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位参比者胜出三十二位后,今日的第二场比试再度开始。如今场上剩下的三十二人皆是金丹修士,看台上的人显然更加兴致高昂。
    唐玉斐这次抽到的对战方是个金丹初期的男修,对方面庞凹陷,骨瘦如柴,背后背着一黑一白双刀。不过,他的眼神令唐玉斐有些不适,那是种常年蛰伏地底的眼神,透着森森寒气。
    第一天的混斗唐玉斐曾注意到过这男修,彼时他从头到尾只用了白刀,而被白刀砍中的修士似乎会被吸走体内部分灵力,因此他的灵气源源不断,一直撑着他直到比试结束。
    而这次,对方似乎是忌惮唐玉斐的修为,一上来就将两把刀都抽了出来。
    “这次大比中,你还是第一个见识我另一把刀的人。”双刀男修的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唐玉斐,眸中隐有几分贪婪之色。
    而唐玉斐取出“死的妙”,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呢。”
    对方呵的冷笑一声,讥讽满满,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黑刀冒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雾气迅速变浓,遮挡了唐玉斐头顶的阳光。
    所有人都看到那雾气中凹凸着多张奇形怪状的人脸,或是长着兽耳,或是龇着尖牙。这些人脸都痛苦扭曲,嘴巴大张,并有无数道令人脊背发凉的嚎叫声传出。
    看台上许多修士皱起了眉毛,觉得很不适,其间有认出这刀的人惊呼道:“这是用魔修的魔丹打造的刀!他是黑冥宗的弟子!”
    听到黑冥宗三字,不少修士皆倒吸一口冷气。
    传闻黑冥宗修士抓到魔修后会生生掏出它们体内的魔丹,将其淬炼成刀,之后继续用这把刀杀死魔修后,魔修的精魂便会永远被困在刀内,并让刀的力量越来越强。
    这算是变相在使用魔修的力量,再加上黑冥宗的人杀魔修的方式并不正道,皆为虐杀,在仙界风评极差。
    “这小姑娘危险了,魔修内丹铸成的刀阴毒至极,他们的招数也极为诡异,很难对付。”
    “不会吧,一个初期一个中期,这刀真有这么厉害?”
    “仙友有所不知了,你看刀内魔修数量已有十几个,想必威力不容小觑啊。”
    而此时的唐玉斐只是地注视着那把黑刀,有些好奇,更多的是反感,并未听到看台上那些修士的议论。
    这刀看起来是有些奇异,但,她不是真正的金丹中期,而是元婴期。它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跨越大境界的鸿沟。
    眼前的黑冥宗修士手执双刀砍来,白刀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宛如死物,而黑刀带着黑雾、鬼脸和哀嚎由远及近,将两人所在的小天地渲染的如同鬼域,但凡心志不坚的修士撞见,都会因为此情此景心生恐惧。
    唐玉斐握着手中的“死的妙”,目光沉静,不动声色。
    在旁人看来,她完全是被吓呆了。
    黑冥宗修士显然也是这么认为,他咧着嘴,表情疯狂而嗜血:“跟我的刀斗,你还太嫩了些,回你的宗门去再练个几十年吧。”
    然而他的两把刀都扑了个空,因为目标突然消失不见了。黑冥宗修士还没找到唐玉斐的位置,下一刻,鲜血自他的手腕和脚踝喷涌而出,他的双腿竟支撑不住身体,直直地朝地上跪了下去。
    哐当一声,他手中双刀落在了地上。
    看台上,或是看好戏或是替唐玉斐着急惋惜的修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
    不是说黑冥宗修士厉害的很吗,怎么打斗还没开始就跪下了?攻势呢?招数呢?这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吗?
    当然,也有些修为高深的修士目光奇异地看着再度出现的唐玉斐的身影,心思各异。
    “这小姑娘根本不止金丹中期的修为,好一招扮猪吃老虎。”
    唐玉斐站在黑冥宗弟子身后,黑雾尽数散去,她一袭素袍,袖子只随意地叠了两层,挥动时会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浓墨般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松松绑于脑后,浑身透着一股闲散随意的气息,就像只是在自家后院走了一遭。
    手中“死的妙”锋利异常,她轻甩两下,挑断对方手脚筋时沾染的血迹便如珠滚落,刀锋依旧雪亮。
    黑冥宗弟子的眼睛瞪的极大,状似骷髅,他不敢置信地嘶吼着:“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明明只是金丹中期,为什么我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面对对方的歇斯底里,唐玉斐只淡淡道:“你输了,白玉京的伤药能恢复你的筋脉,赶紧回去治吧。”
    “死的妙”入鞘,好半晌,白玉京弟子的声音才迟疑着响起:“涧山宗,唐玉斐,胜。”
    人群一片哗然,爆发出极大的议论声。
    “一招就将金丹初期的黑冥宗弟子解决了?这小姑娘实力非同小可,比起白玉京内门弟子也是不逞多让!”
    “涧山宗?是个根本没听过的宗门啊,哪儿冒出来的?莫非是什么隐世大宗?”
