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特务立刻冲进后院和两面楼上的房间去搜。饭店的人都在门口和窗口看着。这饭店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自然不怕特务们搜,特务们却不知道松本俊的用意,如狼似虎的扑向每个房间翻腾。
    就是后厨也不放过,冲进去三个特务。可巧,一个鬼子特务在跑动时,碰了一下案子,案子上放一摞准备用的瓷盘子,被撞得“哗啦!”一声,倒在案子上,又碎了一地。
    曲学礼的媳妇在门口站着,看的真切,便指着大喊:“掌柜的,那个人把一摞盘子推下案子打碎了。”
    日本兵不懂她喊话说什么,可能是以为骂他们,身旁的一个家伙也大声骂了一句:“八嘎!”接着一脚就把曲学礼媳妇踹的趴到院子里,随后冲出来,又把曲学礼媳妇踢了一脚。
    李梅一看,早已气的血气上涌。她知道松本俊是在故意找茬,企图逼迫她现身,或露出破绽。她当然不能随了特务的愿,但也不能由着他们拿捏,随着心思一动,将计就计,借自己大小姐飞扬跋扈的性子,狠狠教训一下这些没人性的畜生。她大声喊:“苗苗,去废他一条腿!”
    田苗苗得到命令,身形一闪,立刻箭步冲了过去。鬼子兵是个少尉曹长,看到田苗苗冲了过来,就三十几米,立刻端枪,企图威慑田苗苗。可他的枪还未端平,田苗苗已经到近前,直接抓住他的手腕一折。他吃疼的“啊!”了一声,手里的枪松开掉落在地。他虽也在部队学了格斗术,可无论速度和力道与田苗苗都不是一个级别,田苗苗的动作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吃疼的身子前倾,田苗苗的膝盖已经顶上他的侧身,“碰!”的一声,鬼子兵最少断几根肋骨,一声“啊!”的惨叫,要倒下去。田苗苗又拽住他,鬼子兵斜着身子,田苗苗趁势用脚猛蹬他的腿,就听“咔吧!”一声,鬼子兵的腿不知在什么位置断了。田苗苗松了他的手,他倒在地上“啊!啊!”的打着滚,惨叫着。
    松本俊听到李梅的喊声,还想吓阻,说:“你想干什么?”却见田苗苗毫不理会他,直接冲过去了。他立刻掏出枪来,朝天“咣!”的开了一枪。可已经来不及了,田苗苗已经干完活了。他立刻冲过去用枪指着田苗苗,大声呵斥:“你的找死!”
    李梅也立刻冲过去,掏出枪指着松本俊,大喊着说:“找死的是你们。姑奶奶在这里投入十多万大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人来,你想干什么?想拆姑奶奶的台是吧?那就一起死在这吧!”
    宫崎康禾一看形势要失控,也大喊:“嗷!嗷!住手,松本君!住手,松本君!”
