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兄李钧求见齐国公的情景德昭没有亲见,不过北风后来声情并茂地给她讲述了一遍。李钧当日趁着众人在议事完,刚刚出了齐国侯书房之时,突然膝行到齐国公面前请罪,并声泪俱下地诉说了一番思父之情。
    据说新任齐国公那时的脸色简直可以开染料铺了,红、白,最后是黑。他实在没料到庶子会作出这么下作的行径来。
    徐永雷趁机当着众人的面调侃道:“国公爷,您家这三公子还真是教导有方,听得下官眼泪都要出来了。说起来在这上面下官那妹子还真得跟您请教一二,开阳那孩子光知道杀敌为国了,承欢您膝下的机会还真没三公子多啊。”他这一番话听似简单,实则里面透着好几层意思:首要就是告诉众人,你们眼前的这位如此荒唐行事的三公子不是嫡母也就是我妹子教养的,我妹子亲子也就是开阳将军现在可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这种女儿家的姿态他做不来,也不会做,因此跟我妹子无关;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大伙都忙地不可开交的时候,国公府这庶子偏偏过来叙亲情,这样的目光还真不是一般地短浅。
    众人听了他这话更是浮想联翩,众人都知道齐国公的庶子并不如嫡子那般出色。虽说庶长子曾被封为左将军一职,但一无品级,二无称号,如今更是踪迹全无,据说是被齐国公丢到某处守城去了。这三子更是因生母的缘故自小得齐国公宠爱,不过到现在为止军功不见有半分,吃喝玩乐在城内还是数地上的,只不过碍着其父的脸面没有人当面嘲笑罢了。家中有小妾庶子的人则是却露出心知肚明的深情,呵呵,原来国公府里也会上演争宠的好戏啊。
    齐国公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旁悠闲地有些过分的弟弟和一脸恭敬、旁若无物的嫡子,心情着实差到了极点。这个徐永雷逮着机会就嘲笑他,说起来这庶子也是他的外甥,不像照拂李钊般就算了,还往死里损。
    徐永雷若是知晓了齐国公这想法,估计会吐一口鲜血:就您儿子这德性,白送我当儿子都不要,更别提他屡次出手害我的大小外甥女了。
    李罡见众人都戏谑地望着自己,却没有人过来解围,老脸尴尬极了,心腹见状连忙扶起李钧,暗中拖着他来到一边,口中还说道:“三公子的孝心国公爷都醒得,您不是身子不适吗?这跟着的人怎么当差的?您该好好歇息才是。”
    李钧见对方拦阻自己,当下大怒,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滚一边去,你敢管爷?”
    本来已经举步的众人听了这话暗自腹诽:这三公子真是不识好人心,在自家老父和兄长面前还自称爷,真真是一名纨绔无疑。
    齐国公则佯装着听不到庶子的话,脚步不停向前走去,李钊叹了口气,寻了个话题,解了老父的尴尬。
    心腹死死拽住李钧,挨了不少拳脚,见人已经走远,才放开李钧,冷然道:“三公子,在下好心提醒您一句,您此次回来,可是逃兵!按军法是斩首示众。您若是命不想要了,尽管像刚才一样,只往人群多的地方去晃,到时候国公爷都救不得你。”他其实也是在吓唬李钧,齐国公当初只不过是把人丢了过去,又没给李钧上军籍,算不得逃兵,只不过心腹也实在是厌烦了替主子安置这芳华院的一家老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他们。
    李钧眼看着素来对自己恭敬的人掸了掸灰尘扬长而去,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出了国公府便找了几个昔日的狐朋狗友喝酒解闷去了。
    齐国公晚归后倒记起了白天三子的一场闹剧,他思量着确实有好多时日没有去芳华院里留宿了。年前的时日,徐夫人不耐烦丈夫去内院,主动买了两个家境没落的良家女子放在齐国公身边伺候,言及不管生儿还是生女,就抬了做姨娘。无奈齐国公在府中的时日太少,两人现在都没什么消息。这两人是徐夫人刻意挑选出来了,老实本份,娘家也没什么人了,除了老老实实在府中过活外,也不敢起心思。李钊为了防止母亲养虎生患,还暗中派了人在她们身边,生怕母亲吃亏。
    那两个女子见齐国公要去芳华院,有些想拦着,又不敢,她们可是听说那院子里的段姨娘本事大地很,当年差点逼走了当家夫人。
    齐国公进了芳华院的门,就见那母子几人俱都候在那里。段氏眼中含着一泡热泪,酸溜溜道:“国公爷总算记起妾身和孩子们了。”
    齐国公有丝歉然道:“最近事情多,倒是忽略你们了。”段氏待要再抱怨几句,李瑕在身后拽了她的衣襟,示意她见好就收。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齐国侯见女儿和儿子都一脸孺慕地望着自己,连忙说道:“都坐下来说话。”
    段氏一边亲手给齐国公上茶,一边说着恭喜国公爷得到皇上的器重。
    齐国公含笑接了,问了段氏这段时日都忙些什么,又嘱咐不几日就要启程去太原,一应所用之物都要早早收拾妥当了。
    李珏姐妹见齐国公心情正好,互相对望了一眼,乘势提出来,言及就要离开雁门了,想办个小小的宴会跟这里的姐妹告个别。
