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缰叩了叩门, 屋里半晌都没见反应。
    瞧着时辰也不晚啊,莫不是就都睡了去?
    他一只端着从厨房里拿来的餐食,端得都有些僵了, 正准备换只手继续敲门。
    在灶上烧了热水的妈妈, 前来守夜等着主子唤水,就见着闭着的房门前立着个傻大个儿。
    她赶紧将秦缰拉去了墙角:“我的祖宗哟,这时候你还傻杵在这处作甚。”
    “郎君唤我与哥儿取些吃食来。”
    秦缰道:“这究竟是吃还是不吃?屋里也没个应声儿。”
    妈妈笑:“你这傻小子,甚么时候, 还应你的声儿。你且去哪处闲挺尸去吧。”
    秦缰挠了挠头,端着吃食一头往灶房那边去,一头忍不得回眼去望紧闭着的屋门, 总觉着祁北南就要喊他把吃食送进去。
    妈妈瞧着他如此, 笑得直赶手央人走。
    “真是个憨傻儿, 半点人事不通。”
    约莫快午夜时分, 妈妈在廊前已是瞌睡绵绵, 屋头才出声唤水。
    又吩咐了取些热汤和吃食一并送来, 妈妈连忙应下。
    她揣着喜意快步往灶屋去, 心头想他们府上的主君不光相貌才学好, 做男人更是一流,竟能折腾这般久去。
    此时屋中, 萧元宝瘫躺在榻间,身子上贴身盖着一床松软的褥子。
    他额发湿润, 贴在自内透外的侧脸庞上,犹觉浑身好似教汗给洗了个澡一般。
    肚子里觉着饿, 但又更为口渴。
    也不明自也未出甚么力, 怎还疲倦不已,连手指都不想抬动一下。
    反观祁北南, 如那洪水猛兽一般了如此久去,时下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泰然起身去吩咐。
    若不是见他墨色的头发有些散乱,只还以为他不曾行过事。
    妈妈动作快,须臾提了热水进屋来,文哥儿送来了吃食和汤水。
    萧元宝躲在床间,一声不吭,假意睡了去。
    “已经出去了。”
    祁北南掀开床帐,见着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笑着道了一声。
    萧元宝睁开眸子,烛光透了进来,眼前忽然明亮。
    他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待着适应了光芒时,见着床榻外烛台上的两只红烛已燃了大半去,想着那么长的时间两人都在做甚,忍不得又面上发烫。
    光亮下,再见着祁北南,他颇有些无法直视人,只得将眸子低垂落去别处,轻轻嗯应了一声。
    祁北南知他不好意思,没戏谑人,将床帘挂好,柔声问道:
    “想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沐浴?”
    萧元宝心想身上有气无力的,如何还支得起身去清洗,便道:“吃点东西。”
    一张口,才发觉自己的声调都变了,沙声哑气的。
    他眸子一圆,立抿住了嘴。
    祁北南将他揽抱起来,道:“没事,明日就好了。我唤灶上与你兑了蜂蜜甜水。”
    萧元宝拽着被角坐好,待着祁北南把汤水端来,他赶忙喝了一大口下去,嘴里甜丝丝的,发干的喉咙里也舒坦了一些。
    忽又想起什嚒,他低声与祁北南道:“你唤了蜂蜜水,那他们不就也晓得了。”
    祁北南闻言忍不得轻笑:“咱们是正正经经成了亲,拜了堂的夫妻,又不是偷情。”
    “便是教人晓得也不要紧,人之常情的事。若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不教人晓得,反倒是会笑话。”
    萧元宝听进去了一些,可这样的事情,他总也不愿意教人知晓去,面皮子还是太薄了。
    “有什嚒吃食?”
    “有瘦肉粥,还有小菜。想不想吃?”