    松本俊气的咬牙切齿的,他来的目的是想给李梅施压,迫使李梅现身或露出马脚。李梅若是共党,这饭店就肯定还有共党,哪怕发现一个,一条线索,李梅也就完了。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手下一个失误,立刻就让李梅揪住大做文章。这个饭店是宫崎康禾几经周折运作的,牵涉到皇军的利益,今天他只要朝田苗苗开枪,李梅这个疯女人也真敢开枪。他活成活不成两说,李梅肯定的死,周围几十支枪指着她。李梅一死,这个饭店就凉了,宫崎康仁给本部报告,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只有切腹谢罪了。至于眼前的宫崎康禾和他一样,军衔都是大佐,可宫崎康禾没有军权,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让他忌讳的是宫崎康禾是宫崎康仁的弟弟,他们私下里会说什么,他就无从知晓了,这对他就不利了。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敢朝田苗苗开枪,愤恨的扭头看着李梅,缓缓把枪放下了。
    田苗苗的神经也是绷的紧紧的,死死盯着松本俊的手,只要他敢动手扣动扳机,田苗苗早准备好闪身躲避的同时扑过去杀了他。那样可能会造成满院子的人死在鬼子的枪下,她也顾不过来了,在死之前,能杀几个算几个。
    楼上和院子里的日本兵都停住了,持着枪瞄准着田苗苗,看着局势。王艳丽在屋里,几次想冲出去,可李梅让她在屋里,她是暗卫,她又止步了。这时几个在房间搜查的日本兵听到枪声,立刻出门往人群中跑去,王艳丽也没再犹豫,跑出了办公室。她没有跑过去护李梅,那样就等于现身了,她就在后面几个用枪瞄准李梅的特务身后,心里计划着只要前面枪声一响,她就出手把后面这几个鬼子打倒,夺枪再射击。
    李梅见松本俊放下枪,她也放下枪。她不知道松本俊会不会开枪,但只要松本俊开枪,她肯定会开枪。别说她的枪法如何,就这么近的距离,她会一枪打死松本俊的。有多少支枪指着她自己,她看也没看。这时她立刻喊:“苗苗,过来。”
    田苗苗立刻到李梅身旁,李梅一把把她拉在身后护着,手里依然提着枪,狠狠的盯着松本俊。
    受伤的日本兵依然嚎叫着,只是声音低了不少。
    特务处处长吴继齐,警察局局长袁绍福,侦缉队队长李徽都提着枪看着,没敢动。细心的看,李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几百人,李梅才几个人,李梅却不管不顾的殴打日本特务,用枪指特务机关长的头,真是不要命,在省城是第一人。这个妹妹他好像不认识了。
    宫崎康禾说:“松本俊,撤吧!撤吧!”
    松本俊见这样僵持下去也没结果了,李梅就是这样一个疯女人,飞扬跋扈惯了,他不能真就把她毙了,所以,挥了挥手。特务们立刻下楼集中,往外撤。十来个特务围着受伤的特务,想拉他起来,他“嗷嗷!”的嚎叫,几个特务竟又进店里,拆了一扇门抬受伤的特务。
    李梅不愿意的大喊:“你们是强盗啊!别用我饭店的东西。”
    宫崎康禾毕竟是日本人,虽然对松本俊不把他放在眼里很不舒服,对松本俊一再针对李梅比较反感,愿意看松本俊吃瘪,但对李梅强势的指使田苗苗打伤日本兵心里更不舒服,只是在军事权力上,他比不过松本俊,在开饭店上又期望与李梅合作,两边为难。这时他忙制止李梅说:“李小姐,不要太过分!”
    李梅才停下,愤愤的看着院里院外的特务纷纷撤走了。宫崎康禾也转身走了。这一突发风波就这样结束了,松本俊自然没达到目的,李梅也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客观上她只是进一步表现了给日本人看的自己,在日本人眼里她还是那块砧板上的肉,根本威慑不到日本人,更无从谈起改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实,然而,这一风波却给军警系统的鬼子汉奸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太白楼饭店是李梅和日本人开的,就是日本特务也不能在这里放肆,其他人在这里闹事更不用说,不死也得残废。无形中给饭店设立了威慑,避免了金掌柜遇到的那些麻烦。
    李梅过去看曲学礼的媳妇伤着哪了,曲学礼媳妇早已爬起来,但还是惊恐的脸色刷白,直说:“没事,没事,我没事。”李梅又给曲学礼说:“到你们住的房间检查一下,如果伤着了就赶快去看郎中,钱由我出。”
    曲学礼领着媳妇进自己住的房间去了,不一会出来给李梅说:“就是磕青了,没大碍!”
    李梅便也放心了,她带着田苗苗又到后厨看了打碎的盘子,离开后厨,要上主楼去时,门口进来一个女的,但见她三十来岁年纪,中等身高,身穿一件蓝色斜襟粗布上衣,一件膝盖打着补丁的粗布裤子,脚穿圆口条绒布鞋,留着短帽盖,圆脸型,眉眼清秀,自带笑容,看着很是喜庆,问门口的迎宾的:“请问你们掌柜的在哪里?”李梅没等迎宾报告,直接问:“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你找我什么事?”
