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热的桐油阻绝了空气﹐他的血流不出来﹐只能被疼痛慢慢折磨﹐直到气绝。腥红的血无边无际地蔓延﹐紫阳殿倾覆在深沉血泊里﹐而后﹐琉璃灯焰跳跃﹐她看见他被斩断的躯体
    伊澄湘尖声大喊。
    伊澄湘的室友项翊燕﹐在深夜被她的声音惊醒﹐冲进她的房间﹐开灯后紧张地问﹕“澄湘﹖发生什么事﹖”
    “卫风我害死他我害死了他。”伊澄湘额际遍布汗水﹐脸色苍白﹐抖瑟地捉紧床单。
    “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么﹖”项翊燕被她的惊叫吓出一身汗﹐神魂甫定地坐在床边问她。伊澄湘尚未完全清醒﹐她惊跳起身﹐双手不停地在床上拍摸着。
    “澄湘﹐你在做什么﹖”项翊燕按住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的颤抖﹐也觉得她的身子好冷。
    “水﹐好多水。”冷凉的池水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好害怕。她要离开那潭池水﹐她要上岸。
    “床上干干的﹐哪有什么水﹖”项翊燕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拭去她额上的汗水。
    伊澄湘看了四周一会儿﹐喃喃地自我安慰着﹕“对﹐我活着﹐他也活着﹐我没有害死他。”
    “你说你害死了谁﹖”项翊燕发现她眼中有泪﹐隐隐觉得不对。
    “卫风﹐他死了。”伊澄湘两手环抱着自己﹐细声地哭泣。
    “谁是卫风﹖”项翊燕从没听她说过这个陌生的人名﹐对她的眼泪感到愕然﹐也感到费解。
    “我的情人。”她的情人﹐她的伤口﹐教她不能不爱又不能去爱的人﹐那个让她夜夜惊醒的男人。
    “情人﹖怎么没听你说过﹖”项翊燕讶然地张大嘴。澄湘向来独来独往、抗拒爱情﹐何时有了情人﹖“他是我在唐朝的情人。”伊澄湘首次对外人坦诚那段她不愿承认的记忆。
    “唐朝的情人﹖”项翊燕听得一头雾水。
    “他被父皇判处腰斩我身为公主﹐却连一份爱情也保不住﹐我枉为臣子﹐枉为情人。”眼泪不断滑落面颊﹐伊澄湘总是在梦里频频回首﹐无助地看着过去一幕幕重演﹐一次又一次地﹐她被迫要割舍爱情和亲情﹐在凝碧池里灭顶。
    “澄湘﹐你从大陆回来后就一直作恶梦﹐刚才只是在作梦﹐你再睡一会儿﹐睡醒了﹐你就会把梦忘了”项翊燕试着劝慰﹐话说一半却停住﹐因为伊澄湘哭得那样的哀伤、真实﹐不像是作梦。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但我逃到梦里﹐他还是追来﹐我逃不掉﹐翊燕﹐他追来了﹐我逃不掉。”白日﹐他像抹影子跟随在她的身后﹐让她心绪难宁﹐无法思考、无法上班。
    夜里﹐他还要追她追到梦里﹐任她再怎么躲避也是枉然。
    “别怕。”项翊燕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搂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父皇﹖”
    “我的父皇﹐唐德宗﹐他是我前世的父亲﹐他杀害了我的情人。”那个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要拆散他们的父皇﹐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父皇﹐也是她恶梦里的一员。
    “前世﹖”项翊燕静静地聆听﹐慢慢地吸收﹐并且思量其中的真实性。
    “一千多年前﹐我与卫风相爱﹐可是我们的恋情不被允许﹐他被杀﹐我殉情﹐生离死别﹐血肉泪水﹐这就是我的前世。他该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来找嗡巘”
