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艺回来啦?”温听澜偷瞄着他的表情。
    陈序洲没想起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周茵说的话,只以为是她们两个私下联系所以温听澜才知道的。
    看不出是什么心情,他专注力好像在病历上,回答得也有点漫不经心:“好像是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年了,正好今年有空,就回来了。”
    昨天宋娴艺来就是来送些她在慕尼黑买的纪念品,陈序洲于她,就像是她一直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哥哥”,她心里没鬼,所以能坦然面对他。
    温听澜没吱声,直到甲缘附近有些疼了,她才伸直了手指。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开口还是一声“挺好的”。
    “对了,她还给你送了礼物,我走得急忘拿了,过两天等快递恢复了,我让我妈寄过来,填我的信息我到时候给你送去?”陈序洲将病历和化验单都收好。
    宋娴艺还是原来的宋娴艺。
    这下温听澜更问不出口了他们那天说了什么。
    温听澜的三瓶盐水挂得很快,除了挂水还有一些口服用药,这会儿时间不算早了,但还没到午餐的时间。才年初二,附近的商场营业还没有那么快恢复,索性医院里的快餐店还开着。
    不管什么病,似乎都被要求饮食清淡一些。
    温听澜手背上还贴着胶布,抱着热水到坐在墙的位置,阳光正巧从玻璃窗透进来,有点刺眼,但很暖和。
    店里人手不多,提供的餐食选项也不是很多。
    灌汤的小笼包、面条、还有饮料摆了两个餐盘,陈序洲点得都不同,等温听澜挑完了他才动筷子。
    温听澜没什么胃口,随便塞了两口,嗓子疼得就像是被轰炸过的战场。倒是店里的玉米汁味道不错,阳光照在身上暖意十足,睡了这么多天,她现在还有些困意。
    陈序洲看她停筷子了:“不吃了?”
    温听澜想点头,但看剩下还不少,又拿起了筷子。硬塞了几口之后,温听澜就觉得胃有点顶。
    嘴里嚼着尝不出什么味道的面条,原本就有些神游的思绪被他的手机铃声打断。
    陈序洲倒没起身,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机,没耽误接电话,也没耽误吃饭:“喂……老早就到了,忘记和你打电话了……没赌气……知道了,再说吧。”
    没一分钟电脑就结束了。
    陈序洲随手把手机桌面上,黑屏的手机马上又亮了起来,备注是“妈妈”,响了两下又立马没声了。
    “不回吗?”温听澜看他继续吃早饭。
    对面埋头吃面的人没抬眼,留给她一个发顶:“刚已经打过了,应该是误触。”
    原来之前那通也是阿姨给他打电话。
    温听澜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你们吵架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说“没赌气”。
    和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丑事挺需要勇气的,也要看两个人的关系,要么实在是亲密,否则开口总觉得奇怪。
    他和温听澜不是知己,也不是什么多年相交甚密的朋友,但陈序洲却对她很有倾诉欲。
    把年初一那顿年夜饭的闹剧从头细说了一遍,说完,陈序洲也没有了什么食欲。
    陈序洲人往后靠,卸了点力:“换你你怎么办?”
    温听澜和他的状况并不一样,她虽然已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待得更久,但她一直以来都是隐忍,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
    其实陈序洲也不是一定要她帮自己想办法,很多时候的倾诉不过是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只需要她附和一下,说他小叔这样不对就够了。
    但温听澜沉思的模样好像真的在帮他想办法。
    只是温听澜这会儿发着烧,运作脑子仿佛有点力不从心。
    垂眸沉思,一抹阳光正好透过云层穿过玻璃落在她脸上。光斑停在眼眸处,眼睛漂亮得就像是一颗玻璃珠,睫毛轻颤。
    不算好的气色在这时候让她多了一丝破碎感。
    “好了,不用帮我出谋划策。”陈序洲抽了张纸巾,看她还剩下一半的面,“不吃就别吃了,虽然不提倡浪费,但吃多了胃也要难受。”
    “我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跑。”温听澜好像个反应慢半拍的机器人。
    陈序洲来了兴趣:“跑哪儿去?”
    温听澜这个专业考研不太好考,她想走公派留学,但不知道到时候公派名额是怎么分配的。如果不行就申请学生贷款出去念书。
    陈序洲打趣:“到时候一块儿买车票。”
    温听澜撇嘴:“我不去慕尼黑。”
    对面的人笑容一瞬就消失了,温听澜糊糊涂涂地也没有意识到什么。
    年初二不太好打车,陈序洲也累,坐的凌晨的飞机,一路上也没能睡着。这会吃饱了,困意也上来了。救助站里有张致尧,他准备和温听澜一块儿回学校。
    吃早午饭的时候还觉得热,可即便这会儿太阳好,可有风还是觉得刺骨得寒。
    “你也回学校?”温听澜将棉服的帽子戴上。
    陈序洲:“不然呢?”
