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翊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地检查她的伤势。手腕瘀肿不说,那两寸长的刀伤仿佛是划在他的心口上。
    “你怎地这么早回来?”莫雨桐悄声问。
    “我想何时回来便何时回来。”葛翊闷声道。
    “婶婶。”童稚的声音怯怯地唤道。葛蔷走近他们,小脸上满是感激。“谢谢您救了蔷儿,我们跑出去时遇到了叔叔,我都告诉叔叔了。”
    原来如此,那他干么跟她发脾气?莫雨桐抚着女孩的头,脸上微笑,心中却纳闷。
    “少爷,这人如何处置?”李强惭愧地请示。
    杂你的足音奔近,可梅去找的帮手这时才匆匆到来。
    “李护卫辛苦了,你没受伤吧?”莫雨桐关心地问。
    被她美胜春花的笑靥一瞧,忠厚的李强一张脸瞬间红透。
    “没没事”他说得结结巴巴,竟不敢去瞧她。
    这女人!竟敢对别的男人笑。当葛翊胸中正醋海翻腾时,十几人奔了进来,关心的关心、谈论的谈论,葛翊压根儿懒得应付,一把抱起妻子。
    “送官还是宰了都无所谓,当家的是大哥,请他示下。”葛翊头也不回地回应李强方才的征询,此刻整颗心只关注在莫雨桐的伤势上。
    “是。”李强躬身道。少爷没怪他,他却十分自责,尤其让夫人沾血的是他的刀。
    “小姐!你受伤了?!”可梅红着眼,紧张万分地奔来,低着头,显得满怀歉意,哽咽道:“对不起,可梅太慢了”
    “没关系”莫雨桐正想安慰陪嫁丫鬟几句,却被葛翊抱离混乱的庭园。
    回到房间,两人坐在床缘,葛翊拉起她的衣袖,细心地涂抹药膏,然后用白布包扎,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脸色阴沉得吓人。
    “你在生谁的气?我吗?”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约略能够了解他了。可她是可怜的受害者啊!还要生她的气未免太没天理了。
    结果他冷哼一声,眼睛瞧也没向她瞧上一眼。
    “我究竟哪儿得罪你了?人家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又不是我的错。”她委屈地嘟起唇,不安慰几句也就罢了,还要给她摆这种脸色。
    “你倒是很豪气,敢代替别人当人质。李强敢出手,九成九也是你指使的,是不?”他冷冽的语气让房内瞬间天寒地冻。
    莫雨桐眨巴着无辜的水眸,嘟嚷着道:“我也不是故意逞英雄,但孩子可怜地叫着婶婶,若换了你,能见死不救吗?”
    “若你估量错误,让人给杀了呢?”葛翊捏起她的下巴,气熬了她的胆大妄为。
    面对他难得的怒气,莫雨桐反而绽露甜笑。原来他生气是因为这个。“不会的,我有把握,况且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她抓着他的手,心头甜丝丝的,全因他的在意。这份雀跃而难言的滋味是如此陌生,却又那般自然。
    好端端?这点有待商榷。对于她见血的震撼与心疼实在太过强烈,如果他不是心血来潮,提早返家,谁知道她还要受多少伤?万一真让人给掳了去想到这些,他简直想日夜将她绑在身边才能安心。
    莫雨桐见他脸色阴睛不定,久久不发一语,想他还在气,只有讨好地笑道:“好啦!是我错了,我跟你赔不是啦!别板着脸嘛,怪吓人的!”
    葛翊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哼道:“吓人?你会怕才有鬼!”
