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沉声应诺,随即便吩咐下去捉人。
    熙容听后上前握住了瑜贞的手,她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瑜贞的小脸,关心道:“阿瑜没事儿吧?你怎会一人出现在这儿,方才多危险!”
    瑜贞浅浅一笑,脸上竟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多亏有沈姐姐,阿瑜只是想到偏殿一探究竟,怎料把那二人逮了个正着!”
    熙容并不知晓事情经过,此刻疑惑不解道:“他二人怎么了?”
    待瑜贞一番话说完,熙容已是气得不行,她在原处跺了跺脚,那幅绣品她可是绣了足足有十来日呢!那两个小太监若是敢毁了她的心血,说什么也要让父亲禀明了江煦帝,把二人严惩一通!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男子声音:“不过是一幅绣品,你又不喜欢皇上,何至于这般在意。”
    熙容转过头,发现竟是燕小侯爷,他这回手中没有折扇,只是斜倚在墙上,神情慵懒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熙容总觉得燕棣今日有些奇怪,她压下心头的诧异,解释道:“小侯爷误会了,这与皇上无关,我只是心疼我十日才完工的绣品。”
    燕棣见她如此否认,漫不经心地开口:“女人惯会口是心非,本侯自然看得明白。”
    这话一出,熙容面上神情果然有些不悦,她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却听瑜贞长公主比她更不客气道:“燕侯爷休要在此妄自揣测,不妨担忧一下那两名宫人的下场。”
    燕棣见瑜贞长公主言语间暗示自己与那两名太监有关,他径自冷笑:“非亲非故之人,本侯有何好担心的?”
    其实瑜贞猜得大差不差,那两名宫人是燕太后买通的。局是沈连云之前设好的,但凭她的能耐,尚无法在宫中动手。后来有了国师清玄的帮助,沈连云如虎添翼,这才敢在江煦帝寿宴上幕后操纵这一切。
    “但愿事实与燕侯爷所说一致。”瑜贞虽说体弱,但小小年纪已然有了一番长公主的气势,她心里向着江煦帝,不愿熙容与燕侯爷有什么纠葛,此刻便冷冷说了句,随即她仰起清瘦的小脸,朝熙容浅笑道,“沈姐姐,我觉得这儿有些闷,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熙容见瑜贞和燕小侯爷相处不睦,她怕二人产生口角,气坏了瑜贞的身子,此刻便点头道:“好,那我们先行一步。”
    燕棣一句话也未说,他望着熙容离去的袅娜背影,目光似是嘲讽似是悲凉,衣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
    多可笑啊,他喜欢的女人只能作为一颗棋子,待会太后姑母一动手,她便是那江煦帝的女人了。
    第27章 ...
    熙容牵着瑜贞温软的小手, 去了皇极殿别处闲逛,她本就是出来透气的, 此刻熙容问道:“阿瑜近日身子可好?上回在流云宫没与你好好说会儿话,是我的错。”
    瑜贞听后愣了愣,她原以为沈姐姐不喜欢自己, 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熙容:“……皇兄给我寻了良药,已经在慢慢变好。”
    熙容随后又没话找话,与瑜贞闲谈了几句,二人的话题不可避免地落在熙容今日这身衣裳上。熙容见瑜贞满脸好奇, 唯有讷讷道:“这衣裳, 嗯,其实是皇上今早才送来的, 我也不知他打哪儿寻来的料子。”
    瑜贞抿着小嘴, 莞尔一笑道:“我在宫里听说, 皇上一个月前就开始命人做这件衣裳了, 当时沈姐姐还不出名, 后宫妃嫔们对这衣裳可是翘首以盼呢。”
    熙容如鲠在喉,她总觉得江煦帝不怀好意,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瑜贞见她如此,乖巧地转移了话题。没过多久,瑜贞身边的大宫女梅芬出现, 她已然找到了人,后头几名宫人押着先前那两名意图不轨的小太监,二人此时被吓得不轻, 双腿都是软的:“长公主饶命!奴才对您绝无二心啊!”
    梅芬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们一脚,她瞧着二人贼眉鼠眼的模样就来气,怒哼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那两名小太监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情道:“求长公主饶奴才一命!奴才日后必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
    瑜贞瞧着二人可怜的模样,却不由回想起之前他们的阴狠行为,她心内满是厌恶,便淡淡讽道:“你二人去慎刑司求情吧。”
    说罢,梅芬赶紧让宫人把这两名不知好歹的小太监给拖了下去,免得污了自家主子的眼。
    待那阵震天响的鬼哭狼嚎消失,瑜贞这才望向熙容,见她面色不太好,一时瑜贞不由歉疚道:“沈姐姐,是我吓着你了?”
