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陆回来后﹐卫达夫的情绪变得浮躁。
    那个让他千年来的感情苏醒的女子伊澄湘﹐沉静难测﹐怎么也不肯接近他﹐也不让他靠近﹐视他如蛇蝎﹐避而远之。
    他寻觅她秋水般的眼神﹐她躲避﹔他寻觅她哝软的语调﹐她沉默﹔他寻觅她花朵似的面容﹐她逃离。
    几天下来﹐他的世界因她而颠覆﹐他强烈地想念已被揭露的前世﹐恨不得将他痴缠爱恋的女子捉回他的怀中倾尽相思﹐他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他要让她知道﹐他还是一如以往﹐像千年前一样地深爱她﹐但她逃得远远的﹐她不理不看不听﹐对他﹐她比去大陆之前还要生疏﹐几乎像是陌路﹐这让他无法忍耐。
    “不要避着我。”卫达夫再也受不了她的冷淡﹐他冲出瓣公仕巓两手按在她的桌上﹐对低垂着头的她嚷道。
    伊澄湘并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惊扰﹐仍自顾自地写字。
    “紫阳。”他又唤﹐唤她前世的名﹐他对她的昵称。
    “我叫伊澄湘﹐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还是因为我跟那个公主长得相似﹐而你对那个公主念念不忘﹐所以把对她的感情移转到我身上﹖”伊澄湘慢慢地抬起头﹐以一种冷淡的声音问。
    “对﹐我念念不忘﹐我永志不忘。”卫达夫捉紧了自己的衣领﹐热烈地向她宣誓。
    “你可以到你的办公桌前去永志不忘﹐请不要打搅嗡巓我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我要生活﹐我要赚钱。”伊澄湘看着眼前与卫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卫达夫﹐觉得他是个陌生人﹐激不起她的情感﹐她也不想再谈情说爱﹐决定把心理在过去﹐埋在梦里。
    “你故意的﹖你想把我赶走﹖”卫达夫在她又要低下头去时握住她的手。他变了﹐她也变了﹐但他变回了卫风﹐她却不是﹐她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李湘。
    “卫先生﹐你这样我没辨法做事。”伊澄湘冷冷地推拒他﹐但挣脱不了他的紧握﹐她抬起头警戒的看着他。
    “叫我达夫﹐或者你愿意叫我卫风﹖”卫达夫改抓她的手腕﹐开门见山地说﹐说出他知她也知的事。
    “卫风﹖你在胡说什么﹖”伊澄湘扬起弯细的柳眉问他﹐表情淡然﹐像盆水浇熄他的想念。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卫达夫倒吸了一口气﹐执拗地道﹐火焰在他的眼瞳中跳动﹐理智在他胸口燃烧﹐因为﹐她不认他﹐她竟然不认他。
    “我很忙﹐还有很多公事要做。”伊澄湘硬生生地抽出手﹐拿起笔办公﹐不再理会他。
    卫达夫了悟她的心思﹐动作迅速地抽走她的笔。“停下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伊澄湘从档案夹中拿出一份公文给他﹐“这是高先生另找的厂址﹐他希望你近期内再去大陆一趟看厂址﹐我为你安排了后天出发。”
    “我不离开你﹐我不去。”卫达夫灿亮的眼眸变得暗沉。他不走﹐他不去﹐找到她后﹐他不能再议她离开﹐即使她要将他挥走、推赶。
    “好﹐这是你的公司﹐我无权管。”伊澄湘握着要给他但他不收的文件﹐肃颜敛眉﹐声音冷冷地道。
    “为什么回避嗡巘”卫达夫抬起她的下颚﹐态度坚决﹐他要知道原因。
    “回避﹖我面对着你不是吗﹖”伊澄湘露出一抹冷清的笑容﹐对于他炽烈的情感﹐她以冷若冰霜的姿态面对他。
    “我不相信”卫达夫极力摇首﹐放开她喃喃自语。她是他的紫阳﹐她的神态面容都是﹐只是她是一个冷冰冰的紫阳﹐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是那个曾与他缱绻的紫阳。
    心痛难忍﹐他突然拦腰抱起她﹐不顾外头众人讶叹的眼光﹐强行将她抱人他的办公仕巓踢上门﹐拉下窗帘﹐坐入椅里﹐将她紧紧地抱在身上﹐坚决地独占。
    “达夫”伊澄湘不晓得他的反应会如此激了巓在他兀自喘媳﹐她怔怔地望着他。“你记得是不是﹖”他两手捧着她的脸庞﹐呼吸浊重地问。
    伊澄湘猛然惊醒﹐想起她在黑暗中被前世纠缠的无助害怕﹐想起她已决定要遗忘前世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音调平平地问﹕“我记得什么﹖”