    见他脸上寒冰稍融,莫雨桐忍不住噗一笑。“谁说我不怕?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毛虫和葛君谦。”
    葛翊被她逗笑了出来,莫雨桐的笑语嫣容是如此动人心魄,葛翊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中。
    乍然红透的俏脸微羞地垂下,却没半分怒气,她只觉心头狂跳,却没半分如新婚之夜般想抗拒的念头,在他凝视下、在他怀中,她的脑袋再也无法思考。
    这神态让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火热,俯下头,急切地寻着她柔软红艳的唇,想要她的人,更想要她的心。
    她的心儿怦怦狂跳,击鼓般迫着耳膜,四唇相贴时,晕眩吞噬了她的神智,只觉自己似乎盼了他好久好久,只是她从不肯面对日日盼着见他的渴望。
    掠夺她唇舌的吻一如他的霸道与温柔,莫雨桐双臂搂住他的肩颈,意乱情迷地主动贴近他,当他喘息着往下探索粉嫩的细颈时,她的身躯有如火烧,却异常地敏感,渐次升高的情欲令她忍不住轻吟
    葛翊轻吮她的圆润耳垂。他要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她
    “翊儿”
    他的舌尖滑过柔嫩颈项。她是他的妻,他要她名实相副地做他的妻子
    “桐丫头——”
    门外熟悉的叫唤声让莫雨桐脑袋清醒了些,满脸羞红地咬着唇推他,想阻止他羞人的亲吻。“葛翊,太君来了唔”双唇再度被封住,莫雨桐差点儿又失去理智,但门外急切的拍门声勾回了她生性的矜持。这男人果然是狂妄反叛,明知门外有人,却理也不理,但她可无法如他这般豪放。
    她羞恼地躲开他的吻,微愠道:“别这样!”
    这坚定、发怒的神态让他找回了理智。他个人强烈地渴望她,却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她的意愿,她的拒绝就如同以往一般,丝毫不因他渐渐无法自拔的迷恋而动摇。
    嘲讽的笑跃上他的唇,他到底哪根筋不对?!
    “葛翊!你这浑小子!敢让老身吃闭门羹。”太君气得猛顿?收龋?獠恍に铮?br />
    葛翊去开了门,莫雨桐独坐床缘,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转变的冷漠神色,不期然被他的神情刺伤,胸口一丝疼痛缓缓泛开,为什么
    “听说我孙媳妇受了伤,不要紧吧?”太君挂着?收冉?矗?狭成闲绰?匦暮徒辜薄?br />
    莫雨桐起身相迎,目光却不自禁地瞟向葛翊,那张俊脸却是淡漠得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太君,我没事。”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微笑,泪水却威胁着要泛流。
    “没事就好,我已经嘱咐翔儿,让他加派人手保护你了。这样的事儿,绝不容许再有下一次。”太君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谢太君关心,还劳烦您特地来看我,雨桐真过意不去。”
    太君锐利的眼睛扫过两人。奇怪,让她在门外等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她想的那回事?“好了,你受伤又受了惊吓,也该好好地休养,老身回去了。”
    莫雨桐扶着她往门口走,始终不发一言的葛翊接过了送客的工作。“我送太君回去。”
    太君白了他一眼。“免了、免了。顾好你的娇妻就好!还有,有些事晚上做才不会让人打扰,浑小子!”
    此话一出,不但莫雨桐双颊如火烧,连葛翊都有些尴尬地俊脸微红。
    老不正经的!连孙子、孙媳妇也调侃。葛翊在心底暗骂道。
    “大哥在哪儿?”送太君到了门口,葛翊随口问道,手仍扶着老祖母。
    “在大厅跟护卫们研议对策呢!”葛蔷受的惊吓不小,该带去收收惊才好。
    “那我也去参点意见。”祖孙俩的语音渐渐消失在门外。
    这男人忽睛忽雨地究竟在想些什么?莫雨桐眨去眼中的泪。难道说,方才的温柔只是一时的冲动?其实他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有喜欢过她,而她却爱上他了
    爱上自己的丈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只觉得好苦
    草场上,一个挺拔的身影将一套平平无奇的五行拳打得虎虎生风、潇洒俐落。
    可梅远远地在一旁伺候着,如痴如醉的眼神紧紧追随他。很少瞧见姑爷练功,自两天前有贼人闯入的事件之后,姑爷待在府中的时间多了许多,但陪着小姐的时间却更少。
    当葛翊收回最后一招,可梅赶紧递上茶水。
    “你怎地不服侍你家小姐?”他淡漠地接过她的好意。
    “小姐在帮大夫人刺绣,不爱人吵,更何况有李护卫保护着她,不需要可梅伺候了。”
    葛翊闻言剑眉微蹙。“手还伤着,怎地还要替人刺绣?”