    伊澄湘泪流满面﹐捉着项翊燕的手问。她是一个灵魂被捕捉、奋力挣扎却又挣脱不开的女人﹐前世今生﹐都没有人肯让她平静地过完一生﹐每个人都要来捕捉她。
    项翊燕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澄湘﹐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记忆太痛苦了﹐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偏偏上天又安排我们在公主陵相认﹐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躲避我们的前世﹐谁都无法逃开。”伊澄湘语带哀怨地说﹐即使她会误了今生的情爱﹐但那悲伤的过去让她情愿梦醒成空﹐不再重逢。
    项翊燕不置一词﹐甩了甩头﹐替她将眼泪擦干。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认为我疯了﹖”伊澄湘慌忙拉着她问﹐她知道这种事情是不会有人相信。
    “我相信你﹐我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因为你的眼泪不会说谎。你和你前世的情人相会了﹖”项翊燕微笑地问。
    “前世他因我而死﹐今生我不能再害他﹐我无法面对他。”伊澄湘紧蹙着眉。害死他后﹐她没有面目去见他﹐也没有辨法不恨自己、不恨过去。
    “他怨你害了他所以才来找你﹖”项翊燕的笑容消失了。难道她前世的情人是前来寻仇的﹖“他不怨嗡巓他想继续前世的爱情﹐他说与子偕老﹐可是我不能再次承受他的爱﹐我情愿毁约背信﹐当一个不义之人。”伊澄湘哽咽道。
    “他爱你由前世爱到今生﹖”项翊燕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了。
    “他爱的是以前的嗡巓而嗡巓我已不再是嗡巓我是李湘又不是李湘﹐我是伊澄湘又不是伊澄湘﹐现在﹐我谁都不是。”伊澄湘不停地摇头﹐前世的她和今生的地分裂又结合成一体﹐有着两种记忆。
    “前世的爱情让你这么痛苦﹖”千古不变的真爱难寻﹐她却只有感到痛苦﹖“那种下场﹐我不能不恨﹐不能不苦。”伊澄湘苦涩地道﹐每每想到她在子夜时分拖着卫风的身躯前去凝碧池﹐她便觉得伤心和自责。
    “那你打算怎么办﹖漠视﹖还是遵从命运的安排﹖”项翊燕问她。
    “我”
    啾嗽的鸟鸣声闯人她们的谈话中﹐一声彷佛急过一声﹐她们两个换上了衣服走出房间。“三更半夜谁在按门铃﹖”项翊燕看着手上的表指着两点﹐不禁皱紧了眉头问。
    “澄湘﹐开门﹐我必须见你﹗”卫达夫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卫达夫﹖”项翊燕自门上的孔看到外头的人﹐惊讶极了。虽然他是澄湘的老板﹐但这么晚来这找澄湘做什么﹖“走﹐你走﹐你不要缠着我。”伊澄湘掩着耳朵对门外叫道﹐她才从梦境中脱逃﹐他又追来了。
    “澄湘﹐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卫达夫拍着门大叫。
    “澄湘﹐卫达夫为什么找你﹖”项翊燕捧着她的脸﹐门外的男子状似疯狂﹐和她的表情相去不远﹐一定有关联。“翊燕﹐叫他走﹐叫他走﹐我不见他。”伊澄湘退离门边﹐颤巍巍地请求。
    “卫达夫该不会是他是你说的卫风﹖”项翊燕瞬间明白﹐不敢置信地问。
    “澄湘﹗”卫达夫喊得声嘶力竭。
    “翊燕﹐求求你叫他走。”听着卫达夫受伤似的声音﹐伊澄湘升起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绪﹐忍不住啜泣。
    “澄湘﹐卫达夫是你说的卫风﹖”看他们一个在门里哭泣﹐一个在门外?s埃铖燕更肯定了。
    “他是﹐卫风就是他﹐今生他成了卫达夫﹐成了我的梦魇。”伊澄湘承认道﹐紧紧地掩住双耳。
