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体埋入丘八的怀抱。

    他真是暖和。

    破晓

    一晚熟睡,明净起的很早。

    破晓前的山色朦胧,雾气影影绰绰,淡薄得如同美人脸上的烟水,枝头似是有些空灵的鸟叫,一晚过去,一切便都有了生机。

    和尚处于半醒不醒的状态,他讨巧般蹭了蹭大丘八的脖颈。刁克戎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看着雪白粉嫩的明净,笑得极其餍足。

    “宝贝儿,醒啦,”刁克戎打着呵欠伸手触摸明净胸口的青莲,拉过他的手,亲亲热热地啃了口,“这才是什么时辰,再睡会儿?”

    明净摇摇头,他的作息很规律,往常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在大堂里打坐晨读了。

    “我想去洗个澡——在林子边,老地方。”

    刁克戎动了动胳膊,从心底感到全身都迸发了气力,他搂住明净的腰,声音异常温和,“我陪你一起去?”

    明净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也好。”

    往常来讲,刁克戎认为一个人在晚上被那样弄了四五遭,定是走不动路的。可和尚分明是安然无事,泰然自若,那步履稳健而平静,刁克戎想上去搀扶一把,转念思虑了一番,又认为他似乎真的是天赋异禀了,无事献殷勤,这着实不太好。

    明净一路走得很安静,刁克戎红光满面,禁不住问问他幼时的情景,他一概不答,只是向前行进,沉默得像是一尊泥塑的娃娃。他在湖水旁驻足,一声不吭地背对着刁克戎,脱解了僧袍,重归一副光坦坦的赤子的模样,他对刁克戎说道,

    “你先离开吧。”

    明净的躯体遍是雪白的,光洁润泽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几朵青莲在身后探头,一如宣德年间的青花瓷,他在清晨的朦胧的山雾里,显得有些如梦似幻。刁克戎吞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想离开,便撒泼般调笑道,“什么都做了,我倒是不能一起洗了?”

    明净不吭声,他面对着广袤的湖面,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一头直砸入了水底。

    刁克戎看着他的行踪渐渐地消沉在水底,两腿一盘,席地而坐,衔了根野草在口中,晃悠悠地吹着口笛。天色越发地明亮起来了,他有些遗憾为什么出门时没有卷一根烟草——明净看来似乎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掏出藏在衣下的木匣子,伸出右手,一遍遍地,如同是哼唱着婉转的情歌一般,抚摸着它,感受匣子中心脏微弱的生气。

    毫无根据地,他确定明净不会变作一条鱼儿游了走,天高地远,山高水长,世界辽阔得没有尽头,可他是一定会回来的。

    明净在湖底睁开了眼睛。

    一窜窜记忆从他的眼前闪过,有的是他的,有的不是他的,那团团簇簇的景象绚丽得好似是霓虹,短暂光亮,乍眼而过,剩下了灰烬模样的残影,也从他的心中闪过,尖叫呐喊,爱恨嗔痴,全都烧成了烟。

    这是众生相。

    人生在世,四大皆空。

    千百年来,无数人为追求真知,以身殉法,探知求索,最终也不过将性命掩埋在了黄土之中,获得了一场虚妄——而生生死死,本也只是空。

    他想起了师父所说的话。

    “阿弥陀佛,此固为天命,冥冥之中已有其定数。若你潜心修行,有朝一日,你方可脱去凡胎,超脱六道轮回,皈依我佛之正统。然明净,你须谨记...”

    “若一旦你抛却清心寡欲,重归污浊世界,那么你这青莲将生成红莲,大红莲华将引来地狱的业火,将你吞噬殆尽,不复超生。”

    他依稀觉得,那时他说,谨遵师父教诲。

    不过,他反悔了。光影流动,红尘俗世,哪怕就是镜花水月,虚幻成了一场空,他宁愿进去看看,既然到头来终归是空,那么何不遁入凡尘——去看一看呢?

    去看一看呀!天高地远,山高水长,世界辽阔得没有边际,纵使这是空,也是一场色彩纷呈,波澜壮阔的空,生命的本质从来都是统一的,可它的形式却不会重叠,爱恨也好,喜恶也罢,那交织在一起才是命!众生的命!理应当去活的命!

    因而,他为那丘八,也为自己,破了色戒。

    这一趟,也算走得无悔了。

    明净愈沉愈深,身上的青莲褪去了色彩,又渐渐加深了色彩,燃成了火样的红莲华,茎叶深深地刺透了他的肌骨,勒得他近乎失去了呼吸的气力。他抬头往上看,水面遥远得像是一块巨大的镜子,上面的景色,下面的景色,相互交映在一起,真假难辨,耳旁似乎又飘忽进遥远的笛声,叫喊声,呼唤声,一如他当时活了的情景。

    刁克戎抱着他说,要带他去看遍大千世界,西洋东洋,驰骋天下,这个世界与以往不同了,只要想去,那么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只要出发,就一定有他陪着。

    “若是这么死了,我不甘!”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明净从湖底摸索出一块尖利的石片。

    刁克戎看着湖水一点一点泛红,隐隐散发出血的腥气,他伸出手,将自水底浮上来的明净抱上了岸。

    明净捂着左眼,刁克戎拉下他的手稍许地做了检查,石头割裂了眼珠子,明净的左眼瞎得非常彻底,预计是一辈子也长不回来了。

    刁克戎把他抱在怀里,声音里除了温柔,便再没有别的了。

    “小和尚,这下子成了独眼龙啦!”

    身上的纹样俱已褪去,而今他只能靠一只眼睛来感知光线,可明净却从未觉得世界是清楚,如此鲜艳。

    “怎么,你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刁克戎拉起明净的手,正正经经地亲了一口,不带调侃,不带情(和谐)欲,“媳妇儿,你是陪我下山,还是要我陪你在山上,当个山大王?”

    “下山,”明净粗略地包扎了伤口,他搂住刁克戎的脖子,示意他抱自己起来,“不过——白马得归我骑。”

    第一缕晨光探入湖面,投射出一道聚光灯模样的剪影。

    东方朦朦胧胧是万色的云霞般的光辉。

    天亮了。“

    一九二零

    一九二零年,新生的民国迈入了二十的年代,一切都脱胎换骨。大千世界,万般风貌,都全然是不同了!

    这一年,就国外形式而言,好邻居俄罗斯一年之内无法消停,帝国主义的利刃长驱直入南非,日本就山东问题向中国发出了通牒;而在国内,思想界吹入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微风;共产主义小组由此而生,国民政府跃跃欲试;最忙碌的还当属是北洋军阀政府,明争暗斗,内忧外患,简直是搔弄得他们焦头烂额!

    屋漏偏逢连夜雨,遍还是在本年,直、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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