    “小姐说不找些事情做,便会胡思乱想。可梅瞧小姐似乎心事重重的,”可梅矫憨地笑道。“那模样可真像为情所苦的女人呢!以前在莫家有个叫小小的丫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时,也是这个模样。”她故作纯真。李护卫爱上小姐之事显而易见,正好让姑爷去误会。相较于小姐的薄情,他才会发现她的痴心,更甚者她才有机会抚慰他的心呵!
    唯有利用这对夫妻间的矛盾,她才有可乘之机。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幽魅的眼瞳转深。她爱上了谁?!
    “她人呢?”
    “在院子里,小姐说要花香相伴刺绣花。”
    带着满怀的醋怒,葛翊快步往院子而去。明明不想和她生命相系,然而她的事却总教他挂怀,理智与心情总因她而陷入矛盾,而她心之所中意究是何人,这事该死的重要!
    可来到庭院外,瞧见静雅刺绣的她,他却反而收住了脚步,只是远远地凝视,幽瞳中的矛盾再度浮现。
    “呀!”雪白的指尖缓缓凝结血滴,莫雨桐将刺痛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上次刺绣扎手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只怪她心不在焉地,而始作俑者正是脑海中盘旋不去的人影。
    “夫人!您没事吧?”李强立刻紧张地探问。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每一根最细微的神经。
    “我没事。”莫雨桐笑了笑,低头继续刺绣。
    “夫夫人,您的手伤还未痊愈,不如休息几日再刺绣吧!”他的声音紧张得发抖。那日之后,莫雨桐在他心目中成了天神般的人物。这样胆识过人、冷静沉着的女子,生得又是这般艳冠群芳,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不为之心动?
    “无妨的,你可别像可梅那样叨念不休。”她轻笑道。“李护卫,你就放松点儿,自从那天之后,你就时时刻刻如临大敌、提心吊胆的,这般长此以往,早晚会疯的。”
    “不保护夫人是属下的荣荣幸”夫人竟会关心他,这可是作梦吗?
    莫雨桐笑容一敛,幽幽地叹口气,那缠人的身影又跃入心坎。听说他人在府中,却总是不见踪影,一迳将看护之责交予旁人。他因那日一时冲动吻了她而懊恼吗?之后他便避不见面、相应不理,却教她独自伤怀。
    “李护卫,我”莫雨桐说了一半,却又咬着唇,感到有些儿难以启齿。
    “夫人有何吩咐,请但说无妨。”
    “我不懂男人,你说,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求助的汪汪水眸凝着他,想起葛翊说过只有男人才能了解男人,她接触过的男子又有很得很,若想了解他的想法,不求助于男人,又该向谁求教?
    “这”李强胸口怦怦狂跳,夫人为何会问他这样的问题?难道她“像夫人这样的女子,正是男人梦寐以求。”他发着抖,声音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终于告白完毕。
    莫雨桐笑了起来,娇颜如春花绽放。“瞧你一脸老实,倒会哄女孩子开心。”
    这一笑,笑得李强三魂七魄全出窍,晕陶陶地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娘子!”
    莫雨桐迅速转首望去,心儿怦怦跳了起来,但那黑了一脸的阴沈不悦,却浇灭了她满腔的欢喜,她咬着唇偏过头去,也来个相应不理。什么意思嘛!
    葛翊挥退李强,胸口翻腾着莫名的妒火,焚烈地烧炙着他的心。这女人竟敢在他的家中与其他男人调笑。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葛翊几乎可以肯定,可梅口中说的男人就是李强。混帐!她以为她有这资格吗?李强爱上她,他完全可以理解。但她竟会爱上李强原来,她喜欢的是这种忠厚老实型的男人
    “我不干涉你的事,但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冰冷讥侃的话语飞刺向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愕然转身质问,却不期然地被他那冷绝的神情刺伤。
    “意思就是要你凡事检点些,就算再不情愿,你毕竟是葛家的媳妇!”竟然问李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
    他竟然在指控她不守妇道?!莫雨桐捂唇轻泣,旋即站起身,掩面狂奔。他究竟想伤害她到什么地步?为何要将她说得如此不堪?她再也不想看他的冷酷无情,但三寸金莲承受不起她过大的动作,一个踉跄,她整个人往前仆倒,却在着地而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
    “放开我!我是不检点的女人,你理我作什么?放手!”莫雨桐愤然拍打着他,泪水潸然滚落。
    生死一线时,她没哭。一直以来她总是勇敢地与命运抗衡,她的坚强与傲然,足以折服一干男子;但此时却叫他三两句话弄哭了。葛翊强忍着心头的复杂情绪,任由她捶打,搂着她不放手。
    “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一天到晚在外风流的是你!你凭什么指责我不守妇道?”她边骂边捶打,愈想愈不甘心。
    她的拳头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但她这没完没了的发泄,却崩裂了手臂上的伤口,缠绕的白布染上血丝。葛翊眉一皱,钳住了她的双臂,制止她继续蠢动。“够了!”