    “他这样会吵到邻居﹐你出去见他。”项翊燕将她拉到门边。
    “翊燕﹖”伊澄湘惊惶地望着她﹐脚步迟疑。
    “如果卫风真是你前世的情人﹐那么你该面对你今生的情人卫达夫。”项翊燕不忍见他们彼此折磨﹐低声说道。
    “翊燕﹐你不懂﹐我不能。”伊澄湘感觉寒冷﹐她办不到。
    “你逃﹐他追﹐他追你都能从前世追到今生﹐你是躲不掉的﹐勇敢点﹐用心去感受﹐去面对他﹐去面对你的爱情。”项翊燕拍着她的脸颊﹐要她放胆去追求应得的爱情。
    “昨日种种已死﹐我的爱情在前世已告结束﹐不会再有了。”那么深刻又难舍的情爱已随时光湮灭﹐不会再有人那般爱她了。
    “有﹐你们今生的爱情才正要开始﹐他在外面呼唤你不是吗﹖你们的缘未尽、情未了﹐去见他吧。”项翊燕含笑道﹐帮她整理好仪容﹐用力地将她推至门口。
    “翊燕”伊澄湘两手抵在门上﹐回头请求。
    “公主﹐去见你的情人。”项翊燕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打开门﹐将她推出门外﹐然后迅速关门上锁。
    伊澄湘连忙转身拍打着门﹐“翊燕﹗”
    “澄湘。”卫达夫站在她的身后﹐声音显得疲惫。
    “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是你要找的李湘。”伊澄湘旋过身来﹐靠在门上心酸地看着他憔悴的表情。
    卫达夫相思难耐﹐也伤痛于她的否认﹐他将她的双手按在门板上﹐俯身寻到她的唇﹐深浓的情感借着这个吻传达给她知道。
    伊澄湘震动了一下﹐挣扎在他苦涩的吻里消失﹐她缓缓地抬起手想拥抱他﹐却又垂了下来﹐只是任他辗转地吻着。
    “我找的人是你﹐不是李湘﹐不要躲嗡巓不要。”卫达夫将头垂在她的颈间哀声地请求﹐找不到她便是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你何苦这样痴痴地缠着嗡巘”伊澄湘不能控制酸楚的柔情﹐软弱地问他。
    “我离不开你﹐我们曾是情人﹐现在是上司与属下﹐而我决定要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要你再成为我的情人。”接连数日寝食难安﹐卫达夫变得瘦削﹐但他的眼神依然明亮。
    “我要辞职﹐你放了我。”伊澄湘选择离开﹐不要他们互相折磨彼此。
    “休想﹐我不会让你离开。”卫达夫听到她要离开﹐抑制不住地扬高音量。
    “不要用那种口气命令嗡巙”李湘的性格显露出来﹐伊澄湘表现前所未见的严厉。
    “你不再是公主了﹐我也不再是禁军统领﹐我们现在的地位平等。”卫达夫没有生气﹐他认出了她的声音。
    “对﹐我不是公主﹐你去别处找你的李湘。”
    伊澄湘偏着头﹐不看他眼中的光彩。卫达夫捧着她的脸蛋轻声诉说﹕“我要的是你。”
    “我不要你”伊澄湘狠下心凄楚地道﹐泪水滑入他的掌心里。
    “紫阳﹐经过千年的岁月﹐我们好不容易才团圆﹐一定要如此相见不相识吗﹖”
    卫达夫吻着她紧闭的眼睑﹐搂紧她的腰肢﹐声音低哑地问。
    “你我原本即为陌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伊澄湘撇开脸望向其它地方﹐脱离他的掌握。
    “我只要你的一句话。”卫达夫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什么话﹖”
    “告诉嗡巓你是李湘﹐你是我的紫阳。”他要亲口听到她说出这句话﹐他要确定他们从没有变。
    “我是伊澄湘。”伊澄湘失去抗辩的力气﹐麻木地道。
    “撒谎﹐你的唇记得嗡巓你记得你的卫风。”痛苦如潮﹐淹没了一切﹐卫达夫说什么也不相信她的话。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一定要把我逼疯吗﹖”所有的知觉汇聚成一股强烈的狂滤巓她緊盯著他的眼﹐將唇湊上他的﹐用力地咬?窗撥龤慼戮騿憧丰純式?
