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出了院子,就看到李钊正等在门外,见她出来,急忙问道:“阿昭,父亲找你何事?”
    “没什么!”德昭不愿意兄长知晓此事后再与父亲起争端,左右自己并没有答应他,若是父亲息了这意,就当做没发生过就好了。
    李钊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看妹妹不在意的样子也就没再追问。
    齐国公最后还是去了妻子的院子,他想这不过是件小事,打算还是满足两个女儿临行前的心愿。
    匆忙用过晚膳,小花厅里灯火通明,徐夫人带着一干人在灯下整理账本。众人见齐国公进来,纷纷起来行礼退下。
    徐夫人如往常一样只是淡淡打了招呼,就低头看起账本来。
    齐国公见妻子的乌发在灯光下竟然显现出几丝银发,眼角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态,小山样的账本还堆在她面前,想要说的话就停在嘴边。
    徐夫人见丈夫似有话要说,也不催促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丈夫来每次也没什么好事。两人一个有话不好说,一个不愿意说,小厅里出奇地静下来,诡异地很。
    这时,门外红尘禀报道:“夫人,大小姐来拿账本了,要不要大小姐改日来?”
    徐夫人扬声道:“请大小姐进来吧,明日还有别的事情。”转身对齐国公道:“国公爷,阿昭过些时日才去太原跟我们汇合,妾身就想着这边的生意先让她暂管几日,当然妾身也会留人手在这里,不过是让孩子看顾点即可。实在是这次去太原府太匆忙了,有好多事情来不及处置呢。”
    齐国公点头道:“就以夫人之见,夫人行事素来十分妥当。”
    德昭进来的时候,就见双亲俱在,虽有些惊诧,还是先给两人见礼。
    母女两人当下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徐夫人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又叮嘱女儿万万不可凭义气行事,遇事多向老人们请教。
    齐国公见两人一直说个不停,忍不住开口道:“阿昭是不是忘记了找你母亲说宴会的事情了?”
    德昭一愣,没想到父亲还不死心,她苦笑了一声,并不接口。
    徐夫人好奇道:“什么宴会?女儿,你不是明日就要去军中了吗?还要去谁家赴宴?”
    齐国公乘机道:“是这样的,夫人,咱们一家不日就要去太原了,雁门的同僚不少,此时国公府也不好一一告别,不如就办场花宴,让孩子们热闹一下,以后她们之间很难相见了。”
    德昭沉默不语,倒是徐夫人微笑道:“国公爷,您想法是好。不过现在妾身忙地都□□无术了,哪里来得精力办花宴呢?”
    齐国公急忙说道:“要她们小姐妹出面即可,不用劳烦夫人你。”
    徐夫人惊讶道:“国公爷您可说笑了。妾身了解咱们女儿,她哪会结识什么管家小姐?您让阿昭做这事,妾身觉得她宁愿去军中操练兵士。”
    德昭投给母亲一个感激的目光,就沉默不语了。
    齐国公见女儿不开口相帮,迟疑道:“夫人,不是还有珏儿和瑕儿吗?她二人比阿昭更熟识雁门的人。”
    徐夫人听了这话,目光一凝。她不慌不忙地放下账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又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碗,淡淡说道:“国公爷,愿意为您家女儿操劳,妾身钦佩不已。您的爱女之心,妾身就不方便参与了。”
    齐国公哑然道:“这些小事自然还是夫人操持更为妥当,为夫一介男子怎会做这些事?”
    徐夫人放下茶碗,干脆说道:“国公爷,妾身没空。这些产业妾身要一一整理出来个大概,这可关系着几十万军队的供给,国公爷若是觉得此事不重要,妾身就马上停手不干了。”
    齐国公连忙摆手道:“夫人,为夫不是这个意思。您只不过吩咐下去,在府里举办个小小花宴,哪需要您亲自动手?”
    徐夫人微笑说道:“国公爷,妾身手下的人是不少,也很能干,可他们最让妾身放心的一点却是分得清是非。两名出手伤了嫡姐后还能过着大家小姐日子的庶女,是国公爷眼中的宝贝,只不过可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围着她们转。”
    齐国公讷讷道:“夫人,都是孩子不懂事,都过去了的。”
    徐夫人冷笑一声:“若是当初她们算计成了呢?妾身的女儿可就嫁给了一名不入流的混混,或者已经自戕身亡了。不过,”徐夫人优雅地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这两个蠢货以为她们到时还能平安活在世上的话也真是痴人说梦了。”
    齐国公闷声道:“夫人言重了,阿昭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身边吗?”一边暗地里示意长女劝说几句。
    徐夫人看见丈夫的举动,耻笑道:“国公爷果然是不讲记性,妾身可是说过那几人永不能踏进府中一步,国公爷是要本夫人毁诺吗?”