    莫雨桐撇过头不瞧他,抿着唇默默流泪。
    “伤口都裂开了,你不疼吗?”他慢慢地解开她包裹着手臂的白布,恨自己的心疼怜惜。对一个不爱他、厌恶他碰触的女人这般关心,何必?
    她不说话,还是不看他。
    “后天,我要离开了。”他淡淡地告知她这讯息。
    流着泪的水眸条地看向那张俊魅的冷脸,恐慌由心口蔓延而上,使她的唇不自禁地颤抖,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令她不知所措。这么快,他就要讨回她欠他的债?如果这个家里没有他那她还期盼什么而活?
    这惊惧的神色是否表示舍不得?葛翊扬起自嘲的冷笑,该死地期盼起她会想念他。
    “有重要的事须下江南,最快怕也要半个月才能返回。”他淡淡地解释缘由,即便她不关心。
    “半个月?”她呆愣地重复。不是三年五载的吗?
    “沈贵庆的事,等我回来再处理,这段时间你出入自须格外小心注意,府中的护卫也会日夜轮流看守着,你毋须担心。”他擦拭着玉臂上的血迹,需再涂点儿药才行。
    乍然的放松令她整个人无力。“你真的半个月就会回来?”
    “或许一个月,或许一个半月,我也说不准。”想起李强要守卫她,葛翊就不由得皱眉,但又不能不倚重他的武功,这女人总叫他左右为难。
    “你在外边有很多事情忙吗?”难道他天天往外跑并非为了玩乐?
    “我的事你少过问。”葛翊冷冷道。拉着她就要回房敷药,走了几步,却不禁为她走不快的步伐皱眉,干脆一把抱起她,就算她要抗议也由她去了。
    但她并未抗议,只是默默地接受,她知道自己的确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
    他是开始厌恶她这个处处惹麻烦,又与他不相干的女人了吧?!说到底,她始终不是他心甘情愿娶来的妻子,却要他费神保护,他早厌烦了吧
    栈道上七零八落的空车旁横竖躺着二十余名凶猛大汉,他们虽然极力想克制疼痛的呻吟,但身上多处的伤口却挫折了他们的英雄气概。
    “老大,茶茶叶被劫了,怎么办?”
    残破的语音随着尘沙卷起无措的意绪,飘送过丘陵溪河,最终消逝在苍茫暮色中。
    而此同时,劫镖的一群土匪正在遥远的村落中热闹举行庆功宴。
    “咱们这笔买卖可真他妈的容易啊!”席间,大笑声呼应着觥筹交错的声音,十几名豪气干云、熊腰虎背的大汉举杯畅饮。想起下午的大获全胜,个个是志得意满。
    “别得意得太早,离京城还有一大段路呢!”人群中一个冷静的声音悠悠地提醒,正是“抗天寨”的蒙古大夫呃,是隋神医。每一次的远途任务总有他随行“抗天寨”折损不起任何一个兄弟,有他在,总能让受伤的兄弟将损伤减到最低。
    “唉呀,老大不是说过啥今朝有酒就要醉吗?喝啦、喝啦!”
