头一看,蒋玉娇神色镇定,她们只好停下了脚步。独留倾城一人缓缓进了正房花厅,渐渐转过了屏风,不见了踪影。
    倾城转过屏风,没看到谢琰。屋子里有浓浓的烟熏味儿,应是方才着火时呛进来的味道。但窗棱等物都完好,并没有真个被烧着。火势不算大,若不是她身份不同,估计下属们也不会这样急切的汇报。只因为帝王无情,大家都有些初始的害怕。
    她环顾四周,眸光一闪,迈步进了内室。
    卧房中微微黯淡,窗户紧闭着,屋中的家具还算雅致,但都被浓浓的烟味熏过,令人有些不舒服。靠近床榻的一张太师椅上,一个人就坐在黑暗之中。他没有动,整个人都绷紧着,即便是这样远距离地打量他,仍能看出他十足的戒备之意。
    或许他不是戒备倾城,而是正戒备这火势。
    忽然就想起当初跌下悬崖前,他曾遭遇火吻。那个时候为了锦公主性命都可以不要,最后毁了自己一世风华绝代的容貌。
    倾城站定了脚步,没出声。因她看见了他的脸,银色的面具就被弃在窗下,他整张脸没了遮掩之物,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中。
    那张脸沟壑纵横,伤痕累累,比琪璎有过之而无不及。
    惊得她心脏猛地加速一拍。
    眸光颤动,她道:“谢公子,你还好吧?”话音落,便见太师椅上的公子,忽然像是被雷击一般,电射而起,倏地慌了手脚。手忙脚乱之间,四处寻找着什么物件,却迟迟没能找到点上。
    倾城当然知道他在找什么,却不敢挪动,亦不敢出声指引。直到他自己在窗下发现了他的银色面具,这才慌张戴在脸上。终于将脸遮掩完全,他整个人好似轻松了下来,安静地站在了屋中。
    光线依旧很暗。他戴着面具站在那里,跟方才坐着的样子千差万别。坐着的时候,他像是低到了尘埃里的蝼蚁,此刻站在那里,便又有了风华绝代的公子姿态。
    倾城一怔,忽然就从他强烈的气势中窥见了无尽的悲伤,隐秘的无人知道的自卑心。
    她愣了愣,淡淡道:“谢公子,还好吧?”
    谢琰隔着面具打量她的肚子,点点头,嗓音沙哑道:“我很好。”
    倾城颔首,“这一处偏院需要修葺,恐怕暂时需要公子换个地方住下了。”
    他点点头,“好。”并不肯多问一个字。
    她看着他冷淡的姿态,冷淡的神态,忽然道:“谢公子不想知道锦公主现在的状况吗?”锦公主从头到尾没能认出来他就是谢琰,所以他被刘裕追杀之后,也不曾寻找过他。
    于锦公主而言,或许唐七公子并不算是最重要的人物。
    谢琰目光一黯,“我日日住在这里,夫人不想我知道的事情,我便毫不知情。夫人想要我知道的事情,我总能从丫鬟们口中听得。今日既然夫人问我,大约也是有事情想要我知道吧。”
    他无疑是个聪明的人。倾城喜欢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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