    熙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方才那两名太监惨烈的嚎叫声,让熙容有些心悸。她两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只除了沈连云下毒那一回,如今熙容对皇宫愈发抗拒起来。
    瑜贞见熙容不肯说,她心里愈发歉疚起来。沈姐姐是至情至性的人,而她却久居后宫,见惯了人情冷暖和那些宫人的嘴脸,自然练就了一副坚硬的铠甲,如今沈姐姐心里不舒服实属正常。
    “出来久了也不好,咱们回席吧。”瑜贞仔细观察着熙容的面色,暗自咽了咽口水,生怕熙容连她都疏远起来。
    所幸熙容还分得清好坏,她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二人刚回到正殿前,发现此时正轮到国师清玄祝寿,只见他吹了声口哨,随即轻挥了挥衣袖,天空中便传来一声鹰隼的叫声,吓得在场闺阁娇小姐花容失色。
    江煦帝沉了脸色,他坐在主位上纹丝不动,就看着那只海东青朝他的面门飞来。
    林恒寿和诸位护卫见此就想挡在江煦帝身前,却被他冷淡一瞥纷纷制止在原地。这海东青寓意万鹰之神,是极为凶狠之物,传闻十万只神鹰当中,才出一只海东青,足见其不同凡响。
    清玄此人未免太大胆了,竟敢在皇宫大肆召唤这等猛禽,他就不怕伤到皇上!
    此刻眼见这海东青离江煦帝越飞越近,燕太后、秋贵妃和其余妃嫔唯恐这海东青伤到自己,她们并不知清玄会送出这份寿礼,慌张之下已是乱作一团。
    下方秋琨差点要拍案而起,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出事。
    江煦帝却面沉如水,依旧坐得稳如泰山,让人不禁佩服他的胆魄。
    他看了眼熙容和瑜贞,见二人还未回席,在远处已经停下了步子。江煦帝便收回了视线,龙袍下五指暗自收拢成拳,凤眸锐利地眯起,眼底之色竟是比那海东青还要凶狠。
    在场有些人当真以为他是吃素的。若这畜生敢飞过来啄他,江煦帝一拳就能把这海东青给击毙了,根本用不着护卫出手。
    可显然清玄只是打算吓唬一下江煦帝,只听他又是一记口哨声吹响,登时那海东青便听从他的命令,回过身子朝清玄飞去。
    这下子轮到沈连云开始害怕,可她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天运福女,便用力抿着泛白的唇,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结果那只海东青不知怎的,刚好就落在沈连云的肩头,这回沈连云再也忍不住,直接花容失色地尖叫了一声:“国师!国师救我!”
    清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斜倚在沈连云身旁,慢悠悠道:“别急,这是它喜欢你,更能说明沈大姑娘更是天运所至的福女。”
    沈连云皱紧了眉,她与那海东青近距离接触之下,浑身都僵硬起来。偏偏它还叫了一声,拿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沈连云的脖子,锋利的嘴在她劲动脉处一划而过。
    “国师……救命!”沈连云这下子快哭了,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刺激,即使后天培养了几分大家闺秀的仪态,可这时候谁还能顾及什么仪态!
    沈长风皱了皱眉,虽说那海东青极为可怖,可他依旧起身想要阻止。
    就在此时,清玄无奈一笑,终于伸手让那只海东青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站起身走到中央,整个人芝兰玉树,与那只海东青相衬之下分外不搭:“让诸位见笑了,这天运福女还得由我好好教导。”
    江煦帝坐在上方,眼见寿宴因为这只海东青的到来乱作一团,他没好气道:“国师究竟想做什么!还不给朕把这猛禽收入笼中!”
    事实上江煦帝心里想的是,若是吓坏了他的熙容该怎么办?瞧那抹玲珑身影,都不敢靠近自己了!
    清玄见江煦帝动了几分真怒,心里憋着笑意的同时,忙不迭应道:“微臣有罪,竟是忘带了笼子。”
    秋琨这时候都看不下去了,他怒道:“没有笼子?!国师,你今日所为成何体统!”
