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轮个四季,便该换新的了。
    而这些话,钟芫永远只会装在心里。
    她歪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如今的箫怀执已不似之前那般虚弱可欺,看来这些日子他过的还不错。
    按理说,前太子重归朝堂,总要与那好皇兄虚与委蛇你来我往一番,可他居然跑来了边塞。
    她若是箫成玉,便在半路设下埋伏,只要将他杀了,便能永绝后患。介时就是有人怀疑,她也可以直接将罪过推到叛军头上,到时再诏令天下讨伐一番,岂不是名利双收。
    箫怀执还在等钟芫回答,可他偏过头,却见她满脸的若有所思。
    “为何如此眼神……”
    箫怀执微微拧眉,“难道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钟芫闻言却摇了摇头,她眯起眼眸淡笑着。
    “我只是有些奇怪,明明殿下之前对阿芫百般不满,为何如今却突然改变了心意。”
    女子的容貌算不上惊艳,偏是那看着舒雅温柔的眸子,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压力。
    箫怀执被问得微怔,他支吾着瞟了眼钟芫,然后又垂首盯向画舫的一角。
    “我几时说过那种话……”
    男人声音有些沉闷。
    “我若是真的怨你,如何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你相处那般久,再说……我当初让你离开我,也不是为了你好……”
    自记事起,箫怀执便被当做储君养着,母后虽然严厉,但对他却还算宽容,后来他顺理成章成了东宫太子,更是众望所归的未来储君。他从不需要与人多说什么,无论宫人还是朝臣,他们只会主动揣摩他的心思。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很少会顾及他的感受。
    箫怀执想着又看向钟芫。
    曾经他对她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救于危难的感激,亦有□□欺辱的厌恶,可后来这些都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变成令他自己也难以明说感情。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就这样和她在宫里待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后来钟芫却消失了。
    其实箫怀执的性子从来都是淡漠的,无论是皇位亦或尊荣他都从未没有什么执念,更从未想过自己会心悦谁,但是在钟芫失去消息后,他却有点后悔。
    若是那日他和她在一起走就好了。
    “你还没有说愿不愿意嫁与我……”
    男人在提醒钟芫,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她也应该给他一个答案。
    画舫顺江而下,男人的声音略显低浅,混杂在江水拍打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钟芫有些按了按眉心,此时的她稍稍有些疲乏,晕船的感觉越发的厉害,而箫怀执却还在与她僵持着。
    “殿下,之前我就说过,皇宫也好魏都也好,我都不会回去,殿下是天之骄子,未来前途广阔,若是娶一个宫婢为妻只会惹来非议,况且……”
    “——那我们一起离开?”
    男人的声音顺着江上微风飘入耳中,钟芫的话尚未说完却突然停住,她猛地转头看向箫怀执,男人神情依旧淡雅,只是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期盼。
    “殿下莫不是在说笑?”
    箫怀执闻言却突然突然凑近了几分,他抬手指了指江岸。
    “其实这次来朔北,我身边一直跟了不少皇兄的人,而现在,这条船上除了你我就只有船夫,那船夫是霖殊亲信可以信任,所以此刻便是最好的机会,只要阿芫愿意,我们即刻趁江而下然后弃船而去……”
    “以后我们便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做一对寻常的夫妻。”
    男人的话几乎几乎就是钟芫的愿景,但是她依旧困惑。
    “殿下的意思,是要随我一起当个普通百姓?”
    箫怀执还是第一次见钟芫露出这般错愕表情,他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男人点了点头,回了声“是”。
    按理说箫怀执此刻所言正是钟芫一直的期许,但是此刻她又觉得荒唐。
    “那殿下当初又为何选择回去?”