    进来的女的立刻冲李梅嬉笑着,说:“啊呀,这么巧,一进门就碰到你。我叫孙吉英,是苏阳叫我来的。”
    李梅打量着她,自然知道她是谁,便没再到楼上去,转身说:“跟我来。”领着孙吉英到自己的办公室。李梅和孙吉英在一侧的连椅上坐了,田苗苗给孙吉英倒了一杯水。孙吉英问:“这丫头是谁啊?”
    李梅说:“也是我们同志。”
    孙吉英说:“看着年纪不大,长得倒挺高,也真好看。”
    田苗苗被夸得脸红扑扑的,冲孙吉英莞尔一笑,出门去了。
    李梅说:“苏阳都给你交代了吧?”
    孙吉英说:“小首长说了,让我来做账房。”
    李梅听她称呼苏阳小首长,不禁一笑,也没多问,说:“账房也不复杂,就是记好每天进货和就餐的流水,收好钱,日结月结算算账。关键是饭店和日本人合作,要和日本人理清楚。”
    孙吉英咬了咬嘴唇,点头说:“小首长都给我说了。”
    李梅又问她:“你来这里上班你觉得以什么理由合适?既要不引起注意,又要经得起调查。”
    孙吉英想了想,说:“你们门口不是竖着大牌子吗,就说我自己寻来的,毛遂自荐,你就把我招下了。”
    李梅一想也行,这样中间环节少,漏洞就少,也符合招人的情况,说:“行,我们就这样统一口径了。”
    两人又拉了会话,李梅领着孙吉英到前台看了,检查了准备的账册,钢笔,墨水,算盘。
    晚上,李梅还没回到家,李徽已经带着妻女来了。他们每次来都是家里的大事,立刻安排厨房加菜,一家人总要热闹一阵子。因为来得早,离饭点还有一阵子,李孝娴被抱进沈逸兰的屋子,小泉纯子也只好跟着,黄枝芳和丰玉青及李丰都围过来,一家人围着小女孩笑闹着。
    李徽则进了李厚泽的办公室。李厚泽现在也习惯了,每次和女儿谈话都是到北边的沙发区,而且要打开留声机。李徽进门来直接到李厚泽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李厚泽则放下工作,拿了水杯,示意李徽到沙发上坐,又走过去把留声机打开。李徽一看,自然是知道爸爸的用意,在沙发上坐了,问:“家里发现窃听器了?”
    李厚泽摇了摇头,说:“检查了几次,没发现。”
    李徽不解的问:“那这是干什么?”
    李厚泽没回答他,拿出那天李梅给他的那张纸,说:“你看看这个。”
    李徽看了看,问:“这是哪来的?咋看着像晴儿的笔迹。”
    李厚泽说:“这是黑龙会给我们家的黑龙会特务的指令。梅儿让晴儿翻译的。”
    “什么?”李徽吃惊的问:“爸,你是说我们家有黑龙会的特务?”
    李厚泽点了点头。
    李徽不解的问:“他们想干什么?”
    李厚泽摇头,说:“那得问他们,他们什么都想干。”
    李徽陷入了深思,好一会,又问:“现在知道是谁吗?”
    李厚泽摇头,说:“几个下人都是老人了,都不识几个字,更不会日语,这些天安排人监视,也没发现异样。家里就晴儿会日语,我怀疑她还不如怀疑我自己。你和小泉纯子又不在家里住。黑龙会来后进家来的就你三妈,可她是中国人,不懂日语,背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没有其它问题,根本不可能是特务啊。我是思来想去没法查。你有什么办法查吗?”
    李徽说:“查是可以,可我就的动用队里的人,一动用队里的人黑龙会不就知道了。还是您慢慢查,我没法查。”
    李厚泽想到李梅要他告诉李徽,不要和她们的人冲突的话,但没有直接说,问:“阳城那伙强人还有消息吗?”
