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轻轻按压,片刻后,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赐死——”

    下一刻,金刀卫首领想也不想地出手,一掌拍向那人头顶百会穴。

    齐湛早有防备,一个后空翻避开,口中还不忘大喊:“皇上,属下犯了何罪?”

    “你作为朕的贴身侍卫,记恨程如衣打你耳光,故意引朕去听他们说话。”赵祯冷笑数声:“几时连朕的侍卫都那么大胆,敢算计起朕来了?”

    外头那些原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的侍卫们,这时候也听出不对劲来了。

    妄图左右圣意,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况且此人心思狭隘,要知道在宫里做事,随便哪个皇上的枕边人都是主子,平日里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如果个个都记仇,那每天也不用做旁的事,就光算计来算计去得了。

    “齐湛,还不速速自裁。”金刀卫首领喝到:“皇上赐你一死,已是皇恩浩荡,不追究你的家人了。”

    齐湛咬着牙一边舞刀一边后退,身边围攻而来的俱是昔日同僚,这近身侍卫一旦有了私心,在他们眼里就与叛徒无异了。

    知道今日必死无疑,齐湛连砍数刀,逼退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转身向首领抱拳,咬了咬下唇道:“属下自知犯下欺君之罪,有负大人所望,只是家中尚有老母幼弟,还望大人多加照看。”

    见首领沉着脸点了点头,齐湛苦笑一声,举刀在颈间一横,霎时血溅五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众人默默地收殓了尸体,就地埋锅做饭。

    赵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趴在车窗上看那渐落的夕阳,那名金刀卫首领慢慢走到车前,将手中刚烤好的猎物递过去,他是宫里的老人了,侍奉前后两位皇帝已有十多年,赵祯对程如衣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一时感慨颇多。

    “皇上,吃点东西吧!”见赵祯厌厌地转开了头,又道:“皇上您不用担心,派去保护的人传来消息,说程公公已经追上来了,这么多年过去,您离不开他,他也同样离不开您。”

    “朕不是担心这个。”赵祯幽幽叹了口气:“朕比他大了六岁,整日里又忙于国事,他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将来必定会比朕活的长久,朕近来总是在想,依他这个性子,持宠而娇,口没遮拦的,万一将来朕先他而去,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护得住他?只怕最后要落个不得善终。”

    金刀卫首领亦是轻叹着摇了摇头,程如衣天性如此,不知道这回吃点苦头能不能得到个教训。

    九月秋雨连绵,赵祯一行车马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程如衣骑着毛驴就缀在他们后头七八丈开外,头上顶着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大叶子,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怜。

    毛驴是从路边农夫手中买来的,脾气比人还大,程如衣一路上尽是跟它怄气。

    自他三天前追上了赵祯的车马后,天就一直下着雨,衣服和怀里的干粮都被淋湿,也不敢停下来找个地方生火避雨,生怕一个转身车马就不见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追上来,只是觉得有很重要的话,一定要当面向赵祯问清楚,兜兜转转七年了,若说没有分毫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报恩?依赖?信任?亦或是爱?他一介小倌出身的太监,这辈子还能拥有爱?

    程如衣猛地打了个喷嚏,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烧,他抓起湿衣的下摆用力拧干。

    身下的毛驴突然叫了起来,程如衣低头一看,原来拧干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把手上的水甩到了毛驴眼睛里,此刻那驴子眼睛红了一圈,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喷着粗气,程如衣看得好笑,果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毛驴不干了,它“昂昂昂”地叫着人立了起来,程如衣一个没坐稳,登时给它掀了下来,滚到路边的水塘里,头上的叶子飞到了一边,身上滚得全是泥浆。

    毛驴见主人如此惨状,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一边“昂昂昂”地叫,一边四蹄撒欢,在路边的大小泥塘里胡乱踩踏,泥水溅得程如衣一头一脸。

    程如衣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想要去抓那缰绳,毛驴反应也是相当敏捷,当即使出看家本领,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了程如衣伸向缰绳的那一抓,紧接着甩了甩尾巴,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程如衣全部家当都在那毛驴的身上,怀里只有几张湿漉漉的玉米饼子,这下傻眼了,见赵祯的马车越行越远,刹那间仿佛被所有人抛弃,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程如衣跪坐在泥塘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身心,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以手掩面,小声呜咽了起来。

    一双龙纹锦靴出现在他眼前,油纸伞为他挡去了大片风雨,程如衣抬头,只见赵祯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弯腰为他打着伞,身后一众金刀卫面无表情地一字排开,没有人上前打扰。

    程如衣“哇”地一声扑进赵祯怀里。

    第85章 第85章

    辽国大殇,齐天皇后高义,自愿为先帝殉葬,百姓们都是实打实受过恩惠的,减赋税,轻徭役,齐天皇后在先帝面前很能说得上话。大家捧着瓜果牲祭,也有怀抱灵牌的,所有人都默默地守在路边,看着那灵柩一路抬往皇陵。

    钦哀太后素面白衣,哭得几欲晕厥,被侍女太监们扶上了马车,唯有那大辽皇帝——耶律宗真,寒着一张脸跟在灵柩后头,一时看不出表情。

    荣洛华与锦绣混在人群里头,看着耶律宗真身后的秦宣不断伸手相扶,那少年此时或许已悲痛欲绝,只是身为王者,即便是痛,也是不允许表露出来的。

    数日前,耶律宗真带领人马突袭边关大营,萧孝贤与耶律隆庆猝不及防,被人擒下软禁在自己府内,各自亲兵皆打乱编队,皇帝拿回了虎符,又夺回了皇宫,自此大权独揽,再无内忧。

    荣洛华在城外见到了秦宣派来的使者,言道还有事相留,便携了锦绣一同回城等候。

    待到申时,齐天皇后下葬完毕,秦宣果然依约前来,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师弟,我此间俗事已了,欲去杭州为师父守陵三年。”秦宣正色道:“师父在世时我没能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如今再补救,虽说为时已晚,但却能图个安心,只是我没去过杭州,还烦请师弟告知师父他老人家葬于何地。”

    荣洛华见他说的认真,便画了一张地图交给他,秦宣笑着接过,不经意间触到了对方的手腕,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搭上荣洛华的脉搏。

    “师弟,你的武功是怎么回事?”秦宣皱眉道:“气息不匀,脉象紊乱,与我当年走火入魔前的征兆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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