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无数人向往的地方,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一窥究竟,却为我所痛恨。它代表着权力和无尚的荣耀,却似一道紧箍,打从我出生之时起,便牢牢的套在我的身上,令我整整苦恼了近二十五年。
    那毒咒似的预言,像是浩瀚的古拉里沙漠里最剧毒的响尾蛇,由始自终的尾随着我,任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摆脱。我四处逃躲、四处避藏,但凡于它沾上边儿的东西,情也好,利也罢,统统舍抛弃下。而到头来,我仍旧回到了初始点。
    这,是不是老天有意的在捉弄我?还是想让我极早的醒悟,违背上苍赐予的命运,合该就是这样的结果?
    逃也逃了,躲也躲了,我也真的是累了。我年纪大了,腿也酸了,心也累了,再也不想逃,也不想躲了。如果命运是既定的,那就让它来吧。惑君是吧,亡国是吧,那就来好了!
    似乎老天也知道我不再逃避,终于学会了面对。在云天炽带着我赶回京都的途中,起兵的大军已经攻占了大运皇朝的水路、陆路咽喉之地——曲岭。曲岭位于整个大运皇朝的北中部,是重要的陆、水两路交汇之地。攻占了地,就等于夺下了大运的大半壁江山。
    闻知此讯的云天炽,对于起兵大军的攻占速度,似乎也颇感意外。多时不理朝政的他,俨然不曾想到,只是这短短的数月,足以让他的半壁江山落入叛军之手。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无能之辈,当初之所以放任叛乱,也只是心冷生厌。如今,正如他所说,我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身为一国天子的骄傲和荣耀,不充许他放任这样藐视他手中皇权的行为存在。在回京都的当日,他便召集了文武大臣,商量退击叛贼之策。
    在那之前,我向他提出了暂缓回宫请求。他沉吟了半晌,方才点头应允。想是知道我对深宫高墙内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厌恶。便命人极快的在皇城附近,寻了处空置的民宅,让我住了进去。临走之时,特意留下来两名贴身侍卫和宫女照顾我,并允诺晚些时候再过来。
    这一次随他回来,我事先便已经有了计算。似乎,我的命运早已经是上天注定一般,走来走去,还是依着那几句预言而行。
    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的惑水红颜命?!为了它,我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远去!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惑君、亡国,当真便是这样的命吗?我问自已,就这样一生如命,可会甘心?
    朝议并有进行的太久,当下战况也不容再多议。大半江山尽归叛贼之手,对于云天炽来说,无疑是一件耻辱。容不得再有犹豫,当朝决定,亲率精兵六十万,讨伐叛贼。
    于此,由晏非、洛子安为首的反叛之军,陵丘为起始的数万军兵,已经在攻打朝廷这数月间,壮大到四十余万众。而这些还不包括,依奉神女之名,由四方碌续投奔而来的入军百姓和邻国借用兵马。后两者一旦也投入到了攻打的阵营当中,那势必会使朝廷方面更加的吃紧。
    曲岭这一被攻克,局势便对朝廷更加的不利。显然,容不得再拖下去,五天之内,六十万精兵便行调动集齐,只待云天炽的圣旨一下,大军便行开拔。
    这一连串的举动,从外表上看,不可谓不迅速。而内里的究竟,又有几人知道?
    廷议后不到一个时辰,云天炽便过来了。他虽未向我过多说出兵之事,我却从他偶然失神中看出,他的心思很重。不用多问,想也知道,他云家的江山,在他手上丢了大半儿,任谁还能心情好?
    他的话并不多,只是嘱咐我要好好待在这里,亲征一回,便接我入宫。说完还亲昵的摸着我的脸,轻笑着:“情儿,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躲了。”仿佛对我的逃避早已经心知肚明。
    如果这话在我们初识的时候,我会感激他的体贴。此时听来,却没有半分的感动。不光如此,甚至感到越发的厌恶。摇了摇头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的。”
    “情儿?”他很讶异,对于我的直接。随即像是早已经了然的莞尔一笑:“情儿,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就算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该敷衍几句吧?”
