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肠软的,都看哭了么?”说着卷起袖子来给她掖,“心里有事,同我说说。”

    她老大的不痛快,对着外面呵斥,“玩疯了不成?怎么没人进来通传?”

    她不待见他,他知道。廊下的宫婢内侍跪倒了一大片,他无奈道,“是我不叫他们通传的,不怪他们。”

    她调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你不叫他们通传?你凭什么指派我宫里的人?你不是一再的推让帝位么,触手倒伸得长,管到我跟前来了!”

    他知道她的气还没消,也不和她争锋相对。看见她腿上一块伤,大惊小怪的哟了声,“怎么弄得这样?传医官了么?”

    她不愿意搭理他,仍旧低头翻她手里的书。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半天,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由有些泄气。地炕一头立了个书柜,整齐码着各式各样的孤本。他看着那些书,心里有些惆怅。这些年来养成了她读书的习惯,可以不学女红,书是一定不能撂下的。他随手挑拣,找了本异志录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来。她不说话没关系,隔着一张矮几,她就在他眼前,这样也够了。

    外面的光线透过绡纱投在她脸上,薄而柔软的一层,像打了水粉。她太年轻,颊上甚至有淡淡的绒毛,更显得稚嫩可爱。可爱的,也可怜。十六岁的太后,独自坐在这凄冷的深宫里。

    “你的生辰要到了,想过怎么庆生么?”他说,“咱们在金虎台设宴好不好?把宫外的姊妹都请进来。”

    她恍若未闻,仍旧不理睬他。书页是簇新的纸张,翻过去便有滑丽的脆响。她找到了妙处,只要他说话她就翻页,刮擦刮擦,把他的声音都盖住。

    他无可奈何,“我听母亲说你还是不高兴,看来只有亲自来赔罪。你要是不解恨,我还让你打。打了怕手疼,我请竹板来。那时我在太学罚过你,今天让你一并讨回去,好不好?”

    弥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了个弯才别清,原来他嘴里的母亲是指她母亲。她做出不屑的神情,对他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姿态嗤之以鼻。

    他束手无策,开始没话找话,“上回到现在有一个月了,你那个……信期准吗?自己觉着,有什么异状没有?”

    有什么异状?吃了太皇太后送来的药,能有什么异状?她闷下头,烦躁的又翻两页。真想轰他出去,他在跟前碍眼,搅得她心神不宁的。到底想干什么?又是抱着何种目的?她现在就剩下点骨头渣子,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想过两天太平日子也不能够么?

    他厚着脸皮来拉她的手,自顾自道,“我瞧瞧脉象。”

    她没等他扣住手腕就缩了回来,不满的瞪他,“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我说话你听么?”他觉得很苦恼,这个油盐不进的脾气,和以前相差太远了。年头上在他跟前点头哈腰的,很有些溜须拍马的本事。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把她坑害成了块石头,都是他的错。他抚膝,觑了她好几次。怎么好像有些怕她了?因为太爱太在意,所以会产生怕的错觉么?好歹做过她三年夫子,到如今乾坤翻转,他竟要变成妻奴了。他哀叹,“上次槐花林不是还好好的么,现在这样置气,又是何苦呢!”

    说起槐花林,勾起她更大的愤怒来。只是这愤怒现在不宜发作了,都到了这一步,再去责怪他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一直都在敷衍她,从来没有想过履行自己的承诺。是她傻,没用脑子,怨不着别人。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只好放下矜持去缠她。横竖他在她跟前早没什么脸面可言,她拗不过他,总会向他屈服吧!于是他阖上书页绕过矮几,靦着脸和她并肩坐在一起。拿肩头顶她一下,她不动声色挪了挪,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你别这样,夫妻哪有隔夜仇呢!咱们兜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到一起了。以后顺风顺水,你只要安安心心的享受一世荣华就是了。”他去挽她的胳膊,她挣了好几下,他没有撒开手,“你是太喜欢百年了,所以处处帮衬着他。其实是你没有看清楚,慕容家的骨肉,生就有一副狼性。他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和珩很像,你看不见他的心。面上懦弱,会装可怜,骨子里蛇一样的阴毒……”

    没等他说完,她嘲讽的哈了一声,“我怎么听着像在说你自己?”

    他窒住了,这丫头不和他唱反调就不得活吗?他愤然,“你非要这么呲达我?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你怎么分不清好赖?罢,我说这半天都是白费唇舌,回头要你亲眼看见,就相信我说的是真话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疼我,或者眼看着我死,你也无动于衷。”

    她转过脸来,红红的一双眼。气极了,胸口急促起伏,“你就赖吧!我比你坏,比你冷血,比你更会利用人。你今天来干什么?来找我吵嘴来了?你这个赖子!你走……”她趿了麻履过来推他,“你给我走,滚出我的屋子,以后都别来!”

    他是高高的个子,广袖襕袍飘然欲仙的打扮,却被她推得踉踉跄跄。他咦了声,“力气这样大,一身的蛮力!”

    她听了更生气,“我就是这个样子,你今天才认识我的么?废话少说,快走!”

    他先头是和她闹着玩的,凭她那点能耐能撼动他才怪。见她真恼了,忙回过身顺势抱柱她,圈在怀里不叫她动弹,低声下气的讨饶,“好了,我坏,我冷血,我是赖子,这下总成了吧!你都气了五六天了,再这么下去脸会变成倭瓜的。”

    她一副似哭似笑的神情,涨红了脸挣扎不脱,压着嗓子恫吓,“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他完全不当回事,气定神闲道,“你叫,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咱们的关系,也没什么可背人的。”又揉/搓一番,“你叫呀,快叫,叫了让众人看看。”

    人无耻到一定境界就可以刀枪不入,他豁得出去,自己反倒忌惮起来。你推我搡间叫他揩了不少油,无奈实在不是对手,也无处申冤。

    他一直是笑着的,可是忽然拉下脸来。弥生一噤,他低头看她,“细腰,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叫你瞧瞧,你的百年可是如你想象的一样无害。”

    台基下有齐整的脚步声,惊天动地。弥生讶然推窗看,平台上的宫人都唬住了,怔怔看着一群头戴兜鍪,身穿两裆铠的禁卫包围了长信殿。她脑子里嗡地炸了,慌忙奔出门去,厉声喝道,“你们是谁的麾下?这是要干什么?”

    才问完,队伍自发分成了两列。后面走来个小小的人,穿宽袖狐皮衮服,手执如意。明明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表情却庄严肃穆。对她长揖下去,“太后恕罪,儿来迟了。”

    弥生知道不妙了,未及开口,殿里的慕容琤背着手走了出来。轻蔑的瞥了他一眼,“陛下刀剑相向,是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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