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急吵吵的日子总归要结束的,火车站里,小剑看着走在前面的父亲和姑父的背影如此想。启程去大学时,他没有像书中所写或是电视上所见,一个人背着行囊远离了家乡。当爸爸和姑父说要送他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两只大大的箱子仅靠几只滑轮在两千多里的行程中,是达不到轻松自如的宣传性的。
    当火车起动,与家乡渐离渐远时,小剑初始的解脱与高兴之感慢慢消失迨尽,代之而起的却是丝丝的悲伤与期盼。铁路两边忽啸而过的庄稼、河流、白杨树,因为它们广阔的延展度、极大的相似性而显得火车慢如孩子的时光。可是这静谧的,慢慢飘过眼前的原野中,为何没有一个女孩对自己挥舞着手臂?小剑趴在车窗上,跳动的头发散放出数不清的忧伤。
    转车的时候,爸爸提着那个最大的箱子快速地走在前面,偶尔还不忘回头训斥小剑几句。小剑没有回嘴,内心的忧伤已快凝结成眼里的泪水。爸爸,我怎么会舍不得离开家乡?他快步地走上前,抓住提把想抢过箱子。朝正看了他一眼,然后不领情地一把推开。小剑停下一会,不是愤怒于父亲的不近人情,而是想让盈眶的泪水干涸。
    将小剑在学校里安顿好后,姑父和爸爸要走了。小剑放下行囊跟着出门送别,一路上姑父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父亲旧习不改的冷嘲热讽让离家的他心里轻松了许多。人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巴不得早早赶他出门的爸爸。
    长长的道路两旁铺搭着成串的花朵,姹紫嫣红的像两旁彩色的矮墙。小剑和姑父有一搭没一搭地比较着中学和大学的区别。他不想和父亲说话,希望在最后的分别时刻能够留下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回忆,以期在不久的将来和新同学谈天说地时,聊到刚进校门时不太尴尬和难过。可是越不想难过,难过就越会想你。
    似乎毫无来由地,小剑的心情又灰暗起来,两旁彩色的矮墙将他们的愉悦圈囿在了外面。他们谁也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小剑有意无意地落在最后,看着姑父瘦弱的背影和父亲肥胖的身躯,他的心里空落起来,从此后,我就是一个人在这了。一颗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小剑忙抬手擦了,望边上看去。那面是一大片的篮球场,几十个人或半篮或全篮地对攻。他们是大二或三大的吧,否则怎么会那么从容。
    路再长也有尽头。校门口前,小剑和姑父告别完后,转脸看着爸爸。朝正见儿子看自己,走上一步伸手在他的肩头拍了几拍,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洗衣服时,要在袖口和领子上多放点洗衣粉,那样洗得干净……”小剑想嘲笑父亲一番小题大做,又觉那样太不近人情,就想学电视里那样说点“从今后我就解放了”的独立宣言,没想到开口却是“爸,你真走了啊?你真要走了?”朝正的眼圈猛地红了,一大颗泪珠在眼眶边上摇摇欲坠。而小剑的泪水已在眼眶中肆意汪洋。
    有家长陪着学生来了,姑父在边上见到,不容小剑犹豫,猛推了他一把,“快回宿舍认识下新同学吧”。小剑转过身就走,泪水一瞬间就弥漫了脸庞。他没有回头,直直地走着,直到走得自己的腿软,心酸。爸爸你走了吧,你怎么舍得我一个人在这呢?爸爸!小剑猛地转过身,却发现他们仍然站在那里,姑父默默地站在那里,而爸爸却站得很靠前很靠前,他,爸爸一边远远地往前看着,一边伸手不断地抹着脸。
    他们见小剑转过身,不约而同地对他挥起了手。小剑也条件反射地挥起了手,爸爸!小剑的脚不由自主地向他们迈去。可是他只跨了一步,就见姑父强行拉着爸爸离开了学校。
    回到宿舍,屋里仍只有杜凯一个人躺在上铺看小说。小剑坐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杜凯看见李小剑回来了,歪着头看了一下,对他说,“你长这么帅,以后一定会有许多女孩子追你。”小剑听了想回给他一个笑空,嘴角却牵扯着往下拉去。他忙转身面朝里躺下。杜凯见李小剑没搭理自己,也不生气,重新躺好接着看自己的小说。
    小剑一躺到晚上,期间被杜凯拉起来吃了晚饭,回来后接着躺。到了九点多钟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坐起来拿出新买的电话卡给家里打电话。倩尧接了,小剑问爸爸回来了没。倩尧说那有那么快,至少要到明晚才能到家。
    小剑和妈妈闲聊了一会,突然说,“爸爸走时,我看见他好象要流泪。”倩尧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儿子,你爸爸这段时间,每到半夜都爬起来一边抽烟一边流泪。他说你体质弱,会被人欺负。你不会洗衣服,以后要天天穿着脏衣服了。他说你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李小剑已抱着电话筒象个刚学自行车的孩子摔痛了一样,呜呜地哭。杜凯见了,拿着他和小剑的水壶出门去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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