    这一声回答得语气不太好,大约是因为她先前提了慕尼黑。
    可之前温听澜都没有意识到,当然这会儿也不会知道陈序洲为什么语气变冲了。
    话已经说出口了,陈序洲也收回不了了。
    两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等车,陈序洲叹了口气,白雾很快又消弭在嘴边。想解释自己和宋娴艺真的没有什么,之前想和她一起在慕尼黑是出于愧疚,也因为那时候他不太能分清楚自己的感情,被宋娴艺骂醒之后,又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早就没再想着宋娴艺了,两个人只是邻居,是一般的哥哥妹妹。
    “我……”陈序洲张嘴说到一半,马路对面响起了鸣笛的声音。
    网约车的司机示意他们走过去。
    温听澜这会儿难受得很,也没有在意陈序洲的欲言又止。
    症状彻底消失的时候首府的年味也散得差不多了,期间温听澜没有主动和爸妈说起这件事,他们也没有在意,看着温逸辰在朋友圈里炫耀红包,温听澜也没有问自己没有去拜年其他的亲戚长辈有没有给。
    既然给了温逸辰,长辈之间的客套寒暄,肯定也会给了温听澜,但梁芳就算是收下了应该不会给她。
    和培训机构结算了出卷子的钱后,温听澜存下来的钱也不少,加上奖学金能有不少。
    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陈序洲倒是一天不落地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温听澜这会儿脑子也清楚了,想到了自己口无遮拦的那句“我不去慕尼黑”。索性两个人也没有非要见面的理由,温听澜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见陈序洲的时候,她正好去学校超市买日用品,早上起床晚了,中午吃得也晚,顺道出去买个饭。
    还没走近就看见张致尧和陈序洲站在超市门口,张致尧拿着手机骂骂咧咧地似乎在吵架。
    陈序洲背对着自己,手揣在口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耐心地站在原地吹着冷风在等张致尧。
    张致尧先看见温听澜,抬手和她打招呼,又示意陈序洲朝后看。
    温听澜扯上棉服的帽子,垂着眼,加快了些脚步进了超市。
    购物目的明确,很快就买完了。但温听澜还是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在货架之间消磨了些时间才去结账。
    结果他还在原地。
    但不见张致尧了。
    陈序洲看见她手里的购物袋,又想到了她在里面墨迹了这么久:“牙膏成分研究好了?”
    “挺好的,你下次也可以买。”直到他在阴阳怪气,温听澜决定无招胜有招。
    陈序洲:“身体好点了?”
    温听澜:“你不都在微信上问过了吗?”
    “这不是故意在这边找话题,想着和你说说句话吗?”陈序洲打趣,偏了偏头,“回宿舍?”
    “买饭。”温听澜指了指食堂。
    陈序洲挪脚:“今天心情好了?”
    他也没有忘记那天她说的那句和慕尼黑有关的话。
    温听澜随口一说的话,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戳了人肺管子。他明明在自己跟前不算个斤斤计较的人,现在倒是抓了张能保命还能反戳她肺管子的牌。
    “我那天也没有心情不好。”温听澜小声为自己辩解。
    “那我不道歉了。”陈序洲顺杆而下,“我这几天还复盘我究竟说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也不知道自己对宋娴艺复杂的情绪。前者已经踽踽独行,不见天光。后者是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自己埋怨什么?
    埋怨她自己没有宋娴艺优秀,埋怨一个人不喜欢自己吗?
    温听澜说:“没生气。”
    是实话,但说出口总觉得和自己的内心相悖。
    冬天的食堂门口垂着的塑料隔热帘多加了一层,让人进出更不方便。进出就像是身体潮湿时穿内衣一样不方便,简直就是不加密码的超级安保系统。
    温听澜跟在陈序洲身后,接着他的劲,轻轻松松进了食堂。
    陈序洲吃过晚饭了,温听澜点了份炒面打包。
    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点,但在学校里的人不少。为了生计,有些店铺的老板并没有回去,一家人窝在店铺小小的一隅里,却格外的热闹幸福。
    今年过年温听澜没有回去,和家里的联系也没有。陈序洲回去了,但闹得格外得不愉快。
    付完钱,老板起锅。
    温听澜站在一旁像个安静的鹌鹑。
    陈序洲瞥她:“你还是生气了吧。”
    “没有。”温听澜否认。
    说完,温听澜感觉到旁边的人弯腰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视线一触,温听澜立马错开目光。
    耳边传来他有点无奈又夹着笑的声音:“鼻子变长了。”
    说谎的匹诺曹。
    温听澜嘴硬:“真没有。”
    陈序洲:“那既然没生气,明天去不去看星星?我明天要在救助站值班,天气也……”
    说到一半,陈序洲没了声音。
    温听澜狐疑地看向他,他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厌烦一般的画面。他迈步朝着食堂外面走:“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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