    “紫阳﹐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卫达夫任她咬着﹐唇边流着鲜血﹐边吻边对她道。
    她尝到血腥味﹐猛然想起一句话──在莽莽尘世中﹐从古到今﹐爱情是镜中花、水里月﹐终是只能遇见﹐无法挽求。
    绝望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她不能再承受一次分离。
    她转身离去﹐逃离他的怀抱﹐逃入黑暗的城市﹐忽略他在她身后一声声的呼唤。
    卫达夫形容枯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胡髭不修、长发散滤巓让静坐在角落的高仲苑看了好生不舍﹐又不知该怎么劝他。
    卫达夫突然停住步伐﹐转过身来对他道﹕“牡丹﹐去找牡丹来。”
    “牡丹﹖”高仲苑的两道眉紧蹙。他又想做什么了﹖“她不肯见嗡巓我没有别的法子。”卫达夫的眼神盲滤巓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找牡丹做什么﹖”高仲苑先不问谁不见他﹐淡淡地问他要这种花的用处。
    “那是她最爱的花﹐以前我常送她牡丹﹐每次她见到了牡丹就会开心地笑﹐她便会想着我。”以前她见到了牡丹﹐会轻轻柔柔地对他展现绝丽的笑容﹐她会将花插在发上﹐当成想念他的信物。
    “谁最爱的花﹖”高仲苑受不了他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闭着眼问他。
    “紫阳﹐紫阳最爱牡丹。”卫达夫振奋地握着高仲苑的肩膀﹐他不该只是像个疯子地跑去找她﹐他早该想到用这法子的﹐他该善用他们前世的记忆。
    “谁﹖你说谁﹖”高仲苑声音紧绷。满腹的怒火。
    “李湘﹐李湘就是澄湘﹐你去找牡丹来。”卫达夫急急地告诉他﹐要他快去办。
    “达夫﹗”高仲苑拉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大喊一声想将他喊醒。“李湘死了一千多年了﹐你能不能停止幻想﹖”
    从大陆回到台湾整整一个月﹐他就是这个样子﹐食无味、睡不稳﹐镇日疯疯癫癫﹐连班都无心上﹐只会对着那幅紫阳公主的画像出神﹐到了晚上﹐他又会跑到伊澄湘的家门前痴心等待﹐晚上等不到﹐他再等到白天。
    “她没有死﹐她只是在躲嗡巓不许你咒她。”卫达夫脸色灰白﹐强行抽出自己的手。
    他找到她了﹐她不会再死。
    “什么没有死﹖李湘的墓都挖出来了﹐她死了﹐她死了一千多年﹗”高仲苑火大地道。他要怎么样才会甘心﹖非要把李湘的尸体拿给他看不可吗﹖“李湘就是澄湘﹗去帮我把牡丹拿来﹐她看了花就会认嗡巓她分明记得﹐却谎称她想不起来。”卫达夫抱着头痛苦地喊。她说谎﹐她不承认﹐她强迫自己不记得。
    “你要她想起什么﹖”高仲苑觉得他固执得像条老牛﹐说也说不动﹐劝也劝不听﹐硬是要澄湘如人他的前世。
    “我们的前世﹗去拿花来。”他的爱像火就快把他焚烧殆尽﹐他必须在疯狂之前把她夺回来。
    “达夫﹐你疯了﹗台湾哪里有牡丹﹖”高仲苑气得不停打颤。他说得简单﹐牡丹说有就有的吗﹖“洛阳有﹐你去洛阳把牡丹找来。”卫达夫没有思考﹐他知道牡丹在他们曾居住饼的洛阳城有。
    “洛阳﹖现在中国大陆哪还有洛阳﹖”他还醒不过来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也对﹐都过了一多千年﹐那里不再叫洛阳了。”卫达夫自言自语﹐眼神散乱。
    “达夫﹐你清醒一点﹐你不要再说什么前世的东西﹐你不是卫风的﹐你上辈子没那么菜巓你是被什么轮回转世迷昏了。”高仲苑极力想将他的思想纠正过来﹐不让他把自己当成那对悲惨的鸳鸯之一。
    “我说过我没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卫达夫怒火熊熊地吼。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相信他﹖“好吧﹐就算你真的是卫风转世好了﹐澄湘也未必是李湘转世啊。”高仲苑不得不让步﹐改为苦口婆心地劝着。