    清玄拱手作揖,肩头海东青傲然而立,他姿态超然,深蓝的瞳孔幽暗沉静,清玄不紧不慢地说道:“此兽为万鹰之神,本有灵性,不该被拘束。”
    话落,江煦帝只给他一个冷笑:“再废话,那朕便把你的海东青杀了。”
    清玄听闻此言,唯有无奈叹了声:“好吧,小路子赶紧去把笼子取来,免得吓坏了皇上和太后。”
    小路子是清玄的随从,他听后连忙一溜小跑,去殿外取笼子来。
    江煦帝此时忍无可忍,起身走到中央,他长臂一捞,便捏住了那海东青的脖子,登时它扑腾个不停,却无论如何都逃不了江煦帝的五指山。
    清玄素来知晓江煦帝是个会武艺的,他看着这一幕,瞳孔幽蓝,面上笑意加深:“皇上当真是身强体壮,徒手捉这神物,竟是手到擒来。”
    江煦帝凤眸冷然地瞧着清玄,他沉声道:“国师今日太过了。”
    熙容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心惊肉跳。原本这只大鹰就够恐怖了,怎料江煦帝比这猛禽还要恐怖,竟然敢徒手捉鹰,熙容感觉心中有什么顷刻间便崩塌了。
    她有所不知,江煦帝此举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她。
    海东青毕竟凶猛,清玄此番不按常理出牌,江煦帝根本不知他会有这一招,这会儿自然怕这海东青飞过去伤到熙容,故而他亲自下来捉鹰,其中危险不必多说。
    当然,他除了十分小心远处熙容的安危,也是为了震慑全场。
    没过多久,小路子取了个笼子过来,他瞧见江煦帝亲手捉鹰,登时吓了一跳,连忙呈上那笼子。
    清玄此刻微微一笑,他抚了抚那海东青的脖子,随即协助江煦帝将海东青放入笼中,末了他还叹息道:“这下可好,万里挑一的海东青必定是记了皇上的仇,日后不好驯养了。”
    江煦帝丝毫不给面子地嘲讽道:“朕还不稀罕一只海东青。”
    清玄面容淡然,依旧不卑不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自然该享有一切尊贵之物。”
    江煦帝冷笑一声,旋即转过身,回了他的主位。至于在场重臣,如秋琨等人狠狠瞪了眼国师清玄,随即重新端坐。
    熙容和瑜贞在一旁看着,见事情收场了,这才松下一口气,回了各自席位。
    因着纪氏有孕,沈长风和熙容的目光都围绕在她身上,幸亏那海东青方才没往纪氏那儿飞,此刻她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熙容和沈长风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原本和他们是一家人的沈连云,她只顾着自己方才失态,正低头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即使清玄之前救了沈连云,可这会儿她对清玄也是恼恨不已。
    江煦帝冷然瞧着众人重新平静下来的模样,他作为今日的寿星,眼见寿宴之前一团糟,此刻却心无甚波澜,毕竟本就是个冷情冷性之人。
    他淡淡抿了口酒,吩咐道:“继续。”
    随即众人稳住心绪,接着给江煦帝送上各式各样的寿礼,只是他再无认真地抬眸看过一次。
    后来宴席早早地散了,江煦帝并未命宫人准备过多的歌舞奏乐。不料就在熙容一行人走到玄武门,打算坐马车回府时,却见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冬蓝过来,这回是真传太后懿旨:“娘娘有几样薄礼,打算赠予辅国公夫人。”
    沈长风认得这名宫女,正是方才宴席中立在太后身后的女子。只不过他心中对太后来意有些疑惑,照理宫中应当不知晓纪氏怀孕的消息,这是之前沈长风刻意隐瞒的,怎太后今日会突然留下纪氏?
    于是沈长风淡淡开口道:“拙荆近日身子疲乏,今日更甚,若是太后娘娘不介意,可改日直接将礼品送入辅国公府。”
    哪知那冬蓝却道:“太后有旨,奴婢不敢违抗,还望辅国公夫人随奴婢去一趟再说。”
    说罢,冬蓝见沈长风满脸担忧,忍不住冷声道:“辅国公这是何意?担心太后对令夫人下毒手么?”
    沈长风眉心微皱,他自然知道太后不好得罪。
    就在此时,熙容在一旁出言解围道:“父亲,不如由我陪娘亲一起去太后那儿,想来很快便能出来的。”
    沈长风一时犹不肯答应:“不成。”
    他还欲再开口,那冬蓝登时不依不饶道:“辅国公这是要违抗太后的命令?”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沈长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自然是不敢再说。他终于点头,让熙容陪着妻子一同去太后那儿,在几人走后,沈长风却立刻转身入宫,准备去寻林公公,问一问皇上这究竟是何意。
    第28章 ...
    且说熙容这边, 她与纪氏二人随着那冬蓝一同去往太后宫中。
    熙容看那冬蓝步子走得快,想到纪氏怀着身孕, 又对宫里不熟,万一摔倒了该如何是好:“这位姐姐走得慢些,我娘亲今日累了。”
    冬蓝步子一顿, 皱眉不耐烦道:“太后娘娘还等着呢,往日奴婢为各家女眷引路,也没见哪个像你们这般金贵。”
    熙容见冬蓝态度倨傲,便停下步子淡淡道:“姐姐不如先行一步, 我和娘亲慢慢走过去。”
    冬蓝一愣, 纪氏打圆场,拍了拍熙容的手背:“不要紧的。”
    熙容抿了抿唇, 下意识反讽了一句:“我还不是怕娘亲摔着了, 再怎么说, 比起一个奴才, 总归是主子金贵得多。”
    尾音刻意强调一个多字, 弄得冬蓝脸色一阵青白,她咬了咬牙:“是奴婢僭越了。”
    熙容无意纠缠, 轻轻放过了冬蓝:“姐姐若能走得慢些,便继续引路吧。”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三人方才来到了慈宁宫, 岂料正殿门口的宫女拦下了熙容:“沈姑娘,太后娘娘只请了辅国公夫人入殿,您不妨去偏殿稍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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