    齐国公不以为意,挥手让她们自行安排。
    李瑕故意吞吞吐吐道:“女儿怕夫人到时候不喜。”
    齐国公有些奇怪道:“你们办宴会干夫人何事?夫人素来大方地很,不会在意你们这些小事。”
    李瑕小声道:“父亲,女儿是国公府的小姐,这宴会肯定是在国公府中举办更为合适。”说完,一脸忐忑地看着他。
    李罡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响后才问道:“你们想在国公府中设宴?不如换个地方吧?这段时日,府里人多,事情也多。”
    段氏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国公爷,您也知道女儿们都大了,名声可是比她们的性命还贵呢,这小姑娘间不就是争个小小的脸面吗?要是换个地方,多没脸面。您看,珏儿都要走了,这一走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相见,你就成全她们吧。左右不过是花费几两银子,大不了妾身来出。”
    齐国公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看着眼前的几人,起身道:“内院的事情,本公还要与夫人商议一下。你们早些歇息。”
    段氏呆愣地问道:“国公爷不歇在这里吗?”
    齐国公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不了,明儿还得早起,免得误事。”大踏步走了出去。
    段氏“哇”地哭了出来:“这是嫌弃我老了吗?多少日子都不来了,来了还走。”
    李钧一直都默不作声,怕引起齐国公注意责罚他,现在见父亲走了,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生母还喋喋不休,不禁烦躁道:“母亲还是消停些吧!万一父亲折返回来,见您这样更不高兴了。再说了,他不是说了这几日事情多吗?我们院子里的东西都要收拾好才行。”
    齐国公回了外院里默然无语地睡下,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第二天议事时,看到长女也在,猛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另外两女的话,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在众人走了后,单单留下了长女。
    李钊看向妹妹,有些不解父亲的用意。
    德昭示意他先走,心里在想会不会是两个庶妹为那天不能进府的事情告状了。
    齐国侯看了看眼前老神在在的长女,思量着怎么开口合适。
    徳昭低垂着头,也不催他。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齐国公艰难说道:“阿昭,过几天就去太原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徳昭点头道:“好了,母亲早就派人来帮忙,女儿院子里的人做事也还行。”
    齐国公有些犹豫道:“你不打算跟熟识的人道个别吗?毕竟以后回雁门的机会不多。”
    徳昭哑然失笑:“父亲,女儿整日在军中,熟识的人大多也是军中之人,只要女儿一日是他们的上官,何来道别一说?”
    齐国公一愣,怎么把这茬忘了,但是已经开了口,也只好继续说道:“城中你交好的人也该有所表示。这样吧,你去找你母亲让她替你们姐妹临行前办场宴会,把你同龄的官家小姐们都叫来聚一聚。”
    徳昭敏锐地抓住一个词“姐妹”,她不动声色地拒绝道:“父亲,女儿看不必了。哥哥刚才已经与我商议了,我明日就去军中,暂代军职,哥哥先陪您去太原安顿下来,女儿过些时日才赶过去。”
    齐国公一噎,闷声道:“此事由为父跟你兄长来说,你先找你母亲准备此事吧?”
    徳昭微微一笑:“父亲,实话告诉您,女儿对这些小姐们是一人都不识得,何来离别之情?再说如今瑩姐姐和瑾姐姐已经要订亲了,也不方便帮忙招呼客人,可别弄得人家说国公府招待不周。还是算了吧!”
    齐国公厚着脸皮道:“不是还有珏儿和瑕儿吗?她们在雁门生活多年,正好也可以跟小姐妹道别。”
    徳昭这才知道了齐国公的意图,她忍住心底的酸涩,淡然道:“父亲,女儿当您什么话都没说。那两人,女儿不出手废了她们,是因为有您在。其她的事情,父亲还是莫再强求女儿了。”她恭敬地长揖及地,不待李罡出言,转身就出了房门。身后传来齐国公急急的叫喊声,却见长女头也不回地去了。
    一旁的心腹见其脸色不好看,小心劝道:“国公爷,属下看此事办不是十分妥当。”
    齐国公摇头道:“你以为本公不知道吗?夫人对珏儿姐妹一直不怎么理睬,去年两边又闹地很不愉快。若本公再不设法让她们和好,姐妹都要变成仇人了。”
    心腹不再劝他,心里却不以为然,国公爷把事情想地还是太简单了,庶妹差点把嫡姐算计到身败名裂了,还指望嫡姐善待你,这是把人当傻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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