    “她是﹐我知道她是﹐她也知道她自己是。”他不在乎没有人相信﹐因为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知道。
    “如果她说她不是李湘﹐你又能怎么样﹖你几天没睡了﹖你多久没休息了﹖你要这样疯癫到何时﹖”高仲苑挫败地问。每个人缘深缘浅各有不同﹐他却一直强求﹐他知不知道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不承认没关系﹐但我不会死心﹐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我都要把她找回来。”
    卫达夫双手掩着脸﹐只要他不放弃﹐他能在千年后找到她﹐相信也能再次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唐朝已经不存在了﹐即使你们曾经是那两个人﹐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你这辈子要这样过下去吗﹖如果她继续不理睬你、不承认你﹐你又该怎么办﹖你死心好不好﹖”
    斑仲苑几乎要被他可怜的模样击败了﹐不禁低声下气地求他。
    “不﹐一千多年前我们被拆散﹐一千多年后我要她回到我的身边来。”卫达夫疲累地抹一把脸﹐他在前世做过承诺﹐他们会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再分开。
    “为了前世的爱﹐你要赔上今生﹖值得吗﹖”高仲苑万分不解地摇着头。爱情怎么会把人折磨成这样﹖“你爱过吗﹖你懂吗﹖”他紧握着双拳大声地质问﹐眼角的泪水溢出眼眶。
    “我是不懂﹐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为一个女子爱得这般苦﹖”高仲苑垂下头﹐喉头微哽﹐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也为他感到悲哀。
    “仲苑﹐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就帮我圆这段情。”卫达夫握着他的肩头恳请他帮忙。
    “好”看着他眼中的泪﹐高仲苑无奈地点头。
    “我爱她﹐上辈子没有她﹐我不能活﹐这辈子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卫达夫疲累地倚着他﹐体力渐感不支﹐连日来精柙上和身体上的劳累一拥而上﹐闭上眼﹐让泪水落在高仲苑的身上。
    深刻的爱恋﹐让他到达崩溃的边缘。
    由于卫达夫不肯让她辞职﹐她也没再去卫氏企业上班﹐伊澄湘只好每天绕过在门口等待她的卫达夫﹐从后门出去另找工作﹐把卫达夫交给项翊燕应付。
    这天﹐当她回来时﹐在门口差点被花瓶绊倒﹐张大了眼看着满室的花海“这是怎么回事﹖”“你回来了﹖快过来帮我插花。”忙碌无比的项翊燕听见她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救星般﹐赶紧叫她过来帮忙。
    “怎么会有这些花﹖”伊澄湘瞪着眼前熟悉的花朵﹐一抹苦楚划开她的心﹐记忆流淌而出。
    “对﹐我们家变成花海了﹐还是最上等的牡丹花海”项翊燕对这些花朵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她没料到卫达夫竟然会送这么珍贵的花。
    “是谁送来的﹖”伊澄湘知道只有一个人会送她这种花﹐但她还是要问。
    “你的情人﹐卫达夫。”项翊燕轻描淡写地说﹐端坐在花堆里修剪花枝﹐仔细地照料着花朵。
    “把花退回去﹐我不要看到它们。”伊澄湘觉得那些花将她的心翻过来又颠过去﹐地想起了他曾温柔地替她将在簪在她的发上﹐说她像牡丹﹐是洛阳城里最珍贵的一株牡丹。“我试着想退﹐可是送花的人说他收了钱不肯让我退﹐我只好摆在屋子里。”项翊燕耸耸肩﹐其实她并没有大力的阻拦﹐反而大方地开门让他们把花搬进来。
    “这些不是他亲自送来的﹖”伊澄湘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一株牡丹。