    萧元宝点了点脑袋。
    祁北南拿来床边,一勺一勺喂与他吃。
    吃罢了食,他又带人去洗浴了一番,换了床被褥,这才穿着亵衣一同躺下。
    萧元宝窝在祁北南的怀里,他看着人衣襟间微露的锁骨,轻声问:“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祁北南垂下眸子,看向怀里的人:“怎这般说。”
    “你在兴头上时我喊疼,教你败兴。”
    祁北南做思考的嗯了一声,语调拖得有些长:“有一点吧。”
    萧元宝闻此,扬起眸子看向祁北南。
    他瘪了下嘴,眉头叠着,有些委屈道:“你还真应,倒是实诚。”
    “你都如此问了,我自是实事求是的说。”
    萧元宝不高兴道:“那、那我也很不舒服,这事一点都不好。”
    祁北南眉头微动:“胡说,我还不晓得你的。”
    萧元宝作不得反驳,嘴便瘪得更厉害了些。
    祁北南笑了起来,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我只说我个人的感受,你并没有做得不好。若要我尽兴,你现今朝头一回,如何受得住,是我不尽兴也情愿停下的。”
    萧元宝抿了抿唇,没做应答,只是身子朝祁北南身上拱了拱,更贴近了人一些。
    “我困了,要睡觉。”
    祁北南圈着人,宠溺道:“好~睡吧。”
    他鼻尖萦绕着萧元宝才沐浴后淡淡的澡豆香,十分好闻,轻轻蹭了蹭。
    本是挺清醒的,却也没过一刻钟,两厢呼吸都趋于了平稳。
    一夜好梦。
    翌日,祁北南是教胳膊上传来的轻微酸痛感给扰醒的。
    他睁眼,瞧见还在自己怀里睡得熟的萧元宝,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再挑起一缝帘帐,外头已然大亮了。
    他鲜少有这样的时辰才醒,往昔一贯是天不亮便会自行醒来,哪里会像今日这般。
    不由得将手收回去,重新圈住怀里睡得暖乎的哥儿,心想温柔乡果然是误人。
    不过能如此日子,他也认了。
    左右是没得公婆需拜见,祁北南也不起身去,就伴着萧元宝一并在床上躺着。
    待着萧元宝醒来时,外头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收拾着起了身,盥洗一番吃了早食。
    这当头上园子里多热闹,萧护、蒋夫郎、白巧桂……一应的都在那头吃茶闲散。
    春日当头,园中的花草兴盛,别是有一番看头。
    “我成婚后的头一日,迟起了半个时辰,前去拜见公婆没得他们怪罪,已觉好生福气。你这倒是好,径直就睡他个日晒三竿去。”
    白巧桂与萧元宝在园子里头闲逛,参观一番他们的新宅子,嘴上闲说着话儿。
    “偏是你们祁大人也惯着你,还陪你到这时辰才一同起。当真是人比不得人。”
    萧元宝面上微红:“你这句句说得,好似是与罗大人成了婚过得多苦一般。我瞧你人可比以前丰腴了一圈,气色也好。”
    “我没说我好,只夸你这日子更好咧。”
    白巧桂笑掐了萧元宝的腰一下:“你这哥儿,现在怎变得如此嘴尖牙利的。我怎记得有些哥儿小时候见了生人还躲在人身后的。难不成那哥儿不是你,我给记错了?”
    萧元宝嘶了一声,他揉了揉腰:“你就是记叉了去。”
    白巧桂见他受捏了下腰就龇牙,眼眸中笑得暧昧:“看来祁大人是个厉害人,看把你给折腾的不清。”
    萧元宝左右环顾,瞅见没人,红着脸重重的拍了白巧桂的手一下:“甚么时候嘴变得这么坏了你。”
    “这就坏了,对你使坏的人又不是我,你怎不冲他生气去,就晓得”欺软怕硬”。”
    萧元宝自知时下是说不过已然成亲快半年了的桂姐儿,闭上了嘴巴不说了。
    “你成亲多欢喜热闹,只是可惜了鑫哥儿没能得来。”
    白巧桂颇有些遗憾道:“我在县里成婚的时候,他倒是来了,还与我送了几扇大屏风。”
    萧元宝道:“他与我来了信,京城如此远,一来一回的少不得一个月。他便是来,我也要劝他不要麻烦这一遭,他的心意我晓得。更何况他时下忙着生意。”
    白巧桂点点头:“他啊,是个厉害人物。认真做起生意来,当真是了不得,将那穆家挤兑的不行。”
    说了半晌话,宅子方才逛去一半,萧元宝便嚷着逛不动了。
    倒不是他不想陪着桂姐儿逛,只昨日还单是疲乏的身子,这睡了一觉起来,更是酸软发痛,手脚都不多使得出力气。
    尤其是教碰触过多的位置。
    白巧桂瞧出他的不适,拉着他去开了两张方子与他留着。
    她在京都里住了三日,第四日告辞回了蓝田县去。
    萧元宝挺有些不舍,却也不好再留白巧桂,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家室,怎可在别处久留。
    他忍不得便怀念起年少时的日子来。
    那时候想见也至多不过是县上乡里个把时辰的路程,后来就更近了,几条街的路,想见就得见着。
    如今各落一方,便是通上一封信已是不易,更何况于常相见。
    于是他备了不少的吃食衣料,教桂姐儿带回蓝田县去,以此聊表一番他的心意。
    又去了七八日,萧护也前来与祁北南和萧元宝说道,要回县里去了。
    “这才来多长时间,爹爹怎就嚷着要走,这里莫非就不是你的家了?”
    萧元宝听得萧护要走,心里不大高兴。
    萧护连哄道:“哪里是说这处不是家,只这京城里头天气干,我多不习惯,嘴鼻都干得很。眼瞅着要入了夏,只怕更不得了。”
    萧元宝不张口应承。
    萧护见此,连忙跟祁北南使眼色,教他帮自己劝一劝。
    祁北南瞧着人嘴瘪着,哪里敢去劝,反道:“是啊,爹就在京里多住上一段时日,要是觉着干燥不适,我教秦缰去医馆里买些温润身子的药回来吃。”
    这下换萧护的脸色不好了。
    祁北南眉心一动,他可真是两头不敢得罪,两头讨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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