    “前世。”卫达夫以深郁的眼柙逼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澄湘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对他的爱已在今她不堪回想的前世终了﹐这一世﹐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活在那个悲伤的阴影里。“不要用不知道这三个字来敷衍我。”卫达夫挫败地低喊﹐在他想起一切﹐想要用今生倾尽所有偿还﹐得到的却是她这种空虚的响应。
    “在大陆时﹐我已经用惯了这三个字﹐回来台湾后﹐我还是只能用这三个字回答你的古怪问题﹐你当我在敷衍你也好﹐我只会回答你这三个字──不知道。”伊澄湘武装起自己﹐不为所动﹐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你明明记得一切﹐那天你亲口叫我卫风﹐还记得吗﹖”卫达夫毫不放弃地追问。
    她在渡河时叫他卫风﹐她在逃离他之前也叫他卫风﹐莫不是想起来的话﹐她不会用千年以前那种软软的语调叫他。
    “当时我被你吓坏了﹐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如此而已。”伊澄湘生气地反驳。
    他逼她面对她一向恐惧的水﹐他在她意志软弱时逼问她﹐她怎能不想起来﹖她的记忆吓都被他吓出来了。
    “你说谎。”卫达夫脱口而出。他在她的眼眸里看不出她的虚伪﹐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些许破绽。
    “我有没有说谎是我的事﹐你要对我测谎吗﹖”伊澄湘偏过头去﹐紧握着拳问。
    “你记得﹐说﹐说你记得。”卫达夫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依恋地请求道。
    “你到底要我记得什么﹖”伊澄湘的情绪颇复杂﹐拳头握得更紧﹐拒不吐实。
    “在墓里头﹐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那时他看见了他们的过去﹐他听见了她的哭泣声﹐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伤心地不忍离开他﹐他知道她也看见了。
    “灯灭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伊澄湘再次说谎﹐把他的心情打落谷底。
    “不﹐你看到了这个。”卫达夫猛然攫住她的唇瓣﹐无法压抑的相思在她唇舌中倾绕﹐不顾她的挣扎﹐硬将自己深浓的情感借着这一吻向她表白﹐撩动她﹐催促她响应。
    “不要随便吻嗡巓你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果你把我当成发泄的对象﹐这份工作我可以不做。”伊澄湘在屈服于这个吻之前﹐勉强拉回理智﹐撇开脸﹐喘息道。
    “你不是我发泄的对象﹐你是紫阳﹐我曾叫你要牢牢记住我的吻﹐千万不能忘。”
    卫达夫提醒她。
    “也许我不是你要吻的那个女人﹐对不起。”伊澄湘无法看他﹐努力平息体内被他激起的炽热。
    卫达夫贴近她的唇瓣﹐“那你在大陆时呢﹖你对我的吻的那些反应呢﹖”她骗人﹐经由近来几次的接触﹐他知道她仍然为他火热、为他融化。
    “水土不服。还有﹐我很意外你会如此做。”伊澄湘扳开他的手﹐想快点离开他﹐不然﹐她的谎言迟早会被拆穿。
    “借口﹗”她在回避他的爱。卫达夫将她拉回自己身上﹐深刻又浓烈地吻她。
    “你住手”
    伊澄湘觉得他像张网将她缠住﹐他的吻如火燎原般唤醒她身体每一?狴b洌挥自主的﹐她又变成了李湘﹐挚爱着她的情人。
    “这也是水土不服﹖”卫达夫在她唇间喘息地问。
    “放开我。”伊澄湘无法辩驳﹐知道自己的唇已出卖了自己﹐她推着他的胸膛。
    “在那个南雁北飞的季节﹐你来到凝碧池赴约﹔在我们聊同沉水的那一夜﹐你亲自剪下我们的发﹐将它结成同心结﹔我们说过如果有来世”卫达夫不让她走﹐将她搂在怀里﹐说着甜蜜的回忆﹐也说着死前的最后记忆。
    “你的故事﹐你可以去告诉别人﹐不要在我面前说你和别的女人的故事﹐我没有时间听。”伊澄湘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咬着牙阻止他再说下去。