    “你我心中皆各自有数,又何必再虚伪下去?我知道,其实你也很不放心,知道我一定不会甘心留在这里。既然是这样,你何不把我一起带上。这样,你既可以时时守着我,看着我,又不必再花心思掂着我会不会逃走。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情儿,怎么你要跟着同去?”这回,他是真的惊讶了,“要知道,那里可是战场,随时随地都有人丧命。再者说,一旦开战,我很可能会顾及不到你。若是真有个万一,那可如何是好?”。
    我无所谓的淡淡一笑:“我说过,我决不会留在这里。若是你执意不肯让我一起同行,那也就罢了。不过,等得战事一了,你回京之时,也未必能再见到我。”
    我近于威胁的话语,让云天炽轻眯了眼,沉吟了方许。想是思索着我执意要跟去,究意怀有什么样的目地。
    我也不言明,只是淡笑着看着他。最终,他点下了头,同意我随行。想来是觉得,于其把我留在这里,时时掂记着,倒不如放在身边放心些。
    轻言谢过了他的应允,目送着他离去。第二日一早,我便早早的起身,跟着前来接我的大内侍卫一起出了京城。不到半个时辰,我便见到了骑在马上的云天炽。
    数十万军士,整列成队。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廷伸至边际。肃整待发的兵队面前,那个一身盔甲,容姿卓耀,威武之中难掩皇胄之气,一眼便可望见。随着他震奋军心的开征训语一过,一声皇令下,大军正式开跋。
    我随同他一起坐进了御行龙驾之内,注视着他御下盔甲,懒洋洋的倚身靠向身后的软枕,闭目养神。
    一路之上,他的话并不多。偶尔开口,也只是问我可还适宜?对于他过于平静的表象,我不置可否。随口应答的倒也还算合适。
    延途所经各州郡府,官绅士卿无不远远出迎。云天炽下了旨意,行军其间一切从简。每至一处,并不多做停留。不日,便已抵达至青州圩城境内。六十万大军当下便安营扎塞,驻于此地。
    探兵回报,叛军部众已入青州境内,先锋部离圩城还有不过五百多里。云天炽下令大军好好休息,只待战事。
    圩城注定是两军交战之地,一日后,陵丘叛兵抵至,于朝廷大军相恃于圩城城下。第二日,两方各擂战鼓出战。这算是第一次交手,双方都只是浅探即止,未用上一个时辰,皆各自鸣金收兵。
    翌日近午,两军再次交手。这一战,不同先前,战马嘶鸣,鼓声雷动。马蹄人足奔跑卷起的漫天尘土中,刀光箭影,人影交错,血肉横飞。
    战场上的血腥残酷,在初识的那一刻,让我深深的震颤。
    太阳西沉,暮光将现。遍地的尸体,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渐渐隐入了黑暗。相较于白日里的嘶杀呐喊,夜晚是那么的安静。只是,这样安静的背后,将是更多的死亡。
    清冷的月高悬在空中,看起来是那么孤寂和遥遥无及。一片乌云遮了过来,将它的清冷全数掩盖了去。似乎不愿意再让这一片的死寂,污染了它圣洁的光辉。
    哎!我轻叹了口气,收回了仰望的视线,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血腥的气息,令人胸口沉闷。
    身后轻微的响动传来,我并没有回头。营帐里先前还聚的满满的人,此时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情儿,夜深了,当心着凉。”一件长袍披上了我的肩头。
    侧目望了下随同袍衣一同落下的手掌,静静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再商议又如何?再好的战策,不也还是要死人的?
    “嗯。明日再战,我会亲上城头,擂击战鼓,以鼓舞士气。”
    我轻冷一笑:“商量了半天,到头来竟然只想出了这一招?你的这些文臣武将们也真还是有用啊!”
    “情儿,你——”
    “我倒有一计,不知你肯听否?”不待他说下去,我直接截断道。
    搭在肩上的手一紧,他似觉察了什么,沉默了半许,方才答非所问的说了句:“情儿,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我回过身,微仰头望着他:“怎么,不想听听吗?”
    月光下,他的眸光闪亮,灼灼的对着我:“如果那于你有关,我不想听。”
    我微讶于他的洞察力,浅浅一笑:“你猜错了,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我轻点了下头,十分肯定的道:“你以为我会要你拿我做要挟,逼着他退兵,一如之前逼宫的那一次一样,是不是?”
    他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难道不是?”他眉头几不可见的微皱。
    “自然不是。你何不听我说了,再做定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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