    “你们是没看到,前一场她也是一招制敌,我根本没来得及看她使的什么招数,人就已经飞出去了。”
    “想不到这次仙门大比还有这样的黑马,这般天赋,若是能招入我宗该多好!”
    唐玉斐坐回殷不疑身侧时才发觉众人的视线有些过分炙热了,连带着落在殷不疑身上的目光也更多。他本就气质出尘,再加上是这里穿着最多的人,又神秘地戴着面罩,引得其他修士猜测纷纷。
    “我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唐玉斐低声嘟囔,“应该多过两招的。”
    殷不疑却根本不在意被人打量,他听到唐玉斐的话,只低低笑了两声。
    “本就是来夺魁的,峰主们应该已经看透你的真实修为了。”
    “也是,一点神秘感都没有。”唐玉斐撇了撇嘴,下意识抬头望上方看去。
    这一看,她的视线却落在了之前不曾多注意过的白衣女子身上。
    那白衣女子看着很年轻,周身似有云雾缭绕,如仙气氤氲,而云雾中是如水一般的身段和盈盈一握的腰肢。不过,距离过远,对方又白纱覆面,无法看到真实面容,但肯定是个大美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短暂的交接。
    唐玉斐却觉得,对方似乎并不只是在看她。
    “那位美人峰主是谁?”唐玉斐好奇地问殷不疑。
    殷不疑往上看去,阳光碎在他的眸中,将他的瞳色映的浅了些。他似乎是回想了一番,这才答道:“淑云峰主。”
    唐玉斐却凑近殷不疑的耳朵:“你们熟吗?我觉得她好像在看你,会不会是认出来了?”
    “有过几次交谈,并不熟。”
    殷不疑说完这句话却轻轻咳嗽起来,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时有些闷。
    唐玉斐收回视线,看向他:“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殷不疑止住咳,嗓音低哑了几分:“有些乏。”
    “不会是感冒了吧?你们白玉京确实好冷。”唐玉斐皱眉,去拉殷不疑的袖子,“三师兄有师父他们看着,我带你回去休息。”
    唐玉斐同涧山宗三人打了声招呼,先行带着殷不疑离开了。
    他们暂住的山峰温度更低,说话时都能哈出寒气,唐玉斐拽着殷不疑回到他的房间,让他摘下面罩透气。
    而这时她这才发现,殷不疑原本白皙如玉的面颊更添几分苍白,隐约可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如同一樽易碎的琉璃器。
    唐玉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倒是正常,但他的眼睑比起往日没精神地耷拉了些,面上也浮现几许倦容。
    “哪里不舒服?”唐玉斐用灵力温了杯水递给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殷不疑接过水慢慢喝完,这才扬起一抹轻笑:“只是觉得乏,我想休息一会儿。”
    “鼻子呢?能透气吗?”
    “方才有些闷,摘了面罩后好多了。”
    “好,那你睡会儿,我守着你。”
    殷不疑轻眨了下眼睛:“守着......我?”
    “嗯。”唐玉斐催促道,“乖乖躺下,盖好被子休息,总归我今日的比试也已经结束,之后没什么事。”
    殷不疑见她神色认真,便点点头,依言脱了裘衣。在他缓缓将手伸向外袍的腰带时,唐玉斐很自觉的背过身去,衣扣响起咔擦轻响,随后是一小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待唐玉斐再次回身,殷不疑已经躺好。
    似乎是真觉得累了,他原本清凌透彻的双眸微阖,睫羽盖下来,落下小片阴影。
    唐玉斐怕他冷,将裘衣也盖在他的被子上,这才轻声说道:“睡吧。”
    殷不疑闭上了眼睛,并很快睡着了。
    他睡的很沉,这依旧是无梦的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间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同时,额头上落下某个冰凉柔软的东西。
    唐玉斐叫了好几声殷不疑才有反应,他睫毛微颤,睁开眼睛时尚还有些迷离。他扭头看向床畔的唐玉斐,似乎还未转醒,眼底犹带几分水色,看着竟有些呆。
    “你发热了,起来喝点水。”
    殷不疑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屋内点着烛火,他一觉睡到了晚上。
    “我这是......病了。”
    他的唇有些干涩,吐出的声音更是沙哑。
    脑中终于清明了些,随之而来的还有昏沉和疼痛,殷不疑这才明白自己真如普通凡人般染上了风寒,难怪又困又乏,浑身无力。
    他正要起身,唐玉斐却伸手轻轻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是什么?”殷不疑迟疑着伸手,触到了盖在他额上的东西。
    原来不是梦。
    “巾帕浸了凉水后覆在额头上,能降温,小心别让它掉下来。”唐玉斐一边说着一边将杯子递到他唇边。
    “白玉京没有凡人的药,我担心丹丸的药性你的身体难以承受,就干脆用这种简单粗暴的降温法子了。幸好你发热不严重,出出汗就会好。”
    殷不疑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耳朵尖也红着,他的耳朵似乎过分敏感了。低头喝水时,他的呼吸落在唐玉斐的手指上,气息明显比往日要灼'热许多。
    “对了,下午下雪了,很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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