    “夫人实在是言重了。”齐国公有些狼狈道。
    徐夫人提高了声音:“国公爷,还有一句话是本夫人为李家妇这么多年一直牢记的,那就是我李家的家财是供着那些抛身躯热血的好男儿征战沙场的,要是本夫人让两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寻欢作乐地话,本夫人恐怕半夜的时候无数忠魂来敲她们的门。”
    齐国公有些生气道:“夫人,她们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吓着她们。”
    徐夫人呵呵一笑:“国公爷,本夫人不夺您的心头肉。谁不知道你那两个庶女自小没在本夫人身边呆过一日。哼哼,伤了本夫人的女儿还敢过来寻事,这胆子不是一般地大。您那,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吓不倒她们的。”她挥手道:“送客,国公爷慢走。”当先站起来,拉着德昭就出了小厅。
    德昭悄悄说道:“母亲,您真厉害。您说得那些话女儿都想当时拍手叫好了。”
    徐夫人斜睨了她一眼:“那你怎么没拍呢?”德昭嘿嘿地笑着混了过去。
    回了院子里,德昭一个人在小书房里思量了半天,写了几行字交给了沉心:“给将军送去,别叫人看见。”
    第二天,雁门城内到处流传着国公府的两名庶女要在雁门择一良婿的消息,而且隐约提到择中的女婿将会被授以驻守雁门的重任。一时间,城内沸腾了,男儿依靠联姻出头虽然在大家世家里有所不齿,但对大多数人家来讲,这是个不错的路径,何况对方还是齐国公的亲女,既得了媳妇和好名声,自家儿郎还有了前程,不少人家就跃跃欲试。有些人家更甚,还私下问起齐国公嫡长女的亲事,被人打击道:“也不瞧瞧你儿子的货色,还敢肖想嫡女。”
    芳华院里一如既往地还未得知此事,段家却是一片混乱,几房族人拥挤在段老爷的书房里要讨个准信。
    段老爷满腹疑惑,不知道外孙女招婿的消息从何而来,他又不敢上门相问。自从去年鼓动女儿母子几人设法回了雁门后,段家的生意就慢慢开始衰退了。不知为何,段老爷总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蚕食段家的产业,他试着了无数的计策都没能找出幕后之人。到现在,段家的家财已经缩水了三分之一还多。他数次登李家之门求救,奈何对方以名不言正不顺根本没主子出来见他。他想让女儿求齐国公,却被院门外全副武装地甲士直接拦在门外。在得知是开阳公子的手下后,他灰溜溜地回了段家。虽然隐隐约约得知李家二公子与自家的变故脱不了关系,但是段老爷不敢让别人知道,否则段家处境更加不妙。
    段夫人是唯一知晓此事的人,尝试着派人给女儿送信,结果别说回信了,人都是有去无回,根本没有音信。
    段氏族人不明白这些,认定是段老爷早就得了信,却不告诉他们,分明是另有所图。一众人纷纷指责他不顾同族之意,言语中时不时地把自家的儿孙夸地天花乱坠,大有让段老爷夫妇立马挑出一人为外孙女婿之意。
    段老爷面对众人,这时才领悟到自家老母亲当年是如何艰难地保住了自家产业,光这些如狼似虎地的族人就让人焦头烂额了。
    段夫人忙为丈夫解围:“实在是我们也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这毕竟是齐国公府的家事,我们夫妇怎能做主?”
    一名族人满脸堆笑:“大嫂子这话可是自谦了。谁不知红灵侄女所出的三个孩子是认你们为外家?李家的段二夫人在雁门城内可不是空穴来风啊。大嫂子这是显然把我们当外人了,该不会是看不上段家的子孙吧?”
    段夫人又气又急,喝道:“你们可不要信口开河。我家老爷最是明事理,李家的亲事自由国公大人做主,哪有我们置喙之处?各位大伯兄弟要是不满此事,你们只管去国公府问个明白,别堵着我家的门。”
    段老爷也摊手道:“兄弟确实不知此事,我们都是刚才听下人禀报才知晓。”
    另有族人道:“大哥,现在国公府的人并没有人出来阻止此事,想来是千真万确了。难道大哥不希望段家能得此佳妇吗?”
    段老爷苦笑道:“想当然想,但是咱们家得有那个本钱。段家不过是商贾之家,齐国公府怎么会看上我们?”
    那人嘿嘿笑道:“大哥,不是有红灵吗?她可是生母,总归是段家的女儿,她的话总可以有用吧?”
    段老爷愁眉苦脸道:“诸位兄弟别提了,现在国公府忙着搬家,我们都好长时间见不到红灵了。”他使个眼色给段夫人,意思是先打发走他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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