    “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白痴。”
    对于隋神医的讥刺,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莽大汉倒是心胸宽大地不予计较,不然下回他“老人家”还不知要用啥鬼药给他们吃了。
    说隋神医是老人家一点也不为过,他白须、白眉、白发,削瘦的身形微?,可那张娃娃脸配上光滑的皮肤真可说是返老还童,让人打心眼里佩服他的保养有方。偏这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一点儿也不宽大为怀,一天到晚老爱为了芝麻小事跟晚辈计较,标准的“为老不尊”
    “神医呀!您老人家也多喝几杯嘛!难得老顾客大手笔请客,这儿有鸡、有鱼、有肉还有酒,等回到山上怕只有青菜豆腐可吃了。”
    “你们打的主意我还会不知道?”隋神医冷哼。“想把我给灌醉,好不需喝我辛苦熬煮的醒酒药,门儿都没有!”
    诡计当场被戳穿,众人也只有嘿嘿苦笑。醉了昏死多爽快,偏老家伙次次为了安全理由硬要他们醒。痛苦啊!美酒喝起来都没味了。
    “对了!老大呢?”终于有人想起?]抗天。
    “跟神秘老主顾研商大计去了,也不知有啥好谈的,连饭都不吃。”
    “你们这些笨脑筋自然不知道有啥好商量的了。真以为运赃物回京这般容易吗?”隋神医凉凉的讥刺又响起,众人习以为常,也都不以为意了,谁叫人家的脑筋就是比较聪明呢?有人运筹规划得好好的,何必他们瞎操心?
    “来来来,喝酒,小宝,咱们较一杯!”
    酒酣耳热的饭厅外,幽暗阴森的林间飘荡着低沉的男音,朦胧月色映照着男子诡魅的头巾,他的面容被黑布遮盖,只剩两簇幽深星亮的眸子,点亮?黑的夜色。而另一个则是满脸虬髯,真实面貌一样被遮掩殆尽。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是何意思?”大胡子上方两道清朗星眸迸射火花,眉峰打了结,瞪着跨坐在骏马上的挺拔男子,这家伙成亲后就养成了不负责任的坏习惯。
    “意思就是我走我的,你们走你们的。”葛翊道,淡漠的语调伴着凉风缭绕。
    虽然葛翊绝少现身,但总在一旁掩护,所有路线、驿站甚至服装行囊全由他一手打点,两人合作的默契已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现在他居然想偷跑?!
    “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了不起理由要先离开?”?]抗天冷哼,把那价值几万两的茶叶交给他一个人负责,也不想想那群保镳可是土匪假扮的,他这二庄主倒真放得下心。
    “这是路线图,照着走保证你到得了京城。”
    黑夜中,月光反射出一张图纸,稳稳地朝他飘去,?]抗天下意识一把抄住。
    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意志坚决,?]抗天忍不住皱眉。“你就不担心咱们中途出了意外,茶叶又叫人给劫了?”
    “出了事就将货毁了,只要甭便宜了别人就行“诚意庄”不差这点东西。”
    “这点东西”可是几万两的货啊!“抗天寨”虽然不是多清苦的土匪窝,但对每分每毫所拥有的物品可都是相当地珍惜,瞧这纨?鲎铀档煤敛恍奶邸?br />
    ?]抗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怀疑,开口问道:“老二,你巴巴地赶回去,该不会又是为了你那娇滴滴的小妻子吧?”
    “老三,你这愈来愈女人的性格,实在有辱那把粗猴的大胡子。”头巾下,冰冷的语调迸射出警告。
    ?]抗天没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怎好阻止痴情种子的千里护花行呢?”?]抗天眨眨眼笑道。如果冉老大在这儿,一定会对他持虎须的挑衅行径大摇其头,问题是,他宁愿鼻青脸肿也不愿放弃这难得能调侃葛翊的机会。
    两人相交多年,他太清楚葛翊的想法,只因自己也是打算着终生不娶之人,不过他的理由与葛翊不尽相同,如今却见拜把兄弟英雄难过美人关,陷入了情网,尽管难以置信,却总是忍不住取笑。
    折扇全然张开,快速旋转狂飙向?]抗天,卷起了一股劲风。而?]抗天自然早有准备,倾长的身形立刻飘然后跃,避开了葛翊折扇的袭击。
    葛翊自马上跃起,在空中抓回了扇子。这讨厌的家伙竟然会是个的拜把兄弟?!当初一定是他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大错!