    “你一定要听﹗那晚在御林军来捉我之前﹐我对你说的诺言你忘了吗﹖”卫达夫柔声地问﹐抬起她的面容﹐凄恻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彷佛又看见卫风在烛火下﹐珍爱地对她诉说着诺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说无论人世或阴曹﹐与子偕老。”卫达夫对着她睁大的眼瞳重复她说过的话。
    “够了﹐不要再说了。”伊澄湘掩着双耳大声?s啊裁矗克裁匆链趟愈合的伤口﹖她的心原本就是沉难愈﹐他却要一再伤她。
    “紫阳”卫达夫心生难舍地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唤。
    “不要说﹐不要说”伊澄湘闭紧双眼嘶声嚷道﹐颤动地哭泣﹐为那已逝去的前世。“别哭﹐紫阳﹐我们又在一起了不是吗﹖”卫达夫安慰着她。斜风细雨、天涯海角﹐因为一个诺言﹐他们再度相聚﹐不论是经过多长的时间﹐他们依然缘起不减。
    “那是个梦﹐只是梦﹐那是你导演的梦﹐不要强迫我介入你的梦里﹐不要把我拉进去。”伊澄湘声泪俱下地喊﹐她极力想遗忘前世的一切﹐但不受束缚的思绪却在轮回中沉淀下来﹐穿越时光的隧道来到今生追索她。他为什么不让她逃开﹖反而要将她再一次推入不堪的记忆里﹖“看着嗡巓我不是梦﹐我是你爱的那个卫风。”卫达夫诱哄地抚着她的脸。
    “卫风已经死了﹐他被残忍的腰斩卫风所爱的李湘也已投水殉情﹐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伊澄湘不能忘記衛風在燭火下那被斬斷的身軀﹐那種痛﹐讓她心如蟻?窗?
    她不能再回想﹐她要结束前世。
    “不会结束﹐我们踏过轮回﹐相约到来生﹐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结束﹐我找到你了﹐我们不会再分开。”卫达夫握紧她的手。现在他捉住她了﹐命运安排她回到他的生命里﹐他不会再让她离开。
    永远不会结束﹖听见这句话﹐伊澄湘恐惧地想起那嗜血的前世﹐和梦里卫风破碎不全的身躯﹐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前世他落得那般下场﹐今生呢﹖如果再像前世一样呢﹖“不﹐我不是李湘﹐我不是刽子手。”伊澄湘毅然决然地摇头﹐她不能再害他一次﹐因为﹐她不能再承受一次。
    “刽子手﹖谁这么说的﹖”之前她也说她内疚﹐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观念﹖“李湘害死了卫风﹐她是刽子手。”卫风爱上她﹐就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她是直接也间接地杀死了他。
    “你不是﹐我曾经说过﹐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卫达夫感到荒谬﹐他本来就是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无怨无悔﹖”伊澄湘凄楚她笑问﹐泪水滑过她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卫达夫心头忽然一凉﹐觉得她带泪的笑容太过凄美﹐像是一种无声的?s啊“你无怨﹐但我有恨。”他可以无怨无悔地从容就死﹐但她却不是﹐她没有和他一块上路﹐她抱着死去的情人赴死﹐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有恨﹖”卫达夫握着她凉透的手﹐看着她眼底的恨意﹐惶然不安地问。
    “如果我是李湘﹐我恨我自己。”伊澄湘站起身﹐怨愤的望着他。
    “你恨什么﹖”卫达夫愣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在他被捉走前﹐她说过她会恨﹐她会恨她自己﹐她把恨意带到了来世﹐带到了他的面前﹖“你不是说你是卫风、我是李湘吗﹖那你应该知道我恨的是什么。”伊澄湘直望着他。前世﹐她被他遗落在人间﹐孤零零的﹐要葬他也要葬她的心﹐而命人腰斩他的人是她的父皇﹐是她深深敬爱的父皇﹐因为她﹐她的父皇杀死了她的情人﹐这教她情何以堪﹖在她悲恸莫名时﹐又有谁来拭去她的泪水﹖“你以为你害死了嗡巘”卫达夫看见了她眼底深沉的恨意﹐缓缓地撤开了手﹐退后一大步。