    “澄湘﹐你知道这种花是长在哪里的吗﹖”项翊燕深深地长叹﹐抬起头来看着她。
    “洛阳﹐它是洛阳城城花。”她当然知道﹐这是她家乡的花朵。
    “洛阳离这里有多远﹖你要他亲自送﹖”那个可怜的卫达夫派人不远千里地把花送来﹐这要花多少金钱和人力﹖她还要他亲自送来﹖“我没有要求他送花﹐我没有要求他每天来门口等嗡巓我没有要求他每夜来我的梦里纠缠我。”伊澄湘摇着头﹐她没有要求过﹐她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门铃又定时响起。
    “你瞧﹐又送来了”项翊燕看了看时间﹐真是一分不差﹐准时到府﹐高效率。“又送来﹖”伊澄湘茫然地问。
    “今天你出门后﹐每隔半小时快递公司就送花来﹐我在屋子里已经找不到东西插花了﹐你看﹐我连垃圾桶都用上了﹐等一下我准备把花插在马桶。”项翊燕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叶片﹐在房子里再挪出一些空间后﹐跑去开门。
    “辛苦你了。”她从快递公司人员的手中接过一盒纸箱﹐关上门后﹐讶异地看着伊澄湘将花朵从花瓶里抽出﹐抱在身上﹐两眼东张西望。
    “你做什么﹖”她在找什么﹖“我要把花扔掉﹐我要让它们从我的视线范围消失。”伊澄湘气息不稳地道﹐她不能看这些花﹐她不能看这些会勾起她所有回忆的花朵。
    “这花还好好的﹐干嘛扔掉﹖”项翊燕把纸箱放下﹐走到她面前生气地问。
    “他是故意的﹐他送这些花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他明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花﹐他知道的”伊澄湘声音哽咽﹐泪水不停地在眼眶打转﹐然后夺眶而出﹐滴落在鲜艳的花瓣上。
    “他想打动你的心﹐让你不再躲、不再逃。”项翊燕也知道卫达夫的用意﹐她毫不犹疑地点明。
    “我还能逃吗﹖我根本逃不开。”伊澄湘低头哭泣﹐把花朵按在胸口。
    “我不得不承认他为你费尽了心思﹐这么痴情的男人﹐你怎么舍得再拒他于千里之外﹖”换作她早就投入他的怀抱里了。何况这个男人爱澄湘爱了一千多年﹐她怎么能不被他打动﹖“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他”她当然舍不得﹐他为她折腾成那个样子﹐她舍不得﹐她的心好痛。
    “澄湘﹖”项翊燕看她突然放开了胸前的花朵﹐面色如遭雷击﹐担心地问。
    伊澄湘看着胸前﹐因为抱得太用力﹐花瓣的颜色映染了她的衣裳﹐花色如血﹐濡染了她一身﹐就像那夜她身上所穿那件混和着她和他的血的衣裳﹐躺在地上的花朵似乎正在对她泣诉。
    “我的身上留有他的血﹐经过一千多年﹐我还是无法抹去。”伊澄湘看着摊开的手掌。“澄湘﹐不要自责﹐杀他的人不是你。”项翊燕揽着她的肩头劝道。她也是受害人﹐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告诉嗡巓他为什么会变得冰冰冷冷﹐先我而死﹖他怎么不等嗡巓让我陪他一起走﹖”
    伊澄湘泪眼模糊。他若不要她陪﹐他该告诉她﹐他怎么可以不让她相随﹖“澄湘﹐你還愛他是不是﹖”項翊燕抱起一大束花朵放在她的?j“是的﹐我爱他﹐失去他﹐我也是了无生趣。”伊澄湘紧抱着花朵泪如雨下﹐即使她禁锢起她自己﹐但地无法禁锢爱情。
    “你爱的是谁﹖卫风﹖还是卫达夫﹖”项翊燕露出了笑容。爱是很好﹐不过﹐她希望澄湘不是只爱卫风﹐卫达夫或许比卫风更爱她。
    “他们是同一个人﹐我给的是同一种爱﹐千年来不曾改变﹐我始终都爱他。”伊澄湘说出心底深处的依恋﹐过去那无比华丽、苍凉的记忆﹐时时挑起她的悸动﹐就像终生不能遗忘的爱恋﹐她常常在梦中看他的影子轻巧地滑行而过。
    无论四季如何递嬗﹐轮回如何辗转﹐自始至终﹐她爱的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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