    她已经将他送出了宫外,如果他等着,她一定会回去找他,但是他明明已经选择了逃走。
    “因为那时时局混乱,需要一个人出来稳定军心。”
    箫怀执说着抬手撩开女子垂落的发丝,男人轻垂着眼眸,那双明明像极了箫成玉,可露出神态又那般不同。
    若两人都是月,那定是一人在云间,一人在深渊。
    “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就像你说的,箫成玉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而我呢,也不想在京中当个被监视看管的王族,所以,不如阿芫带我一起走。”
    “其实我这次来塞北本就是想趁着机会去淮安寻你,没想到刚到这里我们便遇上了,说不定这世上真的有命中注定。”
    注定他遇上她,注定她遇上他。
    男人说着,眼眸也微微眯起,钟芫看着他藏在眸中的熠熠星辉,居然也有几分鬼迷心窍。
    她点了头。
    “若是如此,那我们便一起走。”
    她早就厌透了那个对谁都要卑躬屈膝的宫婢身份,也不愿在宫里当箫成玉的某一个女人,本来她已放弃了箫怀执,但是现在他主动回来了,那便是最好不过。
    没有枉费她之前付出那么多的心思。
    钟芫索性顺遂着靠在男人的肩膀,从方才开始她便很不舒服,现下倒是可以休息一会。
    她敏锐的感觉男人的身体微微僵硬,不过却也没有让她挪动的意思。
    画舫上的铜炉上还烧着炭火,火上煮着一壶上好的花雕酒,此刻壶盖微敞,浓烈的香味溢满了江面。
    男人垂眸看着女子略显苍白的面容,那双清雅毓秀的眸子里却带着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幽深。
    “阿芫,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说着箫怀执抬起两指停在钟芫的额上试温,钟芫阖目倚靠着男人的肩头,她抬手抚开额间的手,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突然有些困倦……”
    女子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箫怀执拢起外袍将女子完全裹住,然后便这样坐着望向漆黑无边的江面。
    男人神情舒雅悠然,看起来好像没有一丝的烦恼忧虑,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箫怀执侧头看了眼,未等来人询问,便先一步点了点头。
    船夫了然,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回了去。
    钟芫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会,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靠在箫怀执的怀中睡了一夜。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而她仍然是入睡前的那个姿势,只是身上盖了件厚实的披风,腰间还搭着男人的手臂。
    而箫怀执似乎也如昨晚一般盘膝坐着,只是脑袋低垂双眸紧闭,似是还在熟睡。
    钟芫稍微动了动,便听到男人低低的呼痛声。
    其实箫怀执这一夜都没睡,只是临天亮的时候实在没有忍住才阖目休息一会,但因为这种姿势呆了一晚上,此时他半个身子都是僵麻的,钟芫一动,他便再忍不住呻/吟出声。
    此时画舫停在一处岸边,河道比较昨晚似乎窄了许多,看起来此处应该已经不是朔江主道。
    “这是哪里,你怎么了?”
    钟芫起身后,正要扶一下箫怀执,却见他苦着脸抬手推拒。
    “此处是朔州与明州的交界,我……我想着这个时节明州风景最好,便想带你先来这里……”
    男人说的艰难,钟芫看他这般痛苦,迟疑了稍许。
    “殿下真的不要紧吗?”
    箫怀执闻言苦笑了下,他很要紧,半个身子都麻的厉害,但他也不愿在钟芫面前露出之前那般孱弱模样,便继续硬撑着道。
    “阿芫若是着急可以先去岸边等我,我一会就好。”
    钟芫垂首瞧着箫怀执,她自然看出他是一个姿势久了身子发麻,只是见他硬撑又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难受便直说,从前在宫里时,殿下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作者有话说:
    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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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成全◎
    箫怀执听着钟芫暧昧的轻笑, 脸上不禁热了热。
    “你……也不知个羞……”
    男人忍痛的模样看着是有几分可怜, 钟芫瞧了一会,然后好心的帮他揉按了几下。
    方被她救下的那会,箫怀执虚弱的紧,身上还尽是伤口和血污, 她那居所也没有什么可以帮衬的人, 便只能亲自帮他清洗换药。
    倒确实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只是后来随着他逐渐恢复, 便开始抗拒起来。
    想起箫怀执在男女之事上的执拗,钟芫的目光却开始意味深长起来。
    莫非……他们堂堂东宫太子, 南魏朝的二殿下……
    “你为何又这般笑?”
    钟芫的思绪被打断, 她看着男人略显防备的眼神, 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箫怀执被捏的一痛,整个身子都蜷缩了下。
    男人面色有些发白, 他瞥向身边的女子。
    “你故意的……”
    钟芫依旧笑着, 女子那双眼眸无论何时看去都是带着温柔的。
    “殿下可不要冤枉我,若是不用些力气, 这一时半会的殿下如何恢复,再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可还是要私、奔、的……”
    女子说着, 唇角微微扬起,箫怀执看那笑容便愈发警惕,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拒绝,便已痛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提前上岸的船夫刚刚备好了马车,正准备来通报二人, 可刚靠近便听到一阵压抑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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