    “如果我是李湘的话﹐我恨德宗皇帝﹐我恨留下我的卫风﹐我恨无能为力的自己﹐贵为公主却连情人也救不了﹐因此﹐我不是李湘﹐我不愿当她。”泪珠滚落她的脸际﹐她不愿当李湘﹐李湘不能尽孝不能尽情﹐只能恨自己﹐而现在她是伊澄湘﹐前世的残梦她要将它化为灰烟﹐只有如此﹐她才能活下去。
    “紫阳”卫达夫将她拉进怀里﹐不知该怎么办。伊澄湘擦干了眼泪望着他﹐使力推开他。
    “我不是紫阳公主李湘﹐我是伊澄湘。”
    “你要的公主像。”高仲苑臭着一张脸﹐不甘不愿地将一个包裹交给卫达夫。
    “你拿到了﹖﹗”卫达夫欣喜若狂﹐将包裹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层层的油纸。
    “还不是因为你﹐我成了偷取中共国家古迹的窃贼﹐我一生的清誉都毁在你手中。”
    斑仲苑火冒三丈地道﹐他本是个清白的生意人﹐就这样被他的老板毁了﹐他成了个小偷﹗“紫阳”卫达夫睁大了眼看他日思夜念的情人静立在画中﹐对他抿唇而笑。
    “我和阳硕私下贿赂公主陵的工程人员替我们偷取这幅画﹐又花一大笔钱雇船偷偷运来台湾﹐你就不知道我们两个一路上有多心惊胆跳﹐你一定要给我们加薪水压惊﹐老天保佑﹐事迹千万别败露。”高仲苑兀自埋怨着﹐要不是阳硕神通广大﹐不然凭他一个人绝对没有办法偷到画﹐更别想过海关了。
    “还好﹐她没有损伤。”卫达夫将他的话置之脑后﹐虔诚地抚摩着画中的人儿﹐感叹地道。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如果被发现是我和阳硕做的﹐中共会判我们罪﹐我会变成葱s大陆国宝的重刑犯。”这是什么态度﹖他们为他做牛做马﹐换来的就是这种没有报偿又冷淡的对待﹖他还有没有良心啊﹖“紫阳﹐她没变﹐她回来了”卫达夫压抑许久的泪水﹐在情人千年前的笑容下﹐终于释放了出来。他想她﹐好想她﹐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想念她在凝碧池畔轻巧跃动的身影﹐想念她偎在他怀里柔柔地诉说她的情意
    “达夫你哭了﹖”高仲苑被他的泪水吓住﹐忘了他原本在叨念、抱怨些什么。
    “紫阳。”卫达夫不急着擦拭脸上的泪﹐忙不迭地擦净落在画上的泪水﹐怕会将画损坏﹐怕她的笑容含在他的泪水中消失。
    “达夫﹐达夫﹗”高仲苑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拉着他的手喊了一遍又一遍。“我的耳朵没聋。”卫达夫甩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画。
    “这幅画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幅画﹖”高仲苑没见过他哭﹐但是这幅画却让他开了眼界﹐他不得不问。
    “我想再见她﹐我怕我会把她以前的样子忘了。”卫达夫抹去了脸上的泪﹐承诺、爱恨容易记得﹐但容颜难再﹐这是他回忆里最珍贵的一部分﹐在经历前世的一切后﹐他要牢牢的记得这让他深情不移的模样。
    “以前﹖”什么跟什么﹖高仲苑听得一头雾水。
    “一千多年﹐我等她等了一千多年。”卫达夫满怀感激地道﹐他没有辜负他的承诺﹐他说要等她﹐在一千多年后﹐他终于等到她了。
    “你你不必等﹐你想看这个公主时看澄湘就好了﹐她不是和这个公主长得一样吗﹖”高仲苑觉得达夫又在说天方夜谭了﹐还好有一个真人跟画中人长得一样﹐不然他就要跑到画里跟这个女人谈恋爱了。
    “她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容颜﹐千年的岁月没有改变她﹐也投有改变他对她的情﹐到底上苍对他们还是仁慈的﹐容许他们在来生再度相见。
    “说到澄湘﹐她呢﹖”高仲苑往窗口看去﹐伊澄湘没有在座位上。
    “她请假。”卫达夫兴奋的心情冷却了下来。
    “生病了﹖”该不会是因为那座怪墓的关系吧﹖她还没去之前就不对劲﹐去之后情况更怪﹐现在回来了﹐连班也不上了。
    “她在躲我。”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惆怅﹐画中人笑容依然﹐但今世的她却总是冷冰冰且泪流不止。
    “躲你﹖你做了什么﹖”高仲苑紧皱了眉问他。
    “对她说实话。”卫达夫叹了口气。他说﹐她不信﹔他说﹐她流泪﹐甚至还想抹杀前世的一切记忆。
    “你又说了什么实话﹖”高仲苑紧张地间道。那天在公主陵前他就把澄湘逼成那样﹐这次澄湘请假﹐一定又是他害的。