    他一拳袭向?]抗天左眼,发泄胸口的闷气。
    “来得好!”?]抗天豪气上涌,这次的任务太容易完成了,害他全身旺盛的精力没地方发泄,正好藉此活动活动筋骨。
    葛翊凌厉的攻势一招招攻向他。半个月来,莫雨桐娇柔的身影日日夜夜缠着他,总在不期然的时候擅自钻进他心底。分不清是担心还是想念,想着她在失眠的夜为他等门,还有他离京前她委屈流泪的水眸该死!说不定她早已向李强寻求安慰!这种种想法都令他焦躁难安。
    瞬间交手十余招,两人身手旗鼓相当,招式如大江奔流般源源不绝,月色下,掌影翻飞,忽然“砰”地对了一掌,各自跃开。
    “打够、说够了没?我没时间跟你穷耗。”葛翊语调冷淡,剧烈的打斗后,呼吸却丝毫不乱。
    ?]抗天不禁好笑地摇头。“想走就快走吧!货我自会顺顺利利地运回去。”取笑归取笑,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那莫才女可真不简单,偏偏葛翊死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葛翊跃上骏马立即策马而去,轻风送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莫才女究竟是如何将名妓琴惜都摸不着心的男人给钓上钓的?]抗天禁不住好奇了起来。
    庭院深深,大宅院落内跳跃着清越的笛声。小女孩吹毕一曲简单的调子后,莫雨桐绽放浅笑,娇颜略显憔悴,却依然清丽动人。
    “蔷儿学得虞快。”莫雨桐赞道。
    自从她救了他们兄妹之后,跟这两个孩子亲近许多,孩子的娘请求她教导他们读书写字,但他们似乎对吹笛子比较有兴趋,她只好拿教吹笛来哄骗他们读书。
    “婶婶,那我呢?”葛顺指着自己问。
    “自然也吹得很好啦!你们兄妹都一样聪明,若诗经也能背得这样快就好啦!”莫雨桐捏捏他的脸蛋,叫十来岁的男孩红了脸。
    “弟妹对孩子可真有办法,哄得两个小鬼头服服贴贴的。”女子高扬的音调透着调侃与敌意。只见葛翊的三夫人款步而来,细心打点的明艳脸上有着一双妖媚的凤眼,她款摆的步伐则有种荡惑人心的韵律。
    “姨娘。”两个童稚的声音不情不愿地低唤,娘和婶婶都说小孩子要有礼貌。
    “可梅,快给三嫂倒杯茶来。”莫雨桐清澈水眸弯起和煦笑容。“三嫂怎地有空来?”
    “怎么?大姊能找你刺绣,二姊可以找你带孩子,我来找你聊聊就不成吗?”在这清丽出尘的才女面前,她总觉得对方是瞧不起她的。
    “怎会?雨桐欢迎至极,正巧今儿可梅做了些核桃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三夫人用丝巾轻拭额上细汗,每个字句都软嗲嗲地拖长。“不用了,那两个老女人全都看我不顺眼,你跟她们那般要好,何必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
    “婶婶才不会装模作样!”葛蔷忍不住伸张正义,却接收到莫雨桐轻责的眸光,只好嘟起了唇道歉。“对不起。”小孩子应该要有礼貌。
    三夫人轻哼,这泼辣的小丫头竟然这么听莫雨桐的话。“我瞧弟妹你这般疼爱孩子,不如趁早自己生一个,小叔说不定会改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习性。”
    自己生这话触痛了她的伤。
    三夫人柳眉一挑,见莫雨桐竟然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明摆着是在忍让她,这比回嘴、反驳更教她生气,忍下胸口的无名火,她反而媚笑起来,继续说道:“还是你太端庄正经了?男人啊,可是很重视床第之乐的,改明儿让三嫂教你几招,包准小叔更疼你。”
    莫雨桐哪曾听过这样低俗露骨的话儿,俏脸立沈。
    “三夫人请用茶。”可梅递上茶碗,瞧了愠怒的小姐一眼。这三夫人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也难怪甚少生气的小姐会沉着一张脸。
