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亮光又暗了下去。等有人将他们拽下囚车时,天空已挂起明月。

    钱伯涛挤挤眼睛,借着月光看了下,顿时心里冰凉。面前的一座大帐前飘荡这一杆大旗,硕大的“赵”字清晰可辨。几个士兵将他手下押走,他则被推进了大帐里,被强按着跪下。灯火通明的大帐内,昔日那个在孟阳客栈中谈天说地、还要帮他做媒的好兄弟正坐在帅案后冷冷地盯着自己。他一阵心悸,冷汗直流。耳边传来是声音更是阴厉,“我在军中多年,想让一个人说实话,有的是手段。念在当年你我相识一场,你若实话实说,我保你不受皮肉之苦。”

    钱伯涛也知道如今是死罪难免,那又何必装作硬气在死前受尽折磨。他努力想在故人面前扯出一丝笑容,维持些仅有的自尊,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想想当年他在南晋官场混迹时的艰辛,真是满肚心酸。要不是这赵润玉鼓动,他怎会去参加什么以棋招亲,又怎会招来闵煜的暗恨,也许早已在南晋用官权捞满钱财、现今归隐田园做个悠闲富家翁了。初时闵煜还当他主动输棋识趣,倒也没有为难他。可毕竟是争女人,谁能心中没有刺。再后来又不知谁泄露了赵润玉替他谋娶陆凝香之事,闵煜自此嫉恨上他。他在南晋官场表面光鲜、实际那提心吊胆受人侮辱的滋味实在无处可道。南晋灭亡,他内心还是颇为高兴,真是因祸得福,他因和南晋的重臣没有交集而被打发回乡。至此平淡一生,他自是不甘心,又四处借了些银钱,北上京城,想寻些门路或考个功名再入官场。赵润玉的拒绝帮忙虽让他尴尬羞愤,但也没有绝望,他对自己的才华考取功名还是有信心的。然而几次落榜让穷困窘迫大受打击。他也曾去贡院看过上榜进士的文章,自觉所写不差,也向主考递上诉求,将文章贴于贡院前让天下士子评论,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大多数评论皆是落第上榜一线间,并无多大过人之处。

    赵润玉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以往,不耐烦道:“休得啰嗦,捡要紧的说。”

    钱伯涛垂着头,面上失神苦涩,道:“没有当初哪来今日。我十分不甘,既然上榜落第皆可,为何单是我落第?自古钱权不分,一定是我没有找对路子打点到位。于是我变卖了祖传美玉,四处寻找门路,想着来年再考。这时却有人告诉我,之所以落第竟是有根源的。只不过是当初拾到钱袋未还被公主瞧见,我这仕途就被皇上断绝。十年寒窗苦,皇上为何就不能体谅我们这些寒门学子?成大事不拘小节,何必为了一点小事而断绝了我的希望?”

    赵润玉连连冷“哼”,不屑道:“何人告诉你落第缘由?”

    “礼部侍郎马志洁,”钱伯涛身形委顿,有气无力道:“没了前程,自然要另谋出路。马志洁劝我投入安王麾下效力,我一时糊涂听信了他的鼓动,随着袁少华的商队来到近乡关接近马英,也替安王和狄王传些书信。”他现在如竹筒倒豆子,没有丝毫隐瞒,“安王的计划是在迫不得已之时借助狄兵控制环山省,以便和朝廷抗衡。如此一来就要帮助北狄消灭李朗和大将军您。这些年来北狄时不时闹点天灾,前晋时尚能从中原讹诈大量粮草银钱,现在单靠自己力不从心,这么耗下去,北狄会被活活拖垮。亢征南也想着一场定胜负,但明着对打,兵力物力上,北狄绝非大端敌手。亢征南一直在寻找机会。我带着安王的书信前去,自然是一拍即合。马志洁让我找个内应,目标便是对皇上和大将军您不满的马英。马英初时还对我有戒心,但当我提起和大将军您的过往,对您言语多有怨恨时,他立即将我视为知己。这些年我们在马英身上花的钱不计其数,他那些貌美如花的外室都是安王安插在他身边的,其中还有一个是狄女。等他儿子出生后,我们才告诉他实情,此时他也不得不对我们言听计从。我们安排好计划,让马英寻个机会率兵出关,假意遇敌负伤,向李朗和您谎报军情,将大军诱出,以便让北狄攻占怒目关。”

    赵润玉哈哈大笑,“李老将军久经沙场岂能受你等蒙骗?你与马英所作所为我若一点没有察觉,岂配做这近乡关的三军统帅?”她脸色一变,怒目道:“你等为了一己私欲,竟勾结蛮夷,想置我大端百姓于水火之中,其罪令人发指,祖先子孙当以你等为耻。让你死个明白,早在十多日前,我与李朗将军已经合兵一处大败北狄。现今北狄只剩残部向北逃窜,气数尽矣。”

    钱伯涛浑身哆嗦,如此大捷,赵润玉竟能瞒得近乡关上下不得一丝风声,可见其手段,自己怎么会蠢到和这样的人为敌?

    看着如烂泥般的钱伯涛,赵润玉心中恨意陡升。北狄覆亡的代价却是李朗的牺牲。

    这些年来,端朝风调雨顺越发强盛,北狄却时好时坏。亢征南虽图谋中原之心不死,但也不敢强硬相对,一直用游骑骚扰边境,就指望端军一时不察,能让他趁虚而入。可镇守两处重要边关的是李朗和赵润玉,这二人哪会给他机会,反而也以小股骑兵相对。草原之上,北狄历代居住之地,开始他们胜多,后来渐渐双方互有胜负,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伤亡不大。圣启十四年后,端军的骑兵越发彪悍。粮草补给充足,人马能不强壮?这时李朗和赵润玉上折,可以决战了。皇帝也不想拖了正式下旨。然而端军却一直找不到北狄主力,颇让两位主帅心烦。

    圣启十七年八月初,李朗突然接到军情,说马英奉命去草原游击狄军时发现在护耳河驻扎着北狄主力,且业已禀告过赵润玉。自从赵润玉驻守近乡关后,两军队互有帮助,主帅间也是谦和礼让,士卒间一直像兄弟般。加之马英祖父是抗狄名将,他也没有疑心。然而李朗戎马一生,虽文闻之大喜,但绝不会轻信一面之词就贸然出兵。而且护耳河深入北狄境内,草率出兵万一中了埋伏,岂不让大端灭狄功亏一篑?这时李朗已经七十多了,头脑仍然清醒,找心腹安排了一番,悄悄给赵润玉写了封信送了件东西,然后带着全部兵马出关,只是走了一日,又命十四万大军回关,而自己则带着一万人马出发护耳河。

    赵润玉接到信,感慨万分,赶紧布置。她当然也接到马英的军报,但心中早对此人疑心,正在暗中调查,接到李朗的信当即决定了将计就计。

    李朗在信中说的明白,如果是北狄诱敌深入之计,他便以自己做饵,让赵润玉带兵包围敌军。如果北狄是想调虎离山借机攻占怒目关,便让赵润玉从近乡关出兵,前后夹击,然后统一领兵追击敌军。他给赵润玉的东西正是自己的大将军印。这等为国为民毫无私心的人怎能不令赵润玉感动。李朗带兵才走了五天,北狄三十万大军便兵临怒目关,结果在十四万守军和赵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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