    卫达夫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将画挂好﹐突然问﹕“仲苑﹐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无稽。”高仲苑挥挥手﹐科学昌明﹐现在哪有这种事﹖“情可动天﹐你不相信千百年前的人会在下一世相会﹖”卫达夫泰然地问﹐缓缓的露出不轻易展现的笑容。
    斑仲苑抖着手指着他。“你你别又来了喔﹐你也被澄湘传染了﹖”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这种疯病会传染﹖他应该早点把他们两个隔离的。
    “若不是有轮回﹐我不会再见到她。”天若无情不会有轮回﹐若无轮回他们无法再次相见﹐他深信这是老天同情他们曾经爱得太苦﹐所以在这世再来补偿他们。
    “达夫﹐你被那个公主陵弄昏头了﹐不要再去想那座墓的事了﹐我们当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好不好﹖”高仲苑捧着脑袋大叫﹐都是那个公主陵害的﹐他早该知道不该依他们的话让他们去看的。
    “我没有被弄昏头脑﹐我更清醒了。”卫达夫严肃的说﹐他在公主陵彻底重生﹐找到了他自己﹐现在他才真正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而且他也知道他是为谁而活。
    “什么清醒﹖看看你﹐胡言乱语、怪力乱神﹐你精明如计算器的头脑呢﹖你的理智都跑哪去了﹖”高仲苑反问他。老说些教人听不懂的话﹐这个样子叫清醒﹖“前世我本来就是个没有理智的人﹐今生为了她我也可以不要理智﹐爱情没有理智的。”卫达夫摇头﹐上辈子他可以不顾身分地爱上她﹐这辈子他也能﹐虽然他无法回到从前﹐但他能把握今生﹐爱情的国度里﹐理智不是必备的条件。
    “我怕了你好不好﹖你想谈情说爱就谈情说爱﹐不要扯一些有的没有的。你想追澄湘不是吗﹖那你就别拿这些来吓她﹐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属于你。”高仲苑被他爱恋成癫狂的模样吓得退避三大步。要爱就爱﹐他为什么一定要说些什么前世不前世的﹖“我不必追求她﹐我只要让她想起来﹐只要她肯承认我。”她本来就是他的﹐如果她肯、她愿意﹐他会把心送到她的面前﹐让她再收容一次﹐让他们两人的心不再流离失所﹐回到本来就该在的位置。
    “承认你什么﹖”高仲苑愈听愈迷糊。
    卫达夫看着他不解的表情﹐然后走至窗边拉下窗帘﹐垂下眼﹐解开上衣的扣子﹐袒露胸膛。
    “你干嘛脱衣服﹖”高仲苑搞不清楚状况﹐天气这么冷﹐他没事脱衣服干嘛﹖“我要让你看清楚事实。”卫达夫深吸了口气﹐继而拉出衣﹐曝露出腰际。
    斑仲苑瞪着他腰间那道血红色的环状线条﹐眼睛几乎凸出来。“这这是什么﹖”
    “胎记﹐生来就有。”卫达夫抚着从小就有的胎记淡淡地道﹐他出生时身上就有这痕迹﹐当他成长时﹐胎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明显﹐颜色变得更加殷红。
    “我还以为这是伤口。”高仲苑忍不住靠近他﹐伸出手指轻碰那像极了伤口的胎记﹐隐约的﹐他看见上头好象有缝过的痕迹。
    “它是伤口﹐是我前世的伤口。”卫达夫轻声地道﹐这就是前世让他不得不离开情人的伤口。
    “什什么前世﹖”高仲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后退﹐不敢再去碰他。
    “唐朝﹐德宗年间的前世。”卫达夫说出那让他难忘却又痛苦的年代。
    “你怎么知道你有前世﹖”又又有一个人会通灵﹐高仲苑开始怀疑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有通灵的本事。
    “仲苑﹐与公主陵一起被发现的那个禁军统领的坟你还记得吗﹖”卫达夫知道他不相信﹐于是进一步拿出证明。“叫卫风的那个﹖”死得很惨的那个男人﹖“你记得它是怎么死的吗﹖”卫达夫眼眸微﹐声音低沉地问。
    “记得﹐腰斩。”高仲苑直点头﹐在考古人员说明了那种可怕的死法后﹐他根本就忘不了。
    “腰斩是斩在身体的什么地方﹖”卫达夫两手向两旁伸开﹐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斑仲苑瞪着他腰际的胎记﹐牙齿打颤地问﹕“你你该不会是在说这个是”