    “三嫂,孩子面前还是注意措词的好。”
    “唉呀!奴家我可没念过书,真抱歉,我不知道跟才女说话须得注意措词,回去我可得叫老爷教教我了。”她虚假地媚笑。“听闻小叔远行,弟妹你茶饭不思、夜不成眠,今日一看眼下果然有了黑影,弟妹可得多保重玉体啊!”那暧昧的笑容好似在说她没丈夫不行,气得她俏脸煞白。难怪两个嫂嫂提起她都有不少微词。
    “小姐与姑爷鹣鲽情深,自然担心姑爷只身在外的安危了。”可梅适时地替莫雨桐解了围。她虽嫉妒小姐,却也容不得别人骑到她头上来。但此举却遭来三夫人一记白眼。
    “叫娘子担心,为夫可罪孽深重了。”淡淡的笑语转过回廊,俊挺的身影跨入拱门,葛翊邪魅冰冷的眸光凝了上门耀武扬威的小妾一眼,后者的媚态立即冰冻僵硬。
    乍见他,莫雨桐的呼吸为之一窒,水眸不觉泛起晶莹泪光。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就这么突然地闯进她毫无防备的心,当他踩着一贯潇洒淡然的步伐走近时,她情不自禁地投入他怀中,双臂搂紧了他以确定他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都半个多月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思念的泪水滚落,她的心一直起伏不定,猜测和担忧将她折磨得身心俱疲,此刻见到他,早已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葛翊低下头,娇妻馨馥的发香萦绕鼻尖,满足温柔的笑容凝在俊帅幽魅的唇畔,其他人的存在立刻被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府后,葛翊自然必须去跟太君请安,却被迫陪着她下棋,他手中拈着棋子,思绪却不由得飞向了娇妻。女人可真是千变万化、莫名其妙的动物。
    久别乍然重逢,她忘形地投入他怀中,然而,当感动失控的一刻过后,莫雨桐立即羞红着脸推开他,然后板着张俏脸对他,拉了两个孩子去书房练字。而他只好遵照娇妻懿旨,上太君这儿聆听教诲。
    临去前,他忍不住远远地站在书房外听着一大两小的对话,苦练武功多年自然造就了他的绝佳听力。莫雨桐娇柔的嗓音清新悦耳,就如她悠扬的笛音般。
    只听书房内的三个人讨论起名字来。
    葛蔷道:“娘说我出生的时候脸红红地像蔷薇一般,所以取名为葛蔷。婶婶,您说好不好听?”好听与否,仿佛只有莫雨桐说了才算。
    “嗯,很好听。那顺儿的名字肯定是爹娘希望你日后孝顺双亲、和顺恭谦,是以起了这名儿,是吗?”她浅笑低语。
    “婶婶,你好厉害,娘告诉过你吗?”小男孩扬高万分惊奇的声音。“婶婶,那您的名字又是如何来的?”
    “唔,我娘说我是在雨打梧桐时落地,便给我起了这名字。”
    雨打梧桐吗?果然人如其名、诗情画意。葛翊食中两指夹着白子,对着棋盘,却想着不久前在书房外聆听到的新发现,一时出了神。
    “浑小子!考虑这大半天的,你究竟下是不下?”太君躁怒的不耐语气将他拉回了现实。她?收纫欢伲?缸判牟辉谘傻乃镒拥溃骸澳惚鹋巫磐┭就防锤?憬馕В?退闼?戳耍你泊鹩a税镂也话锬恪!?br />
    葛翊没答话,幽眸一转,漫不经心地按落白子,投下一记炸弹。
    太君被杀得手足无措,灰白的眉峰蹙起,专注瞧着盘中黑白两军逆转的情势。
    黑白小卒子各五名投入盘中战局后,黑子已呈颓势,葛翊下手毫不留情,落了一颗白子后,将七名黑子俘掳而去,太君见状忍不住骂道:“浑小子!你懂不懂得敬老尊贤?!”
    一抹幽微的淡笑在他唇畔勾起,低缓的语调悠悠道:“战场无父子,太君还是早早弃子投降吧!”
    可恶!这小子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该不会以前都是在让她吧?太君锐利的眼扫过他,敢情是急着回去见娇妻?哼!慢慢等吧!
