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瞒我。”

    话音刚落,似乎想起什么,眼神略微不笃定起来。她将殿内宫人全数屏退,又看向两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再开口时的语气竟然又是无奈又是赧然又是紧张:“我有一个问题,实是我从未深入了解之事,故而想问问你们。”

    不管以后,她对于她是以怎样的关系存在,此时此刻毫无疑问的是,她是她的母亲。子女犯错,捶楚责罚固然可行,然而除却皮肉之痛,又是否真正能解决孩子心中的困惑和不安?以往的许多疑难杂症,因她博古通今,是以能亲身教导。

    自从洞悉了孩子不可与人道的心事,诸般复杂的情绪都有,最深切的却是无力。

    这件事情,确确实实超出了她预计之外与能力之外。但是,她从来没有兴起唾弃她抛下她的念头,如果确实是错,她会带她改过自新,如果并非是错……

    又当如何?

    睿智如她,生平头一遭,茫然起来。

    兴许,世间种种因果轮回,寻根问底,皆缘起于执念二字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大家中秋快乐~( ̄3 ̄)

    ☆、第53章 妄念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竟宁七年,霜天暮岁,十二月初八,腊日。

    是时为腊八,又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之日法宝节,本朝信奉佛教,大兴浮屠惠恩僧侣,故而百官休沐,皇帝又将应节礼物赐予重要朝臣与功臣命妇,并赏赐戍守边关的将士上好的口脂,以防天寒地冻嘴唇皲裂。

    一年前,严屹起复补任吏部尚书之空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欲借此将自己改革官吏考课制度的措施从中央至地方大力推行下去。虽有圣命扶持,然而积重难返,诸多政治措施难以一蹴而就,频繁遭到下层官员的阳奉阴违,推行起来十分艰难。

    幸而并非一无所获,泛滥捐官以致官职冗杂官员**的现象得到有效的控制和缓解。有成果就好,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朝堂上的革新派知足常乐,很是展现了一番欣欣向荣的风貌。

    正当一切都渐渐驶上正轨,功臣明哲保身,外衅知难而退,加之皇帝及笄亲政亦近在眼前的时候,满朝文武却不约而同地上疏谏言,委婉或直接地警醒皇帝勿要从先帝之前例,应尽早册立皇夫广纳侍君,以充盈后宫,绵延皇室子嗣。

    天家无私事,皇帝的婚事堪称国之重务,否则这些老学究老鸿儒老顽固断然不会插手寻常的在室少女愿否出阁。皇帝虽则并非先帝亲女,从谏如流的为君正道却是颇效先帝,然而,对于这些奏疏,皇帝难得一概置之不理,全数留中不发。

    一次两次尚可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次数多了,俨然演变成君臣之间跨不过去的一道心坎。于是,上月便有位御史直言极谏,当堂惹恼了皇帝,她素非暴戾的酷君,又常礼贤下士,竟然怒声下令将他拉下去廷杖,更严词厉色地威慑满朝文武,若再有谏此言者,同罪论处!

    廷杖三十,御史躺在家中休养了一阵,再上值时竟然直奔未央宫,向一年以来已然退居幕后不理朝政的太后声泪俱下地倾诉自己的苦楚,简而言之,便是去寻太后告皇帝任性妄为苛待朝臣的罪状了,并欲借太后之言,从家中私事之理,说动皇帝早日下诏甄选皇夫侍君。

    每逢腊日,家家户户有食腊八粥的习俗,深宫中亦不例外,文武大臣与宫娥内侍皆得赐予,且啖之。燕京中几处寺庙僧院,则由有司颁赐米粮、蔬果,以供佛僧。

    寒冬腊月,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喝进腹中,暖意缓缓地散发出来,沿着四肢百骸逐渐驱散了积聚了一路的湿寒之气。唐潆放下空碗,心满意足地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巾将嘴擦拭干净,遂看向太后,甜滋滋地笑道:“无论何物,还是您这里,吃得舒坦。”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纤长如薄扇的睫毛被适才腊八粥的热气氤氲得湿润而温软。短短一年,她又长了个头,如今几乎可与太后齐肩并立,再如何成熟理智,唯有在太后面前,她百依百顺服从乖觉的模样,断然令人想象不出她前阵是如何勃然大怒廷杖御史。

    殿外风雪交加,只消听听一记记树梢被猛力吹折的沉闷声响,便足以使人打消雪中漫步的念头。天色暗沉了些,却尚未近夜,太后让唐潆早些过来用膳,她依言而做,并不猜疑。

    两人坐在暖融融的殿内,炭炉里的红罗炭架出了恰可取暖的火堆,炭炉外罩着细长的竹篾条编制而成的熏笼,既能防止炭灰飞扬,又能避免双手误触炭炉反被烫伤。再远之处,另设熏炉,熏笼覆扣着熏炉,宫人正将太后次日要穿的衣裳熨置其上,进行熏香。

    沉香袅袅飘散至鼻间,太后看着食案上的空碗,忽而淡笑道:“白驹过隙跳丸日月,眨眼间你便将成人了,再过月余,便该向了缘大师索回你的寄名袋了。”

    唐潆唇角的笑意很快僵住。御史告状之事,她知道,然而她不愿主动提及,她想借此猜度太后是如何思量她的婚事。但是很显然,太后从来都是最熟稔她心境之人,又原封不动地将问题抛还给她,面上却仿佛在谈论旁事似的。

    片刻后,唐潆才笑了笑:“阿娘,此事并不着急。今日赐粥食时,报国寺的小沙弥带着了缘师傅的口信过来,说近来天寒极易染恙,拔袋还俗尚可缓缓。”

    “嗯,此事不急。”太后声音微顿,却毫无预兆地话锋一转,轻声问道,“长庚,你是否当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唐潆今日来此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饶是如此,她眼下的神色仍然显露出些许紧张和忐忑来。她一怔,才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阿娘,我还小呢。即便是燕京民间,我也时常听闻近来十七八岁才出嫁的女子大有人在,您总不会舍得让我早早地便与您生了分罢?”

    她如儿时那般乖缠霸道地黏在自己身上,就不再愿意离开半寸,这样亲昵的举止以往亦非罕见,太后的眼底却很快闪过几分犹豫。她不动声色地略微坐远了些,口中道:“话虽这样,但终归需相看起来了,三书六礼依次预备,少说得花上一年的功夫。”再过一年,她都十六岁了,其实并不算早。

    太后的话语俨然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期盼能与自己的女儿遴选出合宜的好人家,就此共度一生相携到老。唐潆的眸色因此黯然下来,她低声道:“阿娘,无需相看。”她不及思虑,便将心中真言道出。

    “为何就无需相看了?”太后问她,假若唐潆此时此刻能在紧张不安中空出半点闲暇的功夫,便能捕捉到她话间的一丝丝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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