    “这是我被腰斩的痕迹﹐这是紫阳一针一线缝合的身躯﹐当我看到卫风的坟时﹐这伤口痛得让我以为自己的身体就要裂开了﹐也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这胎记的由来。”
    他的记忆是在见到卫风的坟时全然恢复过来的﹐但他不知道紫阳是如何将他的尸首缝合的﹐他没有那段记忆﹐他不知道他死后紫阳做了什么。
    “不这太荒谬了。”听着他的话﹐高仲苑愈退愈远﹐脸色变得苍白。
    卫达夫走至他的面前﹐“我在三更时被御林军从紫阳殿带走﹐没有审问﹐皇上存心要我死﹐天方破晓﹐我就在午门被腰斩﹐足足痛了一天后才死去。”德宗不但不成全他们﹐还处他这种极刑﹐他知道他私占了德宗的掌上明珠﹐这是德宗对他的惩罚。
    “你”空气疾速变冷﹐高仲苑拚命打颤。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听见的那些声音﹖”卫达夫握着他的肩膀问。
    “记得。”高仲苑惊吓地拨开他的手﹐退到一边。
    “那是我死前所听到最后的声音﹐所以印象才会那么深刻。”卫达夫一步步地逼近他﹐直到高仲苑被逼退到墙角无处可退。
    “你听错了﹐你一定是听错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高仲苑一径地否认﹐他不能相信这种事。
    “你当天也说过﹐这幅画像谁﹖”卫达夫指着墙上李湘的画像问他。
    “澄湘﹐她像澄湘。”高仲苑认为这和他说的事没有关联﹐情绪和缓了一点。
    “澄湘怕水﹐为什么怕﹖”卫达夫拿起衣服﹐边穿边问。
    “天生的﹐每个人都会有弱点﹐正常﹐正常”高仲苑直觉地道﹐像他﹐就怕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紫阳公主是怎么死的﹖”卫达夫望着李湘的画像﹐语带疼惜的问。
    “投水自尽。”
    “她死在水里﹐所以澄湘怕水。”所以她才会那么怕水﹐因为她死在水里﹐抱着已死的他。
    “紫阳公主是紫阳公主﹐澄湘是澄湘﹐她们根本就不相干﹐你幻想过度﹐把她们对号入座了。”高仲苑搞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他以为澄湘是李湘﹖卫达夫转过头来﹐眼光犀利。“我听见刀声﹐她听见水声﹐那都是我们死前听到最后的声音。”
    “澄湘这么说的吗﹖”高仲苑的信心被他的眼神动摇了。
    “不﹐她不肯承认。”这是让他最难过的一点﹐比叫他死还痛苦。好不容易等到了今生﹐她却有意将他们的感情埋葬。
    “那那就是了﹐这些都是你的幻想。”太多的巧合会让不可能的事情成真﹐高仲苑安慰着自己﹐这是达夫的幻想。
    “你用脑袋想一想﹐想我和澄湘的名字与一千多年前那一对做不成鸳鸯的情人有什么关联﹖”卫达夫所有的记忆不是幻想﹐他再提出一项证据。
    “李湘伊澄湘﹐卫风卫达夫﹖你们的名字你们的名字都有一个字相同。”
    斑仲苑惊骇不已。一个是姓相同﹐一个是字相同﹐又是一个巧合﹐但怎么
    怎么会这么巧﹖“你明白了吗﹖”卫达夫走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明白什么﹖”他该明白什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还是这些古怪的巧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陕西那块地建厂了吧﹖”
    “为什么﹖”高仲苑深知卫达夫做生意的手腕向来灵活﹐只有这一次﹐他破天荒的不经大脑思考﹐偏偏去选一块没有人看好的土地。
    “因为我们在那里﹐我们的前世在呼唤我们。”卫达夫泛着哀伤的笑容揭晓谜底﹐那一声声回荡在空气间的叹息﹐是来自他们前世遥远的呼唤。
    “你是说你和澄湘是”高仲苑完全明白了﹐同情和感伤的情绪将他淹没。
    他们怎么会是千年前相互深爱又惨遭拆散的情人﹖那么残忍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卫达夫点点头﹐不说话。
    “不可能﹐达夫﹐不可能的”高仲苑说不下去﹐悲伤地摇晃着他。
    “是的﹐我是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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