    太君振作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黑军要战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葛翊踏着月色返回居所。跟太君一番激战,直到夜深才终于得以脱身。
    他幽魅的身影悄没声息地进了房,只见莫雨桐曲肘撑颊坐在案前,摇晃的烛影映着美人粉雕玉琢的容颜,房间里弥漫着她沐浴后的馨香。临睡前她已解去罗衫,此刻仅剩薄纱蔽体,轻掩着曼妙的曲线,在这静谧的夜里,诱人地撩动他情躁不安的心。
    书卷倒卧纤指畔,莫雨桐倦睡的娇颜祥和而甜美。夜凉如水,轻衫下,她柔细的双肩微颤着,似乎抵受不住夜里透凉的空气。葛翊轻轻抱起她,心中叹息,她今夜睡得太早了。或许他离开这半月余,她夜夜失眠吧!否则,眼下黑影又怎会深染?
    “嗯”佳人因身躯迁徙而惊醒,眼眸微张瞧了他一眼,低喃道:“你回来了”说完螓首靠进他胸膛,再度沉入梦乡。
    葛翊脸上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她人就在咫尺,但分隔多日的相思竟也不得稍解,只因连话也说不到两句。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心念一动,忆起李强,手指不自觉解开她腰间衣带,将轻衫旁卸,露出粉臂,上面一点殷红的标记,竟令他松了口气。
    他究竟在干什么?闷闷地为她掩上丝被,他皱着眉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难道他以为离开半月余,他俩之间便能有所不同吗?再瞧了沉睡的美娇娘一眼,不觉好笑摇头。自己待她如此尚不能得她青睐,以她的性情又怎可能委身他人?自己的怀疑未免显得可笑。他吹熄烛火钻进被褥中,禁不住她身上的馨香诱引,伸手将那温软曼妙的胭体搂进怀中。
    沉睡的美人自动将玲珑有致的娇躯贴近他,酥胸随着细微的呼吸起伏,每一下都牵动他敏锐的神经,使他几乎呻吟。他强压下心头的火热,大手忍住抚摸她柔丝般细嫩肌肤的冲动,闭上眼等待周公相邀。
    该死!他不该抱她的!今夜无法像以往难眠的夜一般,成功克制下体内的欲念。他霍然睁开眼,眼瞳内燃烧着明亮炽热的火花,身体的渴望是如此强烈,教他如何成眠?
    淡白的月光掩映着窗棂,投射出深浅不一的阴影。黑暗中,莫雨桐柳眉如画、红唇诱人,尽管光线微弱,触目所及仍是美不胜收。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前,薄俊的唇已然印上她的,火热地探入她的温热芬芳,手指垃开阻挠的薄纱,沿着光裸细致的背脊下滑,盘旋在丰润柔腻的俏臀。
    她好香、好软,细嫩的触感远超过他的想像。这副身子,本应在新婚之夜属于他
    “唔”沉睡的人儿被火热的抚触干扰,正与清醒拉锯。半月来,她身心备受煎熬,形成了此刻浓烈、深沉的疲惫睡意,好不容易能够沉睡,眼皮沉重得像有千斤重。
    葛翊停下动作,剧烈喘息,紧盯着被他轻压在身下的妻子。她快醒了?那美丽的眼眸是否会因他出尔反尔的侵犯而透露愠怒?是否仍会一如往常愤然地推拒他?不,若她真的醒来,他只怕会不顾一切地强占她本应属于他的身子,不理她委屈落泪、不顾她抵死抗拒。他的骄傲令他守诺至今,绝对禁不起她控诉的泪眼所给予的打击一咬牙,他抽身站在床沿,抓起衣衫,转身飙出房门,离开满室专属于她的馨打击。
    一咬牙,他抽身站在床沿,抓起衣衫,转身飙出房门,离开满室专属于她的馨香。
    草场土、月色下,一式式拳武腿功狂扫落叶,他发泄过盛的精力,直到身躯疲惫不堪,然后跃上了梢顶树屋,幽眸静静地凝着不知名的彼方,直到东方初白、曙光乍现。
    广阔的大地金光闪闪,晨鸟唱鸣悠扬于耳,这世间想必处处生机吧他的胸怀豁然开朗,一个重大的决定,在这样的清晨,稳定了他矛盾、躁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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