    李徽说:“他们整编成一个纵队了,大约有两万多人,正在集训,只有一些小动作,还没有大的军事动作。”
    李厚泽说:“这么说,皇军知道的很清楚,可就是没法剿灭他们,他们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李徽说:“他们会打游击,皇军去了,就没人了,皇军走了,他们又出来了。宫崎司令官也很头疼,每次军情会都问我们谁有良策,我们也提了很多计策,有些不管用,有些皇军做不到。”
    李厚泽说:“有人说三至五年,日本人就会投降,你怎么看?”
    李徽轻蔑一笑,说:“那只是妄想。看看我们的工业,我们的经济状况,我们国军的怂样,怎么和人家日本人比,拿什么让人家投降?”
    李厚泽说:“共产党八路军怎么样?不是发展很快吗?”
    李徽说:“人家装备精良的日军有两百多万,加上附属的中国军队,有五百多万,共产党八路军能有多少,就算有三十万、五十万,经济不行,装备更不行,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李厚泽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又受李梅的影响,说:“也不能光这么看,就说阳城那伙强人,一年时间就发展到一万多人,你这又说两万多人了,可见发展之快,不可小觑。中国人多,那些穷鬼吃不上饭,共党一呼百应的,历史上闹起义的都是这样,共党又更有组织能力。你以后有关共产党的案子能不办的就不办,非要办的就压着或往后拖,反正宫崎也拿共党没办法,你办不成也有理可讲。我们不长前后眼,以后的事谁也看不清,别和共党起冲突,给自己拉仇恨。就说警察局的被杀的那个人,不就是去年侦破了共党的案子。”
    李徽解释说:“警察局白怀仁的案子据分析是军警系统的人作案,你怎么扯到共党了,要是共党,那枪肯定会拿走,他们就缺那玩意。”
    李厚泽说:“那是你们想的,我可不那么想。以后记住我的话,按我的话做。”
    李徽说:“那我还不如不干了。”
    李厚泽说:“不干自然好。问题是我们不能全身而退,给日本人撂挑子,恐怕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一点你也要想清楚。”
    李徽不愿说这个话题了,问:“爸,梅儿和宫崎康禾合开饭店是你让干的?”
    李厚泽说:“梅儿回来没事做,那天和宫崎兄弟吃饭,宫崎康禾又提合伙开饭店,梅儿听到了,就非要干。”
    李徽说:“她要干你也要阻拦,她有嫌疑还没洗清,松本俊会经常针对她,再说和宫崎康禾合作那不是与虎谋皮,可能吗?投入大概不会少于十万吧?拿十万块钱打水漂?我真是搞不懂您是怎么想的?!”
    李厚泽也不能说李梅是有组织的,是为人家的组织做事,可又不想让儿子埋怨,只好说:“这不怨我,她非要干,我也没办法。她问我要钱,我怎么办?这个爸爸好当吗?不过我给她的钱说的明白,那是她的嫁妆,由着她挥霍吧。你也别有什么想法。”
    李徽说:“不是我有什么想法,她也是我的亲妹妹,她花十万就花十万,我没什么可说的。问题是她要惹祸。今天松本俊就针对她,纠集了我们侦缉队、警察局、特务处二百多人,把太白楼围了,特务机关的人进去搜查,一个日军特务曹长把酒店一个女厨子打了,梅儿就让跟着她的那个女孩上去,当着松本俊和我们的面,把那个日军特务曹长打了一顿,而且直接把一条腿给废了。松本俊着急的大喊,还朝天开了一枪,都没能阻止。后来用枪威胁那个女孩,梅儿竟也拿枪指着松本俊,大骂松本俊该死!当时气氛太紧张了,一旦开枪,一院子的人都得死。后来还是松本俊收了枪。梅儿也太无法无天了。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爸,你真要好好劝一劝,不然迟早要惹祸。”
    李厚泽听得心惊肉跳的,他既为有李梅这样的女儿感到解气,活的畅快,又为女儿捏着一把汗,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啊!可是,就算不干饭店,待在家里,照样有特务在院外监视跟踪,甚至家里都有日本特务,反正躲不过,还不如不躲,由女儿去折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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